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怪異] 裡院 作者:豬貓獸(連載中)

 
Babcorn 2019-2-18 13:50:5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2 79085
Babcorn 發表於 2019-7-5 16:56
第一百二十九章零和博弈

    零和博弈,是博弈論的一個概念。

    簡單來說,它指的的是博弈的各方,在規則的約束下,大家的競爭結果,最後不管是收益還是損失,其結果相加,總合為零。

    就比如打麻將斗地主,不管最後誰輸誰贏,但將賭徒們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錢還是那麼多錢,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少。

    因此,在零和博弈的前提下,雙方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不存在任何合作的可能。

    我的黑霧退,你的黑霧就必然要進。

    找不到一種辦法,能讓我們通力合作,使得兩邊的生存空間都變大。

    與之相對的,還有非零和博弈。

    這又是另外一種情況。

    比如說,同樣是打麻將斗地主,但是呢,卻是去茶樓賭館,老闆要提成。

    那麼,牌局結束的時候,所有賭徒的輸贏算起來,並不是零,而是一個負數,有一部分錢,被老闆拿走了。

    這種情況,就屬於非零和博弈裡面的負和博弈。

    既然有負和博弈,那麼自然還有正和博弈。

    在那種情況下,就可以出現人們經常所說的,雙方互惠互利,彼此合作,最終達到雙贏。

    只可惜,在這裡用不上。

    在以前,代師叔曾經說過,做壞事的,是楊祿明,是長端帝。甚至連長端鐵騎,都不過是奉命行事。他們只是去抓壞人。但是這下……根本就沒有好壞之分……

    所有的一切,都是出於生存的本能。

    天道允許生存……原來是這個意思……

    怪不得,天道從來不過問太多……

    那些之前還存有的美好幻想,試圖共造一個和平相處的希望,在這樣的世界本質下,都被擊來粉碎。

    小柳琴乃讀書多,將這些替小一解釋清楚之後,顯得有些患得患失。

    一方面,陰陽師非常渴望通過一場大仗,來向裡院表示自己的立場。

    可另外一方面,作為一名尚不成熟的年輕女性來說,當她知道自己所要面臨的,很可能是一場不義之戰的時候,內心就充滿了矛盾。

    在他們眼中,遺人是侵略者,是邪惡的。

    可在遺人眼中,他們也是侵略者,也是邪惡的。

    但在天道眼中,不好意思,隨你們雙方怎麼想,反正我自己才是正義的。

    你們不是老愛將我扯出來做出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嗎?

    那就給你們,因為我的道,便是如此……

    “再也不會有和平了啊……”小一聽完之後,四處看了看。

    這裡的山山水水,和華夏並無二致。

    相信如果艽朝變成了陰陽雙魚裡面的白魚,這裡也會出現氣勢磅礴的高山名川,洶湧澎湃的大江大河,浩渺無垠的汪洋大海……

    那些這段時間照顧他們的童子和侍女,有的也只是普通人罷了。

    他們沒有猙獰的獠牙,沒有血紅的雙眼。

    他們也有血有肉,要吃飯睡覺,要結婚生子……然後……因為資源的限制……當觸摸到了一個瓶頸的時候……就會陷入艽朝史上不斷重複地政變……

    通過那種手段,隱匿地控制人口,率先強大起陰間。

    上千年來,每一次我們世界的魂飛魄散,對於艽朝來說,就像搖號搖到了一個生育名額一般,都顯得格外寶貴。

    小一突然問道:“那如果我們願意和他們共享世界呢?”

    大家不要再彼此攻伐了,不管如何打來打去,陰陽都是平衡的,兩邊的陽間加起來,都是一個定數。

    如果遺人需要,可以給他們魂魄,也可以過來這邊生活。

    王曦搖頭,道:“沒辦法了……人性都是自私貪婪的……突然多出來那麼多人,誰又願意呢?而且,小一你忘了……我們雙方的世界,彼此都不適合對方生存啊……你想想嬴瑩師姐這些年……時刻被壓抑著氣息……再想想我們現在,不也一樣嗎?又有誰願意,在這一輩子,時時刻刻身上都拴著一個大鐵球生活呢?人性是自私……可也愛自由……”

    小柳琴乃也接過話道:“是啊,就像你們華夏發明的圍棋一樣。一黑一白,涇渭分明。我佔了這裡,你就不行。除非,你把我的子吃掉,你才能再佔。零和博弈的……可怕之處……便在於此,連握手言和的機會,都不會有……”

    “走吧!我們繼續上路!”

    王曦長出了一口氣,給雲良喂了一口水,背著他繼續走在了前面。

    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小柳琴乃和小一相視一眼,也迅速跟上。

    隊伍很沉默,一是為了節省體力,二呢,則是因為當洞悉了世界的本源以及知道了即將面對什麼的時候,都有一種渺小和力不從心的感覺。

    小柳琴乃似乎想給小一打氣,道:“還記得嗎?在日本的時候,王曦和伽椰子對戰,我們三個都在。事後伽椰子曾經評價王曦,說他任何時候都不會輕言放棄,不管什麼情況,他都會做出調整,而且這種調整往往有效。我和他接觸的時間不長,也不短,但我感覺,他是一個值得依靠的人。”

    小一道:“呃……不記得了……”

    “……”小柳琴乃有些無語。

    “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厲害呀!只要他說有辦法,那就一定有辦法!”小一頭也不回地道。

    小柳琴乃停下腳步,看著前面的兩個身影。

    她搞不明白,小一口中那盲目的信任,究竟是從何而來。

    日本人做事認真,小柳琴乃緊跟上王曦,道:“王醫生,你有什麼辦法?”

    “對於零和博弈,我瞭解的,和你也差不多。我暫時找不到突破口。我只知道,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把這些消息傳遞迴去!在華夏,會有千千萬萬的人,他們會想辦法。”

    一個冷靜沉著的人,會專心於事件本身。

    小柳琴乃腦海中浮現出這麼一句話,這也是當初伽椰子對他的評價。

    即使知道了這麼令人震驚的真相之後,也無法讓他轉移視線,依然堅定地執行自己的任務。

    “那接下來呢?”她對此很是敬佩,不自覺地,開始將王曦當做一行人中的主心骨了。

    雖然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對王曦是否有答案,不抱什麼希望。

    “找到子君!”王曦沒有絲毫猶豫,“我同時兼著兩個任務,現在楊主任戰死了,就只能看我了。”

    小柳琴乃不知如何接話。

    她雖然以前知道的不多,但這趟出行,一些基本的情報,還是都已經過目了。

    這子君……是你王曦能抓的?

    王曦似乎知道她都在想些什麼,道:“不要忘了,楊主任曾經被長端帝留下單獨談過,他知道子君是誰……”

    雲良這時道:“不對……楊主任的話……不能相信了……應該這樣說……他所知道的……很可能是長端帝故意誘導他的……既然零和博弈無解……那麼我們這趟出使……人家從一開始就看穿了……但卻遲遲沒有動手……”

    王曦沒有想到這點,一下子有些失神。

    在他的口袋裡,有一張紙條,是楊允佶在最後關頭塞到他手中的,上面寫著一個人的名字:時信德。

    ……

    ……

    與此同時,山中小樓的廢墟旁。

    楊祿明鐵青著臉,看著一地的死屍,沉默不語。

    唐否手持長刀,四下張望著,同時快步向楊祿明走去,在三步開外停下腳步,道:“師傅,陛下不聽勸阻,執意要上山。”

    楊祿明大驚失色,道:“萬萬不可!這裡的人,幾乎全是死於陰兵之手,子君已經不可再被信任!他的陰兵,全都藏匿於這太阿山內,陛下不可以身試險,趕緊去攔住,即使抗旨,也不能讓陛下以身試險!”

    唐否面露難色,就算他有這個膽子,也沒這個實力啊……

    正在楊祿明準備親自前往的時候,卻發現長端帝已經帶著一眾武將及輕甲步卒出現在了山道上。

    “陛下,微臣的這些損失不算什麼,還請陛下速速下山,微臣調查結束後,會盡快進宮。”楊祿明還是堅持道。

    長端帝看著這斷壁殘垣,道:“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其實子君說的那些話,朕也一直不知道到底該相信哪句,可偏偏不去看他說了什麼,但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全都是在履行契約。唯獨這次,讓人難以理解。我必須要親眼看看!”

    楊祿明道:“陛下,微臣剛才在想一件事……”

    “說!”

    “請陛下恕臣無罪!”長端帝道。

    “趕快說!不要把華夏古代官場那一套帶過來!”

    楊祿明立刻跪下,道:“陛下!幾位先帝爺,可能犯錯了!”

    聽得此話,長端帝反而緩了緩語氣,道:“什麼意思?”

    如果牽扯到幾位先祖,那麼楊祿明這樣,倒還能理解。

    楊祿明斟酌了一下用語,道:“陛下,如果我們一開始就不和子君合作,那麼按照我們早就定下的國策,用悄無聲息的方式進行入侵,最多時間久點兒,但終歸會成功。可自從子君出現後……雖然我們的進度加快了不少……但最後卻落得這個局面……甚至到了現在,連裡院的人,都可以踏上我們的土地了……我們的計畫暴露……是早晚的事情了……”

    長端帝閉上眼睛,最終道:“看來,是我們心急了啊……這才是真正的千年大計……毀於一旦啊……”

    楊祿明趕緊道:“可這並非陛下之過啊……”

    但說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不是長端帝的過錯,那就只能是章靖帝和淳景帝這些先帝爺的錯了……

    “子君給的誘惑……實在太大了……我朝隱忍千年……即使幾位先帝也雄才大略,也很難抵擋那種誘惑……畢其功於一役……”楊祿明趕緊換了個切入點。

    “那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長端帝輕聲道。

    既像是在問楊祿明,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在本來的交易中,便是子君為他們提供方便,在華夏製造出許多靈魂的湮滅,進而壯大艽朝的陰間。通過多出來的新生魂魄,艽朝可以適當發展,然後再借助陸侯亮的力量,進攻鬼門關,將整個華夏這邊的世界,變成鬼域。從此,平分天下,互不侵犯。

    他們君臣曾經猜忌過子君,認為他可能還有其他目的。

    但是這個目的,格局真的已經很大了。

    子君生前是太醫院的人,死後也是華夏那邊的魂魄,不管如何,他也無法統治艽朝或者這邊的陰間。

    除非他首先讓自己魂飛魄散,變為這邊的新生魂魄。

    不然的話,他依然會被這邊的氣息所壓制。

    全黑,或者全白,天道不會允許。

    所以,他們達成的協議,一開始就不是讓黑白兩點變成新的陰陽雙魚,而是讓這整個太極,變成四條小的陰陽魚。

    而本來屬於華夏的陰陽魚,因為陽間也被楊允佶所統治,所以整個太極,已經變來很畸形了。

    四條小魚,有三條都是黑魚,只有長端帝的艽朝,是唯一的白魚。

    王曦猜測陰陽不會失衡,其實是他自己混淆了一個概念。所以,他在這一點上面,對於天道的推論,是錯誤的。

    三黑一白的情況,是能夠發生的。

    守恆,只是發生在相互對應的陰陽界。

    就比如,艽朝的陰間黑點擴大,那艽朝這個白點也會擴大。

    至於華夏那邊的陰陽兩界,不管他們怎樣互相吞噬,也不會影響到這邊。

    甚至如果那邊出現了大量的魂飛魄散,反而還會進一步壯大艽朝。

    在遠古時期的艽朝,也正是因為陰陽火拚,才導致了自身勢力的減退,拱手向華夏這邊送上了江山。

    而到了三黑一白的時候,長端帝他們的地位就穩如泰山了。

    三黑一白,便是天道的極限,再打這條白魚的主意,就會出事了。

    那時,天道,便站在了白魚的身後了。

    所以,楊允佶到底想幹什麼?

    最終的結果,他已經得到了三條黑魚,難道他還真的敢逆天而行,將整個太極的兩黑兩白,全都變成一片漆黑!?

    “陛下,找到了一個小盒。”楊祿明帶來的其中一人從廢墟中快步走來。

    長端帝打開盒子,是一封信。

    看完後,他抬頭望瞭望天,將信遞給了楊祿明,道:“看來,錯怪了楊允佶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7-5 16:56
第一百三十章 分裂

    “終於……還是被他們發現了啊……”楊祿明看完信後,有些失落。

    楊允佶在信中說道,山中小樓被毀,是因為王曦洞悉了天道,引來天雷。

    當時楊祿明的門人,誤以為是王曦等人突然發難,於是開始攻擊他們。

    同時因為六道天雷之威,實在恐怖。使得山體附近的陰兵發狂,也攻上了上來。

    事發突然,場面十分混亂,他完全沒有想到。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下達了錯誤的指令,讓陰兵和楊祿明的門人廝殺,而且還偽裝了自己的死亡。

    在此之前,他發現王曦一行人,全部按照預案斷掉了手中的一線牽,所以知道里院此刻必然已經知曉有變,但具體的情況,應該還不知道。

    但是,那個時候,王曦等人已經跳下了懸崖。

    事後他帶兵去追,卻沒有任何發現。

    估計是因為小一身上有巫藥的緣故,隱匿了氣息。

    所以他已經搶先一步,準備先回界門,並且在整座太阿山嚴密佈控,希望能抓到他們。

    他已經準備了一套說辭,說自己曾經短暫被長端帝等人控制,並且向裡院傳遞了錯誤的信息,希望誤導裡院。只是後來,自己找了個機會,逃了出來。

    這樣,他便可以修正自己先前的錯誤,即使王曦等人再見到他,也可以很好地解釋,為何自己依然還活著。

    只是短時間之內,這套說辭還有不少漏洞,有些地方說不通,楊允佶還希望楊國師替他想想辦法。

    如果能阻止王曦,固然最好。

    如果沒有,那麼裡院和艽朝的終極決戰,就會提前來臨。

    不過,他依然會按照承諾,試圖使用陰兵破局,先手攻擊鬼門關,儘量打亂裡院和地府的部署,為他們贏取時間。

    這封信,基本上也是八分真,兩分假。

    而且十分坦然地把錯誤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面對那種突發狀況,第一時間為自己的身份做掩護,倒也說得通。

    不過,也僅僅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解釋了一番,說得通而已,並不具備說服力。

    真正讓長端帝和楊祿明君臣動容的,是在信的最後,楊祿明附上了裡院魂刀的概念,以及大體的製作方法。還說這件事情,他稍後會讓陸侯亮前來和他們接洽,希望艽朝也盡快研發出屬於自己的魂刀,盡快增強實力。

    這東西,就是實打實的好處了。

    長端帝從來沒有想到過還能有魂刀這種東西。

    當初整個暗影圈子吵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恰好界門失效,他們對此根本是一無所知。

    現在有了這麼一個思路,發現倒的確可以在短時間之內,極大地增長戰力。

    不管楊允佶耍什麼花招,最終還是要靠實力說話。

    只要自己的實力迅速增長,絕對不會是一件壞事。

    因此,楊允佶的行為雖然可疑,但因為奉上了魂刀這個大殺器,一下子就讓這對君臣疑慮打消不少。

    “裡院開的那個界門,有什麼反應沒有?”長端帝道。

    楊祿明回道:“自然是重點監控地帶。在將楊允佶他們接到微臣這小樓中後,便派人將其附近的區域全都使用陣法壓制,單單將那道界門留了下來。所以,裡院想要增兵,就會發現根本無法開啟界門。強行增兵,也只能從唯一的界門通過。他們不會那麼傻的。陛下,微臣這就帶人,不分晝夜繼續擴大陣法範圍。”

    長端帝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事情已經發生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想辦法彌補。

    楊允佶能攔下王曦他們,固然好。這樣,最多會讓裡院認為這群人出使任務失敗,被他們斬殺了。

    攔不住,那麼還有對界門的壓制陣法。

    只要覆蓋全境,便可使自己暫時立於不敗之地。

    目前此地陰陽不通,裡院他們想走另外一條路迂迴,進而從這邊的鬼門關出來的可能也不存在。

    本來,哪怕楊允佶不說,他們也知道,王曦等人的出使任務,絕對不是帶著和平。

    當時他們並沒有洞悉天道,所以長端帝也樂得拖上一拖,繼續固守防禦。

    只是……這終歸不是長遠之計,畢竟……鬼門關不通,此時既是好處,也是壞處啊……

    他們想拖,是因為那樣可以使界門的壓制陣法越來越廣。

    可拖久了,那麼這邊就真的是一片鬼域了。

    正當楊祿明要轉身離去的時候,長端帝突然道:“等一下!不對!”

