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瘟疫(七)
突如其來的劇變,使得無數百姓紛紛駭然惶恐。
城牆上同時傳來高喝:
「預備——!放!」
箭雨紛紛落下,狂亂四射。
聚集在城下的那一群百姓爆發出一陣慘叫,跟著只見不少人中箭倒地。
「預備——!放!」
又是一片箭雨墜落,百姓如同稻草一樣撲地身亡。
反應過來的百姓紛紛驚恐地大叫著,朝著遠離彭城的方向逃去。
後面的人不知道前頭發生的事情,就被狂逃回來的人撞到,一時間踩踏發生,驚叫慘叫響徹天際。
緊跟著,忽然見到城牆一角射出一片火箭,呼嘯著朝著城外關押病患的柵欄而去。
隨著火箭落下,木柵欄處火光忽然衝天而起,也不知道那裡是不是被人事先澆淋了易燃的油脂。
烈火之中,被困在柵欄內的百姓哭喊尖叫,他們的手紛紛從柵欄縫隙中探出,然而身軀卻無法鑽出,反而被後面驚恐湧來的人不斷擠壓,身子幾乎快要被壓碎。
彭城之下,郊野之中哭喊慘叫連天,令人不寒而慄。
江遠望著這一幕,瞬間明白過來,忍不住暗罵:
「好狠毒的驅疫使!」
方謙那個傢伙先是在彭縣爆發瘟疫的各地散播消息,說是彭城有驅疫使能夠治癒瘟疫。得到訊息的百姓求生心切之下,便紛紛朝著彭城而來。
僅僅這樣一招,就可以極為效率地阻斷瘟疫朝著彭縣外擴散。
一旦患病百姓們啟程前往彭城,那就等於踏上了死路。
起碼一半體質虛弱的人活不過三個晚上,而所有患者都活不過七天。待得感到彭城,才會發現這裡等待他們的是利箭。這往返一耽擱,他們就失去了活命的機會。
從一開始,驅疫使方謙就已經決定讓所有病患死去,以此來阻止瘟疫蔓延。
以今夜的情況來看,恐怕到了天明,還會派出官兵來對這些患病百姓進行清剿圍殺。
當即江遠一夾馬腹,縱馬朝著木柵欄的方向馳去。
待得跑近,他抓住大腿粗的木頭釘成的柵欄,然後用力一壓。
一整排柵欄轟然倒地,發出巨響。
裡面的病患見到生機,紛紛從中逃出。
城牆上的縣尉見到這一幕,急忙下令:
「弓箭手對準東北角!預備——!」
江遠騎馬高喝:
「誰敢放箭?!」
聲音滾滾如雷,響亮地擴散開來。
如果是不能利用鬼門,江遠或許也會認為這一切做的無可厚非,換做是他自己,也不會比這做得更好。
但是如今既然有了機會,那麼就值得救一救。否則到時候彭縣的人都死光了,自己豈不是又要轉移根據地?
「是江香主!」城頭上星魔海的幫眾認出了江遠,急忙衝著官兵喝道:「你們快快住手!傷了江香主誰也擔待不起!」
與那些外地調來的駐軍不同,彭城的星魔海幫眾大多在城中安家立業,木柵欄之中關押的病患不少還是他們的親戚朋友,甚至也有不少幫眾。
若非舵主尤明軒的命令,他們根本不願意見到自己的親戚、朋友或者是幫中兄弟被困在柵欄之中被燒死。
此時見到赤虎壇的香主江遠站出來救人,他們當即紛紛上前搶奪官兵手中弓箭。
城頭之上,縣尉不得不找尤明軒求助。
在彭城,星魔海的實力遠遠壓倒官府。官兵雖然組織有序,但是依然比不得個人武藝高強的星魔海幫眾。
江遠此時策馬來到城下,立於城門之前。
火光之中,他看到了原先問路的那個老者和他的孫子孫女,此時已經被數支羽箭釘在了不遠處的草叢中。
「方謙!」江遠高聲叫道,「給我出來!」
城牆之上,星魔海幫眾和官兵的騷亂已經平息,然而卻已經沒有人敢繼續放箭。
城下騎馬的那人,不僅僅是個歸宗境的武者,並且還在白日裡將世家子弟出身的驅疫使暴揍了一頓,可以說此時誰也不敢招惹他。
牆頭上正坐在桌案前的方謙辨認出了江遠的聲音,他惱怒地推開身邊的美女,砸碎了盛滿美酒的琉璃盞。
跟著他怒氣衝衝地來到垛口,指著城下的江遠大罵:
「你以為你在幹什麼?這些瘟疫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你難道要看著它傳出彭縣,傳遍無射郡嗎?我這是在殺人,也同樣是在救人!」
此時的方謙已經了解過了江遠的情況,同樣知曉了江遠義女患病之事。
他只當江遠是因為個人私情,從而阻攔自己的計劃。
江遠繼續高聲說道:
「我只想要問你,你告訴我蝕日草可以治療瘟疫,是否屬實?」
「當然屬實!不過那又如何?」方謙在城頭大叫,「不怕告訴你!別國不可能會將蝕日草販賣我國!而無射城中蝕日草的庫存也有限,即便你能運來,也不可能夠救這麼多人!只有本使的辦法,才能犧牲一部分人,而救下更多的人!」
江遠伸出手,指向城頭的方謙:
「你做不了的事情,我來做!七天之內,我定然帶回蝕日草!這個世界已經如此黑暗......就不要在屠殺這些普通人。善待他們,銀錢不夠去我府中取!」
方謙氣惱地大叫:
「本使憑什麼相信你?」
江遠眼中閃爍凶光:
