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獻祭（五）
等了大約一個時辰，一直待在衙門裡的江遠終於等到了蘇榣。
蘇榣提著一個食盒匆匆進入公堂，見到江遠之後焦急地說道：
「表哥，我爹娘他們……他們瘋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求求你幫我想想辦法！」
江遠卻接過食盒，從中取出幾碟小菜和一碗米飯，斯條慢理地吃了起來。
如果說蘇榣的父母遇到危險，江遠看在蘇榣的面子上可以幫他們。
但是他們「瘋了」，這樣的事情江遠卻並不關心。
蘇榣神色焦慮，見得江遠卻依然在慢慢吃飯，著急之餘也只能在一旁等候。
這個幾個小菜都是一些尋常食物，但是卻也看得出蘇榣用心來做。雖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是江遠吃起來卻十分愜意。
直到江遠把所有飯菜都吃完，他擦了擦嘴，才望向一旁的蘇榣。
「表哥，你跟我去看看吧！」蘇榣見得江遠終於吃完，急得直跺腳，「幫我勸勸爹娘，他們真的瘋了！」
「好吧。」江遠終於答應。
他隨著蘇榣離開公堂，走出了衙門。
守護在衙門外的幾名衙役頓時跟隨了過來，他們的力量雖然不能保護江遠，但是卻能夠為江遠解決一些小麻煩。
聚集在衙門外的百姓絕大部分已經散去，還有一些留守下來試圖巴結江遠的人頓時涌了上來，卻被衙役們粗暴地阻攔。
江遠隨著蘇榣一直來到大街上，大街貫穿整個鎮子而過，可以遠遠看到已經有人在大街盡頭鎮子的出入口把守，禁止百姓出入，看來江遠交代下去的事情得到了認真執行。
蘇榣焦急地帶著江遠快步朝著另一條街道而去，在這裡坐落著一座華貴的豪宅。
豪宅門上的牌匾已經被人摘下，粗暴地扔在了地上砸成兩截，上面還可以看出「董府」二字。
「這是董天雄的宅子？」江遠詫異道。
整個太平鎮中，這樣氣派的府邸也只有董天雄才能居得起。
一名尾隨的衙役回答道：
「江公子說的沒錯，這裡就是那個惡人董天雄生前居住的地方。」
而蘇榣卻已經快步進入了董府之中：
「表哥快進來，你看看我爹都變成什麼樣了！」
江遠跟著蘇榣而入，只聽到董府大門屏風之後，傳來了一陣暢快的笑聲。
繞過屏風，出現在眾人視線裡的便是寬闊的院子。
而此時在院子之中已經擺放了不少酒桌，一群人正在桌邊吃肉喝酒，大聲歡笑。
這群人身著勁裝，個個魁梧彪悍，江遠卻覺得他們有些眼熟。
他很快看到了表叔，表叔正被這群彪悍漢子簇擁在中間，頻頻舉杯。
這幫身著勁裝的漢子此時卻都紛紛彎著腰，端著酒碗朝著表叔敬酒：
「蘇爺！這是小的敬您的，祝您老夜御十女槍不倒，日戰百姬矛仍立！」
「蘇爺蘇爺，您得嘗嘗這一壇！這是那惡賊董天雄以前搜刮民脂民膏買來的好酒，整個姑洗郡這樣的酒可不會超過一百壇！董惡賊已除，這酒可不能浪費，小的給蘇爺您倒上！」
「小的們能跟蘇爺您混，真是三生有幸！蘇爺您瞅瞅，這是我兄弟，他也想要跟著蘇爺討口飯吃，這個紅包是我兄弟孝敬蘇爺您的！」
……
在眾人的恭維聲中，只見表叔一手端著酒碗，一腳踩在凳子上，臉紅脖子粗地高聲說道：
「諸位兄弟！你們能夠洗心革面認清是非，是件好事！以後你們跟著我老蘇混，我老蘇不會虧待你們！來！大家幹了！」
此時的表叔，袖子擼起很高，胸襟衣服敞開，臉上和語氣之中儘是豪氣，倒是有了幾分江湖人物的架勢。
尤其他的身邊，還有著幾個面容凄苦強顏歡笑的妙姬美女，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招來的。
說完之後，表叔端起酒碗咕咕咕一飲而盡。
一眾漢子紛紛叫好，隨後也急忙將手中酒碗裡的酒水一口喝完。
喝了不少酒的表叔越發開心，他摟過身邊一個年紀只有他女兒大的美女狠狠親啃了起來。
周圍的一眾漢子更是連番馬屁送上，各種粗鄙的恭維絡繹不絕。
見得這一幕，蘇榣擔憂地對江遠說道：
「我爹就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他以前從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他現在真的是瘋了！表哥你不知道，剛才他還帶著這幫人遇到了他以前的對頭，我爹他說那對頭是作惡多端上天降罰的惡賊，他還……他還讓這幫人把那對頭給殺了！」
江遠卻饒有興趣地盯著此時的表叔，他大致已經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他也明白表叔就是這麼一個人，以前表叔就因為江遠貧窮而歧視江遠，隨後江遠強勢歸來，表叔的姿態變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如今表叔依靠自己得勢，一步衝天，頓時將所有的慾望都展露出來。