    楊祿明立刻停住腳步,疑惑地望著他。

    長端帝再次將信拿起,反覆看了兩遍,最後輕聲問道:“陸閻君……什麼時候開始聽命於他了?”

    楊祿明一聽,稍微想了一下,臉色也開始變了。

    這是這對君臣第一次,感到了一絲迷茫。

    在三國時期,三家勢力之間的彼此博弈,爾虞我詐,就已經夠燒腦了。

    再往前,春秋戰國時期,合縱連橫,五家,七家勢力,就更是讓人頭疼。

    對於艽朝來說,很少有使用到外交的時候。

    所以,對於這種勢力之間的拉攏和離間,一直都是他們的短板,也是他們感興趣願意花大力氣學習的地方。

    只是可惜條件有限,他們只能從書本上學習,沒有辦法來實踐並觀察效果,以及總結經驗。

    這楊允佶……到底要幹嘛?

    陸閻君呢?

    楊允佶,該算作陰間的勢力,還是陽間的勢力呢?

    應該還是算陰間吧……

    華夏那邊兒的……

    畢竟他的身份雖然是裡七院副院長,但他又指揮不動多少人。

    真正的底牌,還是他手下的陰兵。

    哎呀,更頭疼了。

    華夏的陰間,又分裂成了兩股勢力……

    就在長端帝頭疼時,楊祿明卻順著他的思路,繼續加了一把火,道:“陛下……那這些天兒,藏在這太阿山裡的陰兵……到底是哪邊兒的啊……”

    如果是陸侯亮的,那就更加坐實了他已經換主子了。

    可如果是楊允佶的……這些陰兵可是屬於華夏陰間的……到這邊兒來……是會被壓制的啊……他們是來提前適應嗎?

    長端帝用手扶住額頭,倒退了一步,身旁的余鴻燾趕緊將其扶住。

    “余將軍……集合長端鐵騎,朕要去趟界門……”長端帝道。

    余鴻燾卻站立不動,道:“陛下……漢安血戰,讓陛下親自出手,已經是臣等無能了。如果陛下您要打,就交給臣等吧。”

    長端帝轉過頭看著他,道:“我印象中,你可沒這麼多話……”

    余鴻燾道:“陛下,可您是萬金之軀,為了艽朝,您可不能犯險啊!”

    楊祿明趕緊過來,將余鴻燾拉到一旁,低聲道:“余將軍,我以前給你的那些書,你怎麼就不多看一些呢?”

    “什麼意思?”余鴻燾問道。

    楊祿明道:“余將軍喲,您這可不是在表忠心啊!華夏曆史上,這種事兒太多見了!您該效忠的,該是陛下。”

    余鴻燾道:“對啊,我是在為陛下的安危著想啊!哦~~是不是我這樣說,顯得陛下實力差,需要我們保護,很沒面子?”

    楊祿明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這位長端鐵騎的主將,道:“效忠陛下,和效忠艽朝,是兩回事兒!”

    他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長端帝此刻全都聽在耳中,但對方是絕對不會介意自己這樣說的。

    說完,楊祿明拍了拍余鴻燾的甲冑,示意讓對方自己領會。

    哪怕他暫時體會不到這其中的微妙,但自己都直接把答案告訴他了,這余鴻燾應該不會那麼傻,還要再勸。

    果然,余鴻燾一抱拳,向著山下的路離去。

    楊祿明這時道:“陛下,您打算做什麼?”

    他說話要策略得多,如果發現長端帝是發神經,準備要直接開打了,說什麼也要攔住。

    長端帝道:“我要找裡院談談。”

    什麼?談談?

    現在裡院認為咱們把這一夥兒人全都給殺了,怎麼談?

    談什麼?

    “國師,先前那些費腦子的事兒,就暫時不想了,我們之後再慢慢研究。但是有一件事,卻和以前不一樣了……”長端帝道。

    楊祿明道:“陛下請明示。”

    “陸閻君那邊如果換主子了,那我們和他們之間的交易,即使依然有效,但是……卻不再受我們掌控了……而且,朕覺得,在這件事兒上,楊允佶能許給陸閻君的……絕對要比我們能給的……大得多……”

    楊祿明稍微想了一下,發現還真的如此,道:“那陛下打算和裡院談什麼?”

    “把楊允佶的身份,暴露給裡院。”

    楊祿明大驚,道:“這……這不合適吧……”

    畢竟人家才把魂刀的秘密雙手奉上,他們轉身就從別人背後捅刀子。

    這種手段,總感覺不是太光彩啊……尤其是從一個帝王的角度來說。

    “不能讓他太順了。”長端帝道,“既然他還想保留那個身份,那就偏不能遂了他的願。這也算對他的一個警告。我想,他應該能明白。”

    “可是,萬一因此,楊允佶中斷和我們的合作,怎麼辦?我們已經賠了一個閻君了啊。陛下,時間啊,我們沒有下一個五十年……不……甚至連三十年都沒有了!哪怕再過二十年,所有的將士們,都四五十歲了,還打什麼啊……”楊祿明苦口婆心勸道。

    長端帝道:“不會的,他也一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不跟我們合作,他就只能自己作戰了。而且,只不過丟掉了一層偽裝而已。他手下的陰兵,卻是實打實的。那些,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

    既然這樣,楊祿明也只得照辦,他道:“陛下,一線天的防禦,不會有問題。但光是長端鐵騎肯定不夠,微臣這就安排。此地不宜久留,還請陛下隨微臣一同下山。”

    當他們走到山道上的時候,恰好看見余泓濤帶著幾名親兵來到了山腳。

    而迎面一隊騎兵,疾馳而至,都快撞到余鴻燾面前了,才停住馬蹄。

    “是羽兒啊……”長端帝道。

    楊祿明道:“多半是為了王曦的事情而來。王曦手中和她之間,肯定有一線牽。剛才楊允佶在信中說,在跳下山崖之前,他們全體掐斷了一線牽。而這些時日,有關王曦的消息,臣也全部都對逸王封鎖了。想必事情一出,殿下有所察覺。”

    “朕記得王曦他們剛來時,羽兒就在你這小樓,你們一同派人專門去打聽過。”

    “回陛下,確有此事。只不過當時王曦多半忌憚老臣,以為是黨將軍他們專程去殺他,沒敢承認,這混小子,向來慫得很。”楊祿明道。

    “那……照實給她說吧……另外,一會兒把她的鳳羽軍也帶上,免得她私下跑去參加搜捕行動。對了,鳳羽軍現在的戰鬥力如何?”長端帝問道。

    楊祿明道:“完全按照陛下的意思,處在一個中等水平。如果逸王殿下的態度堅決,那這支鳳羽軍將來在戰場上至少也不會是一支廢物軍隊。如果逸王殿下……內心還是有所動搖的話……那這支鳳羽軍……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你確定?”

    “臣確定。逸王平時疏於操練,幾乎每天就是拉著鳳羽軍出去溜一圈兒敷衍了事,黨明將軍兼著鳳羽軍的主簿,我看過他的文書記錄,篡改的痕跡很重,很多地方,時間上對不上,為此我專門調查過,結果……”

    “結果什麼……”

    “結果就是臣所說的,逸王殿下對於軍務,完全是一種懈怠的態度。但在文書當中,卻記錄他們每天操練得十分辛苦。甚至還說實力直逼陛下的長端鐵騎。有一次微臣親自去悄悄調查,他們玩兒了一天,但第二天的文書裡面卻依然如此……而且有的時候,還會以操練辛苦為由,光明正大的放假,文書記錄都懶得編了,直接說她體恤部下,放假一天。通常那種情況下,還會派人出來買酒……”

    長端帝終於露出一個笑容,道:“那就由著她吧……”

    ……

    ……

    山腳下。

    “對不起,余將軍!”嬴瑩翻身下馬,率先對著余鴻燾拱手抱拳,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一時間,竟然把余鴻燾弄來有些不好意思。

    他按住身邊已經準備拔刀的親衛,道:“逸王殿下,是末將莽撞了。”

    “陛下和師傅,可在山上?呃……算了……余將軍您都在這裡,他們必然在山上。將軍,我先上山了。”

    余泓濤在嬴瑩與自己擦肩而過的一瞬間,突然將嬴瑩叫住,然後有些扭捏道:“逸王殿下……可否旁邊一敘?”

    嬴瑩心中有事,掛唸著王曦,可見他這樣,不得不停下腳步,隨余鴻燾來到一旁,但顯得十分心不在焉,有些焦慮。

    余鴻燾道:“有件事情,末將也只有對你說了。陛下要我集合長端鐵騎,打算親身前往界門之處,我勸阻過,可是國師卻把我攔下了……還說……我效忠艽朝和效忠陛下……是兩個概念……殿下,要不,您再勸勸吧?”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嬴瑩問道。

    余鴻燾道:“這就恕末將不能多嘴了。殿下您還是上去問陛下吧……”

    嬴瑩見他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浪費自己時間,隨口答應道:“好,我會去勸的,也不為難將軍,你軍務在身,我就不耽擱你了。”

    正當她急匆匆地向著山上跑了幾步之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刻轉身,追上余鴻燾,然後在一眾親衛的驚訝之色中,將後者再次拉到一旁,道:“余將軍,那你覺得,陛下和艽朝……哪個更重要呢?啊……我的意思是,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總得知道個由頭,才好開口勸吧?陛下萬金之軀,的確不適合冒險,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們艽朝不就亂了嗎?”

    余鴻燾像是遇到了知音,道:“末將就是這個意思啊,可這些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陛下和國師給堵住了。”

    嬴瑩道:“余將軍,你果然當得起我艽朝的棟樑!知道嗎,在華夏的歷史上,很多臣子,有的時候會做出忤逆君王的舉動,但卻全是大忠臣。”

    余鴻燾顯得有些不解。

    “其實就和今天余將軍您的情況一樣,只不過,你屈服了而已……但我不一樣,我的忠誠,哪怕是違背陛下的旨意,也依然可昭日月。忠臣,從來就只該忠於家國,而不是陛下。”

    好了,兩個月過去了,這套把戲,嬴瑩已經駕輕就熟了。

    她覺得,如果此時的她隨著王曦他們一起再去騙安井信,會把對方的褲子都忽悠走。
Babcorn 發表於 2019-7-5 16:56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女兒戎裝

    余鴻燾的執行力相當的強,大概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他便將麾下的長端鐵騎集結完畢,全部在一線天前等候。

    可沒過多久,便有一騎快馬自遠處而來,持長端帝手令,告訴他陛下已經改變了主意,回宮了。

    這命令有些奇怪,因為長端鐵騎全是重甲騎兵,不適合擔任守衛皇宮的任務,所以這支艽朝的第一軍其實並不隸屬於禁軍。長端帝走是走了,但他們幹嘛去啊?也沒個指令什麼的。

    就在他內心疑惑之時,便看到遠處又有一支明盔亮甲的白衣騎兵隊伍飛馳而來,而為首之人,正是剛見面不久的嬴瑩。

    他內心震撼不已。

    這逸王殿下說話,果然好用啊!

    兩個月左右的軍營生活,卻並沒有讓嬴瑩的樣子發生太大的改變。

    即使現在,從外表上看,也不像是有身孕的樣子,小腹依舊平坦。

    春天的陽光,本就不毒,而且這兩個月,她也沒怎麼風吹日曬地操練。還真如楊祿明暗中調查的那樣,沒事兒就出去瞎轉悠一圈,算是完成個家庭作業。然後呢,大部分的時間,就猶如當初她答應的那樣,在教大家識字。

    自然了,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什麼成果也出不了。

    大部分的鳳羽軍目前的階段是能把自己的名字給寫出來。

    對於這個結果,她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反正她又不要求這些人去讀個大學考個研什麼的……

    可光教寫字不行啊,這只是她當初答應的事情其中之一而已,眾人還眼巴巴地望著她,想從她那裡學一點兒華夏兵法大家排兵佈陣的本事。

    戰場殺敵,從來都不是靠個人悍勇。

    這一點,艽朝的認識比裡院要深刻得多。

    對於他們來說,每一個人都十分寶貴。

    所以他們更重視有組織地配合。

    只是嘛……也就比他們的外交要好那麼一丟丟……

    畢竟,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還是會有一場內亂,可以稍微增加一點兒實習的經驗……

    因此,在艽朝,如果當兵,其實是很難熬出頭的。

    因為如果沒有軍功,那就只有排資論輩了。

    相反,那些本身實力較強,能夠獨立執行任務,有機會穿過界門也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出山”去執行任務的人,能得到較快的提拔。

    比如鳳羽軍的三位隊正,張霄雲,黨明,陳永,就全部都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

    這樣看來,要想在仕途上走得更順一些,感覺個人能力又更重要一些是不是?

    的確是這樣,不過嘛,在選擇哪些人出山的時候,有一個硬性規定,得識字。而且出山之後,也不是馬上就執行任務。艽朝在蜀都一帶,有一些類似於前哨的據點。每一個剛出山的人,都會在前輩的帶領下,像實習一般,漸漸熟悉這現代社會,以免他們的言行舉止顯得突兀,進而引人注意。

    但是艽朝本身對教育,怎麼說呢,顯得比較矛盾。

    一方面,統治者關注華夏多年,知道教育絕對是個好事情。可奈何人口不多,至少有八成的人,猶如奴隸一般,在太阿山的另外一頭從事生產。剩下的兩成,雖然在這一邊看上去過著高人一等的生活,可其實也不輕鬆,畢竟艽朝養不起閒人。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教育絕對不會佔用太多的帝國資源。

    另外一方面呢,就牽扯到人性了。

    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一次政變,這是艽朝統治者的最高機密,其實歷來只有兩個人才知道。

    第一便是皇帝,第二便是提前安排好的陪跑的人選,比如說嬴瑩的父親顯宗。

    長端帝和顯宗自然都知道,不論勝負,大家都性命無憂。

    可那個位置嘛,大家的心態就不一樣了。

    嬴瑩的父親從來沒有坐上去過,而且一開始就知道怎麼回事兒,自然顯得不是那麼上心。

    可長端帝不一樣,權力的味道,簡直比毒品還要讓人上癮。

    哪怕只是當個科長,你突然把人家給擼下來,別人都會失落,更何況是一個皇位呢?

    艽朝雖小,但在這一畝三分地,這把椅子上的人,便是至高無上的天。

    所以,統治者們其實不太希望下面的人,都掌握太多的領兵技能。

    當然,這事兒不能公開來說。

    你越顯得在乎這個位置,那麼與你陪跑的那位,說不定就會越好奇,心裡就會越躁動。

    所以,艽朝對於教育,乾脆就選擇一個放任不管的態度。

    你要學,不阻止,也不鼓勵。

    反正整個國家的軍隊,就那麼兩萬左右,只需要幾個稍微有能力的將領,便可以指揮了。

    至於下面的中級軍官和下級軍官,只需要執行力夠強便行。

    這種情況下,便可以看到一種很有趣的現象。

    比如長端鐵騎的主將,余泓濤,麾下明明只有三百人,但卻是從三品,和兵部的尚書,也就只差半級了。

    但論權力,可是差得天遠地遠。

    後者,能指揮的軍隊,遠遠不是這個數。

    可是呢,大家雖然都知道會識字讀書有好處,但是當你沒什麼見識的時候,讓你坐下來,每天寫寫寫,你也不願意。反正周圍大家都在玩兒,我為什麼不呢?哪怕是去幹活,至少周圍也有人說話解悶兒不是?

    等進了軍隊,有了見識了,後悔了,可卻沒什麼機會了。

    軍隊裡又沒有教書先生,自己又不能離崗,即使想自學,操練了一天,也就累趴下了。

    更何況之前軍隊還不禁酒,大家都在喝,你不去喝兩杯?

    至於喝兩杯嘛……一旦端起酒杯來了,難道還真的就兩杯??

    “打完這局我就睡覺。”“再刷一條抖音我就睡覺。”“明天一定好好學習,今晚先玩兒。”

    這些話你說過沒有?

    你說過,那就好辦,就能理解。

    因為,大家都是人,艽朝的軍士們……也是這樣想的……

    現在好了,嬴瑩出現了,答應大家,再給一次學習的機會,鳳羽軍的人又怎麼會不牢牢抓住呢?

    對於他們來說,和嬴瑩第一次打交道的時候,人家就以一己之力,防下了整片箭雨,這對於實力為尊的軍隊來說,就已經能讓人服氣了。而後來和她相處,發現她貴為親王,卻沒什麼架子,能和他們這些大老粗們打成一片,在有身孕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喝酒,這可真是太給面子了。

    更為關鍵的一點是!

