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地球第一劍 作者：言歸正傳 (連載中)

第一百一十章 修為低淺【為白銀大盟『sofia若冰』加更】

　　一顆金丹凝，自此踏仙生。

　　朝暮歲八百，世間當留名。

　　當聽聞王升所說，天上的金丹是他們師父，眾教官稍微鬆口氣之餘，依然沒有放下戒備。

　　王升跳到一旁卡車頂棚上，高呼幾聲師父，又解釋了句『此地作亂邪修已盡伏誅』，這位從大西北趕來的金丹道人才收起威勢緩緩落下。

　　青言子似乎是有意而為，下落的速度越來越慢，腳下踏著一把寶劍，著實讓不少戰備組成員一陣羡慕。

　　角落中的飛楝子不由一陣感慨，他竟然還想在金丹修士手裡拐徒弟……

　　堂堂劍宗，此時尚且無人能夠禦劍飛行，現如今見了一位，卻是其他門派的金丹境。

　　青言子的身影站在天空之中，但懸停在三四十米高就不再下落。

　　「小萱，小升，你們二人可曾受傷？遠處那島嶼之上有血光殘留，可是那些鬧事的邪修？」

　　王升心底有些納悶，隨即想到，師父或許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師娘，這才在上面故意不現身。

　　張自狂等人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說話，幾位軍方的大佬也是在注視著空中的人影，唯獨遲綾，卻是靜靜坐在那，頭也不抬。

　　王升忙道：「五神教、天林宗等近兩百名邪修已被誅除，這幾位都是戰備組的教官。」

　　青言子緩聲道：「為師心血來潮出關，卻是白走了這一場。但邪魔誅除了便好，你們二人修為底淺，莫要給人添亂。」

　　這話，王升和牧綰萱聽了沒覺得有什麼，周遭這些戰備組的精銳、戰備組教官卻是一陣苦笑。

　　這叫修為低淺？

　　王升這個劍修就不提了，這群戰備組精銳哪個不是『藥罐子』裡面泡出來的？尋常名山弟子都不可能有這種待遇。

　　而王升能在如此年紀就達到了這般修為，還有一手令人讚歎的劍道境界……

　　他旁邊那個不說話的小仙子更不用說了，結胎後期，已觸及丹嬰階段的大門，更是有一手陰陽二氣，直接把邪道高手玄鐵神死死困住，打的玄鐵神毫無脾氣。

　　這九位教官此前還湊在一起琢磨過牧綰萱的陰陽二氣，發現無論是誰對上她，只要無法一錘定音擊敗這小仙子，都會落的跟玄鐵神差不多的下場。

　　就這，還修為低淺？

　　但說這話的偏偏是王升和牧綰萱的師父，還是個金丹境的大佬，這就讓人……

　　無法反駁，無話可說。

　　一時間，在場不少修士都鬱悶到想爆幾句粗口。

　　嚴正南笑道：「青言道兄，為何不下來相敘？」

　　「正南道兄竟然也在此地？我趕來匆忙，高空之中疾風淩厲，此時衣衫破爛，不便現身。」青言子在空中緩聲道了句，「好了，不打擾各位了，若小升與小萱在此地已無事，就過來與為師說話。」

　　言罷，青言子身形緩緩飛動，就在這群戰備組大佬們頭頂轉了半圈，朝著百多米外的海邊落去。

　　王升和牧綰萱連忙朝師父的落點迎接。

　　有個教官嘟囔一聲：「這叫啥事，這金丹高手飛一圈就跑了啊？」

　　其餘眾人只能一陣苦笑。

　　早知道真有金丹境大佬存在，早請過來不就完事了，他們還費勁安排這麼久戰術……

　　突然有金丹修士前來，露天會議頓時進行不下去了。

　　一位頭髮花白的軍方大佬問道：「那位就是王非語、牧不語道長的師父？修為還在自狂你們之上？」

　　九名教官頓時點頭的點頭，歎氣的歎氣。

　　沐秋梨淡然道：「金丹境在古籍中便被稱做第一道修道天塹，我師父在元氣恢復之前就已在山中靜處修行六十餘年，如此道境積累，又有恢復血氣的丹藥相助，這才在數月之前閉關邁入了金丹境。