此時蘇榣已經忍不住衝著表叔叫道：
「爹！你快清醒一下！我把表哥叫來了！」
隨著蘇榣的大聲叫喚，表叔和那幫漢子才回過頭來，看到了江遠一行人。
起鬨聲不斷的熱鬧院子，在瞬間鴉雀無聲。
無論是那幫漢子，還是表叔，此時都緊張地盯著江遠。
所有人都已經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是什麼人物，連此地豪強董天雄和武者清風劍客，都因為他一句話而喪命公堂。
江遠邁步上前，朝著表叔走去。
簇擁在表叔周圍的一眾漢子急忙匆匆讓出一條道路，每當江遠經過之時他們都惶恐地垂下頭，不敢抬起。
表叔愣了愣，然後飛快地抹了抹臉，瞬時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笑容：
「是表侄啊，您怎麼來了？」
江遠微笑發問：
「表叔，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啊？」
表叔躬著身子說道：
「是這樣小遠，這些人以前都是董天雄那惡賊的手下。隨著董惡賊被表侄您誅滅，他們都已經幡然醒悟重新做人了！他們……他們……他們需要一個監督他們改過自新的人，所以現在都投入我的門下了！」
「你的門下？」江遠無奈搖頭，表叔竟然把董天雄的手下都收編了。
表叔急忙回答：
「那董惡賊死了，他的這座宅子要是荒廢了那多可惜。鎮子上的鄉親都希望我能住進這裡，看護這裡的財物，不讓這裡董惡賊搜刮的民脂民膏再度落入惡人之手。」
江遠笑了笑，表叔看起來在衙門的時候跟自己學了不少，如今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隨後江遠又指了指表叔身邊的那幾個美女，問道：
「她們又是怎麼回事？」
表叔有些尷尬地赧然說道：
「她們願是那董惡賊的妻妾，董惡賊犯下那麼大的罪過，她們本該受連坐之罪！但是我看她們幾個年紀輕輕又是婦人，就這樣掉腦袋太可惜了。所以……那個……」
江遠問道：
「你這樣，表嬸不會有意見嗎？」
表叔滿不在乎地說道：
「那個黃臉婆，有人送了她一家布店，她現在叫了幾個裁縫整天守在店裡做新衣服，哪來的功夫管我這些事。」
說道這裡，表叔急忙從幾個美女當中揪出了一個最為年輕美貌的少女。
只見這個少女年紀不會超過十八歲，出落得亭亭玉立，身著的一襲白色長裙卻還比不過她凝脂般的肌膚。
表叔把這個少女揪到江遠面前，笑著說道：
「表侄你看，這個你中不中意？這是那董惡賊的小女兒，還未被人碰過呢！如果表侄你喜歡，那我讓她——」
「爹！」蘇榣已經忍不住叫了起來，「你看看你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表叔對於女兒極為不耐煩：
「去去去！你爹我這個樣子又怎麼了？哪裡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蘇榣見得父親聽不進去自己的話，她急忙求助地望向江遠：
「表哥，你幫我勸勸爹吧！」
江遠笑道：
「這世上，又有哪個男人不貪權好色？不過表叔，該收斂的收斂一點，若是因此鬧得家庭不和睦，你表侄我可不會袖手旁觀。」
表叔聽到江遠發話，匆匆點頭哈腰地回答：
「是是是！小遠您說得對！我會收斂的！」
江遠說完，拍了拍蘇榣的胳膊，然後便朝著董府之外離去。
蘇榣望了自己父親一眼，氣得跺了跺腳，最後只能隨著江遠離開。
離開董府之後，蘇榣一直沉默地跟在江遠身後。
直到走了一段路，蘇榣才來到江遠身邊黯然地說道：
「我爹和我娘，他們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江遠停下腳步，搖了搖頭說道：
「他們或許以前就是這樣的人，只不過太多的規矩壓得他們不得不隱藏內心的慾望。蘇榣，如今一切都變了，人也會變得越發真實。你以後的生活……你也要有自己的想法。」
「我以後的生活……」蘇榣的眼中不由得浮起疑惑。
她從來沒有認真想過自己的將來，像她這樣普通的女孩，都是到了一定年紀，就被父母嫁出。從此之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教父相子度過一生。
「我……」蘇榣咬了咬下唇，「我一切都聽表哥的！」
蘇榣並不習慣做主自己的生活，她更喜歡聽從別人的安排。
如今有了表哥，蘇榣覺得自己聽從表哥的話，就能夠生活得很輕鬆幸福。
江遠無奈笑笑，剛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改了口：
「一切，等過了今夜再說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