    嬴瑩人長得很漂亮啊!

    本就傾國傾城沉魚落雁的,在戎裝加身之後,又增添了颯爽英姿。

    顏值即是正義!這一點,幾乎都可以提高到天道的水平了,在任何世界,都一樣!

    所以,兩個月相處下來,對於鳳羽軍來說,只要是逸王殿下說的,那就一定是對的!

    嬴瑩在教大家識字的同時,也曉得鳳羽軍都在望著她教兵法。

    可是,那只是當初她說大話而已,她哪裡懂這些?

    眼看著就要露餡兒,她突然靈機一動,命人去砍了些木頭過來,然後馭刀給大家削了一副象棋出來,開始繼續忽悠。

    艽朝的娛樂很枯燥乏味,基本上連個唱歌的戲子都沒有。

    什麼時候見過這有有趣兒的遊戲啊。

    在嬴瑩一頓猛吹之下,這象棋幾乎快被提到和孫子兵法一個高度了。

    反正剛開始的時候,規則只有她會,所以她是怎麼下,怎麼贏。

    而像棋的棋局上,本就是代表著戰爭,每個人只要上坐下來,都感覺自己變成了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一般,著實過癮。

    嬴瑩告訴大家,還有一種叫做圍棋的,也是一樣,千變萬化,神鬼莫測,只是大家普遍興趣不高……

    “逸王殿下,果然還是您的話好使。”余鴻燾道。

    嬴瑩道:“都是盡臣子的本分罷了。因為關係不一樣,有的話,我可以說。再說了,我懷有身孕,陛下還能打我板子不成?長端鐵騎的兄弟們~得空來我鳳羽軍喝酒啊~”

    她和余鴻燾說著說著,歪了下身子,竟然是和他身後的長端鐵騎打起了招呼。

    之前曾經在鳳羽軍的營地裡,和對方鬧過不愉快,所以長端鐵騎是知道鳳羽軍能夠飲酒的。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他們貴為天下第一軍,但面前站著一個親王,而且還先給這些普通士卒打招呼,這種事兒,從來沒聽說過。大家一時之間,竟然是不知道如何應對。

    余鴻燾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正在那裡皺眉思索時,黨明從嬴瑩身後驅馬上前,低聲道:“大將軍,這樣不妥……”

    當著人家主帥的面,說這種話,總感覺有些挖牆腳的意思。

    嬴瑩這才露出一副好像做錯了事的表情,道:“啊,余將軍……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實在不行……那我們鳳羽軍去你們營地喝酒也行啊……”

    余鴻燾連連道:“逸王殿下言重了,就像您剛才所說的,大家同朝為臣,又是兄弟部隊,本該多親近走動。這次也全靠逸王殿下,才讓陛下不必親自涉險。”

    嬴瑩心中冷笑一聲。

    要這樣就好了。

    在裡三院被接走的時候,當她發現子君竟然是楊允佶,內心十分震驚,心中想的是無論如何也必須要讓王曦知道這件事。可是卻被唐否一招擊暈,沒有絲毫機會。

    剛才她急匆匆地上山,楊祿明按照長端帝的意思,將一切都按實告知。

    嬴瑩沒有想到,王曦和小一竟然都來了,而且連楊允佶都在。

    當得知他們跳崖逃生的時候,擔憂之色更是再也無法掩飾了。

    可很快,她便調整好心態。想起了自己在山腳下答應余鴻燾的事情,準備開口。

    如果能爭取到這個任務,也不錯。

    沒想到,長端帝說他來得正好,有趟差事兒要讓她去辦。

    就是去趟界門,把子君的真實身份透露給裡院。

    這可和余鴻燾說得不一樣了。

    嬴瑩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

    估計這趟差事兒,就是第一個考驗了吧。

    她正準備答應下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有些怎麼說呢……顯得絕情……更容易招致懷疑。

    於是又開口詢問是否可以參加搜尋王曦的任務。

    問的時候,表現得很是忐忑,眼睛時不時去瞟長端帝。

    長端帝似乎很是滿意她的這個反應,但還是拒絕了。

    她做出十分失望的樣子,又望向楊祿明,可後者關心則亂,趕緊給她使眼色,讓她不要再多說了。

    她只好滿臉鬱悶地轉身就走了。

    所以,整個過程,其實對於此事,她一句話都沒有勸長端帝。但在余鴻燾眼裡,自然就覺得嬴瑩果然是個神人,同樣的事情,不同的人說,效果不一樣。

    他和嬴瑩一樣,都是從三品,品級相同,又不互相隸屬。自己的長端鐵騎雖然可以吊打鳳羽軍,但以後最好還是和這位新貴搞好關係。而且,這逸王殿下雖然年輕,還是個女子,但實力還行,對艽朝也是忠心耿耿,據說也體恤部下,就是……在軍務上……貌似不怎麼在行……

    嬴瑩道:“好,那就說定了,今天晚上,去你們軍營喝酒。我知道,你們不敢擅離駐地,但是我們敢啊~哈哈哈哈~哦,對了,這是陛下的手令,讓我們兩支軍隊一起去把事情給辦了。”

    余鴻燾一愣,什麼叫說定了,自己根本沒有答應好不好?他下意識地接過手令,驗證了一下,沒有問題。

    只是此話一出,身後一向沉默寡言的黑甲騎兵們都發出了低低驚呼之聲。

    鳳羽軍還敢擅離駐地?

    嬴瑩自己說的這話,自然知道這個話題很敏感,見效果達到了,立刻轉移話題道:“說起來,是哪個不張眼睛的,在漢安血戰給了我一刀?”

    她本是玩笑一句,試圖以這種方式來拉攏大家的關係。

    男人嘛,不管是戰友還是對手,只要交過手,就總有一些不一樣的情愫。

    可是沒想到長端鐵騎居然這麼老實,還真有一個在最前排的黑甲騎士道:“殿下,是末將。之前冒犯殿下,末將死罪!”

    長端鐵騎,醫巫雙修,武力強悍,最渣的人,都是從五品,每一個人都可以稱將軍。

    嬴瑩稍稍愣了一下,道:“要得嘛,那余將軍,今晚……我就把他往死裡灌了哈。這可算是給我賠罪了哦~”

    余鴻燾有些不習慣嬴瑩突然冒出來的華夏蜀地方言口音,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嬴瑩便已經驅馬上前,開始進入一線天了。

    白衣的鳳羽軍歡呼一聲,立刻跟上。

    今晚又可以喝酒了!

    有些膽子大的鳳羽軍居然不顧紀律,直接高聲道:“余將軍,我們出酒,你們出肉,剛才大將軍都說了,今晚是給她賠罪,完全說得通,吏部和兵部的老爺們不會這麼不給大將軍面子的。”

    余鴻燾有些哭笑不得。

    但不知道為何,他突然覺得,這個禮賠得……似乎也不是那麼……不情不願……

    手下的兒郎們……也的確很久沒有沾酒了。

    “鳳羽軍!加速前進!把長端鐵騎給老娘狠狠甩在身後!我們要第一個衝出一線天!”嬴瑩突然回頭喊了一句。

    男人……都很幼稚……

    嬴瑩早就知道這一點了。

    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獎勵的……毫無意義的比賽……都一樣能刺激到他們……

    一息之後,身後便傳來轟隆隆的馬蹄之聲。

    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軍士“嗷嗷”的怪叫。

    “大將軍……鳳羽軍可是輕騎兵啊……”余鴻燾的副手和他並駕齊驅,詢問是否真的要這樣。

    “追!莫墮了我長端鐵騎的威名!”

    猶如平地驚雷聲勢更為浩大的鐵蹄之聲響起……

    嬴瑩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果然啊……再大的男人……都是孩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0 22:27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逃出生天

    艽朝的疆土比不上華夏,可太阿山卻縱貫全境,山勢巍峨。

    好在王曦他們只用橫向穿過即可。

    和上一次在日本被裡院以及陰陽師聯手追捕比起來,王曦覺得這一次要小兒科太多了。

    至少,不會有隨處可見的攝像頭以及密密麻麻的哨卡。

    他相信,遺人沒這麼多人力來完成這項工作。

    唯一可能需要注意的,便是陰兵。

    但現在雷雲已經全部化為雨水,早就消失不見。此刻天色尚早,失去了雷雲的遮掩,子君的陰兵應該會有諸多顧忌,不敢肆意現身。

    當初他們從一線天橫穿太阿山脈,並沒有花多長時間。

    但現在不一樣,即使刨去雲良道長拖累隊伍速度這個因素不談,腳下的山路,也實在難行了一些。

    「看來還是不行,節約點靈力,下一次嘗試開啟界門,出山後再說。」王曦看著眼前掙扎跳躍著的小黑點,無奈地收起了刀。

    小柳琴乃道:「王醫生,我們一直都是走的直線。從之前經過一線天的時間來算,速度降低了十倍左右,不過估計再有兩到三個小時,便可到達太阿山的另外一頭。太阿山雖長,但還是單薄了一些。出去之後,如果界門依然無效,而且來時的界門也被毀去,我們該怎麼辦?」

    王曦似乎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道:「如果那樣,便繼續深入腹地。山的那邊地域廣袤,更適合逃亡。不過,還是要先去界門那裡看看,裡院已經知道我們出事了。」

    「王醫生,這不是裡院是否已經知道了的問題。而是那道界門並不隱蔽,估計在我們過來不久之後,便已經被遺人嚴密監控。我們現在主動往界門那邊撞,估計人家早就擺下了天羅地網,等著我們去鑽。」小柳琴乃道。

    王曦道:「沒事,還記得我們的界門所在的大概位置吧?我們稍微離遠一點,讓小一的蠱蟲前去探查。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便立刻就走。既然來得時候那裡能開啟界門,至少說明那裡還沒有被壓制。我們只要越過那條線,再繼續深入,總會有機會的。我不相信,他們能全境覆蓋這種古怪的陣法。當然,如果是我想錯了,那就沒辦法了。「

    這個時候,他背上的雲良道長開口了,道:「關於界門的問題,應該不會錯了。畢竟之前,連天道都親自過問了。界門的原理,符合你所說的太極模型。」

    王曦道:「雲前輩,不是我的太極模型……這就是道家最基礎的太極。沒想到,最後的一切,居然又返璞歸真了。是我們之前把事情想得太過於複雜了。」

    雲良道:「先前,我在你背上的時候,感覺到你使用紫石英決,將褲子口袋裡的什麼東西給燒燬了……」

    王曦稍微有些吃驚,他本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但忘了雲良一直在自己背上,是最有可能發現自己小動作的。

    被燒燬的,自然便是楊允佶最後給他的紙條,上面明確指出了子君就是他的師公時信德。

    剛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確覺得有些震撼。

    可當時他要躲避實際上根本不存在的追兵,一直不敢靜下心來詳細想這件事。

    等再次上路之後,他便開始思考此事。

    如果說師公是子君的話,很多事情都能說得清楚。

    他的權力過大,能調動足夠多的資源來對自己進行遮掩。

    可是,卻依然有些事情無法完美解釋。

    再加上有個感情因素在裡面,讓他不願意相信此事。

    畢竟當初在蜀都大學的時候,就是師公親自前來救他。

    王曦道:「沒什麼,覺得有點兒冷,給自己印了個決。」

    他知道,一行人當中,也就雲良的修為最高。

    即使身受重傷,要發覺自己說謊,也依舊不是什麼難事。

    於是,說完之後,輕輕掐了雲良的大腿一下,示意後者不要繼續再追問了。

    雲良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領會到了他的意思,沒有追問,只是道:「這場浩劫,裡院會和我們一樣,死磕到底吧?」

    道家向來如此,如果天下太平,他們便躲進深山,不問世事,甚至比裡院還懶。

    可一旦有什麼蒼生劫難,他們便會背著三尺青鋒,出山濟世。

    他不知道王曦有什麼難言之隱,他只知道,遇上了這種事情,道家會責無旁貸地站出來。

    哪怕孤掌難鳴,也依然如此。

    即使最後一個道家的傳人都因此而戰死,他們也不怕。

    畢竟道家……是最不怕斷掉傳承的一家啊……

    他們堅信,世界的本源就是道。

    而早在道家出現之前,道便存在了。

    所以,就算道家沒有了,只要道還在,總歸還是會有人再次發現真理。

    道的土壤還在,那便一定會有種子自己冒出來,最後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再次為這個世界遮風擋雨。

    王曦聽明白了雲良的意思,只不過是換了個角度在繼續先前的問題,於是道:「一定會的,而且……我們兩家一起,把佛家也給拖下水,如何?」

    他開了個玩笑。

    因為佛家歷來不主張大開殺戒。

    他們很少遇到零和博弈的情況。

    即使真遇上了,他們也仍然能以慈悲之心,割肉喂鷹。

    但這次不一樣,即使他們不開口,佛家該如何選擇,也早就有了答案。因為割他們自己的肉,他們可以答應。可要割蒼生的肉,他們就不干了。

    至於裡院……和他們談什麼天下蒼生?光零和博弈一條,就注定了只能你死我活。那死的必然不能是我。

    最多將你們全都幹掉之後,逢上清明祭日,多給燒點兒紙錢罷了。

    裡院……就是從不義之戰的戰火中生出來的……

    在那醫巫互戮的遠古時代,正義二字,幼稚得可笑。

    雲良道:「小友,把我放下吧……我堅持不了那麼久了……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們道家有秘法,我能處理好自己的靈魂……」

    王曦自然不肯,可還沒等他開口,雲良又道:「小柳姑娘,你身份不一樣,勸勸他吧。少了我,小隊的速度會快很多,而且遇上戰鬥,也不用分心。我的靈力,已經不多了……」

    小柳琴乃哪裡敢答應。

    雲良繼續道:「我們道家,和你們陰陽師……沒什麼糾葛。但裡院和你們,淵源就深了……咳咳……只要護著王曦和小一回去,便是大功一件。小柳姑娘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於公於私……該做什麼選擇……」

    都說殺人誅心,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對於雲良道長這種人精來說,早就知道小柳琴乃的軟肋在哪裡了。

    於公,他的方案自然是最優,少了他這個累贅,隊伍的生存率要高得多。

    於私,小柳琴乃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有了這麼一個誘惑在眼前,她沒道理拒絕。

    但這人,都有一個慣性。

    當初在裡十院的時候,小柳琴乃和中根勇專門負責王曦師兄弟幾人的接待事宜,一切都以他們為中心。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個習慣。即使現在雙方完全平等,但面對王曦的時候,小柳琴乃內心中也依然有種一切要以對方的意願為優先的觀念。

    她望向王曦,稍有些動搖。

    王曦沒有回頭,道:「知道你們大家都乏了,其實我也累了,但說說話還是可以的。你們就當聽我講故事吧……算上這次,我已經三次踏上逃亡的路了。第一次,是去年我的生日,糊裡糊塗地就開始逃亡。那個時候,我什麼都不懂,就知道跟在兩個師兄後面,他們說什麼,我就做什麼。他們嫌棄我笨,讓我呆在哪裡不動,我就會乖乖聽話,一步都不敢挪。知道當時我們逃亡是要躲誰嗎?嘿嘿,就是躲裡院!情況是不是很糟糕?

