[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65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3 23:39
第二十二章 哀求(下)

  在安撫了失魂落魄的瑟蘭·科沃之後,洛倫一行人也只得帶上他一起返回夏暮庭院,並且交由艾薩克和小個子巫師暫時照看。

  眼下這個巫師學徒顯然是一宿未眠,精神狀態已經抵達崩潰的臨界點;除了偶爾還會像說夢話似的囈語之外,就是不停地請求三個人救救他的父親,再無其它。

  雖然只有三言兩語,黑髮巫師也大致瞭解了情況——就在昨晚出事之後,除了那支前往皇家巫師學院的巡邏隊之外,整個衛戍軍團至少出動了半數以上的兵力,封鎖了戈洛汶山丘附近的全部城區,大肆逮捕嫌犯。

  而他父親呂薩克·科沃,因為曾經是西斯科特·查恩聘請的醫生和藥劑師,自然也在嫌疑犯的名單當中,被強行囚禁了起來。

  雖然呂薩克·科沃是鼎鼎有名的藥劑大師,但畢竟不是每個巫師都有拘捕的膽量;而御前巫師顧問艾爾伯德大師,也不可能保護帝都內每一個巫師的安全。

  而回到家中發現父親被捕的瑟蘭·科沃,走投無路之下只得跑到夏暮庭院向洛倫一行人尋求幫助……

  確定樂巫師學徒已經躺下,小心翼翼關上房門的黑髮巫師才離開,轉身走進了隔壁…某個皇子殿下已經等候多時。

  “西斯科特·查恩,堂堂的御前財政大臣,居然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真令人毛骨悚然……”

  輕輕嘆了口氣,布蘭登的臉上甚至看不到多少笑意:“現在整個帝都到處都是各種流言蜚語…怎麼樣,你們沒和這件事扯上關係吧?”

  “沒有,”洛倫間接的回答,眼神中多出了幾分疲憊:“但是前來調查的衛戍軍團明顯有備而來,如果不是艾爾伯德大師,今晚巫師學院的人就說不清楚了。”

  “雖然還沒弄清來龍去脈,但這絕對不是什麼意外,而是有預謀的刺殺和陷害!”

  “那是自然……”布蘭登雙手托著下巴:“西斯科特雖然傲慢,但他可是守舊貴族的領袖,想要刺殺他…難度僅次於刺殺我那位敬愛的父皇陛下!”

  “而且,這老傢伙的死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洛倫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西斯科特·查恩,他不僅僅是查恩家族,更是整個薩克蘭境內所有守舊貴族的領袖,又是御前財政大臣…突然暴死必定會引發一系列的動盪,血仇廝殺爭權奪利。

  從古薩克蘭王國時代遺留下來的擁有上百年乃至千年歲月的家族們,他們的勢力幾乎根植於這片土地之上,也是帝都之內最為龐大的集團和中流砥柱。

  在西斯科特還活著的時候,憑藉這位老人的威望還能讓他們團結一致;但眼下必定是群龍無首,為了爭奪西斯科特留下的位置相互廝殺。

  “對了,那個叫瑟蘭·科沃的學徒怎麼樣了?”

  洛倫搖了搖頭:“就他現在的精神狀況,即便我們去問也是問不出什麼的;還是讓他先暫時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再想辦法套出點東西來。”

  “不,你理解錯了,洛倫。”布蘭登微微勾起嘴角,笑容中還有幾分陰寒:“我是想說…究竟是誰告訴他,到這裡來找‘你們’幫忙的?”

  話音剛落,黑髮巫師的表情僵住了。

  在這個時間點上,如果不是某些別有用心的傢伙,那就只能是…皇家巫師學院?

  “夏暮庭院到處都是密探,而你又是我的巫師顧問…瑟蘭·科沃跑來向你求助,就等於是來找我,皇家巫師學院的人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布蘭登臉上笑容愈盛,赤瞳中孔閃爍著異樣的光澤:“換句話說…從你們把他帶進夏暮庭院的那一刻開始,就等於告訴別人我會幫助那位意外被捕的呂薩克·科沃大師了。”

  “明明知道這件事危險至極,還拼了命的想把我們拖下水…為什麼?”

  黑髮巫師緩緩搖頭:

  “大概是為了自保吧?”

  “自保?”布蘭登歪了歪腦袋。

  “不論究竟是誰刺殺的西斯科特,都很有可能打算找巫師學院背這個黑鍋;所以他們打算借呂薩克大師被捕這件事試探一下我們,究竟是真心結盟,還是說只是想要利用他們。”

  想起臨走前那位格雷·薩爾巫師的囑託,黑髮巫師就愈發的確信自己的判斷。

  洛倫忍不住嘆了口氣:“所以能否救出這位呂薩克大師,也關係到您的信譽問題。”

  撅著嘴,布蘭登沉默了半天:“所以如果我們救不了這位呂薩克大師,不僅巫師學院不會與我們聯盟,那位夏洛特女伯爵說不定也會棄我們而去?”

  “不是說不定,而是一定的。”黑髮巫師抽了抽嘴角:“而且我覺得她早就想這麼幹了。”

  “話又說回來,你第一次和她見面的時候究竟是怎麼聊的…有幾次我都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想要掐死我了!”

  “……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怎麼樣?”訕笑兩聲的布蘭登直接無視了黑髮巫師,試探著問了兩句:“這麼說…我得想辦法把這位呂薩克大師從監獄裡撈出來?”

  布蘭登的表情明顯有些猶豫,很是為難的撓了撓頭髮…他顯然是不大希望和這種事情扯上關係的,但面對皇家巫師學院的主動求援,又不可能見死不救。

  對於這一點,洛倫也表示贊同…雖然這麼說很冷血,但眼下布蘭登還只是個有名無權的皇子,在真正從艾克哈特二世手中得到某份任命之前就冒然參與到這種權力鬥爭中,顯然是不明智的舉動。

  “那…要不乾脆將瑟蘭送回去?”洛倫試探著問一句。

  實話實說,他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他都已經到這裡了,再送回去合適嗎?”煩躁的皇子殿下扁了扁嘴:“你也說了,這涉及到我的信譽問題!”

  黑髮巫師嘆息一聲:“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有個提議。”

  “說說看?”

  “如果說…你不插手,完全由我出面來替呂薩克·科沃大師洗清罪名怎麼樣?”洛倫臉上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凝重的和布蘭登四目對視:

  “這麼一來,整件事就是我作為一名巫師,接受學徒的祈求去幫助另一位前輩…完全不需要你來出面,這樣一來至少明面上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與此同時,皇家巫師學院和夏洛特女伯爵也會也不得不履行他們各自的約定,被攬入你的旗下,成為我們最堅定的盟友!”

  話音落下,和黑髮巫師四目對視的布蘭登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表情愈加的凝重:

  “但是這樣一來,你就不得不獨自一人去找到西斯科特之死的凶手,同時還讓我失去了保護你的藉口。”

  “和守舊貴族周旋,面對查恩家族的怒火,被幕後黑手盯上……”

  “同時還得用鐵一般的證據,去說服那位從不徇私的御前大法官維克托·修斯……”

  “洛倫·都靈…你覺得你真的能辦到嗎?”

  黑髮巫師默然頷首:“不知道。”

  “但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聽到這種等同於沒有回答的回答,反而讓布蘭登微微笑了出來:“這樣吧,我們干脆打個賭怎麼樣?”

  “如果你成功了,我就盡我所能,讓你成為帝國的伯爵。”

  “唉?這個我記得我們好像說好了的……”

  “不不不…我知道我們有過約定,但這次不是像巫師顧問這種榮譽的爵位,僅僅有個莊園和名義上封地的終生爵位。”

  布蘭登勾起嘴角,笑容中充滿了誘惑:

  “而是一個真正握有土地、財權、軍隊,代代世襲的伯爵領!”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3 23:40
第二十三章 蒙冤之人(上)

  戈洛汶山丘以南,和天穹宮遙遙相對的山腳坐落著一個座斑駁滄桑的舊堡壘;因為年歲已久,原本純白的高牆已經髒污不堪,就像是帝都榮光之下的一處黑色的污點。

  雖然陳舊,但堡壘四周卻遍佈塔樓,到處都是面無表情,全副武裝的守衛;單論防守的嚴密程度,甚至不在天穹宮之下。

  堡壘的名字早已被遺忘,如今帝都的貴族們將其稱之為“黑牢”——專門用於關押重刑犯的監獄。

  足足等了一個鐘頭才得到准許的黑髮巫師,在塞給了獄卒滿滿一袋銀幣之後,終於得以踏進那座鏽跡斑斑的鑄鐵大門。

  名義上洛倫一個普普通通的巫師當然沒資格進來;但作為皇子殿下的巫師顧問,那個不敢得罪皇室還貪財的獄卒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大門後是一個陰暗的走廊;沒有門窗,照亮長廊的只有盡頭牆壁上的火把;走廊的兩側儘是狹小無比的方洞,還帶著滿是鏽蝕的鐵柵欄。

  幽暗泛黃的火光、陰冷潮濕的牆壁、瀰漫四溢的屍臭、在地板滲水間不斷穿梭的老鼠…還有一個個從柵欄後伸出來的,形若枯槁的手臂。

  但這些都還能忍受……

  洛倫死死皺著眉頭,從踏進長廊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感覺到一股極其明顯的壓力,彷彿有兩根錐子不斷的從耳朵刺入自己的大腦。

  這座監牢居然還能抑制虛空和意識的聯繫…不要說使用魔咒,黑髮巫師發現自己居然連冥想都辦不到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趕在那位御前大法官抵達之前離開這個鬼地方…黑髮巫師加快了步伐,朝著目標走去。

  “……呂薩克·科沃,帝都著名的煉金術師,精通藥劑學、醫學和古代符文學,藥劑師行會內定的下一任會長;