　　這位元青言子道長根據資料顯示應該是四十多，正值壯年，精元血氣並未虧損，想必也是天縱之資，這才有如此道境，在此時就邁入了金丹境。」

　　嚴正南肩膀撞了撞一旁正鬱悶的張自狂，笑著打趣了句：「要不你去跟他打一場，誰贏了誰收徒弟？」

　　「那倒真不一定！」張自狂挺著脖子回了一句，剛想說幾句自己說不定就有機會挑翻金丹大佬的狠話，隨後又回憶起剛才自己確切感受到的那股威壓……

　　這教官聳聳肩，「等我也弄出金丹了，不一定不是他對手。現在就算了，咱的丹都是虛的，只能算是有兩個半，他的丹是實的，已經有三個了，比不了，比不了。」

　　一群戰備組的男人頓時嘿嘿笑了起來。

　　他們平日裡聚在一起，大多都會說點葷素不齊的笑話，他們此時已不受道門清規限制，這些倒是沒什麼。

　　然而，一直坐在那的遲綾卻突然站起身，目光有些冒火的盯著張自狂。

　　「好笑嗎？」

　　張自狂眨了下眼，面對這個沒修為的調差組組長，卻是下意識的有些『從心』。

　　「不好笑……」

　　「幾百具屍體擺在那，現在是能笑的時候嗎？」

　　張自狂面露慚色，挺直腰板立正站好，「戰備組特訓教官張自狂行為思想輕浮！接受領導批評！願意接受處罰！」

　　遲綾吸了口氣，緩緩閉上眼，手指卻在輕輕顫抖著。

　　「抱歉我逾權了，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下。」

　　誰都能看出來，遲綾明顯情緒有些不太對，而當她帶著幾名調查組骨幹離開臨時指揮部，一群人也是有些莫名其妙。

　　「咳，」嚴正南清了清嗓子，「我聽非語似乎，有時候會喊遲綾組長一聲……師娘。」

　　這群教官頓時恍然大悟狀，而後一雙雙眼睛頓時賊亮，湊在一起各種嘀咕。

　　「真的假的？這不挨著吧？調查組組長，金丹境修士，他們倆？」

　　「無量天尊，這瓜有地雷啊！」

　　「遲綾組長不是有個女兒嗎？這位道長年輕時候都成過家的？現在還能這麼快金丹？」

　　「好了！都安靜點，遲綾組長說的對，你們紀律鬆懈了！」一位軍方大佬開口呵斥一聲，一群人頓時立正站好。

　　有位老人道：「不管怎麼樣，能調教出王非語與牧不語這種弟子，師父的品性自然也不會差。

　　是正道高手，心系家國天下，這就是我們要團結的力量，大家準備迎接一下。

　　戰備組今後也會面對各種各樣的挑戰，如果關鍵時刻能多一位高手助陣，總歸是好事。」

　　這算是下達了命令，張自狂等人立刻開始執行，臨時指揮部頓時忙碌了起來。

　　……

　　海邊，王升和牧綰萱看著站在海浪邊緣靜靜眺望遠方的中年道人，雙雙向前做揖行禮。

　　大家熟歸熟，該尊的禮數還是要尊的。

　　「拜見師父。」

　　「嗯！」

　　「你們兩個，這段時間有沒有在外面闖禍？」

　　青言子溫潤的嗓音傳來，讓王升心底莫名就感覺十分心安；而後，青言子笑著轉過身來，王升頓時一陣眨眼。

　　能看出，青言子這一路來的並不『平靜』。

　　看背影時這種感覺還不明顯，但等師父轉過身，師姐都忍不住露出有些小嫌棄的表情。

　　亂糟糟的鬍鬚、如鳥巢狀的頭髮，身上的道袍淩亂不堪，更是有多處破洞；

　　然而就算如此，青言子骨子裡散發出的那股清雅飄逸，此刻還是能尋到少許的。

　　王升忍不住問了句：「師父，您也跟人交手了？」

　　「交手？」青言子看了眼自己這一身打扮，笑著搖搖頭，「趕來的太過匆忙了些，半路時，雖然有一位公家人幫我聯繫能抵達此處的飛機，但我怕你們出事，就沒讓飛機中途落地，直接站在機頂，到了附近機場也沒空收拾就趕了過來。」

