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〇
君不語似是有意的迴避開江曉峰,江曉峰行途之上,幾次找機會想和他說幾句話,但君不語每次都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轉身躲開。
江曉峰想不出君不語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心知必有緣故,也就不再勉強找他。
沿途上,江曉峰極留心著藍福的舉動,每隔一夭,總見他展開捲回瞧看一陣。
到了篙山腳下之後,藍福並未立刻帶人上山,卻找了一片雜貨林,讓幾人躲入林中休息。
藍福獨自走開,行到數文之外,展開了捲圖瞧看了一陣,收好捲圖後,行近群豪說道:“咱們入夜之後登山,諸位可以有半日閒暇,可以坐息一下,養養精神。”
江曉峰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低聲問道:“總護法,就只有咱們幾個人在今夜登山麼?”
藍福微微一笑,道:“敬主設計周詳,實叫人歎為觀止,豈能叫咱們孤軍深人?”
最使江曉峰關心和不解的是,武當四子帶領了三十六位弟子,既是同時由武當山出動,趕來嵩山少林,先後也不過是頓飯工夫之差,在江曉峰想像之中縱然不走一路,沿途之上亦必互通聲息,保持聯絡,但江曉峰沿途留心觀察,藍福並未分心查看途上暗記。
也未遇到一個武當弟子,似乎那捲圖之上,有著十分詳知的指示,行止宿住,都有一定的規定。
對藍福的答覆,江曉峰自不滿意,忍不住又問道:“武當分壇的人呢?怎的一個未見?”
藍福笑道:“教主的設計之妙,也就在此了,大家一路而來,目標相同,但卻叫你互不相見。”
江曉峰道:“咱們對嵩山形勢不熟,何不趁天亮時人山,縱然遇到了少林僧侶的攔截,也好從容對付。”
藍福道:“咱們早到了半日,說來叫人慚愧,教主原本叫咱們在百里之外暫停,有半日休暇,再行上路,我恐誤了時限,故而未作休息,想不到,果真的早到了半日,致於夜間登山,咱們雖有地形不熟之弊,但卻能收相為呼應之效。”
江曉峰心知如若再問,可能會引起藍福之疑,只好強自忍下。
半日時光,彈指即逝,不大工夫,已然夜幕四合。
這是元月之夜,但晴空萬里,群星閃爍,景物隱隱可辨。
初夏時分,藍福招呼群豪,分食乾糧之後,開始登山。
山道崎嶇,羊徑一線,夜暗中藍福雖然有捲圖在身,也不易分辨出方向,行來十分緩慢。
江曉峰緊隨藍福身後,一直暗中留心著藍福的舉動。
在下的身後。“
當先向前行去。
群豪分成數行,追隨在藍福的身後,每人都保持著兩三尺左右的距離。
行過了半個山彎,突聞一聲沉喝傳來,道:“什麼人?”
祝小鳳右手一拾,一支袖箭,破空而出。
那人隱身在一株大樹之後,袖箭啪的一聲,盯在了樹身之上。
藍福停下腳步,隨行群豪也各自運氣戒備。
須知夜色黑暗,如若對方打出暗器,很難問避,尤其是很多人聚集一處,讓避起來,更為困難。
是故,祝小鳳袖箭出手之後,群豪本能地散佈開去。
祝小鳳低聲問道:“總護法,咱們一句話也不能說麼?”
藍福冷冷說道:“誰說不能說話了。”
大約兩人談話的聲音,已被對方聽去,也就未再出言喝問。
乾坤雙怪中的羊白子,最先忍耐不住,冷冷喝道:“臭和尚,躲在樹後面,不敢出頭,不怕弱了你們少林寺的名氣?”