  大約兩個月之前,被查恩家族聘請為西斯科特·查恩的私人醫師……名義上是替這位已故御前財政大臣調養身體,並且還負責了全部的定期檢查;

  昨晚午夜,前往皇家巫師學院赴宴的西斯科特·查恩在走進大廳內突然身體不適,吐血倒地,一分鐘後暴斃身亡;

  隨後經調查,發現西斯科特大人並非暴斃,而是中毒身亡…而在西斯科特大人從傍晚直至午夜期間並未有過任何進食情況,唯一吃過的東西就是呂薩克大師準備的,用於保養身體的藥劑;

  而這份藥劑經過調查,也被發現是蘊含了極強虛空力量的煉金藥劑,對於一位上了年紀又從未接觸過巫師知識的老人而言,足以達到致死的地步;

  因此,擔任私人醫師的呂薩克·科沃被認定有重大嫌疑,收監於黑牢等候審判……”

  唸完了手中捲軸上的最後一個字,黑髮巫師緩緩抬起頭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中年人。

  他被綁在刑柱上,從頭到腳遍體鱗傷,凝固的血痂和破破爛爛滿是血污的囚服已經看不出任何區別了。

  “很榮幸認識您,呂薩克·科沃閣下,在下洛倫·都靈,您的兒子瑟蘭·科沃是我的朋友。”

  “我是來幫您脫罪的。”

  精神恍惚的中年人拼盡全力睜開眼睛,艱難的抽動著嘴角:

  “脫罪?”

  “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脫罪?”

  洛倫楞了一下,微微蹙眉:“您沒有聽清?我剛剛說了,我也是個巫師,而且還是您兒子的朋友……”

  “我沒問你這個。”傷痕纍纍的呂薩克垂著頭,低聲呻吟著打斷了黑髮巫師:“我是在問你,為什麼要給我脫罪…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嗯…因為您明顯是被人陷害,當成了替罪羊才……”

  “年輕人——!”

  怒喝一聲的呂薩克喉嚨裡傳來破風聲,佈滿血絲的雙瞳死死盯著黑髮巫師的臉:

  “不要以為…我和我兒子一樣好騙;這裡是黑牢,普通的巫師怎麼可能來得了這裡?!”

  “而且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的巫師顧問!”

  “你這樣一個皇室的親信,費盡周折跑到這裡來找我,怎麼可能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巫師學徒的祈求?”

  “告訴我,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麼?!”

  被鐵鏈束縛的中年人猶如一頭受傷的野獸,瞪大了眼睛撲向黑髮巫師。

  面無表情的洛倫沉默了許久,嘴角露出了一抹淡然的微笑。

  不愧是戈洛汶首屈一指的煉金大師,不是什麼可以隨便打發的小角色……

  “真是失禮了,呂薩克大師;您猜的不錯,我來這裡並不只是為了幫您脫罪。”洛倫誠懇的向對方鞠了一躬:“或者應該說,這僅僅是我的目的。”

  奄奄一息的中年人倚靠著刑柱,目光卻十分的清醒。

  “您應該有所察覺了,整件事情表面上貌似是為了追查殺害西斯科特大人的凶手,給帝都貴族和皇帝陛下一個交代;但實際上,幕後黑手的真正目的,其實是在針對整個戈洛汶的巫師階層!”

  終於認真起來的黑髮巫師沉聲說道:“就在昨晚,帝都的衛戍軍團在不到一個鐘頭之內居然就趕到了皇家巫師學院——如果不是有艾爾伯德大師在,恐怕半數的學徒都已經入獄!”

  “所以不論您也好,皇家巫師學院的學徒們也好…都只是那些人的藉口,用來對付整個巫師階層的理由。”

  “因此…您絕對不能和這個案件扯上關係,甚至是任何一個巫師都不可以!”

  嘆息一聲,洛倫站起身來:“更何況,我也相信呂薩克大師的信譽和尊嚴,絕對不會是那種為了利益或是任何一樣東西,協助凶手毒殺自己的病人。”

  “那絕對不是一個曾經拒絕了御醫頭銜,以巫師為傲的醫生會幹出來的事情!”

  洛倫故意說得大義凜然,無比誠懇的看向奄奄一息垂首的中年人:“即便您不考慮這些,不在意自己的個人尊嚴和榮譽,那瑟蘭怎麼辦?”

  “您真的忍心看到自己的兒子,失去那個他為之驕傲和依靠的父親,還要活在別人鄙夷蔑視的目光中,被看做殺人凶手的血親?”

  呂薩克猛然抬起頭,連聲咳嗽嘴角儘是血沫。

  “我告訴您,呂薩克大師……”洛倫直接半跪在他面前,四目相對:

  “您可以認為我心懷叵測,您可以認為我別有用心,這些都無所謂。”

  “但是!我一定會弄清這件事情的真相,抓到那個真正的幕後真兇,還您一個清白——以此來保住整個帝都所有巫師的安危!”

  “為了做到這一點,我需要您將您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絲毫不差的告訴我。”

  呂薩克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扯動著身上的鐵鏈,有氣無力的看著黑髮巫師,表情無比的複雜。

  “你真的想知道真相?”

  洛倫鄭重的點了點頭:“為了您,為了瑟蘭,也為了帝都的巫師們。”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訴你。”中年人終於肯開口了:

  “殺害了御前財政大臣,西斯科特·查恩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

  “就是我!”

  一瞬間,黑髮巫師的表情僵住了。

  洛倫瞪大了眼睛,喉嚨不停的抽動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呂薩克大師,我剛剛難道沒有說清楚嗎,我想知道的是……”

  “你想知道的是,凶手另有其人——那我也再告訴你一遍,沒有什麼所謂的‘幕後凶手’,從頭到尾只有我和西斯科特兩個人而已。”

  呂薩克·科沃冷冷的開口道:

  “是我,親口看他喝下了那瓶毒死他的煉金藥劑!”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3 23:40
第二十四章 蒙冤之人(下)

  牢房之中一片死寂。

  “還有…什麼問題嗎?”遍體鱗傷的呂薩克垂著頭,破風般的聲音從他的胸腔中傳來。

  黑髮巫師強作鎮定,攥成拳頭的雙手微微顫慄著,無比艱難的開口了:

  “為什麼?”

  他實在找不到任何呂薩克會毒殺西斯科特的理由,更不願意相信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即便是“凶手”親口告訴他的“真相”……

  “您…是被強迫的嗎?”

  奄奄一息的呂薩克只是疲憊的搖搖頭:“你知不知道,查恩家族的後代,很少有能夠活到六十歲的?”

  洛倫微微抬頭,目光中多出了些許異樣的光澤。

  沒記錯的話,那位西斯科特·查恩大人今年已經七十六歲了!

  “我是在兩個月前得到的邀請,當時他們告訴我只是為西斯科特大人保養身體。”呂薩克目光黯淡,嗓音沙啞:“當時艾爾伯德大師也來勸過我,說接受這份工作能拉近巫師和貴族們的關係。”

  “為了艾爾伯德大師的人情,也為了能讓家族裡寬裕些,我答應了。”

  “但當我真正見到西斯科特大人的時候,情況並不是那樣。”呂薩克有氣無力,絕望的彷彿渾身都在顫抖:“甚至正好相反,他已經病入膏肓!”

  “依靠查恩家族龐大的財力,各種稀有的草藥和煉金藥劑,才勉強讓這位老人控制住病情,看起來就和普通的老人沒什麼區別。”

  “但實際上,他每天能夠保持清醒的時間不超過六個小時…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希望我能夠治好西斯科特大人的病,或者至少能夠維持原狀。”

  聞言的洛倫微微一怔,但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眯成縫的雙瞳若有所思。

  “如果是身體強健的成年人,或許我還有所把握;但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是經不起任何風險的,維持原狀都很勉強。”

  目光黯淡的呂薩克猛然抬頭,像是絕望的野獸:“直至那天晚上!”

  “為了參加皇家巫師學院的宴會,西斯科特強行要我準備一種能讓他保持清醒的藥劑,說他絕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軟弱,必須能夠堅持到宴會結束為止。”

  “我照辦了,然後親眼看著他喝下了那瓶煉金藥劑,祈禱聖十字至少能庇佑我這麼短短一個晚上,但是結果卻……”

  “是我親手毒死了他!”

  呂薩克雙目顫慄,帶著痛苦和不甘閉上了沉重的眼睛。

  又是片刻的沉默,足足持續了將近兩分鐘。

  黑髮巫師微微蹙眉,低聲幽幽然的開口道:“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沒有,我為西斯科特擔任醫師的事情始終都是私下中進行的。”垂首的呂薩克悲涼的搖頭:“查恩家族內的一些人或許知道隱情,但他們絕對不會說出來。”

  洛倫挑了挑眉毛,依舊還在沉思。

  “布蘭登殿下的巫師顧問,我知道您想幹什麼…沒用的。”呂薩克絕望的聲音幽幽傳來:

  “沒錯,如果真的是有心人或許能夠發現一兩條線索,但在帝都之內還沒有哪個貴族敢為了我一個煉金術師去招惹查恩家族,您最終只能是無功而返。”

  “而致使查恩家族歷代少有活過六十歲的真正原因…那是一個天大的秘密,一旦您去嘗試著揭開真相,哪怕只是有這個念頭被發現了……”

  “您都要面對一個歷經千年的古老家族,不死不休的追殺!”

  “所以,我勸您放棄吧。”

  帶著極其悲涼的口吻,倚靠著刑柱的呂薩克緩緩閉上了眼睛。

  洛倫澤看著他那絕望的表情,抿了抿皴裂的嘴唇:

  “呂薩克·科沃大師…但是在離開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問您。”

  “請您認真考慮過再告訴我,您究竟……”

  “想不想要活下去?”