　　聽聞此言，王升心底頓時劃過一縷縷暖流。

　　王升低頭道：「是弟子不爭氣，讓師父擔心了……」

　　青言子笑著搖搖頭，隨後面容有些嚴肅，仔細打量王升兩眼，有些欲言又止。

　　這時，王升將劍匣放下，開始解自己道袍。

　　青言子立刻側過身去，一本正經的呵斥道：「你這孩子！怎麼在這滾滾紅塵中就學了這些？就算你心底感動，有了衝動，又如何能對為師有非分之想？你師姐這麼漂亮，你竟還能發展出這種癖好！」

　　王升頓時嘴角不斷抽搐，整個人都快被黑線吞了；牧綰萱頭一歪，有點不明所以。

　　「師父，說正事。」

　　「哦，什麼正事？」青言子笑吟吟的回了句，而王升已經將道袍褪下，捧給了師父。

　　「師娘她……師妹的母親就在那邊，」王升低聲道。

　　青言子不由一怔，隨後悵然而歎，「罷，小萱避一避，為師換衣服。」

　　牧綰萱剛要走開，王升卻追上師姐，在師姐耳旁小聲囑咐幾句，讓牧綰萱先去穩住師娘，別讓師娘走了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道長請自重【為白銀大盟『Sofia若冰』加更】

　　確定師姐找到了師娘遲綾，穿著練功服的王升又跑回海邊。

　　他忙前忙後，也是為師父的第二春操碎了心；而且王升做事一般比較周全，各方面都有考慮。

　　看看四周，仿若做賊心虛一般，王升小聲問：「師父，做弟子的本不該問這個，但我還想忍不住想問問，靜雲師叔……跟您？」

　　「小小年紀不專心修道，總喜歡操心為師這些事幹什麼！」

　　青言子笑駡了聲，隨後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我與你靜雲師叔各自的師父，原本便互相有情意，但各自門規那時都不讓門人談婚論娶，兩人抱憾終生。

　　其實，你師祖當年阻止我與阿綾相好，也是因被此事傷過，我倒是能理解。

　　不過你放心，現在為師也好歹算是掌門，咱們這一脈以後隨便談婚論嫁，但如果能保持童男之身，修行『純陽仙訣』倒是有些增益。」

　　「師父您還想把師娘追回來嗎？」

　　「嗯，如果是天地元氣沒有恢復，我這輩子或許都不敢來找她，」青言子笑容帶著幾分溫柔，「但現在，為師有能力保護好她們母女，也能照顧好她們母女，自然要尋回她們，彌補我這麼多年對她們的虧欠。」