    「到了第二次,我個人的情況要好一些了。懂的東西多了,會的套路也多了,裡院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但是呢,整體的情況反而更遭了。因為……這事兒小柳琴乃知道,那一次,就我還有小一,以及師姐。我們三個人,要躲避的是裡院加陰陽師還有整個陽間力量的聯合追捕。不僅如此,我們還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通,和家鄉離著一片汪洋大海。可那種情況下,我也依然不敢放棄。因為那時我怕,我怕裡院一旦抓到我們,師姐就完了。

    「沒有想到,事情還真的可以越來越糟。這第三次逃亡,就直接來到了異界……在這方天地,除了我們幾個,便不再有友軍了。但是又如何呢?至少我知道,界門一旦開啟,我就能直接回到蜀地,連機票都不用買一張。明明應該是充滿希望的啊,雲前輩你又為何如此悲觀。甚至真的被遺人追上,我們也該奮力一戰。結局雖說沒有懸念,但也不該提前了結自己。我們幾個知曉的東西,又不牽涉到什麼頂級機密,被他們知曉了又如何?說句不好聽的,雲前輩你的道術,還沒有到那種程度吧?小柳琴乃也一樣,她的陰陽術,肯定還沒有壓箱底的東西。所以,唯一可惜的,就是我們沒能把消息傳回去。」

    雲良道長輕笑了一下,道:「王曦小友,你安慰人的話……還真的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啊……沒什麼乾貨……」

    小一在一旁道:「但云前輩你別小看他啊,真的,他每次說不會有事的,最後都真的沒事。而且王曦又不是沒有計畫……」

    小柳琴乃這才開口,道:「雲良道長。我們好不容易和裡院有了這麼份情誼,要是這個時候又因為拋棄你,而和道家結怨,那可就算又做蠢事了……而且……」

    「什麼人!?」王曦突然打斷了小柳琴乃的話,望向了後方。

    幾個人瞬間神情戒備,迅速散開,盯著不遠處的一顆樹。

    只見四五名陰兵出現在樹前,各自提刀,陰森森地看著他們。

    被追到了……

    就在王曦心頭盤算到底是戰還是逃的時候,又有幾名陰兵出現……

    接著……陸陸續續地……總共有二十名多陰兵現身……

    此處樹木茂密,它們全都站在陰影處,沉默不語。

    跑,是跑不掉了,唯有一戰了……

    王曦將雲良放在地上,道:「雲前輩,不可御劍,你的靈力不多,護住自身要緊。」

    說完,喚出塵縛,將兩張金色的聚靈符附於其上。

    他知道,只要開打,那就沒完沒了了。

    因為動靜注定小不了。

    會有源源不斷地陰兵,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

    可就在這時,一名為首的鬼將百夫長開口了,道:「弟兄們,注意了,要抓活的。沒想到我們運氣真是好,剛從界門出來,就碰上了這麼件好事兒。」

    王曦長嘆了一口氣,終於,決定在生命的最後關頭,說點兒裝x的話了。

    慫了一輩子,即使當自己實力強悍之後,漢安血戰之後面對貝兒,也一樣慫得可怕。

    自己以前幻想過的那麼多裝x的劇情,倒頭來一次都沒有實現過。

    「遇上我,對你們來說,的確是一件大功勞。但是先遇上我,卻不見得是件好事……」

    因為,你們沒見過魂刀狀態下的塵縛,到底有多麼暴力!

    在我的聚靈符用完之前,來一個,死一個!

    王曦心念一動,塵縛便飄至身前。

    可下一個瞬間,塵縛居然沒有聽他命令直接射向敵軍,反而是飛速地衝向小一,然後圍著她瘋狂地旋轉,形成的氣流,竟然是直接將小一強行拉扯至他的身邊。

    然後,塵縛又用刀氣包裹著小一的手臂,將她舉著哀木的右手,給抬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它又重新回到王曦的手上,正對著前方,自行將刀內所有的靈力激發而出。

    王曦先是不明白,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這隊陰兵說的什麼!?

    他們說……他們是從界門過來的!?

    意思是……此處已經可以開啟界門了?!

    「小一,開界門!」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出聲提醒。

    小一從來都是王曦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懂沒關係,照著做就是。

    於是……一道界門緩緩開啟。

    「琴乃!背雲前輩走!」王曦大喜過望,連忙喝道。

    這些陰兵顯然沒有料到會有這麼個變故,趕緊作勢欲攻,可王曦哪裡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在小柳琴乃通過界門之後,趕緊和小一鑽了過去,最後留下了一張雷符扔在地上。

    ……

    ……

    隨著被雷符攻擊而消失,一群陰兵聚在了一起。

    這時再仔細看,這支人數不多的陰兵小隊裡面,竟然有六名百夫長!

    「大人,怎麼辦?」一名陰兵出聲道,「而且……我們不是從界門過來的啊……」

    他顯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被詢問的那名百夫長和其他五名百夫長稍微對了一下眼色,然後突然暴起,對自己手下的十來名陰兵揮起了手中的長刀。

    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一名百夫長道:「現在分成兩隊,我去向子君大人匯報,說已經將王曦等人護送回了華夏。你們在此地,繼續搞出點動靜,將長端帝的人引來。陰兵死後,不留證據,就說遇上了王曦他們,打鬥中,無意間將此處的壓制陣法毀掉了,讓他們逃了回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0 22:27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入套

    意外逃脫,讓王曦根本來不及細想其中的不合理之處。

    當一回到華夏,王曦便四下打量起來。

    這裡竟然是在一處小巷子,感覺從天而降的四人將正在這兒抽菸的一名漢子給嚇了一跳,稍微愣了一下,趕緊拔腿便跑。

    他一跑,王曦下意識地就要去追。

    可是巷子很短,只一個眨眼而的工夫,人就消失不見了。

    要想衝出去繼續抓人,那還不得製造更大的混亂呢。

    「算了,最多就是多點兒道聽途說的古怪傳說罷了,我們陰陽師有些時候偷懶,就由著去了。」小柳琴乃道。

    王曦心想,怪不得你們日本的都市傳說那麼多,全都是你們偷懶造成的。

    他沒有繼續管這件事,開始將雲良道長背過來,然後替他注靈,這樣大家再出去的時候,就都因為二代白大褂的緣故,看起來十分普通了。

    此時大概是下午六點左右的樣子,一走出巷子,便是一條不寬的街道,人卻很多,顯得十分熱鬧。

    他讓小一去打聽一下最近的醫院在哪裡,但小柳琴乃卻自告奮勇地接過了這差事兒。

    對於和人打交道,她可是行家。

    果然,隨便在路上扯了個年輕小夥子,輕言細語地交談了幾句,便得到了答案。

    「走,先去醫院!雲前輩需要大量補液。裡院自己會找到我們的。」他指了指右手腕,那裡有皮下的定位器。

    相信從他們回來的那一剎那,裡院便已經捕捉到了他們的信號。

    ……

    ……

    裡院的速度很快,當他們剛將雲良道長安頓好,就已經來人了。

    可以說,不管是哪裡的駐外辦,都不可能有人不認識王曦。

    他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上頭來了個莫名其妙的指令,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一個鎮醫院,但還是立刻趕來了。

    這所鎮醫院沒有駐外辦,所以王曦還在和主管醫生扯皮,說千萬不要報警。

    畢竟雲良道長這傷勢,怎麼看都不像是意外。

    可他越是這樣說,主管醫生就越是懷疑。

    剛好,駐外辦的兩名醫生趕到了。

    一看是真人版的王曦,二話不說,也沒瞎打聽,一個人開始向上級匯報,另外一個人就直接將主管醫生拉走了。

    過了一會兒,來人將手機交給王曦,示意他來說。

    「小師弟啊,你們搞什麼烏龍啊?」柳瑗的聲音從電話來傳來,「怎麼從浦鎮回來了?讓楊主任聽電話。」

    王曦語氣一沉,道:「楊……楊主任……為了掩護我們撤退……已經殉職了……」

    柳瑗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道:「什麼!?之前楊主任給我們發消息,說是你們不小心自己把一線牽弄斷了啊!更早些的時候,楊主任自己不也搞過這麼一出嗎?」

    王曦頓時覺得不對勁,道:「我們和遺人之間,徹底鬧翻了。剛剛才逃回來,是楊主任和不慧大師留下,擋住了陰兵,我們才得以逃脫。」

    柳瑗道:「什麼!?楊主任死了!?你都在說些什麼啊?到底是遺人還是陰兵?」

    哎?對啊……貌似最後……除了楊祿明的門人之外,並沒有其他遺人了……

    從頭到晚,反倒是陰兵在攻擊我們啊……

    「好像都有吧……」王曦不確定地道,「柳師兄,讓去接應我們的兄弟們趕緊撤回來,遺人有一種陣法,可以壓制界門的開啟,一旦過去了,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柳瑗道:「接應?我們沒派人去接應你們啊……」

    呃……按照柳師兄的說法,如果他們從楊主任那裡得到消息,一切平安,的確會認為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弄了半天,援軍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啊……

    還好我氣運強……自己跑出來了……

    要是真的傻乎乎地跑回界門那邊去瞧,說不定就是另外一種結局了……

    如此說來,還真得感謝最後出現的那隊弱智陰兵了。

    王曦覺得這裡面的故事實在太過曲折,正準備三言兩語把最重要的事情給柳師兄說了,可沒料到柳瑗居然又道:「呃……小師弟,先不說了……師傅找我,你們自己打車回來,你那兒離裡三院不遠,派去你們那裡的,是……我去!小師弟,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楊主任回來了!!」

    柳瑗這次的聲音更高了。

    這次真的是活見鬼。

    前幾秒王曦才說楊允佶戰死,現在人家就突然出現了!

    「真的!?」王曦不疑有他,趕緊道,「讓我和楊主任通電話!」

    柳瑗稍微明白了,這裡面可能有什麼誤會,於是沒掛電話,一路小跑,趕緊來到了趙竹仁和楊允佶身前。

    此時,只見楊允佶全身上下破破爛爛,還有好多皮外傷,樣子十分狼狽。

    他把電話遞給了楊允佶,輕聲道:「是王曦。」

    楊允佶接過手機,但沒有和王曦通話,反而是和趙竹仁先聊了起來,道:「三院長,我這盤可能出大事兒了……能不能想辦法保我一下啊?」

    趙竹仁望了柳瑗一眼,後者道:「除了不慧大師,所有人都有定位信號了。」

    也就是說,目前只有不慧大師尚且下落不明,其他人都已經安全了。

    「出什麼事情了,楊……副院長……」趙竹仁也依然不習慣他的稱呼。

    楊允佶苦著一張臉,道:「還副什麼院長啊……這一次……哎……」

    接著,楊允佶將他們此行的一切見聞,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只不過在最後有關天道的部分,依然沒說。這些東西,他得留給王曦來說,才讓故事講得圓。

    他只說,王曦有所感悟,但是卻沒來得及詳細溝通,天雷便降了下來,之後他們便失散了。

    他和不慧留下了抵擋敵人,最後不慧陣亡,但他卻因為有了裡院主任醫師的身份,遺人想從他身上獲取情報,所以陰兵將他生擒了,並且很快就利用一線牽給裡院傳遞了假情報。更糟糕的是,在長端帝親自使用的南華之下,他沒有識破幻境,說出了很多東西。

    而且這還不算完,事發不久之後,他就趁一個機會逃了回來。

    可是他越想越不對勁,覺得這是人家故意放他回來的。

    不然的話,守衛不可能如此的鬆懈。

    當時那種情況,他本該插翅難逃才對……

    說到這裡,趙竹仁也意識到事情大條了。

    楊允佶雖說只是裡院的一名中層,但好歹也是一個科室的副主任,知道不少秘密。

    現在人家故意將他放回來,很明顯就是留他一命有用。

    楊允佶早就知道,電話的那一頭是王曦,通過給趙竹仁的這番話,自然也將事情的一些因果解釋給了王曦聽。

    見趙竹仁在那裡皺眉思索,他表現出這才意識到手上還有個電話的樣子,又開始和王曦說了起來。

    結束通話之後,楊允佶便再次提供了一個情報。

    說遺人有辦法對界門的開啟範圍進行陣法壓制,也就是說,即使裡院洞悉了界門的所有秘密,但也不能對遺人展開突然襲擊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要和遺人比速度。

    如果要決戰,那就必須要快!

    趁遺人的陣法沒有覆蓋艽朝全境的時候,便傾巢而出!

    這個情報也相當重要,而且趙竹仁也馬上從王曦那裡得到了證實。

    他安排人將界門守住,然後帶著楊允佶趕快返回了裡三院,幾乎和王曦等人前後腳。

    這次的院長會議就顯得效率了許多,僅僅兩分鐘,便全體上線。

    王曦在會議上,將有關天道和兩個世界的真實模樣再次描述了一遍,順便把零和博弈這種自己的看法也提了出來。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被王曦的話語給震住了。

    大家現在終於明白,嬴瑩之前所說的那條天道允許生存,是什麼意思了。

    生物都是自私的,為了自己的生存,不擇手段,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獲取更多的資源,才是真正的天道。

    因為這是最原始的本能!

    而天道,從來都是原始的!

    是人類發展出了文明,有了各種善惡觀,人為的定義了正義與邪惡……

    但天道不管,在它那裡沒有善惡之分。

    兩個陰陽,都是它的子民。

    彼此攻伐,它都不會在意。

    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能把它的世界給弄沒了。

    遺人是弱勢,通過魂飛魄散的方式讓這邊的陰陽都大大縮水,最多也就是陰陽雙魚和黑白二點的主次易位。

    可如果裡院和地府再要對遺人進行亡族滅種,那就是要滅掉黑白兩點了。

    那個時候,就只剩下陰陽二魚,離真正的陰陽火拚,也就不遠了……

    等王曦說完,大家沉默了大概兩分鐘,時信德開口道:「這件事情倒不難辦,我們只用征服即可。這件事情,現在的裡院能辦到嗎?」

    四院長葛利道:「不好說,目前十座裡院,加上裡十一院,都不足一萬人。而且一線的主力臨床科室,人數就更少,大概在六千左右。如果按照楊主任他們所說,遺人的太阿山以西,還有大量的子民,那對方的數量至少是五十萬起。我們就算加上道家和佛家,力量也略顯不夠。而且……」

    而且大家肯定要遵守一個最基本的原則。

    陽間事,陽間了。

    也就是說,陸侯亮和子君不出手,那麼地府也就不好出手了。

    牽涉到天道,可千萬不要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況且,這場戰爭,從性質上來說。

    也不算完全的正義之戰,歸根結底,也不過是資源的爭奪罷了……

    不存在什麼有理還是沒理。

    最多,可以將其稍微偷換一下概念,說成是復仇之戰。

    「王曦,楊副院長,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我隔著屏幕都發覺你們兩個不對頭了……」裡四院副院長郭兵開口道。

    院長會議,一般情況下副院長不開口。

    可她剛升為副院長,估計不怎麼曉得這條潛規則。

    而且她有錢,哪裡會管這些,各院都會給她面子。

    其實她不說,大家也都發現了。

    在時信德開口之後,王曦和楊允佶就開始在不斷地交換眼色,神神秘秘的。

    楊允佶趕緊把頭搖來跟撥浪鼓一樣,似乎臉上的肥肉都快甩出來了一般,道:「沒有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王曦也支支吾吾道:「呃……沒什麼……就是見到楊主任還活著……我……我……高興……」

    這兩個人,一個境界低,一個氣息不穩,說謊話一眼就被看穿了。

    對於王曦來說,這可是第二次了……上一次……還是他和嬴瑩在房間裡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後……

    「楊副院長,到底怎麼回事?」石建泓開口了。

    楊允佶是他的部下,他來問自然最為合適。意思是不管有什麼事情,說出來我給你兜著。

    楊允佶看是自家院長發話,連忙將之前那套說辭拿出來再講了一遍,並且請求院長責罰。

    大夥兒一聽,是這事兒,都覺得有些無奈。

    在這個圈子,很多時候,一個人是否忠誠,與自身意志完全無關了。

    很多院長級別的人捫心自問,在那種情況下,換作是自己,估計也有可能無法識破幻境,進而洩密並且被對方所利用……

    「回來了就好,至於遺人是否是故意放你回來,也不用擔心,接下來的戰爭,你不出現在戰場上,我們將你囚禁起來,他們便做不了文章,還可以證明你的清白。」石建泓道。

    楊允佶見如此輕描淡寫的處理,連連點頭。

    裡院如此,既防範了他有可能被遺人利用的可能,也將他徹底摘了出去,接下來,他只用看遺人和裡院火拚就行了。

    反正自己和王曦都說了,要戰,就必須趕快,再晚的話,等界門開不了的時候,可就被動了。

    「子渝,將楊副院長扣下,他沒說實話。」時信德突然開口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再次望向了時信德。

    時信德道:「裡七院的人,什麼時候在乎過這個,他們成天犯的規矩,比其他九座裡院加起來還多。全是讓石院長和黃院長慣出來的壞毛病!」

    趙竹仁起身,卻被常玉稍稍攔了一下,只是後者突然意識到各位院長都在線,又退了下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王曦站了出來,擋在了楊允佶的身前,道:「師……師傅……」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現在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只要是師公說的話,都得考慮再三!

    他這個行為更是讓大家覺得稀奇了。

    你們趙家軍祖孫三代都在,現在一個徒孫,居然準備公然對抗師公和師傅了?

    良久,王曦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正要開口,卻被楊允佶從身後一把摀住嘴巴,道:「傻兒!不要說!說了你就沒命了!三院長,我跟你走,去你們醫教部,我願意被封閉靈力靈識!」

    這下更是勾起了大家的好奇!

    你們兩個出使這一趟,雖然是這個結局,但好歹也算得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至於楊允佶,算下來也該是功大於過。

    即使有些事情隱瞞了下來,裡院最多也就是想著把事情搞清楚弄明白,犯不著到了出人命的地步啊!