  氣氛有些凝滯,惡臭的牢房裡只能聽見老鼠們的叫喊。

  緊閉雙眼的呂薩克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微微點了下頭。

  “這就足夠了,無需其他。”

  緊咬牙關,面色冰冷的洛倫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崩出來:“查恩家族也好,守舊貴族也好,幕後黑手也好…他們不重要。”

  “您能否活下去,帝都的巫師們能否帶著尊嚴活下去,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可以保證不論用什麼手段,您都絕對不會死在這裡,更不會以殺死了西斯科特的凶手這個罪名而死。”

  “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您可以從這個牢房,從黑牢大門驕傲的走出去!”

  呂薩克顫抖著緊閉雙眼,黑髮巫師沒有繼續逼問,靜靜地等待對方最後的答覆。

  他是唯一一個真正清楚西斯科特病情和身體狀況,有可能知曉查恩家族秘密真相的人;除他之外,不會再有第二個。

  不僅是為了救他,更是為了皇家巫師學院,洛倫都必須從呂薩克口中得到“西斯科特之死”的真正原因,整個案件才能有所轉機。

  前提是…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活下去。

  一瞬間,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目光的余角瞥向監牢的入口,輕微卻又十分急促的腳步聲從長廊中傳來,每分每秒都在縮短距離。

  沒有時間了!

  一滴冷汗從黑髮巫師額角滑過,緊抿著嘴角屏住呼吸。

  渾身顫慄的呂薩克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面色蒼白的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猶如一個死人,嘴角不停的抽搐著。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洛倫的左手抵住了小臂上的手弩,以備不測。

  “致使查恩家族歷代以來幾乎少有活過六十歲,並且令西斯科特死亡的‘詛咒’。”牙關發顫的呂薩克,聲音輕微到幾乎無法聽清的地步:“它的真正面目,其實是……”

  “鐺——!”

  入口的門被強行打開了,一個面色蒼白的身影走進了牢房,縮著脖子一副驚懼無比的模樣。

  洛倫目光微微一縮…他就是那個放自己進來的獄卒,這麼說……

  “抱歉,打擾兩位了。”緊隨其後進來的人帶著溫和的聲音,但那彬彬有禮的口吻但在洛倫的耳中卻無比酷煞:

  “布蘭登殿下的巫師顧問,為什麼會特地跑到這種地方?”

  在黑髮巫師複雜的目光下,這位走進門的中年男人——維克托·修斯,以剛正不阿,公正且不留情面著稱的御前大法官背著雙手,嘴角沒有半分笑容:

  “可以請您解釋一下嗎?”

  洛倫深吸一口氣,嘴角露出了一抹公式化的微笑:“維克托·修斯大人,我……”

  維克托伸手攔下,靜靜的看著他:“洛倫·都靈閣下,如果你再敢露出這副表情,還請不要怪我。”

  “賄賂獄卒,私下會見重犯……僅此兩條罪名已經足以將你流放到東薩克蘭,到某個深不見底的坑洞裡當苦力了。”

  “我只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來見一見瑟蘭的父親,沒有別的意思。”黑髮巫師收斂了笑容,平淡的和維克托對視著:

  “而且…我覺得這次的案件應該也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呂薩克大師絕不可能是殺害西斯科特大人的凶手!”

  “那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洛倫·都靈閣下——陛下已經將此事全權交給了御前內閣,究竟是誰的責任我自會判斷。”

  “而我,也會根據證據和事實,作出最公正的判決。”

  冷淡的御前大法官微微蹙眉:“只有這一次,洛倫·都靈閣下,我會假裝你沒有來過並且不會將這件事情通稟御前內閣和陛下,但…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不要忘了,你所代表的可不僅僅是你自己而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3 23:40
第二十五章 線索撲朔迷離(上)

  在和“熱情”的維克托法官和呂薩克大師告別之後,洛倫即刻離開了黑牢,一分一秒也沒有停留的意思。

  自己的“不請自來”已經徹底惹惱了這位御前大法官,繼續待下去和對方糾纏也只是自取其辱,如果真的撕破臉,倒霉的是自己。

  更何況最想要的東西已經得手,也已經沒有留下去的必要。

  至於現在……

  不緊不慢的黑髮巫師走進了一個無人的深巷,目光的余角瞥向身後,雙手十分自然的垂在身體兩側微微擺動。

  不對勁,應該說很不對勁…沒有腳步聲也聽不到呼吸聲,但自己後背始終冷的發毛,像是被一劍捅了個透心涼。

  身後沒有,也不在頭頂,所以只能是在腳底…下水道?

  “砰——!”

  就在踏出腳步的瞬間,身後的某個井蓋被猛然頂翻;某個身影猶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後的三步之內,冰冷刺骨的劍鋒頂在洛倫的後頸。

  “向您致敬,尊貴的洛倫·都靈子爵。”

  聲音聽起來非常詭異,聲道像是被刻意扭曲過似的;背後徹骨的冷意讓洛倫瞳孔微縮,嘴角勾起了些許弧度。

  哦,差點兒都忘了,自己在得到任命的時候還有個“榮譽子爵”的頭銜呢。

  “為了安全著想,您最好不要輕舉妄……”

  “我很好奇。”

  後頸的劍尖已經撕破了脆弱的肌膚,黑髮巫師依舊毫不緊張,閒聊般的打斷了對方。

  對方剛剛埋伏的很好,卻沒有直接撲上來,證明他的第一目的是威脅和恐嚇,或者代表某個勢力給自己一個警告。

  碰上這種喜歡廢話還挺“客氣”的刺客,自己運氣不錯。

  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沒有半點動作,很自然的鬆弛著。

  “我來到帝都還是不久前的事情,應該還沒有招惹上哪位大人;當然如果是有什麼誤會,我相信應該可以解釋……”

  “不想死就住口!”

  刺客狠厲的打斷了他,劍鋒紋絲不動:“你應該很清楚!”

  “是指我到黑牢的來意嗎?我只是來見一位朋友的父親而已。”洛倫不緊不慢的解釋道:“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說了我可以解釋……”

  “少廢話!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觸碰何等可怕的秘密,不要去窺探不該知道的事情…這次最後的忠告,明白嗎?!”

  “抱歉,明白了。”黑髮巫師嘴角的弧度愈發的深刻:“真是太感謝您了。”

  “嗯…謝我?”

  “沒錯,非常感謝您如此捨己為人的崇高精神!”

  戴著“施法者”的左手“啪!”的一聲響指;聲音落下的瞬間,兩道石牆瞬間封住了深巷的兩端。

  高階魔咒,“磐石意志”

  不好!

  就在洛倫轉身的剎那,冰冷的劍鋒已經貼著脖頸刺出…在那瞬間,洛倫才看清了對方武器的真面目。

  那是柄細長的刺劍!

  就在洛倫驚愕的片刻間,一擊失手的刺客沒有猶豫,凌厲的劍鋒狂風暴雨般向襲來;黑髮巫師右手一翻,閃爍著光澤的亮銀落入掌心。

  金屬碰撞的聲響猶如跳動的音符,炫目的火花轉瞬即逝;全神貫注的黑髮巫師眼角閃過厲色,片刻的疏忽就是命喪當場!

  “鐺——!”

  亮銀的劍鋒與刺劍一劃而過,眼神驟變的刺客殘影般閃開了迎面刺來的匕首,兩個身影幾乎貼面而過,轉身突入了洛倫後背,細長的刺劍在手中翻轉。

  沒有猶豫,就這麼直接刺出。

  機會!

  “啪!”的一記響指,“懸停咒”撞偏了劍鋒,“亮銀”從右手落入左手;在刺客沒有收劍的瞬間,黑髮巫師的嘴角已經微微勾起:

  “願虛空與你同在——!”

  灰藍色的光焰綻放,在無人的深巷中閃過一道炫目的光弧!

  “噗——!”

  洛倫的瞳孔猛然驟縮——劍芒觸碰的瞬間,眼前的刺客猶如黑影般“融化”,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被亮銀撕得粉碎。

  什麼情況,路邊撞見的刺客都能一聲不吭的瞬發魔咒…該說不愧是帝都嗎

  “鐺——!”

  黑影襲來,揮劍擊碎的黑髮巫師轉身,手握刺劍的刺客已經站在了自己五步之外;臉上的符文面具讓人看不清他(她)的臉。

  “傳言布蘭登殿下身邊的巫師是一位劍術高超的施法者,還有一柄能斬斷鋼鐵的虛空劍。”面具下傳來詭異而扭曲的聲音: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沒想到?”黑髮巫師臉上露出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了,鄉巴佬。”

  刺客完全沒有被激怒的意思,手中刺劍對準了洛倫面門:“最後警告,我們不想與布蘭登殿下為敵,您最好……”

  沒有聽他廢話的意思,腳下一蹬,吞吐劍芒的“亮銀”閃過一道炫目光影。

  灰藍色的光束劃過,再次落空。

  又是和剛剛一模一樣的情況……洛倫瞬間瞪大了眼睛,就在黑影融化的瞬間,他明確看到劍尖擊碎了某個非常小的東西。

  那個好像是…銅板?

  “驚訝嗎?”詭異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嘲弄聲中夾雜著狂風暴雨般凌厲的攻擊:

  “現在誰才是那個鄉巴佬?!”

  短短數十秒內,黑髮巫師無數次和那細長的刺劍擦身而過,凌厲的劍風撕破了身上的巫師罩袍;不時襲來的黑影每一次都瞄準著關節和面門,讓自己無暇反擊。

  “再來啊,巫師顧問閣下,您不是還有很多花樣嗎?”攻擊不斷的刺客還在繼續用那詭異的聲音挑釁著疲於招架的黑髮巫師。

  “您那種能夠瞬間炸開空氣的招數哪去了?”

  “您和吸血鬼一對一的勇氣哪去了?”

