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如此惡鄰
我叫顧闖,義無返顧的顧,走南闖北的闖。
我今年二十四歲,年輕,去過不少地方。
我小時候念的是E縣重點小學,重點初中,重點高中,成績還可以。喜歡讀書,喜歡文學。大約是讀得書多了,高三填報高考志願的時候,突然感覺E縣的一方天地實在閉塞。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於是,我就去了京城,學的是中文。
中文系的大學生大多有文青氣和不合時宜的浪漫主義情懷,需要有地方宣洩。只不過和別的同學吟詩作畫男男女女花前月下不同,我更喜歡參加社會活動,做做義工,宣揚自以為的“先進的人文思想。”
大約是受到外來思潮的影響,我這人的思維方式中帶著典型的白左氣息,有的時候顯得比較幼稚,常常為一些脫離的現實的想法感動得不能自已。
畢業後,現實給了我沉重一擊,叫人灰心喪氣。
現在好了,解決了生活問題,又從事的是社會服務工作,這個時候,心中的那種所謂人文關懷也復甦了。
在我看來,孩子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需要尊重。孩子是屬於國家的,並不是家長或者監護人的附庸。打孩子,那就是違法,那就得管。
在西方,父母打孩子,鄰居可以報警。如果家長屢教不改,可以直接剝奪監護權。
當然,這裡是在中國,不能生搬硬套外國那一套。但我決定,等天亮,大家都心平氣和了,再好好談談。
感冒醉酒讓人很難受,整整一個晚上我的汗水就一陣接一陣地出,把衣服都泡濕了。
說來也怪,出了這麼多汗,第二天一起床,精神卻爽利了許多,腦袋也不痛了,只是口渴得厲害。
就穿了衣服起床,朝衛生間跑去,拉開褲子解手。
正痛快淋漓,衛生間的的門被人推開。
我心中猛地一驚,回頭看去,卻是穿著睡衣的邢云睡眼惺忪地進來。這才想起,房間裡已經有合租客,且是異性,平時生活要多注意了。
“你這人怎麼了,上廁所怎麼不關門,不文明。”邢云皺了一下眉頭。
我沒好氣地說:“沒看到衛生間裡開著燈嗎,也不知道先敲門,不文明的可是你,出去!”
邢云卻不走,站在我身後,道:“顧闖,我感謝你對蕭蕭的關心,你是個正直的人。但是,我想提醒你一點,教育孩子是我的事情,我有自己的方法。以後大家同在一座屋簷下,我希望你尊重我的教育方法。”
“你教育方法就是體罰?如果光是毆打孩子就能解決問題,那事情就簡單了,遇到事情直接一通打就是,只有無能的家長才這麼做。還有,剛開始的時候孩子或許會有所畏懼,可打得次數多了就皮了,甚至和大人產生對立情緒。別忘記了,蕭蕭現在正處於逆反期。”
因為邢云一直站在我身後,我也不好轉過身去,也不敢有任何動作,很是辛苦。
邢云的聲音裡帶著惱怒:“逆反,我每天一大早去上班,天黑才回來,她還逆反了。是是是,你是大學生,國家幹部,你比我有知識有文化,比我見的世面多。可是,老祖宗說過,不打不成器。我們小時候不也是這麼被父母打出來的,在古代,學生不聽話也要被先生用戒尺打手板心。難道,你顧闖還能比老祖宗強?”
“你這是封建糟粕,邢云,如果暴力手段有用,那為什麼你還在商場打工,而不是功成名就。我警告你,如果以後再打孩子就是家庭暴力,我們未成年保護中心就要介入了。 ”我有點不客氣了,接著又為自己所說的傷人的話而後悔。
“隨便你,你介入啊,你介入啊,真當我是好欺負的?我要找你們領導評評理,這家長打孩子還錯了,我要問你們領導他小時就沒被爹媽打過?我要投訴你,等下就打電話去民政局。”
說起來,好像我和工作中所認識的女人都性相不合,先是有宋櫻要想曝光我,現在邢云又說要投訴我,我又是招誰惹誰了?
我只不過是做我應該做的事情,擔負起自己應該擔負的社會責任。
心中的怒氣再次湧起:“隨便,你愛投訴就投訴吧,我沒錯,現在,請你出去。”
被一個女人堵在廁所裡,這真是丟人,我決定這事必須管到底,要讓邢云充分認識到她的教育方式有問題。
正如我剛才所說,蕭蕭正處於逆反期,怕就怕她昨天晚上挨打之後情緒不穩。
從衛生間出來,我正要喊邢蕭蕭,就看到小姑娘笑瞇瞇地走過來,將一杯熱牛奶遞給我:“大哥哥,喝牛奶。”
我正渴,咕咚地灌了一氣,感覺分外舒爽。
喝完,擦了擦嘴,斟酌著語氣:“蕭蕭,父母和家長對孩子是有監護的責任,可彼此在人格是上平等的,需要相互尊重。你姑媽打你是不對的,腿還疼嗎?”
