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靈之室
第二天,由於第二處試煉之地較為特殊,所以達飛他們被海倫安排在行館中休息,只有威利被帶往第二處試煉之地。侍從一如往例向威利說明闖關的規則。
「威利大人,您必須進入前面這間心靈之室,一直待到明早此時為止,也就是二十四個小時。進入心靈之室的人,會見到許多幻覺,這是用來考驗闖關者心念與意志力的關卡,可別小看這間心靈之室,過去曾有許多人闖關未果,出來後反而得了失心瘋。假使您受不了時,只要吹這個哨子,我們就會放您出來,或者二十四小時後,您通過考驗證明自己是個勇者。在這裡,即使您閉上眼睛也沒有用,因為幻覺會直接侵入腦中;還有,請將您身上的武器交出來,武器在裡面沒有任何用處,反而會對您有危險。最後,希望您能闖關成功,祝您好運。」
侍從說明完畢後,欲將哨子交到威利手中,並收取威利身上的白金斧,卻遭到威利嚴詞拒絕。侍從沒有辦法,只好打開機關,讓威利進入心靈之室。
進入心靈之室後,起初並沒有任何異狀,就連威利自己也覺得奇怪。但是不久後,心靈之室中的燈光熄滅了,緊接而來的,誠如剛剛那名侍從所說的,出現了許許多多威利從沒見過的幻覺,怎麼說呢?
先是出現了三名獨眼人,拿著狼牙棒朝他身上猛打,威利雖奮力的左躲右閃,仍然讓狼牙棒擊中多處。
「啊!」威利痛的發出驚呼。侍從明明告訴過他在裡面會看到許多幻覺,可是當他被狼牙棒打中時,那種痛楚又極為真實,不像幻覺,而且受傷的部位,也的的確確流著血。威利直覺上認為被耍了,抽出背後的白金斧,進行反擊的行動。
當威利手中的白金斧往獨眼人身上揮去時,在威利眼中看來,白金斧確實是砍進了敵人的身體,但他卻覺得不像砍中實質的物體,而只是空氣罷了。威利百思不得其解,三名獨眼人已逐漸向他逼近。
威利拚命揮舞著手中的白金斧,都一一落空了,而獨眼人的狼牙棒,卻一再的往威利身上招呼,身體讓狼牙棒擊中的瞬間,讓威利痛的撕心裂肺。威利是肉搏戰的強者,十餘年來從未嘗過敗績,現在卻栽在眼前這三名獨眼人手上,他實在很不甘心。
顧不得現在是在一間密室裏,他要用上曾經讓達飛感到頭痛的絕技了。威利鼓足了身上的氣,大喝一聲:「逆十字暴擊。」
好個威利,竟然用上了這個絕技,他看準了三名獨眼人的攻勢,巧妙的壓低身子,藉半旋轉的力量,猛然將身上一半的真氣悉數運出。恍如人間凶器的白金斧,在威利手中運起更顯出它的威力。威利一記橫砍,將三名獨眼人硬生生砍為兩段,在一秒鐘前還來勢洶洶的獨眼人,現在已成了兩段屍塊。
由於一下子耗用了大量的真氣,強如威利也有點喘不過氣來,全身冷汗直流,急促的呼吸,心跳的加速,在在證明他正陷入苦戰當中。
威利的力戰並沒有得到預期效果,三名獨眼人自行將被斬斷的身體結合,手持狼牙棒緩慢站起,要繼續戰鬥的那一幕,真正給了威利莫大的衝擊。
「怎麼可能,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心志、力量比尋常人不知勝出幾十倍的威利,在這個時候戰志也逐漸瓦解了,歷經二十餘年的戰鬥歷程與修業,難道就要毀在這裡了嗎?