  “聽說您還曾經和精靈戰舞者學過槍斗術,為什麼不用出來?”

  “據說您還有一種自創的高階魔咒,能夠製造大範圍的爆炸,不用出來是擔心距離太近把自己也炸飛?”

  不斷反擊的洛倫面無表情:“您好像很瞭解我的樣子?”

  “遠超您的想像,甚至可能比您自己還要瞭解您。”

  “是嗎,但我覺得您好像還不太瞭解。”突然揚起嘴角,黑髮巫師露出了一個有些扭曲的冰冷笑容:

  “想來點兒驚喜嗎?!”

  話音響起的同時,戴著“施法者”的左手已經燃起烈焰,金紅色的火光愈發耀眼。

  不好,這傢伙是個瘋子嗎?!

  刺客腦海中剛剛閃過一絲閃避的念頭,黑髮巫師的左手就已經攥住了他胸口,燃燒的烈焰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對,不是消失了!

  “轟————!!!!”

  沸騰的熱浪瞬間崩裂,被炸飛的刺客重重的摔在了石牆上;還沒來得及慘叫,整個人陷在了石牆裡面。

  等到他再次睜眼的時候,一道灰藍色的劍芒已經對準了他的額頭。

  這東西能撕裂鋼鐵…刺客可不覺得自己的腦袋能比鋼鐵硬。

  死死盯著那能瞬間殺死自己的光焰,刺客本能的抽動著喉嚨,事情似乎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這不可……”

  “沒什麼不可能的,或者說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去了。”單手持劍的洛倫聳聳肩膀:

  “怎麼,沒有像剛剛那樣‘一溜煙’跑掉,所以這種招數也不是沒有限制的對吧?”

  “順便…雖然我已經大概猜到了,但能不能請你也告訴我,究竟是誰這麼迫不及待想得到我的腦袋?”

  “休想!”

  顫慄的刺客卻毫不猶豫的反駁道,原本詭異的聲音聽起來也多了幾分恐懼:“我還沒有爛到出賣僱主的地步。”

  “是嗎,那就只好對不起了。”無所謂的洛倫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

  “嗯,午時已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3 23:40
第二十六章 線索撲朔迷離(下)

  “呃…親愛的洛倫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麼要把那個人放了?”

  直至廝殺結束才出現的某個金發少年眨眨眼,一副好奇寶寶似的模樣,翹起的右手食指按在唇下:

  “就算不準備殺他也可以抓起來對吧,說不定是重要的情報來源呢!”

  “這種僱傭殺手能有多少情報?他頂多能告訴我動手的人是誰。”

  一副無所謂表情的洛倫聳聳肩,手裡把玩著“亮銀”:“而那個我已經知道了。”

  除了查恩家族,他真的想不到第二個——西斯科特身亡是在三天之前,瑟蘭·科沃來向自己求助是昨天早上的事情,今天清晨自己才下定了決心。

  短短一天之內就能知曉自己的動向,對方的眼線人脈和財力都令人毛骨悚然,這種龐大的勢力在帝都之內也是屈指可數。

  當然,還有守夜人和那位始終未能謀面的魯特·因菲尼特……

  “真的只是這樣,沒有別的原因?”背著左手的阿斯瑞爾故意帖上前,衝著黑髮巫師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柄刺劍……對吧?”

  面無表情的黑髮巫師瞥了他一眼;阿斯瑞爾眨著純潔無暇的大眼睛,雙手放在身後像個“好孩子”似的乖乖站在那兒,一副任憑發落的架勢。

  洛倫嘴角抽搐的更厲害了。

  沒錯,在看到那柄刺劍的瞬間他就想到了某個冷漠的守夜人……愛德華曾經很隱晦的提起過,在成為守夜人之前他一直都是埃博登陰溝巷的小混混,最底層的那種。

  但是為什麼他會流落到陰溝巷,為什麼一個小混混會懂得使用刺劍這種明顯非同一般的武器?

  這可不是什麼短刀匕首之流隨處可見,鍛造一柄合格的刺劍需要最頂尖的鍛鋼,價格是等同騎士劍的三倍,會用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最重要的一點,那個刺客的招數套路和“某個守夜人”簡直一模一樣。

  這兩個人身上一定有所聯繫,說不還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看著洛倫陷入沉思中的表情,阿斯瑞爾的嘴角劃過一抹優雅的弧度,狡黠的目光像是在打著某個壞主意似的,最後卻只是一閃而過。

  “所以說…你現在知道了西斯科特的真正死因,也知道了誰才是那個想要將你滅口的人,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繼續追查下去,也許下次就沒那麼簡單了,說不定真的會被滅口哦。”

  “唉,你該不會是在擔心我出事吧?”洛倫很是意外的冷笑一聲:“真是令人感動啊。”

  阿斯瑞爾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聳聳肩,猩紅的眸子閃爍著晶瑩的光澤,刻意拖著長長的尾音嘆息一聲:

  “親愛的洛倫,你可是阿斯瑞爾最好的朋友,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背叛你的。”

  “嗯,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到現在,這句話你說了不下一百遍了…有句話叫謊言說一千遍就是真相,要再接再厲啊。”

  “……”

  “既然已經見過了呂薩克大師,又知道了是誰想滅口……”

  無視了少年充滿“怨念”的目光,洛倫攤了攤手,將亮銀收回了鞘:

  “當然是要去見一見,那位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的先生啊。”

  …………………………………………………………………………

  查恩家族的府邸在帝都內並不難找,或者說非常顯眼——就在戈洛汶山丘下,和通往天穹宮的階梯只有一街之隔。

  在告知了身份之後,穿著紅藍相間色常服的僕人甚至沒有通稟,立刻將黑髮巫師放了進來;

  跟在僕人身後的洛倫穿過了花草繁茂的石板小徑,前庭的花園中遍佈著高大聳立的楓木和白楊木,明明還是初春卻紅綠如茵。

  推門走進,早已在門口恭候的另一名僕人將黑髮巫師引入宅邸,再穿過鋪滿紅毯的樓梯和長廊之後,洛倫來到了一處偏廳。

  僅僅一刻鐘之後,那位領自己進來,帶著單片金邊眼鏡和一身黑色滾邊藍禮服,管家模樣的老人再次回到了偏廳,翩翩有禮的向黑髮巫師鞠了一躬。

  “尊貴的客人,非常抱歉;西斯科特老爺剛剛過世,家族中很多事物還未處理完畢,少爺不方便見客,還請見諒。”

  是不方便見我,還是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能找上門來?

  心底冷笑的洛倫微微一笑,只是搖搖頭:“不必客氣,如果實在是不方便的話…我可以改日再來拜訪,多謝了。”

  黑髮巫師便要起身離開,儀態優雅的老管家卻伸手阻攔:“請您稍等。”

  話音剛落,偏廳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故作困惑的洛倫好奇的觀望了一眼;在黑髮巫師詫異的表情下,推開門的僕人走進來,將一個狹長的盒子放在了他面前,然後躬身行禮,轉身離開了房間。

  洛倫已經隱隱猜到對方是什麼意思了。

  老管家半跪在地,輕巧的打開了盒子。

  “高階魔咒,‘精神視界’——這個魔咒可以將觀察者的視角提高到一個超越想像的程度,您不再是用五官,而是用精神力量直接‘看到’或者‘聽到’周圍的一舉一動。”

  “不論是清風吹過,或是腳下的螞蟻爬動,都將在您的掌握之中,全部一目瞭然。”

  看著盒子中那盛放在紅布中央,用綢緞包紮的陳舊羊皮紙捲軸,洛倫微微蹙眉。

  “查恩家族是一個非常古老,也非常龐大的家族,曾經也湧現過許許多多極其優秀的巫師,尤其是施法者和煉金術師,都有過超乎尋常的成就。”

  老管家起身,推了推自己的單片眼睛:“這個高階魔咒正即便在查恩家族千年間種種藏品之中,也屬於非常稀有的那一類。”

  “同樣作為一位傑出的施法者,我覺得這件禮物對您而言簡直再合適不過了——想來如您這般擁有高超成就的巫師,若是奉上庸俗的財物和地產…反而是莫大的諷刺。”

  “您真的是太高看我了。”

  自嘲的輕笑一聲,洛倫平靜的看向對方:“為什麼我給我這個?”

  “僅僅是為了彌補您今天的損失…洛倫·都靈閣下,您會上門拜訪應該並非偶然吧?”

  泰然自若的老管家,謙卑的向黑髮巫師鞠了一躬:“不論查恩家族對您有任何怠慢,或是不周到的地方,還請見諒。”

  “順便,也懇請您一件事。”

  “哦,說說看。”洛倫故意裝傻。

  “有關呂薩克·科沃大師和西斯科特老爺之間的事情,還有整件事情背後的種種……”老管家嘆息了一聲:

  “看在布蘭登殿下和查恩家族並無仇恨的份上,懇請您不要再繼續糾纏下去了。”

  “我們…真的無意與布蘭登殿下為敵!”

  偏廳內非常安靜,甚至能聽到鐘錶走動的聲響。

  洛倫敲打著手指,輕聲打破了這份沉默:

  “原來如此,你們是認為我…或者布蘭登殿下想要與查恩家族為敵嗎?”

  老管家並未開口,但那表情顯然是默認的。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沒有!”

  洛倫刻意抬高了音量…雖然偏廳內只有自己和這個老管家,但傻子都能猜到那位“少爺”肯定正躲在某個地方偷聽:

  “但我也是個巫師,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一位前輩白白丟了性命,還要背上殺人的罪名!”

  老管家面色驟變,微微皺眉:“這麼說,您是真的想要……”

  “不,我想要的僅僅是找到殺害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真正凶手,為呂薩克大師洗清罪名!”