但聞丈外樹後,傳出那沉重的聲音,道:“少林寺方圓十里,都已布下了天羅地網,而且一道比一道利害,諸位如是再要向裡面行走,那是自尋死路了。”
羊白子凝神項聽話聲來處,那人話剛說完,羊白子已算準他停身之處,飛身而起,直撲過去。
他動作迅快無比,夜暗中幾乎是無法看得清楚,只聽到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只見寒光一閃,那樹身之後,斜裡飛出來一把刀,直向羊白子劈了過來。
羊白子右手疾出,啪的一聲,拍在樹身之上,使向前奔沖的身子,陡然間停了下來,避開了一刀,右腳飛起,疾決踢了過去。
這一腳去勢疾急,果然把那隱身在樹後之人,生生給逼了出來。
江曉峰凝目望去,只見那人身披灰色譜袍,手執戒刀。果然是少林寺中的僧侶。
羊白子逼那和尚現身之後,立時又縱身而起,右手已鬆開腰間的扣把,抖出白骨神鞭,隨手一揮,兜頭打去。
那灰袍道人右手戒刀一橫,迎向骨鞭上削去。
他手中戒刀舉起一半,忽然間哼一聲,倒摔在地上。
江曉峰根留心兩人搏鬥的形勢,看那和尚無緣無故的倒了下去,心頭大是駭然,暗道:“這是什麼武功,竟然如此利害。”
但聞波的一聲,羊白子手中白骨神鞭,正擊在那僧侶頭上,立時腦殼崩裂而死。
羊白子任了一怔,收了白骨神鞭,回顧了藍福一眼,道:“可是總護法暗中相助麼?”
藍福搖搖頭道:“不是我。”
祝小鳳道:“是小妹給了他一枚七步斷魂針。”
羊白子冷哼一聲,道:“祝護法即不出手,在下也會在十招之內,取他之命。”
祝小鳳出手相助,使羊白子一招取了那和尚之命,不但未聽到一句感謝之言,反而碰了羊白子一個釘子,心中大為氣惱,但乾坤二怪凶殘成性,生性又極孤僻,除了二怪相處,形影不裡離之外,從來不和其他的武林同道交往,二怪和玄真道長,無缺大師,都已人選了藍天義的貼身侍衛,這次為顧及藍福實力不足,藍天義特命二怪隨同而來,說起來,二怪並不算藍福管轄下的護法。
因此,藍福在行動之間,對二怪也不得不客氣一些。當下說道:“咱們已和少林僧侶們接上了手,此後,一步比一步凶險,諸位要小心一些。”
他不便出言責怪羊白子,但祝小鳳施放毒針助拳,並沒有錯,只好用話題岔開,又舉步向前行去。
在江曉峰想像之中,那少林僧侶被傷之後,定然會有援手趕來,那知事情竟然最大出人意料之外,這少林僧侶之死,竟然是全無反應,似乎是除了這死去的僧侶之外,附近再無埋伏之人。
君不語突然說道:“總護法,這少林僧侶之死,不見救援之人,證明了少林寺的佈置十分可怕。”
藍福聽君不語說,少林僧侶被殺傷之後,無人援手,十分可怕,不由問道:“可怕什麼?”
君不語道:“屬下想到了不敢藏於心中,特地稟告總護法。”
藍福道:“你說吧!
君不語道:“就常理推斷,少林寺中僧侶,既然在這裡設下了埋伏,決然不會只埋伏一個人,一人遇險,其他人豈有不救之理?”
藍福道:“老夫想不出,這有什麼可怕之處?”
君不語道:“他們不肯救助同伴,不外兩個原因。
藍福微感不耐,冷冷說道:“不要賣關子,說下去,什麼原因?”
君不語道:“第一個原因,他們別有所圖,怕暴露了存身位置,所以才任憑同伴死亡,不肯出手援救。第二原因是,少林布下了步步死樁,要他們力拚強敵,自求生存,不論遇上了什麼凶險,都無人相救,以激起拚命保命之心,這是一著狠棋,咱們將遇上少林僧侶的死拼。”
藍福道:“嗯!此話有理。
君不語又道:“少林這佈署還有一個好處。”
藍福道:“君護法情說。”
他忽然間客氣起來,顯然,已為君不語的智慧折服。
君不語道:“這等佈署之下,不論少林寺中有著多大傷亡,也不會自亂陣腳。”
藍福道:“不錯,不錯,君護法的見解,確是高論,但不知有什麼對付之策?”
君不語道:“這個麼?屬下還未想到。”
藍福略一沉吟,道:“目下咱們騎上虎背,欲罷不能,只有冒險挺進一途了。”
君不語道:“總護法說的是,不過,少林寺這等佈署,顯然也準備施用非常手段對敵,他們一向是明來明往,不做暗事,但看今日情形,似乎是也不惜施用暗襲手段了,總護法似是不宜走在前面,獨冒大險。”
藍福點點頭道:“說的也是……”
話聲一頓,接道:“梁護法、祝護法,請走在前面開道。”
一輪明月梁拱北,千手仙姬祝小鳳,齊齊呆了一呆,但又不敢拒絕,兩人相互望了一眼,舉步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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