威利反覆的在心中問著自己,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得與這種超乎人類想像的魔物戰鬥。
每當獨眼人向他走近一步,威利就不自主的後退一步,直到他已退無可退時,心中那股絕望的念頭,已實實在在完全擊垮了原本堅強無比的威利,這名不到最後永不言敗,即使失去生命也要打倒敵人的強者。
忽然間,海倫模糊的倩影閃過他的腦海,還有與他相知相惜的達飛,以及他與達飛誓言要打倒大魔神羅比斯的承諾,再度激起了他雄渾的意志。
「我不能死,我還有好多事要做,我不能死。」
渴望打倒敵人的執著,與最親最愛的人那份難以割捨的情懷,還有對知心好友一言九鼎的承諾,讓他的眼界為之一明。
照道理而言,這世上絕對沒有被斬為兩段以後,還能重新結合再度爬起來繼續戰鬥這種荒誕的事。威利摸摸自己身上的傷口,那被狼牙棒上的尖刺所造成的創傷,疼痛的感覺猶新,從傷口中流出的血液也還沒凝固。
這時有滴血液自臉頰流到了嘴角附近,威利下意識的嘗了嘗自己的鮮血後,頓時豁然開朗,解答了這密室中的謎題。
被稱為試煉之地第二層關卡的處所,也就是黑精靈族所建造的這間心靈之室,它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能讓進入的人產生真實的幻覺,真實的程度就像身如其境般的強烈,就連生物的原始知覺也能模擬的唯妙唯肖。唯一的缺陷是,尚無法完全模擬味覺或是嗅覺這種較高層次的生物知覺,因此威利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解開了心靈之室的秘密。
「原來全部都是假的,是幻覺,嘿嘿,不過幻覺竟能模擬的像真的一樣,黑精靈族的魔法真是了不起。」
心中既然已經有了定論,威利盤膝而坐,放下了手中的白金斧,目空一切,任由獨眼人拿著狼牙棒往他身上肆虐。威利強忍著那幾近真實的痛覺,其實他自己也下了很大的決心,換做別人,即使解開了心靈之室的秘密,也無法像威利一樣不做任何反擊吧!
最後威利索性閉上眼睛,絲毫不去理會獨眼人的種種手段,過了好久好久,就連一向很有時間觀念的威利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候,直到身上的痛楚消失以後,威利再次睜開了他明亮的雙眸。
「結束了嗎?」
威利在心中這麼問著自己,落入眼簾的這一幕,與先前他剛進入密室時全然迥異。這個場景雖然模糊,威利卻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甚至是他很熟悉的地方。威利仔細一瞧,他竟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若不是知道眼前的事物都是幻覺的話,威利還真會讓這幅景象所矇蔽。威利嘗試撫平心中的激動,這會兒他不再闔上雙眼了,他要好好瞧瞧闊別已久的家鄉。
這時從遙遠的東方滾起了陣陣煙幕,不難想像,那是大批人馬奔馳而來所造成的景象。在塵煙滾滾的煙幕中,有著一團黑影,隨著距離的拉近,那團黑影也愈趨明顯。
「魔狼族,是魔狼族來襲了。」年幼時的恐懼感再度來襲,那是威利一段不願回憶的過去。
在威利年幼的時候,野蠻人的宿敵魔狼族常常傾巢而出,揮兵攻打野蠻人。自百族大戰以後,野蠻人與魔狼族便持續著或大或小的戰爭,雙方打的難分難解,已經有幾百年了吧!都還沒能分出勝負,魔狼族的恐怖之處由此可知。
但同樣是擅長肉搏戰的魔狼族,在戰鬥上擁有更高效率的攻擊能力,因為魔狼族是擅長騎術的民族,姑且不論人員的高度作戰能力,光靠馬匹強大的衝擊力與震撼力便足以撼動人心。
還好野蠻人的生殖能力高於魔狼族,兼且出現了幾個優秀的軍事將領,總算能與魔狼族打個平手。
但是戰爭若不停止,人民的痛苦與日俱增,龐大的人員及物資消耗,戰死的屍骸堆積如山,鮮血染紅了原本美麗的大地,仇恨越結越深,野蠻人與魔狼族之間的歷史宿怨,不知何時才能解開。
威利就生長在這樣的年代,他出生在下級戰士的家庭,在某次魔狼族襲擊的行動中,威利失去了他所有的親人,整個村落讓魔狼族燒的片瓦不存,更不用說是族人的生命了。如果不是母親將他藏入地窖裏,才剛滿七歲的威利同樣難逃一死的命運。
族人、親人一一慘死在他眼前的情景,成了威利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夢魘,而現在這個沉入他心底已久的瘡疤,在心靈之室中被揭開了。
「不要,不要……」
魔狼族的士兵無視於威利這顆憤怒種子的存在,依舊進行著殘酷的屠殺。即使知道眼前的景象不是真的,威利宛若鋼鐵的意志再度崩解,他嘗試著閉上眼睛,但是那場將他的美麗家鄉化作煉獄的戰爭,仍然侵入他的腦海,讓他悲痛欲絕,久久不能自已。
這就是試煉之地──心靈之室的驚人之處,它能找出一個人心中最不願意接受的痛苦,進而將這個創傷擴大,讓人陷入精神崩潰的邊緣,只要是生物,只要是有感情的生物,就難以逃脫這個迷局。而威利現在似乎也陷入了這個泥沼,他能破除這個枷鎖嗎?