  洛倫看著他,冷冷的反駁道:

  “另外……

  難道查恩家族就不希望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3 23:40
第二十七章 黑幕之後(上)

  黑髮巫師離開之後,老管家默默關上了偏廳的房門。

  空蕩蕩干的窗簾旁突然浮現出一個提著手杖的身影,猶如水珠般逐漸凝聚;年輕的現任查恩伯爵面色蒼白,坐在了剛剛黑髮巫師的位置上,神色疲憊。

  “你說,他剛剛發現我了嗎?”

  “他的最後一句故意提高了嗓音,也許是意有所指。”老管家淡淡的回答道,走到壁爐的酒架旁,倒上了滿滿一杯的香草酒,不動聲色的放在了查恩伯爵的手邊:

  “洛倫閣下是埃博登有名的施法者,被布蘭登殿下選中應該不止是因為他的劍術高超。”

  僕人要做的是回答問題,而不是為主人做出判斷。

  “對於他那個級別的施法者,這種小玩意兒恐怕和沒有是一樣的。”隨手將手杖扔給老管家,年輕的查恩伯爵疲憊的端起了酒杯:

  “故意不捅穿,也是為了雙方的面子吧?”

  “這樣對雙方都好,少年您剛剛繼承爵位,一旦被人得知和布蘭登殿下的親信密謀後果是很嚴重的。”

  老管家沉聲開口,默默的提醒著自己的主人:“不論這位唐突的洛倫·都靈閣下想要做什麼,您都不能受他的牽連——家族內外,看著您的眼睛有很多。”

  凝視著杯中顏色醇厚的酒水,查恩伯爵的臉上閃過一絲的厲色,攥著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西斯科特的死對查恩家族的打擊空前絕後,不僅僅是讓家族失去了團結,更是讓原本圍繞在查恩家族周圍的守舊貴族們離心離德。

  回想起他們在前來告慰時諂笑的表情,還有在那張臉下埋藏的禍心,查恩伯爵就感到無與倫比的噁心。

  原本對家族忠心耿耿的追隨者,眨眼之間就變成了隨時準備撲上來的嗜血凶獸!

  “……難道查恩家族就不希望嗎……”

  在洛倫·都靈說出那句話的瞬間,年輕的查恩伯爵險些暴露了自己!

  他想起了在巫師學院的宴會廳時,倒在血泊之中的祖父……

  想起了當時滿臉鮮血的自己……

  想起了在祖父倒下時那些對自己,對查恩家族敬畏有加,畢恭畢敬的賓客們,沒有一個向奄奄一息的祖父伸出了援手……

  那一張張驚恐萬狀的臉,回想起來似乎每一個都是無比的嘲弄,諷刺還有幸災樂禍,彷彿他們等著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讓負責動手的人回來吧,告訴他們計畫取消。”查恩伯爵沉聲道:“至於洛倫·都靈閣下——不論他究竟想要做什麼,由他去吧。”

  “查恩家族不會幫助他,但也不用刻意阻止他,靜觀其變即可。”

  “少爺,呂薩克·科沃大師或許真的無罪,但很多人在盼著他死。”老管家面色一變:

  “而且能否為西斯科特老爺復仇…也關係到您在家族中的地位,可不能在這種時候……”

  抬手攔住了老管家,端起酒杯的查恩伯爵深吸一口氣,猛地抬頭一飲而盡!

  酒入深喉,火辣的氣息滲透內腑。

  “我知道…雖然祖父身亡的時候沒有反應過來,但我現在已經完全清楚了……那些人,是想借查恩家族的手來開刀。”

  年輕的伯爵抬頭,偏廳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畫像,正是前一任查恩伯爵,他的祖父西斯科特·查恩。

  通常的畫師都會刻意美化自己的僱主,讓他們看起來就像聖十字教堂裡的聖人一樣,悲天憫人,或是仁慈仁愛,德高望重…沒有人不喜歡看到這樣的“自己”或者先人。

  但西斯科特·查恩是個例外,他給了那位畫師兩倍的價錢,油畫中的他神情傲慢,下巴高揚;目光狠辣,翹起的鬍鬚和蘊含憤怒的眉頭……

  猶如一位暴君。

  強大如查恩家族,早已不需要裝腔作勢來維持權勢;但只有能令人感到恐懼,令人望而生畏的查恩伯爵,才是一位好的查恩伯爵。

  這樣一位令所有人恐懼,敬畏的老人,自己的祖父…居然是如此下場。

  查恩伯爵的目光愈發陰狠,牙關緊咬:“堂堂御前大臣,堂堂查恩家族的領袖,貴族派系的領袖……”

  “居然被他們當成可以隨意擺動的棋子!”

  “真是…豈有此理!”

  咔嚓!

  一聲脆響,精緻的玻璃酒杯多出了一道裂紋。

  老管家垂首,不再附言。

  “至於我是不是有資格成為下一任查恩伯爵,不需要靠這種搆陷的卑鄙手段。”查恩伯爵面無表情,幽幽然開口道:

  “我會親自證明給他們看!”

  話音將落,屋內的氣息愈發沉重。

  “找個機會,將呂薩克·科沃大師為祖父開的所有藥劑配方,全部交給這位洛倫·都靈閣下。”

  “但絕對不要讓別人發現,這份情報是我們提供的,找個機會…看能不能漏出去。”

  “務必要讓他明白,只要他不繼續探究查恩家族的秘辛,我們絕對不會過多干涉,更無意與布蘭登殿下為敵——能否為呂薩克大師翻案,結果與否還要在他身上!”

  疲憊的嘆息一聲,年輕的伯爵將手中的酒杯放下:

  “希望他足夠聰明,能夠明白我們的意思。”

  “少爺,這樣真的合適嗎?”老管家平靜地問道:“如此一來,西斯科特老爺就……”

  “祖父大人,是因為身體過於疲憊,突發身亡的…對於這樣年紀的老人而言,並不應該感到奇怪!”

  查恩伯爵死死皺著眉頭,攥緊成拳的雙手青筋緊繃:

  “我很清楚,現在的我根本沒有和那些人廝殺的本錢…至少現在不行!”

  “但不論如何,我也絕對不能讓那些人輕易如願——居然敢把查恩家族當成棋子,他們就得付出足夠的代價!”

  “我是查恩家族的伯爵,這就是我的決定,也是最後的決定,不會再有任何的更改!”

  “您是查恩家族的伯爵,也是西斯科特老爺唯一合法的繼承人。”老管家默默頷首,提醒著自己的主人:

  “但家族中的長輩們不會這麼看,更不會這麼想。”

  “如果長輩們發現您違背了他們的意願,這些人就不會再顧忌您的顏面,而是主動跳出來動用他們的人脈和資源,將呂薩克大師打入地獄。”

  “現在的您對他們,只是可有可無的傀儡,只有順著他們的意願您才是查恩伯爵,否則…就和路邊的乞丐無異!”

  “所以…如果洛倫·都靈閣下真的成功為呂薩克大師翻案,帝國貴族們對查恩家族的敬畏之心就會一落千丈,但同樣那些人的人脈和資源也會一落千丈。”

  查恩伯爵面無表情,目光愈發深沉:“到那時,我就是唯一一個能夠站出來,重新拯救並且挽回查恩家族顏面的人。”

  “我會成為…查恩家族的救世主,也是唯一的主人!”

  “前提是,這位‘巫師顧問’閣下真的能夠活著為呂薩克大師翻案。”老管家再次提醒道。

  “就算他失敗了,我又能有什麼損失?”年輕的伯爵冷哼一聲:“我是祖父唯一合法的繼承人,最多不過是那些長輩們用來裝點門面的傀儡罷了!”

  如果最終只是傀儡,那為什麼不能賭一把?

  敬畏也好,尊重也好…不過是外人的眼光,和家族勢力毫無關聯,捨棄了又有什麼值得可惜的?

  只要,只要能讓我擁有足夠的權力成為真正的查恩伯爵,那就足夠了!

  看到伯爵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再多言的老管家躬身行禮,轉身向門外走去。

  “你說,如果我們願意幫他……”年輕的伯爵突然開口:“布蘭登殿下,會不會有機會?”

  表情難辨的老管家轉過身:

  “絕無可能!”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3 23:40
第二十八章 黑幕之後(下)

  帝都天穹宮,正午。

  雖然是從小長大的地方,但布蘭登就從從未覺得這裡舒服過——太巨大也太空曠,為了符合德薩利昂家族,或者說薩克蘭人那種“樸素”的審美,正正方方標準規格,恨不得每個房間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絕對對稱的。

  相較於陵墓似的天穹宮,反倒是歷代皇帝修建的皇家行宮更具特色,也能看出每一世代的特色和當時的潮流風尚…比如第十世代夏洛特女皇的夏暮庭院。

  不僅如此,除了寢宮、貴族議院和御前內閣之外,整個天穹宮內甚至沒有幾處真正像樣的宮殿,全部都是猶如堡壘般的塔樓,佇立在平緩的戈洛汶山丘頂端。

  其中就包括御前大法官的的“辦公”地點。

  “維克托叔叔,你找我?”

  嘴角掛著孩子般的笑容,走進房間的布蘭登很是不客氣的直接坐了下來,衝著桌子後的中年男人眨了眨眼。

  面對皇子殿下的“熱情”,維克托·修斯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依舊埋首伏案,潔白的羽毛筆在散發著古樸香味的羊皮紙上揮舞,發出令人無比舒適的聲音。

  被無視的皇子殿下沒有任何不滿,雙手放在膝蓋上,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著。

  這副“乖孩子”似的臉孔讓維克托·修斯的表情有了一絲的扭曲,但手中的羽毛筆依舊沒有停下,片刻之間已經將超過五百字的案件敘述御寫完畢,鄭重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以往的法官會在寫完後蓋上私人印章以示批閱,但平民出身的維克托·修斯卻有一手難得的好字,刀削斧鑿般的字跡旁人根本無法偽造,即便是批閱一整天字跡也不會有絲毫潦草。

  “漂亮!”