    而且,現在居然是楊允佶要來保王曦……

    王曦被楊允佶這一激,右腿一彎,竟然是直接踢到了楊允佶的胯下……

    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用出來了啊……誰想得到啊……

    楊允佶吃痛不已,摀住襠部,在那裡齜牙咧嘴道:「王曦……求你了……別說了……即使是三院長……也不能說啊……」

    王曦抓住這個機會,道:「子君的身份……可能是師公您……」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0 22:27
第一百三十四章 辭職

    趙竹仁終於停下了腳步,所有的人都面色凝重。

    這種指控,可不是敢拿來開玩笑的……

    而且看樣子,楊允佶也是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才阻止王曦說出來。

    「繼續說。」時信德打破了沉默。

    楊允佶一副十分沮喪的樣子,道:「我不說,要說他說!」

    王曦見話已經說開了,便將楊允佶曾經被長端帝單獨留下來的事情,也一併講了出來。

    楊允佶對此,也是全盤照收,統統承認。表示長端帝的確曾經試圖策反過自己,而且自己也答應了對方。甚至他還認為,長端帝將他故意放回來,便是一種先表示誠意的行為,示意他們之間的交易繼續有效。

    「這麼說……他們現在是打算聯繫子君,使用陰兵參戰了?」時信德問道。

    楊允佶做出一副老實的樣子,道:「我只能這樣猜測了……在之前,界門不通,他們那邊的鬼門關又被毀了,很可能急需溝通,安排下一步的行動。而且……連我們都想明白了,哪怕和他們不打這一仗,五十年後,他們也會被時間給拖垮了……當然,也可能是他們想聯繫子君,盡快將另外一邊的鬼門關重新打通……現在的情況是……雙方都急……卻又都不急……哎……有些矛盾……但你們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長端帝急,自然是因為他們怕被時間給拖垮。

    裡院急,第一是因為洞悉了天道的秘密,第二便是有了個新情況,遺人能阻止界門的開啟。

    可從實力上來說,遺人明顯處於劣勢,不該率先發起決戰。

    而裡院呢,自然也一樣,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

    他們需要做好輿論公關,制定作戰計畫,聯繫其他修真勢力,安排各種後路,甚至還得留下一部分人專門來處理裡院的日常事務。

    「要我說……可能是長端帝的故意挑撥……說不定他放我回來……就是為了噁心院長大人您一下……」楊允佶再次開口道。

    時信德苦笑道:「但不管怎麼說,把我給扯進來了,那在沒有把我徹底撇乾淨之前……我就不適合參與任何決策了……」

    楊允佶趕緊道:「對對對對!院長大人!搞不好他們就是這麼個意思,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解決掉了我們一個院長。成功了,固然好,失敗了,也沒什麼損失……」

    「但你內心,還是相信了……對吧?不然為何阻止王曦,還說會出人命?」時信德道。

    楊允佶低頭不語,沉默兩三秒,才道:「我是真的不相信啊……」

    這句話氣息倒是穩定無比。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時信德絕對不是子君,他自己才是。

    「楊胖子,我看你是肉多了不知道怎麼燃燒脂肪了!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裡一院的副院長陳禮忠出言呵斥道。

    時信德阻止了副手,道:「楊副院長世代忠良,對裡院的忠心毋庸置疑……他……也只能做這麼多了……你和我這個小徒孫,是否本來打算將此事按下,接下來私自調查?」

    這些當然沒有。

    楊允佶當時只是給了王曦一張紙條,其他什麼也沒說。

    但他知道,王曦會順著他的思路往下想的。

    因為也就只剩下私自調查一條路了。

    「世代忠良?」有些不明就裡的院長開始重複著這句話。

    這時,石建泓開口了,道:「可能有的院長不瞭解,楊副院長的家族……在裡院的人事記錄當中……往上可以追溯到唐朝時期……他們家族每一代,都有靈力覺醒之人……自華夏立國之後,太醫院改為裡院這短短幾十年內,楊副院長的爺爺和父親,都曾在裡院任職,分別是裡一院的麻醉科副主任以及裡九院的內科副主任……在這兩座裡院的靈堂……供奉著二位前輩的靈位……楊家……世代皆為裡院戰死……鮮有善終之人……哦,楊副院長的父親,還曾經和院長大人短暫共事過……」

    時信德點點頭,表示知曉此事,道:「所以……要論忠誠……以及傳承……楊副院長無可挑剔……這也是我們為什麼最終選擇他出使艽朝的原因之一……」

    楊允佶依然低著頭,沒有講話。

    這可是他的另外一個秘密。

    石建泓所說的,全都是真的,他們家族傳承至今,全都在裡院任職。

    可是,事實的真相,卻無比的殘忍,甚至畸形和變態。

    楊允佶,不,在這個事情上,用子君來稱呼,更為準確。

    在每一次行將就木的時候,他便會奪舍自己的子代,從而偽造出自己戰死的假象。

    等他全盤接受了子代的記憶之後,便可以輕而易舉地使用子代的身份繼續生活下去。

    這樣,既完美地避開了奪舍之後再次奪舍需要的三年之期,也讓他的各種計畫更具備延續性。

    他結過無數次的婚,生了無數的孩子,至於在楊允佶這一代,當他奪舍楊允佶之後,也一樣表現出對余婉的愛慕……

    更重要的是,有了這麼一個恐怖的家族傳承,讓他在面對一切質疑的時候,都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那四個字。

    世代忠良!

    只不過,他不會說,他會讓別人來說。

    因為他接觸過每一代的裡院中人,和他們打過交道,產生過羈絆,對方往往會對他這種家族背景產生一種仰慕和敬重。

    到了楊允佶這個身份的時候,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計畫便可以開啟了。

    可儘管如此,他都依然想著有後路。

    提前和王曦這些小輩打好關係,如果事情沒有成功,那他便繼續生兒育女,等待下一次奪舍。

    等王曦等人成長為裡院的大佬的時候,這些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兒子也就是再次奪舍之後的子君有著怎樣顯赫的家世,在必要的時候,依然會站出來替他講話。

    這個如意算盤簡直打得太妙了,只是在他的眼中,捨棄了人世間的親情和愛情。

    或許當他和某人相愛的時候,的確是全身心的投入,但最終的目的,仍然不過是將其當做一個工具……

    至於子代,更是如此。

    或許從小溺愛,但總有一天,會徹底霸佔對方的**。

    上千年來,地府和裡院都從來沒有發現過這種現象。

    他們不知道,就猶如器官移植在直系親屬之間匹配率極高一樣,奪舍也是如此。

    不管是親代奪舍子代,還是子代奪舍親代,幾乎就不會有失敗的情況。

    因為從純現代醫學的角度來說,這兩具**,相似度很高……

    只是這個秘密,只有子君一人知曉……

    楊允佶聽得時信德為自己說話,感激道:「院長大人……這……哎……事情怎麼會到了這一步……王曦啊……你忍一下不就好了嗎?就算有所懷疑,我們兩個私底下調查,不要弄來人盡皆知……至少院長大人還能走在抗擊遺人的最前線啊……」

    「我們……我們其實……其實可以……」王曦這下才是真的不敢說了。

    他雖沒有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再次查時信德的魂。

    楊允佶搖頭道:「之前時間緊迫,有一件事情,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查魂……對子君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子君的本體很可能沒有任何問題,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接下來,楊允佶又直接把當初給長端帝解釋他如何逃脫閻君查魂的話,再次給各位院長說了一遍。

    這時,大家才知曉居然還能有這麼一個時間差在裡面。

    「長端帝為何給你說這些?」趙竹仁突然問道。

    楊允佶道:「三院長,還不是為了放我回來誣陷院長大人……」

    良久,時信德道:「哎,這把年紀了,也經不起折騰了,你們盡快擬個人選出來吧……我的那票,這次誰也不給……當做棄權處理吧。這樣,也就不會出現平票了……」

    「師傅!」趙竹仁和常玉同時喊出了聲來。

    時信德要辭職!

    「沒辭職之前,我還是裡一院的院長。這裡是院長會議,請三院長和常院長注意身份,叫我一院長……」時信德慢騰騰地起身,一旁的陳禮忠趕緊去攙扶。

    「您剛才不也叫我子渝嗎!?」這似乎是趙竹仁第一次頂撞時信德,讓後者有些吃驚。

    時信德卻沒有生氣,臉上浮現出一種欣慰的笑容,道:「如此,我便真的能安心退休了……子渝……你現在,才算長大了……」

    「師傅!您不能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撂挑子啊!」常玉也說道,「不行,我要給大師兄打電話!」

    時信德看著常玉,最後道:「我又不是要死了,怕什麼?你裡三院有夕陽紅茶館,我裡一院就沒有?有什麼事,來找我便是。你呀,都是副院長了,不要一有事情就指望著子渝和文斌。你的這兩個師兄啊……從小就把你慣壞了……」

    這種話,其實在院長會議上說出來,是很拂常玉的面子的。甚至可以說十分嚴厲了,簡直就差直接挑明,說常玉這個副院長不合格了。可是常玉哪裡管這些,依然倔強著站在那裡,不肯坐下,道:「我誰也不投!裡一院的院長之位,哪怕空著,我也不投!」

    這可就是在使小性子,有些公私不分了。

    時信德嘆了口氣,道:「我裡一院的事,還請裡三院副院長不用過多操心。禮忠……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可惜這個院長的位置,我並不看好你……哎,你看看,才說了,不再過問了……這人老了,剛說的話都記不住……就這樣吧……接下來的院長會議,你們談……」

    「師傅!弟子一定會想辦法證明您的清白的!遺人的伎倆,太低級了!」趙竹仁再次出聲。

    時信德擺擺手,道:「你們以為我出去是干什麼?別忘了,即使我退休了,也還是裡院的人!」

    等他離開之後,大家面面相覷。

    王曦總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敢去看師傅,生怕挨罵。

    楊允佶道:「三院長……對不起……」

    趙竹仁道:「與你們無關,你們前去,本就該把所有的情報都詳細上報……只是沒有想到……遺人已經卑劣到了這種地步……」

    八院長王素素道:「這是不是也說明……他們已經黔驢技窮了?從一開始的算無遺策,最後淪落到用出這種手段,只要失去了信息不對稱這個優勢,他們也沒什麼底牌了。」

    就在這個時候,楊允佶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各位院長,我第一次參加院長會議……」

    石建泓道:「接吧……這個副院長的身份,你要慢慢習慣……」

    楊允佶道:「泓哥,我可不可以還是回去當我的副主任啊……」

    「快接!」石建泓道。

    楊允佶訕訕地接起電話,居然是余婉。

    可等他放下電話之後,表情變得十分古怪,道:「遺人……派人來了……沒有過界,但在界門前提出了會談要求……」

    「多少人?」趙竹仁問道。

    界門開在他裡三院的地界,他自然最為關心。

    「大概五六百人,婉兒姐一直守在界門前,接到這個請求後,也十分不解。曾經跨過界門短暫探查過,對方沒有做出攻擊行為。但婉兒姐說,那裡面有長端鐵騎……」楊允佶道。

    「長端鐵騎……?不是就三百來人左右嗎?那種程度的騎兵,我不相信他們經過了漢安血戰之後,短時間之內就能擴充一倍!」張帥風道。

    他參加了漢安血戰,對長端鐵騎的強悍武力,有著最直觀的感受。對方如果派出了這支凶名赫赫的騎兵隊伍,那就只能說明來者不善了。

    楊允佶道:「不是,據婉兒姐說,來了兩支騎兵,除開長端鐵騎,另外一支騎兵,全都是清一色的白甲……而且……」

    「而且什麼?楊胖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吞吞吐吐的了!?」石建泓吼道。

    楊允佶看了王曦一眼,最後道:「白甲騎兵的主帥……貌似是裡三院前內科住院醫師……嬴瑩……」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0 22:28
第一百三十五章 見面

    「三院長,讓我去談吧。我知道,我不夠資格……但是……但是小心有詐……我們不能承受再失去一名院長了……」

    說話的,是薛晨。

    此時,一行人正站在緩緩旋轉的界門之前。

    余婉已經安排了手下的幾名醫和巫進行了嘗試,證實了王曦他們的說法。

    除了這方寸之地外,其餘的地方,界門均不能成功開啟了。

    他們都遇到了和王曦相同的問題,無論如何嘗試,也只會憑空浮現一個小黑點,在掙扎一小會兒後便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還有其餘的巫醫小隊,開始向四面八方散去。

    有的小隊,還能成功開啟。

    趙竹仁知道,薛晨和王曦一樣,當聽說這個消息之後,都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余婉道:「三院長,我過去看過,長端鐵騎和這支從沒見過的騎兵隊伍,均停留在一箭之地外。只有嬴瑩和另外一名黑甲騎兵,在界門前十米之處。他們向我表達了要求談判的意願,我拿不定主意,只好請示。但當時泓哥和歆哥都在院長會議……」

    趙竹仁給王弼司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將薛晨看好,避免對方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他道:「不止你拿不定主意,我也一樣。具體怎麼個談法,有說嗎?」

    「呃……事實上……他們倒的確指名點姓……要求和薛晨談……嬴瑩說,保證薛主任的安全,讓薛主任過去談,裡院可以派人陪同。」余婉道。

    薛晨!?

    「不行!」常玉乾脆道,「師兄,有問題!」

    趙竹仁當然看出來了有問題。

    如果真的是談合作之類的大事,薛晨是做不了主的。

    其實,不管今天談什麼,都很難談出一個結果來。

    趙竹仁能做裡三院的主,但是卻做不了所有裡院的主。

    所以,在和遺人接觸之後,裡院肯定還要再次進行討論。

    這一來一去,花費的時間可就多了。

    遺人不是很慌嗎?

    怎麼還有這個閒工夫?

    莫不是之前王曦他們的出使行為,給了他們靈感,讓他們覺得,也可以打著這個旗號來這麼一出?

    先不管他們想要幹什麼,但點名要和薛晨談,就一定不對勁!

    還是說……他們準備先利用嬴瑩的身份,來打打感情牌?

    「還有其他什麼要求嗎?」趙竹仁問道。

    余婉道:「有……但是……有些奇怪……嬴瑩提出想見王曦一面,但是他身旁的黑甲騎兵似乎對此表示反對……從他們的言談之中,感覺嬴瑩曾經發過誓,再也不見王曦了。」

    王曦聽到提及自己,望向了不遠處的界門。

    師姐……此時就在界門的另外一端了啊……

    她成了遺人的一名主帥……還代表了遺人……前來和我們談判了啊……

    六月中旬的夜晚,在蜀地已經開始有些炎熱了。

    還好有些許河風拂面,稍增清涼之意。

    王曦的掌心,開始有汗水滲出。

    他曾經設想過很多次,自己和嬴瑩師姐再見面的場景。

    卻都不是這樣的。

    記得師姐曾經說過,再次見面,不是戰場,便是囚牢。

    現在這樣,算什麼呢?

    兩夫妻打架,吵架,都沒什麼,俗話都說床頭打架床位和。

    可是,當兩方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要談談的時候……

    往往預後不良啊……

    師姐……是打算徹底和以前告別了嗎?