　　王升於是將手機遞到了師父面前，小聲道：「師父，這有幾句古詩詞您可以記一下，等會如果場面太尷尬不知道說什麼，這些就備用。」

　　青言子接過手機掃了一眼，隨後搖頭笑道：「你未免也太小瞧你師父了！」

　　「有備無患總歸是好的。」

　　「這些肉麻的話，為師年輕時候都不屑去用，」青言子掌心冒出一股元氣，凝出了一把『剃鬚刀』的模樣，將自己的鬍鬚剃掉，又理順了自己長髮。

　　師徒倆體型相近，這道袍青言子穿上剛好合適。

　　等收拾完全，青言子轉了個身，王升頓時輕笑著點頭。

　　「一眨眼，」青言子悠然輕歎，看向夜幕下的營地，目光泛起少許複雜的神色，「二十年了……」

　　「嗯，師父這些年也是不容易。」

　　「罷了，」青言子隨手拍了拍王升肩膀，「為師先去彌補當年的遺憾與過錯，稍後再好好訓你。」

　　訓他？

　　王升心底略微有些發虛，也不知自己哪裡做的不對；他入門至今倒真沒挨過幾次訓斥，師父這是怪他這次做的太多了嗎？

　　徒兒、兒徒，為師父分擔這些本就是分內之事。

　　但這頓訓斥師父都提前預告了，他做好挨訓的心理準備就是了。

　　十幾分鐘後，海邊的一處礁石旁，習習海風不斷吹拂著，也不知亂了誰的心境。

　　被牧綰萱『手段』齊出才請過來的遲綾，聽著海浪來回衝刷的動靜。

　　她靜靜的站在那，身上有些寬鬆的迷彩服，卻讓她的背影看起來有些柔弱。

　　一位道人從不遠處的樹叢中緩緩走來，腳步時而迅速，時而又有些緩慢，但卻沒有停下，一直走到了遲綾身後。

　　「阿綾……」

　　哪怕是道心清明如鏡，哪怕修為邁入金丹，這一聲輕喚，道人的嗓音依然有些輕顫。

　　「我還有很多工作，你有話可以說，但請儘量簡……」

　　道人突然一步邁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面前這個離開了自己二十年的身影擁在懷中，緊緊的擁著。

　　遲綾幾乎瞬間紅了眼眶，靜立了幾秒之後，用力掙開了那雙手臂。

　　「道長請自重！」

　　青言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輕輕歎了聲，一雙柔情目，兩鬢心碎霜。

　　「阿綾，我不想再失去你，你躲了我二十年，這二十年的窒息已經折磨的我快要瘋魔。」

　　遲綾身體輕顫了下，只是注視著青言子。

　　「阿綾，你還是這麼可愛，我沒有思索的脫口而出。而當我思索之後，我還是這麼說。」

　　「你……」

　　青言子向前再次擁住了遲綾，而這次，她並沒有再掙脫……

　　不遠處的樹叢中，正跟師姐匍匐在草地上暗中觀察的王升抹了把臉，默默的把自己手機上搜集的那幾段古詩刪掉。

　　自家師父，簡直就是自己人生全方面的靈魂導師！

　　「師姐？」

　　「嗯？」

　　「咳，我有點冷……」

　　牧綰萱頓時認真的點點頭，當下就開始解長裙的扣子，嚇的王升趕緊賠禮，連說玩笑。

　　在他們身後，那群藏在各處的身影頓時一陣憋笑；

　　青言子掃過來一眼，一群人瞬間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

　　青言子柔聲道：「咱們換個地方吧。」

　　「不言，」遲綾又從青言子懷中掙脫開，但這次聲音都不自覺柔弱了許多，「我現在沒有多少精力去管工作外的事，我當年負氣離開你，其實也是對你不住，你不必再這麼對我。」

　　青言子只能默然，再開口，卻是一句：「特殊調查組，是做什麼的？」

　　遲綾擦了擦眼睛，淡然道：「負責維持修道界與世俗的關係，調查修士犯罪，並加強和正道之間的聯繫，監督修道界。」

　　青言子小聲問：「還招人嗎？」

　　遲綾一愣，隨後皺眉看著青言子，低聲道：「你不必為我做這些，你已經走上了修仙路，還是現如今的厲害人物……」

　　「我只是不想再跟你分開了，」青言子笑道，「而且，我心境只要不亂，紅塵便無法亂我修行。小升和小萱已經不用我每天跟在身邊教導，偶爾指點他們便是了。」

　　「你……」遲綾輕輕咬著嘴唇，「非語和不語都不願在世俗中耽誤，你……」

　　「哦？他們兩個能拒絕，倒是不錯，我本意也是讓他們回山裡修行，」青言子笑著點點頭，「剛好，你先跟我說說，我這金丹境修士加入你們這調查組有什麼福利待遇。

　　我可是也有私心的，我這一個師門就我這光杆師父帶著兩個徒弟，也沒什麼師門資源，我去給公家跑腿賣命，也能為他們謀些好處。」

　　「好，我給你最高的待遇，不會讓你做什麼跑腿的工作，」遲綾總算點頭，目光有些溫柔的注視著青言子，「每個月會按照戰備組配給每位指教教官的份額，給非語和不語丹藥和蘊靈石。」