  布蘭登衷心的讚美——如果說整個薩克蘭帝國有一位字如其人,那麼肯定就是眼前的這一位。

  公正嚴明,卻又不刻板,並且始終如一從不輕易更改,維克托·修斯的字幾乎就是他字跡的寫照。

  御前大法官依舊是面無表情,他看著面前一臉無辜人乖孩子似的皇子殿下,嘴角不經意間再次微微抽搐。

  他可沒有忘記自己曾經為布蘭登料理過多少麻煩,尤其是差點兒將一位帝國伯爵繼承人送上天那次,那人畜無害的表情在他看來簡直就是魔鬼的微笑……

  聖十字在上,為什麼陛下會有這麼一個兒子?!

  “殿下,今天找您來是因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維克托僵硬的開口道:“您的巫師顧問洛倫·都靈閣下,私下前往黑牢和某位重刑犯會面,這件事您知道嗎?”

  “哦,當然。”布蘭登很是乖巧的點點頭:“呂薩克·科沃對吧?他兒子來找洛倫的時候我還見到他了,怎麼了?”

  “能不能告訴我,您究竟是怎麼想的?”

  “這麼說太麻煩了,直接點兒吧。”勾起嘴角的布蘭登提議道:“您真正想知道的是這件事究竟是我的授意,還是洛倫·都靈私自決定的,我說的對嗎?”

  “我並沒有那麼說。”

  維克托的表情依舊很嚴肅:“但你可以這麼回答。”

  “我知道這件事,但並沒有參與。”布蘭登攤了攤手,一臉的理所當然:

  “這就是我的回答。”

  “你的回答?”維克托刻意重複了一遍,微微搖頭:“但很多人不會這麼想,他們會認為是你在背後指使自己的巫師顧問,去完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是嗎?”

  “干預司法,挑釁法庭乃至御前內閣,即便是對皇室也是無可赦免的重罪!”維克托加重了語氣:

  “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您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御前大法官將手中的羽毛筆放下,輕輕嘆息一聲。

  如果可以他的真不想和布蘭登說這些,但這位皇子殿下已經碰觸到他的底線——擅自調查,私下勾結乃至干涉司法,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最重要的一點,一旦布蘭登這樣的皇室直系牽扯到西斯科特遇害的案件中,原本就一頭亂麻的兇案就會迅速演變成幾個勢力之間的鬥爭角逐。

  將案件和法庭變成利益和鬥爭的“角鬥場”,那對帝國的司法將造成無可避免的破壞。

  這樣的先河絕對不能開!

  “事實上,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布蘭登慢慢開口:

  “但是維克托叔叔,您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御前大法官微微蹙眉,表情不善。

  “我知道,從案發到現在您始終沒有開始正式審問,就是為了保護帝國法律的公正;您知道一旦草草開始,不是查恩家族打擊報復,就是會被某些人利用。”

  “總而言之,肯定會有些傢伙跳出來干涉您的判決。”

  布蘭登笑的很鄭重:“您對法律公正的重視令人敬佩…但是,您就絲毫不在意真相嗎?”

  “真相?”維克托的口吻很是嘲諷:“什麼真相?”

  “布蘭登殿下,我們不是聖十字,沒有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能做的,就是在非常侷限的實事之中,尋找到合適的平衡。”

  “那就是公正,那就是帝國的法律!”

  “可如果沒有真相,所謂的‘公正’又有什麼意義?”布蘭登依舊微笑著反問道:

  “如果僅僅是看著眼前的事物,如果連真相都無所謂了,我們應該去相信什麼…靠著向聖十字祈禱換來的公正和正義嗎?”

  “維克托叔叔,我很敬重您——不是因為您寫的一手好字,而是因為您能夠在我那永遠光明,偉大,正確的父皇面前,在那些豪門貴族面前依舊保持自我,從不妥協;也只有您這樣的人才能頂著巨大的壓力,去維護薩克蘭帝國的公正和法律。”

  “請千萬不要讓法律和公正,變成用來維持帝國穩定的利益工具。”

  “那只會讓曾經信任您,崇拜您的人失望透頂!”

  長長出一口氣,布蘭登不再說話,坐在椅子上等待面前的御前大法官做出他最後的決斷。

  閉上雙眼,維克托·修斯像是陷入了沉思。

  安靜了很久,眼神複雜的大法官抬起頭:“你就這麼相信你的巫師顧問,能夠找到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和足夠的證據,為呂薩克·科沃翻案?”

  布蘭登孩子氣的臉上露出了陽光般燦爛的微笑:

  “如果他能在維姆帕爾發現吸血鬼的秘密,在深林堡抓到貴族叛亂的證據,在埃博登挖出了聖血藥劑和貝利尼家族的陰謀……”

  “是的,我百分之百相信洛倫·都靈可以找到那個真相。”

  “而且除他之外,再無第二人能夠辦到這一點!”

  維克托終於皺起了眉頭,似乎在盤算著兩件事的利弊,思索的目光盯著書案上放著的案件敘述,也確實有著很多非常明顯的一點。

  他當然知道事有蹊蹺,也不是不想查下去,只是擔心牽連太多引起一系列的波動。

  一位御前大臣的死,已經足夠危險了。

  “一個月。”維克托突然開口道。

  “唉?”

  “從案發開始計算,最晚審判的時間是一個月之後,已經過去了兩天還有二十八天。”大法官的語氣肅穆而又決然:

  “在那之後,我必須給陛下和帝國一個交代。”

  “如果洛倫·都靈能夠在那之前找到證據推翻現有的審判…我不會再次過問。”

  “但是在那之前為了避嫌,您也必須主動禁足不離開天穹半步,與這件事情斷絕一切關係,可以嗎?”

  “當然可以,沒問題!”

  “那還請您再幫一個忙,可以嗎?”

  “可以可以,請講請講!”

  “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3 23:41
第二十九章 小教士的援手(上)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為了避嫌,從明天開始到正式審判前我都不能離開天穹宮那個鬼地方了!”

  夏暮庭院的花園餐廳,曬著太陽的布蘭登用十分慵懶的口吻說道:“一個月…準確的說是二十八天,你必須能拿出足以說服維克托·修斯的證據。”

  “否則…為了維護御前內閣和貴族議院的穩定,他就不得不拿那位最有嫌疑的呂薩克大師當替罪羊了!”

  “嗯。”

  有些出神的黑髮巫師只是輕哼一聲,算是回答了。

  這個結果絲毫不出他的預料——就和他們一開始猜到的一樣,即便布蘭登已經返回戈洛汶,依舊有人擔心他會借助斷界山之戰的聲望和康諾德對抗。

  他們並不是相信布蘭登會成功,甚至恰恰相反,任何有眼睛的人都明白目前的布蘭登絕無機會……康諾德從冊封薩克蘭親王至今已有五年多,自三年前又在斷界山要塞擔任司令官,已經有兩個軍團不下一萬人對他誓死效忠。

  這可不是各公國境內的臨時徵召兵,而是在斷界山駐守數年,薩克蘭帝國精銳的重裝步兵軍團!

  勢力,資歷,年齡,頭銜……每一項相比之下,布蘭登都是負的,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成功的樣子。

  但是,布蘭登是馭龍者,康諾德不是;布蘭登擁有一頭巨龍的效忠,康諾德沒有。

  巨龍是德薩利昂家族震懾諸公國,抵抗魔物入侵最強大的“武器”,更是身份的象徵。

  米拉西斯就是他身上最大的威脅,帝國絕對無法承受一個“馭龍者”皇子的奪權叛亂,要是再考慮到布蘭登的性格……

  “別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我聽說你去了一趟查恩家?”

  懶洋洋的布蘭登突然開口道,勾起的嘴角滿是好奇:“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收穫?”

  “沒有,連伯爵的面都沒見到,但我猜他是故意的。”自嘲的輕笑一聲,洛倫聳聳肩:“除了一個上年頭的高等魔咒打發我之外,什麼也沒有。”

  布蘭登的臉上卻沒有幾分意外的表情:“那是肯定的……西斯科特身亡關係到查恩家族的名譽問題,要是被查出來什麼,沒有想辦法直接做掉你都算他們大度。”

  他們已經下手了……洛倫抽了抽嘴角,但並沒有說出來。

  “等等,你說高等魔咒,是哪一個?!”布蘭登赤紅色的瞳孔猛然一亮。

  黑髮巫師微微蹙眉,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興奮,隨手將那封捲軸遞過去:“好像是‘精神視界’,一個可以用於偵察和搜索的咒語,有問題嗎?”

  “精神視界?!”

  布蘭登詫異的直接坐起來,倒吸一口冷氣:“那個扣門兒的查恩家族,怎麼會這麼大方?!”

  “高等魔咒的價值確實不可估量,但…也不至於那麼驚訝吧?”

  洛倫表情一僵,有些不明就裡。

  “你不知道?!哦…也對,你只咒術學和劍術還行,不清楚查恩家族的歷史也是正常的。”布蘭登扁著嘴歪了歪腦袋:

  “簡略版和完整版,想聽那個?”

  “麻煩請說的通俗易懂些。”沒好氣的洛倫翻了個白眼兒:“不然我這種文盲有可能聽不懂您在說些什麼!”

  “唉…不高興就不高興嘛,發火幹什麼?”布蘭登好像無可奈何似的搖了搖頭,搶在黑髮巫師舉起捲軸打他之前開口了:

  “總而言之!查恩家族歷代出現過不少位很有名的施法者和煉金術師,而且每一代幾乎都有相當高的成就,但沒有哪一個比得上你手中的這一件…不許打我!”

  “沒有哪個比得上……”洛倫皺著眉頭:“就這個高階魔咒?”