    對於這個真正意義上的,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王曦自然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那些和師姐之間的過往,點點滴滴,頓時浮上心頭。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師姐,是在一個被代師叔將節奏帶偏了的裡三院聚會上。自己當時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拉著師姐說了什麼,他只是知道,這個女醫師很漂亮,話不多,看了一眼,就想再看一眼,精緻的面龐和完美的五官,都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第二天聽師兄說起的時候,才懊惱不已。他覺得,人家這種高高在上的女神,肯定是顧忌自己是院長弟子的身份,才沒有給臉色。

    到了後來,師姐和自己一起去病案室看病歷,將有關梁淄市的情報洩露給自己。接下來,便是梁淄市之戰,還記得在開戰之前,他第一次得知每個人的白大褂領口,都有著不一樣的圖案用以代表不同的科室,自己當著眾人的面,說要看一下師姐的領口,引來眾人想殺人的目光……等進入了梁淄市之後,他們緊緊抱在一起,彼此赤誠相見……

    接下來,便是師姐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類進化綁架。而事情也如遺人所預想的一樣,裡院迅速將目光投向了人類進化。也就是那一次,王曦在嬴瑩絕望的時候,猶如天神降臨,出現在了她的身旁,再次將她緊緊抱在懷裡。雖然後面又被逮住了,可他氣運實在太強,竟然將人類進化給帶進了以前的裡三院老幹部中心,那裡聚集著一大幫子早已退休的猛人。

    再跟著,便是去裡七院,去麗江。

    他們一路高歌,歡聲笑語,全是美好的畫面,卻脆得一碰就碎。

    漢安血戰之時,當看到師姐被斬於馬下,他幾乎快要瘋了。

    他拚命地向著那邊沖,卻怎麼也衝不過去。

    不管他如何地吶喊嘶吼,也沒有絲毫作用。

    最後他只能在死人堆裡,將師姐翻了出來。

    那一刻,他心疼極了,也自責極了。

    他曾經暗自發誓,要好好地保護小一和師姐。

    可是他卻沒做到……他食言了……

    還記得去營救蠻丹之前,師姐就像一個丈夫即將出征的妻子,雖是不捨,但萬千叮嚀,最終也只化為一句:有什麼事,躲在柳師兄他們後面。然後將疊得整整齊齊的白大褂以及威力巨大的金符交給他。

    在自己最自責的時候,是師姐遠在幾百公里之外,將自己的心思猜了個透。

    並且安慰他,人類進化進攻裡七院,並非全是他的責任。

    再跟著,就是他們遠去日本,很是隔了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師姐。

    當師姐再次出現在他眼前時,他滿心歡喜。

    即使嘴上不說,旁人也一樣看得出來。

    小一說過,他是個大豬蹄子。

    他愛著兩個人,一個是她,一個便是嬴瑩師姐。

    可他也同樣明白,這樣是不對的。

    所以他將一切都壓抑在心中,只有當師兄們開他和嬴瑩的玩笑時,他才會露出一種會心的笑容。

    師姐不像小一,不會一會兒吵吵鬧鬧,一會兒又安安靜靜。

    她只有一面,便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神。

    只是,這個女神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不再是冷冰冰的,開始慢慢有了溫度。

    時到今日,王曦也不知道,究竟一切是因緣巧合,還是情蠱的緣故,讓自己和師姐之間,有了那麼多的故事。

    但他更願意相信,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

    雖然他懂,這個世界,只有因果,沒有緣分。

    可是,師姐是從界門另外一端過來的。

    自己和她從來沒有前塵往事的任何糾葛,那麼今生種種,便不是注定。

    他不喜歡有緣無分這個詞語,可在大勢面前,卻顯得那麼的無力。

    他也知道,即使師姐能夠留下來,自己也不能給她一個名分。

    那樣的話,對師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些?

    他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在沒有被逼到絕路之前,都會一退再退,直到退無可退的時候,他會做出些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當時帶著師姐一路逃亡,他根本連想都沒有想一下。

    僅僅是發現三位師兄圍了過來,便立刻做出了決定。

    再等到那個如夢如幻的夜晚,自己和師姐一晌貪歡,留下無數回憶……

    師姐腰上的傷疤那異樣的觸感,總是縈繞指尖,揮之不去……

    然而此刻,師姐來了,帶著她的軍隊來了,自己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

    「我去吧,我不談,我只聽。」王曦對趙竹仁說道。

    趙竹仁想了一下,對薛晨道:「遺人有問題,很可能有其他目的,他們點了你的名,猜測應該是嬴瑩的緣故。薛主任,我本不想讓你去的……」

    「院長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這丫頭,我瞭解,別看平時冷冰冰的,其實骨子裡重情重義。如果她真的成了一軍的主帥,我這個當師傅的,反倒高興。徒弟有出息了啊……」薛晨道。

    常玉道:「薛師姐,不可大意。」

    薛晨點點頭,然後指了指王曦,道:「我帶他嗎?」

    說完,也不等回答,開始向前方走去。

    「去吧……」常玉也沒有等趙竹仁發話,竟是先答應了下來。

    求而不得,求而不得。

    這四個字,貫穿了這一脈的始終啊……

    ……

    ……

    當看到薛晨和王曦從界門中出來的那一刻,嬴瑩的呼吸明顯急促了起來。

    然後,當著五六百騎兵的面,她竟然翻身下馬,對著薛晨執了一個弟子禮。接著便不管不顧地向著王曦跑去!

    「逸王殿下!」余鴻燾大聲叫道。

    嬴瑩生生停下了腳步,站在中間,來回地望著。

    一邊是黑白分明的兩隊騎兵,而另外一邊,卻只有兩個人……

    「師姐……」王曦看著她,輕聲叫道。

    這……是他的師姐嗎?

    穿著明晃晃的銀色盔甲,英姿颯爽,卻又沉魚落雁……

    嬴瑩的腳步又向前踏了一步。

    「大將軍!」

    張霄雲,黨明,陳永三名隊正同時出聲喊道。

    他們將所有的前途都押在了嬴瑩身上,要是主將臨陣倒戈,那他們這些親衛心腹,從此也別想出頭了。

    嬴瑩的腳步又退了回來。

    「你胖了……」王曦繼續道。

    誰也沒想到,他開口的第一句,竟然如此的煞風景。

    嬴瑩看著他,終於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道:「可你還是沒變……」

    「他們說的逸王,原來是你啊……」王曦向前走了一步,但卻被余鴻燾射出一箭,釘在了他的腳掌前一寸。

    看著面前這個似乎永遠都不會成熟的男人,嬴瑩再次邁出了一步,道:「是啊……黨明說,你打算以後見了我的面,就繞著走……」

    王曦瞬間想起了黨明所說的那句有關他在逸王手下招架不住三分鐘的事情,頓時臉一紅,道:「現在不跑了……」

    「怎麼了,還是腿軟?」嬴瑩道。

    但話一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跟著這幫粗人混了兩個月,有時候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覺得吃驚。

    果然,薛晨眉頭微微一皺,嬴瑩立刻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一般,低下了頭。

    王曦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趕緊從白大褂的口袋中,摸出一個小瓶子,然後高舉著雙手,慢慢地向前挪動,同時雙眼盯著余鴻燾,示意他自己手中只有一個瓶子而已。

    「有些匆忙,小一煮的……味道可能差了些……」

    還是和以前一樣,紅糖水用一個普通的礦泉水瓶子裝著,顯得不倫不類,敗胃口……

    余鴻燾搭弓引而不發,看著他慢慢靠近嬴瑩。

    兩個曾經靠得如此之近的人,此刻竟然就像是兩隻小獸,只敢小心翼翼地互相靠近。

    終於,當王曦靠到一個足夠近的距離的時候,嬴瑩突然上前,將他牢牢抱住,把頭埋進了王曦的胸口,頭頂的頭盔戳到了王曦的肩膀,進而向後掉了下去,一襲如瀑布般的柔順黑髮散落在背後,清風拂過,肆意飄揚。

    「我擋著,他就不敢射了。」嬴瑩呢喃道。

    「哪有讓自己的女人來擋箭的……」王曦輕輕地拍著嬴瑩的後背。

    這時,黃馬庵打馬上前,和余鴻燾站在了一起,道:「師姐,不要這樣……大師兄會不高興的……」

    王曦看著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黑衣少年,心生醋意,道:「怎麼你到哪兒都是師姐?」

    嬴瑩道:「師傅在我之後收的,你怎麼回事,連小孩子的醋都要吃?」

    王曦沒有說話,深深地呼吸著嬴瑩髮梢的味道。

    可餘鴻燾被黃馬庵一提醒,立刻道:「逸王殿下,請自重。這樣,唐爵爺的臉,往哪兒擱?」

    「什麼意思?」王曦不解。

    嬴瑩頓時有些慌神,從王曦懷中出來,看著王曦的雙眼,道:「王曦……我……我……」

    「裡三院王曦,我念在你與逸王殿下有舊,剛才之事,便不與你為難。但是逸王殿下和唐爵爺,已經訂婚,由國師做媒,陛下欽點,還請你不要繼續糾纏!逸王殿下,我們長端鐵騎可是等著你們鳳羽軍的酒喝呢……」余鴻燾隱晦地催促嬴瑩盡快完成任務。

    王曦如遭雷擊,呆呆地看著嬴瑩。

    師姐……要嫁人了?

    而且……聽起來……應該是嫁給唐否?

    「師姐……他說的……是真的麼?」

    嬴瑩低頭,卻避而不答。

    此刻,他們才覺得,如果大家都是普通人,那該多好。

    至少撒謊的時候,對方發現不了……

    可當瞞不過的時候,也就只有用沉默來代替謊言……

    薛晨這時開口了,道:「瑩兒,你們有什麼要說的,為師轉為代訴。」

    嬴瑩將頭盔撿起,重新帶上,只是看上去雙眼有些發紅。

    良久,她朱唇輕啟,道:「我們請求裡院暫時停止進攻艽朝……」

    「求和嗎?」薛晨道。

    「不是……而是因為子君……我們的陰陽不通……子君又神出鬼沒,陛下和師傅怕我們被利用了……」

    「你們不是已經利用楊主任,把我們的院長大人給噁心了一下嗎?」

    「啊?師傅……你們已經知道了?」嬴瑩道。

    薛晨前進兩步,將王曦慢慢地拉回身邊,道:「你先說你的,長端帝又有什麼好的建議?」

    「陛下想我們雙方,先抓住子君,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搞清楚……」

    「好啊,那麼他這次又是想陷害哪一位院長?」薛晨道。

    「我們發現,子君不止有一個,而是有許多分身……就陛下提供的線索來看,分別是院長大人……三院長……常副院長……代副院長……王弼司主任、周師兄、柳師兄情況暫且不明……」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0 22:28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離別

    王曦和薛晨都有些站立不穩。

    從嬴瑩口中所說出來的,竟然不是楊允佶,而是把從時信德開始,往下的一脈,上下三代,全都扯了進去。

    這便是長端帝所說的警告。

    當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再來一次。

    而那個時候,你的身份可就保不住了。

    你只需要知道,從現在開始,我們的合作,便只是合作。

    如果楊允佶你再想動什麼小心思,那大不了一拍兩散。

    千年都隱忍了,小心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個謊話的高明之處,便在於嬴瑩並不知道事實的真相。

    因為如果將上述幾人共同視為子君來看待,很多事情要解釋起來,就太容易了。

    既然連嬴瑩都騙過了,那麼王曦甚至薛晨自然曉得她沒有說謊。

    而且還有一個很巧妙的心思在裡面。

    他們搞了這麼大一個陣仗,最後傳遞出的消息,居然是如此的荒謬,會讓每一個第一次聽到的人都會下意識地拒絕相信。

    因為這件事情實在太荒誕了,根本不用去想,就知道是假的。

    可偏偏是這樣,讓人不得不認真對待……並且思考……

    「怪不得你們提名要找我啊……」薛晨道。

    按照那份名單,外科自然不用說了,麻醉科是常玉的大本營,也沒指望了,就獨獨剩下自己的內科,對趙家軍保持著一點相對的獨立性……

    余鴻燾見事情已經說清楚了,道:「逸王殿下,這就讓末將護送您回營吧。」

    他平素說話不似這般,此刻故意這樣裝腔拿調,就是說給王曦聽的。

    意思是大家不僅陣營有別,而且地位懸殊,不要做無謂的美夢。

    嬴瑩轉頭,對余鴻燾道:「余將軍,再等我一下,我還從來沒來得及好好和他告別……」

    說完,也不管余鴻燾作何反應,再次上前,來到王曦面前,將猶如精雕細琢的面龐湊到了王曦的眼前,然後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最後踮起腳尖,再次吻了上去。

    她相信王曦一定懂她的意思。

    那是在日本的時候,他們最後被陰陽師找到,無奈之下,王曦便是用這種方式暗示自己,接下來要以她為人質,威脅何雨宇他們不得靠近。自己當時沒有懂,只看見王曦背對著大家眼睛眨呀眨的,突然之間,就把塵縛頂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說實話,嬴瑩對於自己所傳遞的這個消息,其實內心是有所懷疑的。

    但是,那個教了自己「一起共死過,再回過頭來同生,一點也不難」的柳師兄,她便絕對不會相信他會是子君的化身。那個陪著自己煉化了五把手術刀的周師兄,也肯定不會!在飛機上,一臉無賴相,和楊主任唱著雙簧的大師兄以及代副院長,也不會!鬚髮皆白,卻腰板挺直,在蜀都大學的煉獄大陣之中,力挽狂瀾的院長大人,更不會是!至於三院長,他連常副院長都擺不平,還當什麼子君!?常院長反之亦然!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不是什麼證據。

    只是她和這些人產生的交集,讓她有了一種女性的直覺。

    可是她也陷入了那個心理怪圈。

    她也覺得如此低劣的謊言,為何需要專門來跑一趟?

    可是,她全程都處在余鴻燾的監視之下,該如何告訴王曦,需要多多提防此事呢?

    這個任務其實不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為何還要派長端鐵騎隨自己的鳳羽軍一同前來?難道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這不笑話嗎?

    自己的鳳羽軍,清一色的輕騎兵,跑起來比風還快,且不說王曦和師傅會不會對自己動手,即使真打起來,打不過,要逃簡直太容易了。

    那就只能是來考驗自己的忠誠了。

    不然的話,在山腳下聽余鴻燾說長端帝本打算親自前往的,為何看到自己出現後,又臨時改變了主意?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只有像這兩個月一樣,好好的演一下。

    只是很可惜的是……王曦雖然立刻回憶起了當初在日本的那一幕……卻會錯了意……

    他以為嬴瑩是主動要求自己將她挾持……

    太好了!

    師姐還是想回來!

    師姐根本不想和唐否結婚!

    這是此時王曦腦中唯一的念頭!

    他根本沒有去想其他的,當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他便欣喜若狂,腦子再也想不了其他的了。

    他立刻手持塵縛,頂住了嬴瑩的小腹……

    可以說,這一次,除了他,沒有任何人想到會發生這一幕!

    「都別過來!」王曦故作凶狠地叫道。

    薛晨就在他身旁,嚇了一大跳,可也隨即明白了過來,立刻跟著幫腔道:「都退下去!不然……不然……」

    她「不然」了半天,也每個下文……

    沒辦法,我們的薛主任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要知道,她可是個連鬼魂都會手下留情的人,當初也憑此,頗得地府的賞識……

    嬴瑩簡直快氣爆了。

    王曦你個豬腦子啊!

    我如果回去了,我的族人和裡院,最終還是難免會有一戰啊!

    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方法,可以讓我們彼此和平共處,但前提是,我得先登上那個至尊寶座啊!

    你把我給拖走了,就是個豬隊友啊!

    「王曦!你敢!」余鴻燾臉色大變。

    要是逸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王曦給劫走了,自己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黃馬庵也是怒氣上來,少年意氣便要發作,竟是作勢欲沖。

    王曦將嬴瑩翻了一個身,擋在自己身前。

    然後一隻手挽過嬴瑩的脖子,另外一隻手握著塵縛,放在嬴瑩的小肚子之前。

    要是不去仔細注意細小的塵縛,兩人此時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對戀人在親熱一般。

    「王曦!你還是人嗎!?逸王殿下懷有身孕!你竟然以未見天的孩子為質!」余鴻燾再次怒吼,並且用弓箭瞄準王曦的頭部,只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怕誤傷嬴瑩,不敢放箭。

    王曦愣住了……

    懷……有……身……孕……?

    下意識地,他放開塵縛,任其自由懸浮,然後右手輕輕按在了嬴瑩的小腹之上,來回地摩挲……

    「王曦!你好大膽子!還不放手!逸王殿下豈容你冒犯!」余鴻燾調轉弓箭,直接射向了薛晨。

    薛晨伸手一抓,將弓箭握在掌心。

    她也只是一個本能的反應,其實內心和王曦一樣震驚!