「就憑我現在就可以上來殺掉你!」
「你!」方謙憤怒地朝著城牆打了兩拳,然而卻沒法反駁江遠的話。
白日裡方謙就已經知曉,自己完全不是江遠的對手。
而自己這個關頭並不能死,如果死了,那麼控制瘟疫蔓延的大計就將成為空談。
氣惱歸氣惱,方謙也無可奈何。
江遠不再理會方謙,他調轉馬頭緩緩離開。
所過之處,不少百姓一步步朝著江遠靠近,他們面目雖然潰爛恐怖,但是眼中卻閃爍著希望和感激。
方才江遠、方謙二人的對話如同雷聲響亮,都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越來越多的人逐漸聚攏,使得江遠的馬速都不得不放緩。
「江香主......」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江香主!」有人高喊起來。
緊跟著,更多的人紛紛高聲呼喊:
「江香主!江香主!江香主!江香主!......」
越來越多的人不斷加入進來,無數的百姓振臂高聲呼喊。
甚至城牆之上,星魔海的幫眾也激動地高喊起來。
這樣的人,才是他們在這黑暗世道之中可以依賴和信任的領導者。
這樣的氣氛傳染了官兵,他們先前放箭屠殺城下百姓是礙於軍令,但是心中依然不忍。
此時見得事情終於有了轉機,當即不少官兵也隨之呼喊:
「江香主!江香主!江香主!江香主!......」
聲音在這夜間荒野如同匯聚成大河,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江遠騎著馬,穿過百姓,朝著亂葬崗方向而去。
身形一點一點消失在夜幕之中。
牆頭,驅疫使方謙早已經憤怒地離開。
彭城的各個首腦面面相覷,無奈地面對眼前群情激奮的情景。
星魔海分舵的長老唐坤,衝著身邊的長老李明成低聲說道:
「李長老,江香主這一下可真是......人心所向啊!無論他此行是否成功,尤明軒在實力和聲望上,都無法與之比較。依我看......支持江香主上位長老,還不如乾脆支持他上位舵主。」
清瘦的李明成望著江遠離去的方向嘆道:
「江遠上位已經不可阻擋,他的野心,會止步於此嗎?」
唐坤啞然,江遠連驅疫使都能揍得無法還手,說明他還有公族世家的背景。
這樣一來,即便與同樣有著公族世家為靠山的總舵爭鋒,也並非不可能。
此時他倒是羨慕起不遠處的長老上官淑,那個女人倒是聰明,早早地就與江遠處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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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世界,黑風呼嘯,灰色煙霧四處瀰漫。
此番進入鬼門,江遠是靠在幽月公主傳送到了特定的區域,然後再在她的帶領下在煙霧之中穿梭前行。
一路前行,江遠也逐漸了解到,妖鬼對於鬼門和陣台,都有著特殊的感應。就如同江遠與斷指那般血脈感應一樣,使得妖鬼在鬼門時間之中也不會迷失。
鬼門世界有多大,就連幽月公主也不知曉,她所熟悉的僅僅是一小片區域。
雖然不少妖鬼選在這裡躲避陽光,但是並不意味著這裡對於妖鬼來說就是安全的。
一些區域有著凶戾而強大的妖鬼,喜歡吞噬弱小妖鬼來強大自身;一些區域成為了公族世家子弟的試煉場所,會不定期派人進入;還有一些地方,存在著連妖鬼都感到未知並且恐怖的危險。
這一片區域,幽月公主輕車熟路,她帶著江遠很快找到了一個紅色的陣台。
幽月公主說道:
「從這裡可以去到莘國南部,只不過這裡我太久沒有使用,傳送的位置會隨著時節產生變化。雖然變化的範圍不會太大,但是具體出現的位置是什麼地方,距離蝕日草產地有多遠,這都不好說,你得自己尋找......如果真的想要救人,就得抓緊時間。」
江遠望著幽月公主問道:
「那我如何回來?」
幽月公主回答:
「我與你同去,我會在附近找到返回的鬼門。」
於是他們站上了陣台,開啟了鬼門,隨後踏入其中。
隨著周圍景物的變幻,一些開始逐漸模糊,隨即很快清晰。
此時江遠才發現,自己與幽月公主竟然出現在了一間幽暗發臭的牢房之中。
這裡似乎是一間關押重刑犯的囚室,四面是堅固牆壁,只有在一個角落有著道狹小的鐵門,用於放置飯菜。
囚室之中,有著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武者,他的琵琶骨被鐵鉤刺穿,手腳被鐐銬困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