  “我又不是巫師,哪懂這些?”布蘭登理所當然的反駁道:“反正你只要知道這東西很珍貴就行了,尤其是對向來摳門兒的查恩家族來說。”

  “他們大概是希望向你示好……對一個施法者而言,還有比高階魔咒更有價值的禮物嗎?”

  布蘭登的表情非常開心:“這是個很好的預兆,換而言之他們已經不再過問這件事——前提是你不會觸及到查恩家族的底線。”

  “當然,也可能只是那位剛繼位伯爵的意思——畢竟查恩可是個大家族,內部會有各種不同意見是很正常的;就像我和敬愛的兄長大人,這輩子都不可能統一意見的。”

  無視了布蘭登最後的自我嘲諷,過了很久,洛倫才低聲開口:“御前大法官和查恩家族都不會再幹涉,也就是說兩個最大的障礙已經解除了?”

  “嗯,明面上是這樣——當然,你還必須找到足以證明呂薩克大師無罪的鐵證,光憑他本人的口述可不能拿來當證據,讓查恩家族的人出面作證更是想都不用想。”

  挑了挑眉毛,布蘭登一臉“我相信你”的笑容:

  “只要能找到那瓶藥劑的瓶子,或者願意出面作證的證人就可以了——限時一個月,這些對洛倫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吧?”

  “為什麼你能說的這麼簡單……”

  黑髮巫師的嘴角在不自然的抽搐,讓布蘭登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一點點。

  雖然這麼說,但實際上眼下的局面已經比一開始要好太多了……不用再想著偷偷私下裡調查,而是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搜索的範圍也一下子擴大的很多。

  當然,如果最後還是找不到證據,或者足夠有身份可以出庭為呂薩克大師作證的人,結果還是一樣,甚至會讓布蘭登的地位變得的更尷尬。

  從原本“斷界山要塞的英雄”,重新變回以前那個惹是生非的“丟臉皇子”,這對他而言簡直……

  呃…好像也沒什麼損失?

  看著突然坐在那兒朝自己翻白眼的黑髮巫師,有點兒莫名其妙的布蘭登眨眨眼,聳聳肩還衝著他笑了笑。

  有些無力的洛倫這才將目光挪開,突然隱約覺得房間裡似乎少了個人,自己卻一直沒有察覺到。

  “瑟蘭·科沃去哪了?”

  “呂薩克大師的兒子,昨天晚上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布蘭登突然很神秘的笑了笑:“而且還是被你的一個朋友接走的。”

  “我的朋友?”

  “韋伯,就是我們剛來的時候那位迎接我們的小教士,他把瑟蘭·科沃接到附近的一個教堂去了。”

  布蘭登看似漫不經心的微笑,但眼神中卻透著冷靜:“那個巫師學徒受到的打擊太嚴重,精神狀況很差,所以我和艾因·蘭德他們都同意讓他暫時靜養一段時間,近期內最好不要再出去了。”

  “而且…雖然夏暮庭院挺不錯的,食物和住宿都是皇室級別的水平;但這裡到處都是各方勢力的耳目和間諜,根本防不勝防——我只是說萬一,但如果瑟蘭·科沃不下心說錯了什麼話,很可能會讓你接下來的行動變得很麻煩。”

  “權衡利弊,讓他在小教堂裡靜養可能是最好的選擇了。”

  黑髮巫師點點頭,對布蘭登的說法表示贊同。

  最重要的是他也信得過小教士韋伯——堅定的信仰很多時候也不是壞事,不論是在古木鎮還是精靈們的晨星林,韋伯都曾經不止一次儘可能的幫過自己。

    而且對方那種“信仰無關乎身份”的普世觀念也的確難得可貴……洛倫信得過教士真不多,護衛騎士算一個,小教士韋伯是另一個。

  “那個小教堂在哪兒?”

  “就在皇家巫師學院附近,差不多只隔了一條街吧?”布蘭登無所謂的開口道:

  “你要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3 23:41
第三十章 小教士的援助(下)

  “對不起,教士先生,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救救我父親吧!求求您,讓我給聖十字教會當僕人,讓我侍奉您,讓我做什麼都行!我求求您,只要救救我父親,讓我做什麼都行!”

  狹小冷清的臥室,年輕的巫師學徒歇斯底里的喊叫著,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和頭髮,消瘦枯槁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原本的俊朗,佈滿血絲的雙眼中只剩下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和信念:

  “他們會殺死他的,不、不光是這樣,查恩家族…還有那些恨我父親的人都會讓他生不如死!我聽說過黑牢那個地方,進去的人就從來沒有能出去過的對不對?!”

  “冷靜些,瑟蘭·科沃閣下,您父親還活的好好的,沒有人會殺死他。”一旁的小教士韋伯滿頭大汗,只能儘可能安慰他。

  “他們是不是要找人抵罪,讓我去,讓我去行不行?!”

  “沒有人需要抵罪,審判還沒有正式開始,洛倫·都靈閣下會找到足夠的證據為你父親脫罪……”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洛倫他們不可能是那些貴族的對手!”

  “那你就要這麼自暴自棄下去嗎?!”

  原本竭力勸慰的小教士也無可忍耐的吼了出來,但依舊是於心不忍:“瑟蘭……”

  “不用說了,我明白,明白……”

  瑟蘭·科沃低聲喃喃,像是受傷的動物般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喉嚨滾動著,目光一片死灰,痛苦的抱住了頭:

  “抱歉…韋伯教士,給您添麻煩了。”

  伸出的手懸在了半空,最終還是緩緩收了回來;嘆了口氣的小教士同樣沉默的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臥室。

  …………………………………………

  “抱歉,洛倫,讓你久等了。”

  小教士疲憊的坐在椅子上,看向黑髮巫師的目光十分的無奈而又痛心,嘴角的微笑很是無力:“你是為了瑟蘭·科沃的事情來的把?”

  “正好要去一趟皇家巫師學院,路過。”洛倫點點頭:“他怎麼樣了?”

  話音落下,小教士的表情更痛苦了。

  “雖然我很想說我已經盡力了,但是…呂薩克大師的事情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創傷,恐怕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恢復的。”

  “那麼…至少恢復理智,能正常交流嗎?”

  “抱歉。”韋伯沉重的搖了搖頭:“很遺憾,不能。”

  “這樣啊。”

  洛倫有些遺憾…他本來是打算藉著探望的機會,從瑟蘭口中想辦法挖出一些東西的——雖然並未抱太多希望,但現在哪怕是一點點的情報也是至關重要。

  不過考慮到瑟蘭眼下的精神狀態…對巫師而言,保持理智和意識遠遠比普通人要重要,因為常年接觸虛空,即便是擁有“精神殿堂”保護,一旦失守也會讓虛空侵入意識。

  輕微陷入瘋狂,嚴重的更是不可估量…越是強大,上年紀的巫師越是如此。

  雖然巫師學徒階段幾乎不可能遇到這種情況,瑟蘭專精的還是和虛空聯繫並不緊密的煉金學,但風險依舊存在。

  “大概的情況我也已經瞭解。”小教士突然開口道:“雖然和呂薩克大師不熟,但以聖十字的名義,我相信以他的人品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這件事肯定另有隱情,或者某些還不為人知的真相;為了聖十字的榮光,也為了能讓瑟蘭·科沃早日康復,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協助你的,洛倫!”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韋伯。”有些哭笑不得的黑髮巫師點頭稱是,雖然他並不覺得這位小教士能幫自己多少忙,不過人家能有這個心自然是好的。

  畢竟能幫助自己的人,本就寥寥無幾。

  “雖然對科沃一家很不公平,但這次的事件也許是個好機會——在聽說您願意幫助呂薩克大師的時候我就有這種預感,一定是仁慈的聖十字,借助您的力量為我們降下這福音!”

  興奮的小教士,卻頗有些意味深長的輕聲說道,然後小心翼翼的掀開衣服,將一卷羊皮紙放在桌上。

  “這是……”

  挑挑眉毛的洛倫隨手拿過來,打開的第一眼瞳孔瞬間驟縮。

  這是呂薩克為死去的西斯科特·查恩開的藥單!

  像呂薩克這種藥劑大師作為私人醫師的時候,肯定會將所有配過的藥劑列好——換而言之,只要有這張清單就能知道大師為西斯科特準備的藥劑究竟是不是毒藥。

  這麼重要的東西照常理早就該被銷毀了,為什麼會落到小教士手裡?!

  “其實在你來之前,我曾經為瑟蘭去了一趟查恩家族,請求他們不要牽連呂薩克大師的家人。”

  看到黑髮巫師略微詫異的表情,韋伯壓低了嗓音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原本以為會被他們趕出來,結果那位查恩伯爵居然光明正大的在會客廳接待了我。”

  “當時這份清單就夾在他隨手帶來的書裡面,我趁他中間離開的時候偷偷拿出來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當時我覺得這可能是很重要的證據,說不定能證明呂薩克大師是清白的!”

  “還好,那位查恩伯爵好像並沒有發現清單不見了。”說到這裡還一臉後怕的小教士嚥了嚥口水,雙手合十:“聖十字寬恕我的罪孽,等到這件事結束,我一定會登門道歉的。”

  詫異的黑髮巫師僅僅怔住了一分鐘,然後就有些瞭然了。

  這根本不是小教士運氣好,而是那位查恩伯爵故意讓他“拿”走的……即便他們不清楚自己和韋伯的關係,但既然小教士是為了呂薩克大師而言,被當成是自己的盟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至於為什麼對方會費盡周折,繞了一大圈才將這個清單交給自己…也許真的就像布蘭登說的那樣,是因為家族內部的紛爭吧?

  無論如何,這份清單是一個極其關鍵的證據——不論查恩伯爵的目的是什麼,自己已經成功一大半了,用什麼來換這份清單都是值得的!

