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〇
“……能起來……一下嗎?……”聲音怪怪的,不像自己的,有些啞,有些破……
冰律沙慢慢爬起來,長長的銀色頭髮遮著臉,看不出表情。
漂亮的白玉般的身體上有著曖昧的痕跡,不用看,雷婭知道自己肯定也是。
不好意思再看他的裸體,雷婭竭力想不動聲色地把自己藏起來,最好連同臉一起,但又不想表現得像沒見過世面驚慌失措……
強做鎮定和無所謂狀拉過被子蓋住自己好不容易脫離他的箝制的身體,鬆了一口氣。
冰律沙低頭看了眼他們歡好過的床單。
氣氛突然一變。
雷婭敏感地發覺了,疑惑地睜開眼,看著他。
他俊美的臉此刻很僵硬,眼睛裡閃爍著壓抑的,莫名的東西,語氣也極力壓抑得平穩:“……不是處女 ?……”
新婚夜2
雷婭腦子裡轟的一聲。
蒙哈伏大陸極為重視未婚女子的貞操,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如果自己娶的新娘不是處 女,都是種奇恥大辱,而貴族尤甚。
在這種情況下,平民還好,退婚而已,而在貴族中,只要取得女孩父親或兄長的同意,就可以把這個貴族女孩殺死。而這個父親和兄長也往往都會同意。
這是為了家族的榮譽,當然是不算謀殺的。
而已婚女人的風流事蹟卻往往沒有人管,不但沒人管,還經常被行吟詩人們傳唱,因為貴族之間的聯姻往往都是為家族利益,很多夫妻都毫無感情,各自都有情人還不止一個。上流社會的貴婦人們都有些年輕的騎士們對她們效忠,為她們決鬥,他們往往以此為榮,而騎士們的夢想也都不是公主而是年輕貌美熱情的公爵伯爵侯爵夫人們。
花花公子們勾搭貴婦頂多只是引來決鬥和仇殺,勾引未婚的姑娘卻會成為身敗名裂的醜聞。
雷婭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低頭看看床單,雖然有著讓自己臉紅的不堪痕跡,卻紅色哪怕是粉紅色都沒有。
冰律沙的臉色已經算是鐵青,湛藍的眼睛裡壓抑著怒火。
雷婭抬頭看著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胸膛起伏,套上一件什麼東西就突然轉身摔門而去。
雷婭懊惱地坐在床邊。
自己怎麼可能不是處 女呢?
難道是失去記憶之前?是和安洛卡?如果是那樣,為什麼日記裡沒有紀錄?是不好意思?怕洩露出去?
那那個附在肯亞身上的惡魔,也沒能把自己怎麼樣啊。
也許是什麼時候劇烈運動的時候不小心?或者是之前受傷的時候?這種事情,好像也聽過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正苦惱迷茫時,門突然又打開,冰律沙大步走進來,關上門,一言不發走到床邊,拿出把匕首。
雷婭吃驚,冰律沙難道會是那種不顧切要殺不貞的妻子來恢復自己榮譽的男人?
卻見冰律沙輕輕一刀劃在他自己的手肘內側,擠出點血,抹在床單那些痕跡上,暈染開。
垂著眼睛,他聲音毫無起伏地:“別讓人發現。”
雷婭有點疑惑,突然明白床單明天要給人檢查的,終於明白,心裡震動了下,抬頭看著他,那張年輕美麗的面孔遮蓋在頭髮和眼睫毛的陰影下,看不見眼睛,只看到薄薄的嘴唇,緊咬著。他不算最高大,但也挺高的,隨意披著的睡袍很零亂,精壯的胸膛?裸赤?著,銀色充滿光澤的長發糾結著。
冰律沙,很傷心很氣憤吧?
任何一個男人,只要是從小出生在蒙哈伏大陸的,沒有不在意這種事,不引為畢生之恥的,他又一貫很驕傲,卻遇到這樣的事情……這麼氣憤的時候,還能想到為自己遮掩……
是因為這是一場十分重要,不容出現紕漏的政治婚姻嗎?