    此時再細心感應,才發現嬴瑩的腹中,真的有一個小生命在慢慢生長……

    「師……師姐……這……這孩子……是我的嗎?」王曦有些語無倫次了……

    嬴瑩嬌羞不語,一提到這個問題,就自然會聯想道那個晚上。

    「放肆!逸王殿下肚中所懷的,乃是我艽朝唐否爵爺的子嗣!長端鐵騎!」余鴻燾呼喊道。

    「喝!」長端鐵騎同時吼了起來,平端長槍,胯下的馬開始原地踏起了小碎步。

    黨明幾個隊正也是焦急萬分。

    可自家主帥沒有下令,他們又不敢動啊……

    黨明連忙勸道:「余將軍,殿下的安危為主啊……」

    「是你的!都是你的!行了吧!這整個天下,整個艽朝都是你的!」嬴瑩突然也是右膝一彎,踢向了王曦的跨下。

    接著,她一個前衝,迅速回到了黃馬庵的身旁,翻身上馬。

    也不知道是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有些累,還是害羞,嬴瑩此刻臉頰緋紅,胸脯上下起伏得厲害。

    她攔下余鴻燾的弓箭,道:「就到此為止吧……我們的任務結束了……裡院信不信,就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了。鳳羽軍!回營搬酒!長端鐵騎,再比一場?」

    說完,調轉馬頭,帶著三百白衣騎兵絕塵而去。

    黃馬庵惡狠狠地盯著王曦,道:「下次見面,我會替大師兄親手殺了你!」

    余鴻燾收起弓箭,居高臨下地望著王曦,道:「不自量力的傢伙,聽到了嗎?整個艽朝都是你的,滿意了?!竟然還惦記著逸王殿下……」

    但是世界之事,大多如此。

    每個人的所見所聞不同,自然經驗也就不同。

    如果他生長在華夏,瞭解「真香定律」之後,那麼在將來跪倒在王曦身前呼喊萬歲的時候,也就不會那麼難堪了……

    「師姐!!!」王曦沒有理會,對著嬴瑩遠去的身影喊道。

    最後時刻,就在王曦的目力所及範圍的最遠處,嬴瑩回過頭,對著她莞爾一笑,一道靈識傳遍了整片土地。

    如果踢壞了,讓小一師妹別生氣啊~我控制了力度的~

    接著,整個鳳羽軍爆發出一陣誇張的笑聲。

    笑聲似乎傳染了長端鐵騎,這支沉默的黑甲騎兵隊伍,也開始笑了起來。

    逸王殿下似乎很給力嘛。

    在他們看來,逸王殿下用這種方式來羞辱王曦,應該會比殺了他還讓王曦難受吧?

    這次交鋒,他們贏了!

    不知道是鳳羽軍的哪一位,突然高呼了一聲:「逸王殿下千歲!」

    接著,整個鳳羽軍便一同呼喊了起來:「逸王殿下千歲!」

    氣勢如虹!

    余鴻燾玩味地看了王曦一眼,似乎此刻欣賞王曦臉上的表情,是一件非常讓人舒心的事情。

    「逸王殿下千歲!」他也帶頭吼了一句,然後也開始向著來時的路疾馳而去。

    主帥帶頭呼喊,那麼下面的人自然也明白該怎麼做了。

    於是,長端鐵騎那低沉的呼喊也響徹了這片夜空。

    一黑一白的兩支騎兵,好像他們之間有著什麼比賽一般,爭先恐後,你追我趕……

    王曦緊握住雙拳,胸中好似有塊大石頭堵在那裡。

    他一直都是個很自卑的人,好不容易進了裡院,通過自己的努力和一些運氣,小有成就。以至於當他面對嬴瑩這種女神的時候,都敢和對方說話了。可現在……師姐……是艽朝的親王了啊……而且,長端帝欽點……和唐否成婚……

    他陷入了一個怪圈,一個渣男的怪圈……

    給不了人幸福……卻又不想人家被別人得到……

    呵……幸福……

    在「天下」二字面前,還真是脆弱和可笑啊……

    「走吧。」薛晨從始至終,都表現得很冷靜,一如當初知道嬴瑩身份的時候,她比陳日津和何雨宇都要沉得住氣。

    王曦道:「我還以為……師姐想讓我劫持她……我以為……師姐上次離開……是迫不得已……」

    薛晨道:「瑩兒已經做出了選擇,只要她幸福就好。對了,那個孩子,是你的……長端鐵騎的主帥在胡說八道。」

    「我知道……我摸了她的小腹,能感覺得到那種親近……」

    「那你還有什麼患得患失的?給唐否戴了那麼大一個綠帽子,順便讓人幫你把老婆孩子都養了。瑩兒的性子我知道,她把身子給了你,就不會允許任何人再碰她了。走吧,我想,這下回去,我要把你們趙家軍的人全都得罪完。」

    王曦道:「薛主任你會怕得罪人嗎?」

    薛晨想了想,似乎回憶起了十多年前的陳年往事,道:「也倒是,要是我圓滑些,估計當初也不會離開裡七院了。所有裡院當中,我最討厭的,便是他們。裡七院有一套自己的規則,不適應的人呆不久的。不說這些了,你的事情,都是小事。」

    可是對於我來說,就是很大的事了啊……

    薛晨似乎知道王曦在想什麼,道:「別忘了,天道的終極奧秘……已經被我們知曉了。佛家,道家,儒家,陰陽師,整個修真圈子,我們全同步告知了。這可是真正的昭告天下了。」

    「這……和我跟師姐之間,有什麼關係?」王曦道。

    「我們只征服,但是不統治。你好好想想吧,你這麼聰明,應該能想通。」

    ……

    ……

    「回陛下,逸王殿下此次……呃……」

    「余將軍,你可不是吞吞吐吐之人。」長端帝道。

    「是!陛下贖罪。因為末將接下來所說的,都只是一些感覺,講出來,有置喙逸王殿下之嫌。逸王殿下隱忍華夏多年,為我艽朝立下大功,末將……」

    「說!」

    「是……呃……逸王殿下,似乎有些意志不堅定,末將覺得,她對裡院,甚至對那個叫王曦的裡院醫師,在內心深處還有著極重的感情。如果刀兵相向的時候,末將覺得……覺得……」

    「她不一定下得了手?」

    「陛下明鑑……」

    「國師,你怎麼看?」長端帝望向楊祿明。

    楊祿明道:「如果小徒……逸王殿下表現得十分決絕,微臣反倒要懷疑她是否藏著些小心思了。但她如此,至少微臣看來,要讓人放心不少。畢竟時間太短,她心中想著裡院,唸著裡院,都是可以理解的。余將軍,你剛才說,黨將軍他們幾人叫住她的時候,她停下了?」

    「是!逸王殿下當時顯得十分掙扎。」余鴻燾回道。

    楊祿明道:「陛下聖明,當初組建鳳羽軍這一招,實在高明。逸王本就重情義,這鳳羽軍和她產生羈絆後,她便被牢牢給拴住了。」

    長端帝心情似乎挺不錯,道:「余將軍,那便趕快回營吧。你這個主帥不在,手下的兒郎們怎敢喝酒?羽兒今晚請你們喝,朕准了,出宮的時候,順便帶幾罈好酒回去。朕這個侄女,過慣了富家女的生活,可別讓她覺得你們長端鐵騎小氣,到時,丟的可是朕的面子。哦,對了,剛才國師的話,你也聽到了,以後和鳳羽軍搞好關係,說不定將來在和裡院的大戰之時,可以佔點兒便宜。」

    余鴻燾抬起頭,明顯沒有聽懂。

    楊祿明也笑了起來,道:「余將軍,你想,要是在戰場上,裡院看到了逸王的旗幟,會將她列為優先攻擊對象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5 15:48
第一百三十七章 認兄

    此刻,余鴻燾坐在木椅上,腦子裡想的,全都是先前楊祿明對他說的話。

    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嬴瑩,眼睛不由眯了起來。

    看這個樣子,逸王殿下和裡院之間,的確存在著很深的情誼。

    那麼將來在戰場上,兩軍對壘之時,還真的可能出現楊祿明說的那種情況。

    逸王殿下不忍拔刀,而裡院也完全對她視而不見。

    她的鳳羽軍出現在戰場上,完全就是一個看客。可能最大的作用,就是拱衛在她身邊,替她擋住流矢之類的東西。

    但是……陛下為何對此事……表現得如此的大度?

    逸王殿下是有大功不假,可這已經牽涉到了忠誠度的問題了……怎麼沒有見到龍顏大怒?

    在出宮前,他依稀記得,陛下的心情還很不錯……

    他當然想不通了,大家瞭解的事實真相都不一樣。在他的層面,現在只能想一想如何在戰場上將這個可能最大化地利用起來。

    比如……將某個戰略要地交給鳳羽軍?

    他們站在那裡,裡院不去攻,但同樣會讓裡院很難受。

    當然了,如果裡院去攻,逸王殿下總不能讓自己的部下伸著脖子挨刀吧?

    「余將軍,一回來就急匆匆地進宮了,莫不是去打我的小報告了吧?」嬴瑩此時已經卸甲,只是身著黑色的洗手衣,連白大褂都沒有穿。

    余鴻燾連忙將思緒拉回來,端起酒杯,道:「逸王殿下說哪裡話,長端鐵騎本就直隸於陛下,末將不去向陛下覆命,難道還去兵部報導?」

    嬴瑩道:「那是本王錯怪余將軍了,來,第一次喝酒,幹!」

    說完,將手中的清茶一飲而盡。明明是茶,卻喝出了豪飲美酒的氣勢……

    但余鴻燾哪裡敢計較這些,且不說對方親王身份的緣故,光人家懷有身孕這一點,他就不敢勸酒啊。

    他順勢將自己杯中的酒喝下了肚,然後道:「也全是沾了殿下的福氣,不然的話,一旬就一天假,實在饞得慌。」

    「余將軍,你是否內心當中有些疑惑,覺得陛下對我過分寬容了?」嬴瑩不動聲色道。

    余鴻燾頓時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不好回答,想了一下,道:「殿下你貴為親王,且曾經為我朝立下大功,更是因為老王爺的緣故,含冤多年。陛下如此對你,都在情理之中。如今老王爺沉冤得雪,殿下又平步青雲,總算是否極泰來。說起來,末將還從未恭賀殿下,殿下,這杯酒敬你,你便以茶代酒吧。以後,長端鐵騎和鳳羽軍互相照應,互為倚靠。」

    在場的人,哪個不是耳聰目明之輩。聽得這番話,又見到余鴻燾煞有介事地起身敬酒,全都一同端起了酒杯,對著嬴瑩的方向,隔空點杯,然後喝來一滴不剩。

    嬴瑩將同在一桌的黃馬庵支開,道:「師弟,懷孕已近三月,我不能喝酒了。你替我下去,多和長端鐵騎的兄弟們走動走動。」

    她這話一出,其餘三名隊正也跟著起身,向兩位主帥行了一禮,跟著黃馬庵走開了。

    長端鐵騎這邊的三位隊正也不是傻瓜,混到這個份兒上了,基本的人情世故自然都懂,也向余鴻燾請示了一下,然後提著酒壺,向下面走去。

    一瞬間,一張大桌子,就只剩下了嬴瑩和余鴻燾兩人。

    沒有人說話,只剩下鍋裡沸騰的水泡破裂的聲音。

    「逸王殿下發明的這種吃法,還真的很稀奇,既美味又有趣。」余鴻燾找不到話說,只得隨便選了個話題。

    嬴瑩布下一個隔音陣法,道:「余將軍,先前真的告了我的御狀?」

    余鴻燾連忙否認:「殿下,末將……末將……」

    真是讓人煩惱啊……根本撒不了慌……

    「余將軍,你我平級,不用如此自稱。況且你忠於陛下,所做的,也不過是在盡臣子的本分罷了。」嬴瑩再次為余鴻燾斟了一杯酒。

    「謝殿下體諒,那……那……」

    「你比我年長,私下裡,我敬你為兄長,如何?說實話,關於軍務這塊兒,和燾哥您這種行家比起來,我就純粹是個門外漢。可陛下既然把鳳羽軍給了我,小妹也不能敷衍了事。得空的話,燾哥也多教教小妹如何?」

    余鴻燾連連擺手,道:「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嬴瑩笑道:「什麼使不得?是這杯酒不能喝?還是不想教小妹?」

    余鴻燾道:「我怎麼敢和殿下兄妹相稱,要是被陛下知道了,還不降罪?」

    嬴瑩也沒有勉強,她知道不能太心急,於是道:「那我們各論各的。我叫你燾哥,你稱我殿下。就算怪罪,也是我不懂事。」

    余鴻燾覺得有道理,但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駁。

    嬴瑩繼續道:「既然這樣,那這酒……可喝得?小妹……也教得?」

    余鴻燾連連舉杯,道:「喝得喝得,教得教得……哦,不……是探討……探討……」

    怪不得殿下要佈個隔音陣法啊……

    原來是說這個啊……嚇我一跳……還以為要說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呢……

    余鴻燾將酒飲下,不給嬴瑩機會,自己舉起酒壺給滿上了。

    他只是個正正經經的軍人,艽朝的官場也向來不似古代華夏那般凶險,所以心思自然沒那麼重,能想到這些,已經是極限了。

    甚至可以說,艽朝的整個民風,相對來說都更淳樸。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居然能在這裡見到。

    「那以後,小妹便多多依仗燾哥了。」嬴瑩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雖是滿上,但卻只是淺淺地抿了一口。

    余鴻燾再次飲酒,道:「可是……殿下您的鳳羽軍,是輕騎兵啊……今日兩次比賽,我的長端鐵騎,可都是輸了。在戰法這一塊兒,我們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

    「那如果我們兩軍對攻,你覺得誰的贏面更大?來,燾哥嘗嘗這個,你們以前還不知道吧,這肥腸也可以吃的。我在裡院的時候,這可是裡七院的副院長黃義歆最喜歡的東西呢。以後在戰場上遇到,你送他兩斤肥腸,說不定他就引著裡七院去別處了。」嬴瑩道。

    余鴻燾自然知道這是玩笑話,道:「哎……還是吃不慣……」

    但嬴瑩親自給他夾的,他又哪裡會不吃,只好在那裡皺著眉頭,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連嚼都不嚼一下,一口給嚥了下去。

    不過,被這麼弄一下,余鴻燾也沒怎麼仔細思考這個問題的敏感性了,主動將一杯酒飲下,似乎想要壓下那肥腸給自己帶來的不適,然後道:「說實話,殿下你可別生氣,真打起來,你們鳳羽軍沒有贏面。但是這種情況呢,又基本上不可能發生。」

    「燾哥詳細說說呢。來,再嘗嘗這腰子。知道嗎?王曦之前捅我師傅,就是捅的這玩意兒!」嬴瑩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在認真地介紹著。

    余鴻燾心裡叫苦不迭,心想我哪能不知道腰子是什麼東西,但我還是喜歡大口的吃肉啊……

    他看著碗裡的那一整隻腰子,一邊犯愁,一邊道:「因為沒有哪個主帥,會用輕騎兵去和重騎兵對撞。那樣實在太浪費了。從一開始,這樣的決策就是錯誤的。打不起來的。」

    嬴瑩舉起酒杯,笑道:「看來,是小妹問了外行話。看吧,這些,就全得靠燾哥你多指點。我可是打算將鳳羽軍好好地帶一帶,力爭超過你們長端鐵騎。燾哥不會因此藏私吧?」

    余鴻燾和她碰了碰杯,飲下之後,道:「殿下說笑了。我的仕途,就到此為止了。再要高昇,就得去兵部了。那些文書工作,我可不會。還不如呆在這裡。至少,我可是隨時都能進宮的。你看兵部的尚書,要進宮,只要不是朝日,都得遞牌子,哪有我自在?殿下你和我也一樣……這個……」

    「燾哥怎麼了?小妹又說錯話了?」嬴瑩夾起一大塊牛肉,然後將余鴻燾的酒杯拿開,換成了碗,「燾哥,如果說錯了,可別和小妹一般見識,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余鴻燾趕緊將牛肉塞進嘴裡,臉上露出了滿足的表情,然後自然而然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長出了一口氣,神秘兮兮地道:「殿下,其實你也和我一樣啊……」

    「什麼一樣?」嬴瑩故作不解。

    余鴻燾道:「殿下你帶這支鳳羽軍,便是極限了。親王不任職,這是自古就有的規矩啊。這樣算起來,殿下還不如哥哥我呢,至少我還有一個理論的陞官可能。而殿下你,既然不能朝中為官,便只有在這兒了……而且……妹妹你沒發現嗎?你這鳳羽軍,基本上可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呢……」

    嘿嘿,余將軍已經有些高了,不知不覺中,對自己的稱呼變了。

    嬴瑩稍微皺眉,然後表現出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哥!你的意思是!」

    「噓!你自己懂就好。」余鴻燾面露得意之色。

    看來這逸王殿下還真是個小迷糊啊,連這些都沒想明白。

    經自己這麼一提醒,還不得欠自己一個人情啊?