看來是不能了,威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瘋狂狀態,運起自己一雙鐵拳,隻身衝入心靈之室所創造出來的千軍萬馬中。每每一拳揮去,只是暫時擊滅一個影像,而那個影像不久後又隨即復活,繼續加入一場慘絕人寰的血祭。
不管威利投入了多少精力阻止這場屠殺,可是這畢竟是一場幻象,一幕虛擬的畫面,儘管威利已殺紅了眼,他又如何能夠阻止得了。
心靈之室的神秘效果果然不同凡響,就連威利這樣堅強的人,也被它逼的瘋狂了。
大概過了很久的時間吧!威利殺累了,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去對抗根本就不存在的敵人。身軀越是疲累,精神越易渙散,即使意志仍能勉強保持清醒,但肉體上的沉重負荷卻已向他發出嚴重的警告。
終於,他片刻也不離身的白金斧脫離了他的控制,逕自掉落地面,而威利卻再也沒有力氣將它撿起,他累了,他真的太疲累了。
白金斧掉落地面以後,引起了一場可怕的連鎖效應,這名永不言敗的強者倒下了。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折磨,將這個被達飛視為難得的對手、讓身分尊貴的海倫獻出真情的鐵漢,真正的倒下了。他終究還是抵抗不了人類脆弱感情的摧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二十四小時的考驗期限,只剩下一小時不到了,但威利一直沒有醒轉。眼看威利即將落敗,這時守護著威利已久的白金斧,散發出耀眼的金光,一個穿著白袍的老者自金光中出現,他無奈的搖著頭,彷彿為威利的倒下感到不平。
那老者舉起手中的木杖,輕輕敲了威利的胸膛,說也奇怪,威利竟然醒轉。
「威利啊!時間不多了,你尚未完成試煉之地的考驗呢!快,快站起來。」
老人頻頻催促威利,威利好不容易才勉強坐起,當他看到老人時,心中也是一凜。
「請問你是?」
「不用問我是誰,我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老人而已。我來是為了提醒你,難道你當初立下要成為最強戰士的宏願,現在都忘的一乾二淨了嗎?不過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考驗,如果你連心魔都無法戰勝,即使擁有最強的力量,你還是一名弱者,明白嗎?」
「是,我明白了。」
「好,很好,我希望沒看錯你,哈哈哈哈……」
老人仰空長笑,最後消失在白金斧發出的金光中。
「戰勝心魔,對,我要戰勝自己的心魔。」
此時此刻威利雖已失去了戰鬥能力,但他的意志卻重新注入了生命力。他撿起白金斧置於手中,不管族人、親人慘死的景象如何重現,他無動於衷,好像不干己事一般。他現在的心靈已沉穩許多,再也不會受密室的幻覺所擾。
時間只剩最後十五分鐘,只要再十五分鐘,威利就通過心靈之室的考驗了,而心靈之室也在此時祭出了它最後的一招。
場景再度變化,又是一幅威利熟悉的畫面,而這個不過是他幾個月前的記憶。那是他與海倫相遇相戀的地方,強壯的男子與一名美麗少女正在河邊嬉戲,貪玩的少女撩起裙子抓起魚來,逗的男子開心不已。
突然間,美麗的少女被一群魔物抓去,男子竟然無法反擊將少女救回,而更讓男子無法接受的是,他只能眼睜睜注視看著那看起來像是首領的魔物,正伸出醜陋的魔爪,意欲侵犯少女。
樸素的衣服在魔物的肆虐下,被撕裂成了片片的碎布,少女吹彈可破的水嫩肌膚顯露無遺。她慌張、無助的痛苦呻吟,更助長了魔物的興趣,使牠一次又一次的侵犯少女動人的嬌軀。
少女苦苦哀求,只得到魔物冷淡的漠視。最後魔物累了,停止牠骯髒又醜陋的行為,少女以為她已解脫了,沒想到魔物揮揮手後,又一個長相猙獰的魔物重複著首領剛剛的侵犯行動。
這種可怕的情景,是任何一個男人最無法忍受的痛,威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意志力,又開始動搖了。但他還是強忍住眼中的淚水挑戰自己的心魔,他毫不逃避,儘管心中的怒火已成了燎原大火,威利還是繼續奮戰。
少女不再哀嚎了,眼神失去了以往的靈動,彷彿一具失去了生氣的娃娃,任由不懂事的少年任意糟蹋蹂躪,最後少女的嘴角流出了鮮血。
無疑的,少女以自盡作為了結生命的方式,看到這裡,已到達了威利所能忍受的最高限度,他下意識的闔上了眼睛,繼續忍受這對他而言是莫大恥辱與痛苦的畫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