不,雷婭直覺知道不是,冰律沙根本不是那麼有政治覺悟的人,他身上也沒有什麼野心的味道,他總是皺著好看的眉,很冷淡,很不耐煩。
在冰原的相遇,覺得自己有些瞭解他,他喜歡那樣獨自在茫茫冰原修煉,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和超出常人的毅力去變得比任何人都要強,他喜歡戰鬥,不喜歡陰謀,其實和他精緻美貌的外表很不一樣。
那樣淡淡著堅定無比的話的冰律沙才是真實的他,“……拋出性命去修行,去變強,哪怕頭破血流,百死一生,也要親手打倒他。”
那樣的堅定,彷彿理所當然,連少年的倔強都不帶一絲。
這樣的他,不可能是為了一場政治聯姻那麼在意的人。
那麼,他真的是一個溫柔的好人。
真是……沒有看出來……
想起自己在烏雅加納初遇他時的觀感,真是太先入為主。人,果然是不能簡單分類的。
冰律沙從垂下的眼簾注視著自己坐在床邊的新娘,身上不著一縷,?裸 赤?的身體彷彿大自然最美好的傑作,潔白玲瓏的身軀上有自己留下的嫣紅,黑色的長發覆蓋著姣好的,貫如雪白的鵝般的驕傲的頸項,垂到胸前,半遮半蓋著形狀迷人的胸脯,美麗得令人心痛……
仰著脖子注視著自己,漂亮的黑眼睛水瑩瑩的,卻沒有羞恥或哀求,只有震驚,迷茫,苦惱和一絲別的什麼東西。
冰律沙只覺得有一隻任性而無情的小手,正在把自己的心臟揉來搓去,又痛又麻又酸又難受,憋悶,又有些發軟,好像拳打到棉花裡無處著力。
瞬間,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覺得實在忍耐不下去,轉身要離開。
“冰。”雷婭在身後喚他。
冰律沙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去哪?”雷婭的聲音很輕柔。彷彿一隻手在拽著自己的衣角。
是在央求自己留下嗎?是在害怕嗎?
冰律沙打開門,卻還是回答:“去書房……你先睡吧……”
到書房的冰律沙,什麼都看不下去,吹熄燈火,在黑暗中睜著眼。
回答就回答吧,為什麼還要加句先睡吧,關心不像關心,莫名其妙,自己怎麼變得麼軟弱,不知所謂……
雷婭在自己身下嬌喘的模樣和剛才的裸 體及眼神在他眼前交替浮現,讓他很浮躁,一向清如止水的心難以寧靜,想到曾經有人也見過樣美麗的景緻,撫觸過那樣動人的身體,甚至佔有過,又覺得止不住驀然升起的怒火和殺意……
雷婭呆呆坐半天,實在理不出頭緒,乾脆倒在床上睡覺。
算了,就算想也不可能想出來,明天會怎麼樣,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吧。
可能是精神肉體都很疲累,很快就陷進了深度睡眠,而這一覺,睡就睡到陽光照在臉上。
父母大人的教誨
雷婭在侍女們服侍下梳妝打扮完畢,下樓去的時候,已經略有些晚了。
染著冰律沙的血的潔白床單被侍女小心地收起,估計要送到婆婆那裡過目的。雷婭皺皺眉,又看到上面的褶皺和污穢,覺得個風俗很討人厭。
盛裝下樓的時候,雷婭再次產生不真實的恍惚感受:新婚第一天。
自己結婚了。
而且是貨真價實的結婚。
突然想到最糾結的處@女問題,雷婭心又沉一下,一會兒怎麼面對冰律沙呢?她想和他談談,但是又不知道能說什麼。
馬修,馬蒂爾德,冰律沙在等吃她早飯,朱裡安那孩子不在。
馬蒂爾德穿一身銀灰色的裙裝,非常美麗高雅,笑眯眯一臉慈愛看著她,雷婭回以合適的帶點羞澀的甜美笑容,果然,婆婆大人的笑容更加慈愛了。
馬修還是比較嚴肅,面如鐵木,但是看向兒媳婦的眼神也還是比較溫和。
冰律沙則看都沒看她一眼,目不斜視。
“雷婭,親愛的,快來吃早飯,朱裡安要晨練,等不及你,已經先吃過了。”
“謝謝媽媽,爸爸媽媽,對不起,我起來晚了。”雷婭略微緊了幾步走過去,到餐桌旁,在彬彬有禮的白鬍子管家為拉開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沒關係,咳咳,不晚……”馬修開口:“我們也剛到,冰律沙孩子,新婚還去晨練,沒把吵醒吧?”
雷婭一愣,看冰律沙一眼,某人卻微微回過頭,面無表情,避開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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