  “真的太感謝你了,韋伯——這會成為決定性的證據的!即便不能判呂薩克大師無罪,最次也是‘過失殺人’,並不是有意為之。”

  “但是這還不夠,對吧?”小教士這一刻倒是出奇的冷靜,目光灼灼的看向黑髮巫師:“你的目標是讓呂薩克大師無罪釋放,光有一份清單還不足以辦到這一點。”

  “沒錯,應該說遠遠不夠。”

  洛倫此刻的表情十分誠懇,清了清嗓子點頭答道:“至少…我還需要一位能夠出庭作證的證人,證明並非呂薩克大師,而是西斯科特大人強行喝下那瓶藥劑的。”

  “只有這樣,再加上原本無毒的藥劑和呂薩克大師有言在先,西斯科特大人本就身患疾病三個因素,才能讓呂薩克大師被無罪釋放,而西斯科特大人的死也就變成了一個意外!”

  這個答案是洛倫在和呂薩克見面之後,仔細思考得出的答案——自己的最終目的是救出呂薩克大師,同時不能給任何人攻擊巫師們的藉口,而且不能因為這件事過分觸怒查恩家族。

  幾相權衡之下,一個“過度勞累,自然死亡”可能是最合適的結局…當然,這也會讓自己對查恩家族“真兇”的說法落空,但自己又沒有許諾什麼,也就無關痛癢了。

  “既然是證人,那麼對方必須身份足夠高貴,能夠讓別人信服才行……”小教士低聲沉吟著,顯然是明白洛倫憂慮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證人,想辦法收買查恩家族的僕人就可以;但這樣做不僅會觸怒查恩家族,對方也可以用類似的手段讓證人變得不可信。

  但那種真正身份高貴,卻又不懼查恩家族威脅的人,又憑什麼為了一個煉金術師出面?

  “等等,我知道有個人…也許可以。”

  苦思冥想的小教士突然抬頭,表情卻十分的古怪:

  “但是…也許會很難纏。”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3 23:41
第三十一章 “那一位”(上)

  皇家巫師學院,大圖書館。

  在到處都是煉金術師和試驗台的巫師學院裡,這裡可能是艾薩克唯一喜歡的地方——首先這裡有很多他在埃博登也沒能看過的藏書,其次這裡非常的安靜,而不像外面遍地都是該死的試驗台。

  然後是最重要的一點,圖書館才是艾薩克·格蘭瑟姆這個神秘學巫師的“主場”,只有在這裡的時候他才能盡情的諷刺,打擊,挖苦和挑逗那些“菜的摳腳”的小土豆,以及比他們強不了多少的導師們。

  嗯,這個詞是和洛倫學的,用在那些腦袋注水的傢伙身上簡直再合適不過。

  而同樣在被艾薩克“蹂躪折磨”了十幾天後,就連學院的第一導師格雷·薩爾也不得不承認,除了學院的名譽院長艾爾伯德·塔羅大師,整個帝都可能真的找不出第二個能夠在神秘學上和這個天才一較高下的人物了!

  而某個在巨龍王城大徹大悟的“自大狂”,也迅速將“欺負弱智很無聊”這個念頭拋之腦後,開始盡情的享受這個過程。

  小個子巫師曾經試著阻止他這麼幹——雖然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繼承了巨龍王國“最後知識”的艾薩克·格蘭瑟姆,他的認知程度已經超越了艾茵的理解範圍,光是聽懂都開始變得很吃力了。

  成堆的,散發著羊皮紙香味兒的新書,又寬又大的上等橡木書桌,提神醒腦的薄荷茶,外加一個坐上去就能讓人陷下去的躺椅……

  簡直是天國!

  只不過,今天自己的“天國”有了點兒小小的不同…在自己的專座上,多了一個紅頭髮紅眼睛,戴著一副超大個黑框眼鏡的女裝人士。

  沒錯,女裝人士——這裡可是皇家巫師學院,而眾所周知,女巫在巫師世界是被嚴厲排斥的,數量極其稀少,他艾薩克到今天都沒有見過一個。

  所以根據已有事實艾薩克可以斷定,眼前的這個人要麼是一位熱愛女裝的異裝癖分子,要麼就是因為過度研究導致神志不清的瘋子。

  坐在椅子上的那位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全神貫注的翻閱著——太過巨大的鏡框幾乎佔據了半張臉,讓那人看起來有點兒像個……

  很好,這就是瘋子。

  艾薩克對女人不感冒,但也很清楚兩個性別的身體構造不同…眼前這位瘦的橡根柴火棒似的,露出來的手臂毫無肉感;還有胸脯,連艾因·蘭德都比這傢伙有弧度……

  突然,埋在書堆裡的那人突然抬起頭,表情麻木的瞥了艾薩克一眼:

  “找我?”

  聲音有點兒尖而且怪怪的…聖十字他祖姥姥的,不會真是個女人吧?

  “呃…對!”艾薩克的五官都快皺巴到一起了,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該說什麼,右手拚命來回的比劃:

  “可能有點兒冒犯,但…你是女的?”

  “嗯?”黑框眼鏡楞了一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然後依舊表情麻木的抬起頭:“嗯…好像真的不太容易看出來。”

  “沒錯,我是女的。”

  居然還真是?!

  “那那那那…你是怎麼進來的?!”艾薩克目瞪口呆的都結巴了:“這裡是巫師學院,他們…怎麼放你進來的?!”

  “哦,這個簡單。”黑框眼鏡聳聳肩:“只要你告訴他們,你姓德薩利昂就行了。”

  “你是…皇室成員?”

  “嗯,我不是。”

  “那你是怎麼進來的?”

  “難道你是?”表情麻木的黑框眼鏡白了艾薩克一眼,像在看個傻子。

  艾薩克瞬間漲紅了臉,彷彿鼓足了氣的氣球似的——從維姆帕爾到埃博登,還沒有人敢這麼戲弄自己!

  “莉娜·德薩利昂。”渾然不覺的黑框眼鏡伸出了又瘦又細的右手:“你就是那個神秘學的艾薩克·格蘭瑟姆對吧,我聽好幾個巫師學徒說起過你。”

  “好吧,既然您認識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強作鎮定的艾薩克嘴角抽搐。指著被這位少女“霸佔”的位置:“您現在坐的地方是我的專座,而我需要您立刻起來把它讓給我。”

  “為什麼,它上面寫著‘艾薩克專座’幾個字嗎?”

  艾薩克瞪著眼睛“寫了!”

  毫無表情的黑框眼鏡少女瞥了一眼,椅子扶手上居然真的刻著“艾薩克專座”幾個字。

  “這不公平。”

  “沒什麼不公平的,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小姐!”艾薩克理直氣壯的反駁道:“這個位置是本人用自己無上的智慧和超越常人的頭腦贏來的獎品,我用一個小時的時間背下了全圖書館的書目,四天看完了所有的圖書,明白了嗎?!”

  艾薩克驕傲的揚起下巴,這不是他第一次嘲諷只有堪比金魚記憶力的傻缺們,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但名為莉娜的少女依舊表情麻木,眼神中還帶著幾分挑釁:“呵呵…居然花了四天?”

  “那個‘呵呵’是什麼意思?!”艾薩克一臉快崩潰的表情。

  “哦…沒什麼,你聽錯了。”少女目光看向一旁。

  沉默了整整一分鐘,艾薩克才讓自己恢復了理智,而不是直接撲上去把這個女孩兒給吃了!

  “所以如果你想得到這個‘專座’,您就必須證明您是一位超越我的資深神秘學巫師才行——當然我們也不妨先考考您的記憶力,畢竟您好像挺自信的樣子!”

  黑框眼鏡點點頭,竭力讓自己不露出一副吃人臉孔的艾薩克嘴角擠出一絲微笑:“第一個問題,大圖書館三層第二閱覽室第五書架頂層向下第三層從左到右地五十二本第一百八十五頁第六句話是什麼?!”

  “什麼也沒有,這是個偽命題。”少女頭也不抬,依舊毫無表情:“《論煉金學的起源和歷史的必然》第一百八十五頁是附錄頁,畫的是傳說中第一塊變成黃金的鉛塊。”

  “……”

  “我說錯了?”

  “……沒有,回答正確。”面帶“微笑”的艾薩克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來:“既然您已經通過了第一道題目,那麼我們繼續;接下來的內容涉及到專業的神秘學知識,您可以說我欺負人,畢竟您不可能是神秘學巫師,也不可能學過這些,所以……”

  “…莉娜·德薩利昂小姐,您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哦,沒有。”

  “…那你剛才為什麼回答我的問題?”

  “第一,我知道答案是什麼;第二,我根本不關心你在說些什麼。”

  “……”

  頭頂冒煙的艾薩克深吸一口氣,渾身抽搐了半天,最後強擠出一絲微笑:“真幽默,我就喜歡您這種類型的。”

  “不如我們來玩個猜謎遊戲吧,題目就是‘變戲法的把什麼變沒了’?”

  “嗯……”女孩兒抬起頭,麻木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凝重:

  “這是個雙關語,‘變戲法’在巫師當中是施法者的蔑稱,所以這句話指的應當是施法者在使用咒語時發生的過程變化。”

  “按照最新的咒術學理論,使用高等魔咒的時候會對周圍引起短暫的虛空殘留,假定以某位施法者為觸發虛空扭曲的中心點,普通的施法者使用虛空力量是有上限標準的,最大也就是一個大廳的範圍。”

  “字面的答案是‘虛空能量’,但這應該是雙關語裡的陷阱;已經發生的變化不能稱之為‘變沒了’,所以一定是某樣可以明確代指的概念。”

  “我給出的答案是‘物質是世界的秩序’,因為虛空力量對現實世界發生作用的本質就是‘欺騙’,而在真正的魔術當中,所謂‘變沒了’本就是障眼法,欺騙的一種方式。”

  “……”

  “我說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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