蕭蕭咯咯一笑:“謝謝大哥哥,不疼了,以前也打過,習慣了。”
“以前也打過。”我皺了一下眉頭,是可忍,孰不可忍。
邢蕭蕭:“不疼了,這算得了什麼,我在學校參加籃球隊的時候,天天摔得滿身是傷,睡一覺就好。大哥哥,我確實是做錯了事,做錯了事就得被打,你不要怪她。其實,我也知道姑媽是為我好。”
我還是很氣憤,正要繼續說話,邢云端著一盤子饅頭進了客廳:“吃飯了,蕭蕭,我們昨天晚上剛搬過來東西都還沒有置辦齊全,先對付一頓。吃完飯咱們……”
邢蕭蕭:“吃完飯咱們就去買鞋嗎,我還要上學呢……算了,姑媽,不買了,家裡又沒多的錢,蕭蕭知道的。我答應你,以後放學乖乖地呆在家裡,你別亂花錢了。”
邢云一臉的欣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蕭蕭乖啊,等姑媽發了工資一定給你買,說話算話。”
她看蕭蕭的目光中全是溫柔,我心中突然一凜,暗想:這邢云對蕭蕭是有感情的,我口口聲聲說她虐待兒童,要剝奪她的監護權是不是 過分了?看得出來,邢云沒多少文化,又沒有真正養過自己的子女,或許不懂得如何教育孩子吧?
邢云朝我一伸手:“八塊錢。”
“什麼?”
邢云:“你剛才喝了一杯牛奶,四塊。兩個饅頭,四塊。另外,咱們既然是室友,男女有別,生活習慣不同,有的事情得說到前頭。從今天開始,你不許光著身子在客廳裡亂跑耍流氓,否則我要報警。另外,水電氣電視寬帶費一人一半,衛生每週兩次,一人一次。別人的東西不許碰。還有,我爺爺活了九十多歲,是老家有名的壽星,別人問他為什麼這麼長壽,抽煙嗎,喝酒嗎,飲食上有什麼講究。爺爺說,每天都抽煙,頓頓有酒,喜歡大麻大辣重鹽大油。他這個生活習慣怎麼看都是不健康的,問的人心中奇怪,問那又是為什麼呢?”
我禁不住問:“為什麼?”
邢云:“我爺爺說,他之所以活這麼長,是因為不喜歡管閒事。”
蕭蕭扑哧一聲笑起來:“大哥哥,姑媽是在逗你呢?”
你這小丫頭片子,我這是在幫你啊,怎麼反笑話起我來。
我鐵青著臉站起來,掏一張十元的鈔票扔桌上:“別在我面前說網絡段子,你的事我才不管呢!還有,這麼冷的天,我穿條大褲衩在屋裡跑,就不怕感冒?給你飯錢,找零。”
“沒有零錢。”
“那我用微信轉,手機。”
轉了款,邢云卻將那張鈔票隨手收了過去:“明天的早飯你也可以在我這裡吃,如果你想搭伙也可以。事先說明,我給你做飯肯定是要賺些利潤的,咱們先說斷後不亂。”
“誰要同你搭伙?”我肚子氣得快要爆炸了:“我明天就回單位去住,再不回來了。”
“不回來也好,但水電氣寬帶你也要負擔。”
“你就是鑽進錢眼子裡去了,庸俗!”
這人長得是漂亮,可一庸俗了,看起來總覺得不可愛。
人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而是因為可愛而美麗,古人誠不欺我。
不回來住是不可能的,我畢竟是個年輕人,還是需要社交活動的。每個週末都要進城來呆兩天,呼朋喚友,逍遙快活。
老呆在養老院裡簡直就是與世隔絕。
好不容易有個雙休日,再呆單位裡,遇到事人家就會推給你,那不等於沒休假嗎?
再說,邢蕭蕭的事情我也不放心,怕就怕這小丫頭片子又上街去賣花學壞了,或者遇到壞人,我就是這麼一個有責任心的人。
“對了,等下你把衛生間沖一下。”邢云說:“撒得到處都是。”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我頓時面紅耳赤。
等到她們出門,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急忙跑去衛生間看了看,愕然發現旁邊牆上的鏡子正對著便池。
我****,我羞憤欲死。
攤上這麼一個典型的本省小辣椒,如此惡鄰,還真是倒八輩子邪霉了。
邢云的事情按下不表,大家處得來就處,處不了拉倒,反正每周也就見兩次面。我現在最頭疼的是劉俊才的事情,他的腿不能再拖下去了。
雖然有衛生院的醫生盯著,大俠的醫術也了得,可一旦病情爆發,那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躺在沙發上想了半天,無論如何也想不出辦法,想到最後我只能打了幾局王者榮耀排遣心中的煩悶。
這一玩,不知時光之流逝,直到肚子咕咕叫,這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該上街去嗉粉了。
剛下樓,就看到院子裡停著一輛裝著家具的皮卡車,還有個熟人。
正是劉俊才侄兒劉軍的老婆,就是昨天在自留地裡忙乎的那個中年婦女。
今天,她換上了一身新衣裳。還真別說,人靠衣裝馬靠鞍,看起來還頗為俊俏。其實,我省一年到頭基本都是陰天,空氣又濕潤,女人的顏值大多不低。
這才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正是做思想工作的好機會,如何能夠放過。
我笑吟吟地走上去,接過她手中的一床捆紮好的被子:“劉大嫂,是你啊,我來,我來,幾樓?”
“三樓,啊,是你,你是……”劉大嫂認出我來。
“顧闖,桂花鎮民政福利院的,嫂子你叫我小顧就是了,你今天怎麼進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