    「那……哥……你有什麼辦法沒有?」嬴瑩問道。

    余鴻燾道:「這哪兒有什麼辦法?這可是陛下的心思啊。你就算看破了,也不要說破,不然就是揣測聖意,可不能做這種糊塗事啊。不過嘛,時間尚短,陛下這樣安排,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妹妹你做好自己的事,以後和裡院在戰場上用戰績來說話,陛下自然不疑。」

    嬴瑩道:「可是……畢竟我和裡院有舊……有的時候……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這話可就更說不得啊,這就是原因所在啊!哎,小妹呀,你也是性子太直了,這種話都敢說。罷了,也算你認我這個哥哥,相信我才敢說這些。但以後在外面,可不能亂說了。至少你要表現出一種和裡院劃清界限的態度,懂嗎?陛下其實也不是真防著你,但至少得觀察一段時間不是?」

    嬴瑩舉起酒杯,道:「哥!這杯酒我必須喝了。」

    「喝什麼喝,小姑娘家家長都沒長大,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呢。」余鴻燾將茶杯推了過去,然後自己將碗中酒乾了。

    嬴瑩道:「那不行,那這杯,就算我替哥你的侄兒喝的。」

    余鴻燾再幹一碗,道:「那就更不行,那等以後,這孩子還不追著他舅舅打啊?」

    嬴瑩見勸不過,只好以茶代酒。

    「那我明白了,哥,接下來,我就好好操練軍務,先讓陛下滿意。那……說回剛才的問題,如果真的我們兩支軍隊對上,有什麼講究嗎?」

    「沒什麼講究,我剛才說了,你們打不過。捉對廝殺,長端鐵騎全都巫醫雙修,按照裡院的標準,全都是主治醫師或以上。要論集團衝鋒,什麼敢攔在重騎兵之前?」

    「啊?那我這鳳羽軍豈不是毫無用處?」嬴瑩故意道。

    余鴻燾道:「怎麼會無用?輕騎兵又不是用來向重騎兵發起自殺式衝鋒的。你們本來的任務,就是偵察、襲擾、追擊。躲在遠處放箭難道不會?鳳羽軍,這名字當中就有一個『羽』字,難道弓箭不該成為特色?」

    「那哥你的意思是,重騎兵向我衝來,我跑就完了?」

    「當然啊。」

    「可萬一我護著步兵方陣呢?那不是臨陣脫逃?」嬴瑩問道。

    余鴻燾笑了起來,終於將那隻腰子夾了起來,狠狠咬了一口,道:「小妹你又犯迷糊了。那這種情況下,怎麼能算作鳳羽軍對長端鐵騎呢。應該算作鳳羽軍加上一支步兵隊伍,合力對抗長端鐵騎。」

    「那要是重騎兵不理我呢?」

    「繼續射!往死裡騷擾!如果你夠合格,那麼就該狠狠咬住重騎兵不放,把步兵方陣當做誘餌。」

    「步兵方陣被吃光了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步兵都被吃光了,你都還沒把人家的部隊削掉一半啊?」

    「萬一小妹笨,沒有呢?」

    「那就又跑。甩出一段距離就放箭,覺得近了就跑。輕騎兵的馬力,絕對比重騎兵耐久得多。等他們馬都跑不動了,那就貼回去狠狠揍!不過嘛,這些都是理論上的東西而已。就好比我們長端鐵騎,也不會單獨行動,平時都會跟著一個重甲營。你看這次,不也是和你們一塊兒出的任務嗎?」余鴻燾道。

    嬴瑩道:「哥,受教了。看來,我得常來請你們喝酒。哥,我給你說件事兒,你替我保密。」

    「好!你說!」

    「我從上任以來,基本上就是在耍。日誌裡全是造的假!」

    余鴻燾大吃一驚,道:「你們不訓練!?」

    嬴瑩搖頭,道:「我不懂啊,又不敢讓他們瞧出來,只好如此了。」

    「但這……造假……我也不懂啊……哥也從來沒幹過啊……」

    嬴瑩道:「不是這個意思,哥。剛才不是講討陛下歡心嗎?我在想,過段時間,我去給陛下說,我們兩軍搞一個演習。你給下面的弟兄打點打點,讓著我點兒,讓我在陛下面前贏了你,如何?」

    余鴻燾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且不說下面的兄弟答不答應,這可是欺君啊。」

    「那我就照哥你教我的方法來,我們來真的,只不過換成木刀木槍以及白墨箭,還打不贏的話,那就說明哥你剛才在亂教。」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5 15:48
第一百三十八章 破局的方法

    余鴻燾頓時啞巴了。

    這可就是在胡攪蠻纏了啊。

    別說他現在酒精上頭,就算是清醒的時候,也招架不住啊。

    嬴瑩是鳳羽軍的主帥,也是逸王殿下,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身份她是個女人啊!

    女人要是不講道理起來,誰頂得住啊?

    尤其是這種,要身份有身份,手下要兵有兵的女人,更是如此!

    「就這麼說定了,實在不行,我就去給陛下說,和你們長端鐵騎比誰跑得快,這個你們贏不了,總沒有話說吧?」嬴瑩道。

    余鴻燾苦笑道:「這種比賽,陛下又怎麼會答應……況且現在大戰在即,陛下估計也沒這個心思……」

    嬴瑩驚道:「真這麼快?」

    「不好說。」余鴻燾道,「我們陰陽不通,耗不起。而且先前那趟差事兒,你也去了的。說到底,還是給子君大人一個警告。當然了,如果鬼門關重開,那我們就又有了繼續耗的底氣。」

    嬴瑩心中開始盤算了起來。

    她現在非常需要時間。

    鳳羽軍她能夠掌控,至於這長端鐵騎嘛,從一開始她就麼有做過痴心妄想,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來接觸一下余鴻燾。

    他在山腳下那句話,被嬴瑩敏銳地抓住了,覺得有文章可以做。

    但是大家僅憑今天喝的這場酒,就讓長端鐵騎聽命於她,她自己都不信。

    她有自知之明,甚至再給自己一年的時間,都辦不到。

    她只能想辦法偷換一下概念,儘量忽悠余鴻燾,刻意給他製造一個效忠艽朝和效忠長端帝是有區別的這種念頭。

    按理來說,這兩者之間,的確有區別。

    可對一個國祚綿延上千年,人口數量又不大的王朝來說,很多時候,這兩者其實就是一個意思了。

    這對於她來說,在面對長端鐵騎的時候,是唯一能做的了。

    長端鐵騎不存在被自己策反的可能,只能儘量影響余鴻燾。

    可是,如果真的大戰在即的話,那她所計畫的一切,便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個時候,自己的鳳羽軍一定會是第一個被送上戰場的。

    長端帝給自己這個親王,對他又沒什麼損失,只不過塑造了一個英雄的形象罷了。

    或許自己戰死在和裡院的交戰之中,更是他願意看到的。

    那個時候,即使自己死了,估計都不得安生。

    還會被他拿來做文章。

    反正自己都死了,他更是不會吝嗇對自己的讚美。

    各種追封,大書特書,青史留名,反正又不花一分錢。

    那樣的話,更是會讓大家的凝聚力變得更強。

    在和裡院的戰爭之中,還會多了一絲為自己復仇的色彩在裡面。

    怎麼拖延時間?

    拖多久?

    當然不能拖到地老天荒,如果都拖到自己老死了,但問題沒有解決,依然沒有意義。

    那想辦法見楊允佶一面,忽悠他打通此處的鬼門關?

    呃……這個想法直接放棄了……

    他都已經是老妖怪了,估計只用一個照面幾句話下來,自己想要幹什麼,全都會被對方看得個一清二楚,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

    對上楊允佶,在算計方面,自己沒勝算的。

    那還能有什麼辦法?

    師兄?

    機會不大……

    師兄已經被內定為下任國師,也已經開始和三皇子搭班子共同學習了。

    而且陛下已經許下他和自己的婚約,怎麼看他都已經是人生贏家,犯不著跟自己渾水。

    至於師傅就更別想了,他是很關愛自己,可他更愛艽朝。

    只要自己敢交底,下一秒鐘就會被抓去面聖。

    那破局的點在哪裡?

    嬴瑩低頭苦苦思索,卻毫無頭緒。

    余鴻燾見她如此,道:「小妹也別怕,你也不是沒上過戰場。如果你過不了內心的那道檻兒,那便多想想你手下的弟兄們。況且,裡院也不全都是薛晨和王曦,要是咱對上了其他裡院的人,你能保證他們不動刀子?」

    「哥,我不是擔心這個。你說的,我都懂。真打起來,我又怎麼會讓弟兄們白白送死?我只是擔心,現在決戰,是不是最佳的時候。如果可以拖,拖到一個更合適的時機,那手下的弟兄們,豈不是傷亡又會少幾分?我雖然知道弟兄們都是好樣的,都不怕死。但他們也有家室,既然能活下去,又為什麼要故意送死呢?」嬴瑩言辭懇切地道。

    她和余鴻燾打交道不多,但料想只要是個帶兵將領,就算不是一個體恤部下的人,也不會對這番話反感。

    果然,余鴻燾舉起碗,道:「小妹!衝你這番話,當哥哥的再敬你一杯!」

    說完,這次竟然是站起身來,掃視了一眼全場。

    大夥兒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但都看到今晚余大將軍可是一杯接著一杯,一碗跟著一碗在豪飲。

    現在估計是情緒到位了,於是也紛紛停下,將杯子換成了碗,對著他們致意。

    余鴻燾將酒飲下,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之上,嘆道:「小妹啊,可是就算我們能拖……裡院呢?地府呢?他們這次洞悉了天道之後,還會猶豫嗎?這些,是陛下能控制的嗎?」

    嬴瑩也拿起茶喝了一口,知道余鴻燾說的是事實。

    天道,在這一邊的陰陽兩界,早就不是秘密,只是她以前不知道罷了。

    在不久之前,或許是覺得有必要對嬴瑩加強思想教育,楊祿明私底下曾經用師傅的身份給她上了最後一課。

    將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揭露給她看,讓她清楚地意識到,兩個世界不存在和平共處的可能。

    在那一刻,她雖然震驚,但也更加確信,唯一的方法,便是自己走上和父親同樣的道路,登頂九五之位,才有可能換來和平。

    咦?

    剛才余鴻燾說到……裡院……

    想一下……

    師傅說了,在這界門關閉的兩個月之內,裡院和地府已經攻陷並佔領了艽朝的陰間,情況不是太樂觀。

    如果自己……和裡院聯繫,將自己的計畫透露給王曦或者師傅,讓他們幫自己問鼎呢?

    就算不直接幫助,請地府的陰兵幫忙,將鬼門關打通,那麼艽朝一下子就沒了後顧之憂,長端帝必然不會急於率先發起決戰。

    那個時候,他肯定還要分出心思來防著這一座由地府控制的鬼門關。

    這樣的話,自己的時間就算掙到了。

    該死,怎麼早沒有想到。

    現在去哪裡找機會再次聯繫他們?

    裡院和艽朝之間,的確是零和博弈不假。

    但嬴瑩畢竟來到華夏的時間有限,不是自幼生長在華夏。

    所以,儘管她之前表現得較為高冷,少與人接觸,看了不少的書,可終究還是不夠。

    她將囚徒困境錯誤地用在了這裡。

    而囚徒困境,是屬於非零和博弈裡面的內容,根本不能算零和博弈。

    只是她沒有意識到而已。

    那麼什麼是囚徒困境呢?

    簡單點來說,就是有這麼兩個犯人被抓住了,分別關在不同的房間裡面,警察對他們進行審訊。如果兩人均不認罪,那麼只坐牢一年。如果兩人均坦白,則坐牢八年。如果一人抵賴,另外一人坦白,則坦白的放出去,抵賴的關十年。

    這種情況下,看起來要論集體的利益,自然是兩人均保持沉默,大家一起坐一年的牢是最優的選擇。但是因為無法彼此溝通交流,在不確定對方是否會揭發的情況下,大家都會選擇檢舉對方。畢竟,從個人的利益來看,坦白只有兩種結果,坐十年牢,或者無罪釋放。但是沉默,卻一定會坐牢。

    這個理論表明的是,即使在合作對雙方都有利的情況下,想要保持合作,也是困難的。個人所作出的選擇,並非團隊的最優選擇。

    嬴瑩因為知識面的緣故,並不知道這個理論不適合於當前的情況。她只認準了一點,那就是囚徒困境的基礎條件,是因為雙方無法溝通。那麼只要自己在艽朝說話能作數,那再和裡院進行溝通,是能夠維持雙方的一種平衡狀態的。

    但現在怎麼辦啊……

    下次和裡院見面,估計就是戰場了啊……

    這種事兒,拿到戰場上來說,還有用嗎?

    況且,自己計畫的先決條件是,自己在艽朝要說話作數。

    作為一個封建制的王朝,除了龍椅上的人能有這份能量,也就沒有其他人選了。

    就在這個時候,黃馬庵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一頭紮進了他們的隔音陣法。

    這種行為,在圈子當中可是大忌,當嬴瑩還沒來得及呵斥,黃馬庵便略帶著醉意道:「大……大……大師兄……來了……」

    唐否來了?來做什麼?

    是今天自己和王曦見面的情況被傳到他耳朵裡去了嗎?

    她剛起身,便已經看到唐否闖進了軍營。

    余鴻燾儘管喝多了,但還不至於人事不省,正要說兩句,唐否卻先開口了:「余將軍,並非在下不懂事擅闖軍營,這是陛下的手令。」

    余鴻燾的酒瞬間就醒了一大半。

    又有任務?

    還專門派唐爵爺來傳令?

    唐否見他在等自己的下文,再次拱手,道:「哦,余將軍,在下並不是來找你的,而是來找逸王殿下的,並非有任務。只是來時陛下提醒了一句,說即使是我,擅闖軍營,也是大罪,故此才特地給了我一道手令。余將軍守在軍營外的部下們很盡責,將手令驗證之後,才予以放行的。」

    他三言兩語便將事情講清楚了,只不過偏偏在自己前來的目的一事上語焉不詳。

    余鴻燾一下子也反應了過來,多半和之前王曦的事情有關了。

    這……看來唐爵爺也很是不爽啊……

    他站起身來,道:「唐爵爺,既然沒有軍令,那我就下去和兒郎們喝酒,您請自便。」

    這點兒眼力見兒,他還是有的。

    再不走,留在這裡看這對未婚夫妻吵架嗎?

    自己一個外人,不尷尬嗎?

    他對著嬴瑩做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拎著酒壺離開了。

    「師兄……你……你……這麼晚了……來做什麼啊?」嬴瑩問道。

    唐否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問道:「喝了多少?」

    「只抿了一口……」嬴瑩老實道。

    唐否湊近她面前,聞了聞,然後縮了回去,從懷裡摸出一個東西,遞給了嬴瑩,道:「這一天下來,找了你好幾次,都躲著我這個當師兄的,害我白跑幾趟。給!」

    那是一把木質的劍,做工粗糙,刀工幼稚,選材也很一般。

    此時,木劍的尖端已經不見了,邊緣還有火燒的痕跡。

    「你剛來山中小樓的時候,成天叫嚷著要給老王爺報仇,要去殺陛下。那時你也是童言無忌,什麼話都敢說。我看你整天哭哭鬧鬧的,煩得很,就給你削了這把木劍。沒想到還真管用,拿到了木劍,你就不鬧了,開始纏著我教劍法。我哪會這種套路,隨便耍了套刀法敷衍了事,結果你還練得挺認真。這次天雷,把山中小樓全都毀了,我在裡面翻了好久,才找到它,至於其他的,估計都被燒沒了。」唐否也不講究,拿起不知道之前是誰的空碗,給自己倒了一點兒酒,喝了下去。

    嬴瑩接過木劍,沉默了一會兒,道:「謝謝師兄……」

    「快三個月了吧?」唐否沒來由問了一句。

    但嬴瑩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臉又紅了起來,「嗯」了一聲,輕輕點頭。

    「再不完婚,等肚子大起來,就不好看了……陛下的意思,估計也是想在大戰前,熱鬧一下,鼓舞下士氣……」唐否道。

    嬴瑩轉過頭,瞪了黃馬庵一眼。

    肯定是這小子嘴碎,去給大師兄說了之前的事情。

    後者立馬跑開了。

    見嬴瑩這樣,唐否繼續道:「我來,就是想跟你說,沒必要這麼躲著師兄。師傅性子謹慎,但師兄卻不是,不管你是不是逸王,在師兄眼裡,你就是師妹。我們的婚事,陛下欽點,沒有辦法,也只好如此,但師兄向你保證,也就是走個形式,保證不碰你……至於原因嘛……嘿嘿嘿嘿……華夏的有些笑話……還真的是……」

    說到這裡,他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此時,由於沒有了隔音陣法,大夥兒不由望了過去,見唐爵爺似乎心情不錯,沒有來討伐這個有紅杏出牆之嫌的未婚妻,也就安下心來,繼續喝酒。

    嬴瑩只聽明白了一半,道:「太熟?不好下手?」

    唐否更是開心了,道:「對對對對對!就是這個!」

    嬴瑩面無表情道:「那只能說明師兄你的笑點太低了……這個笑話都是很老的段子了……一點都不好笑了……」

    唐否擺擺手,道:「沒事兒,反正我還能指望著它笑一兩年。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真正感興趣的,是張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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