　　青言子撓撓頭：「誒？我的那份呢？」

　　「哼，你給我打白工！」

　　「是是是，為娘子打白工又如何？」

　　「誰是你娘子！你這個人怎麼還是這麼討厭！我現在是你上司，你要注意影響！你平時的時候就喊我組長！」

　　旁邊草叢中，王升目瞪口呆的看著在那口吻越發像是『撒嬌』的師娘，心底對師父的敬仰之情，已經是滔滔不絕……

　　不過，師父這般輕易的就加入了調查組？

　　看師父所說，並不像是在簡單說笑，而且師父似乎有意將他和牧綰萱隔離在調查組之外。

　　看這情況，應該是師父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打定了主意，直接加入公家的調查組，一來為了方便追回師娘，二來可為自己兩個徒弟換來大量的修道資源，三來還可借住大華國官方的力量，庇護師門。

　　王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天榜眾多高手中，為何『不言道長』極少露面，但知名度卻久居『仙道熱搜榜』前列；且每次露面，都會有各種小道消息整個網路亂飛，甚至有些宣傳造勢的味道。

　　恐怕，這就是因為上輩子的『不言道長』就是特殊調查組的大佬！是用來震懾宵小的一杆戰旗！

　　念及於此，王升心底不由感慨了聲……

　　師父為了照顧他跟師姐，出去賣身又賣藝。

　　……

　　師父說要訓斥自己，王升等了半夜都沒能等到。

　　自家師父倒不是去跟『孩子她媽』風花雪月了，遲綾手頭還有一大堆工作要處理，也沒工夫跟青言子續上當年的那把火。

　　青言子反而是被老友嚴正南請過去了，說是指點下教官們修行；青言子與嚴正南私交甚篤，倒是不好拒絕。

　　漸漸的，王升心底也不免有些忐忑，卻不知師父會如何訓斥自己，自己又哪裡做的不對。

　　怠慢了修行？

　　太過癡心於劍道？

　　還是自己擅作主張下山來參合世俗之事？

　　王升心底也沒譜，只能跟師姐一起找了個角落打坐，一直到戰備組撤退，周遭漸漸安靜了下來，師父也沒回返。

　　靈念邊緣出現了幾道熟悉的氣息，王升睜開眼，喊醒師姐，一同起身迎接。

　　青言子換了身迷彩服，手裡提著王升的道袍；左側跟著胸口還束著繃帶的嚴正南，右側則是紅光滿面的飛楝子。

　　等師父走進，王升和牧綰萱對三人行禮，青言子則將王升的衣服遞了過來，面容有些嚴峻。

　　「非語。」

　　王升連忙低頭答應，「弟子在。」

　　「坐下，脫去上衣。」

　　「是。」

　　王升也沒猶豫，直接扒光了上衣。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師訓，托劍

　　王升小時候就玩過在背上寫字猜字的遊戲，此時師父以氣化筆，在他背後寫了一個大字，王升心底頓時明白了什麼。

　　這應該是一個『靜』字。

　　修道講究靜心、靜神，自己在世俗中耽誤了太久，已經影響了自己清靜的心念。

　　師父這是在告訴自己，要靜下心來，安心修道，才能……

　　「為師給你寫的這個『穩』字，你可知什麼含義。」

　　王升當下劍軀一震，連忙低聲道：「弟子不知。」

　　「你近來，有些毛躁了，」青言子走到王升面前，盤腿坐在草地上，目光注視著王升。

　　那目光如電，讓王升心底略有些緊張，仿佛自己上學時有次砸了校長辦公室玻璃被班主任喊去賠錢時一樣……

　　而且，他對師父所說毛躁之意有些不太明白。

　　一旁飛楝子和嚴正南對視一眼，兩人各自退開，去旁邊欣賞海景了。

　　每個師門都有各自的忌諱，青言子訓徒弟，他們也不便觀看……雖然飛楝子還挺樂意見王升吃癟。

　　牧綰萱默默的走到王升身旁，也跪坐了下去，這是要跟師弟有福同享，有罵同受。

　　青言子也沒管自己的大徒弟，繼續看著王升，緩聲道：「你可知，為何為師要給你寫這個穩字？」

　　王升搖搖頭，目光依然是平日裡那般澄澈，出聲道：「請師父訓下。」

　　青言子道：「天地元氣恢復之後，天地可再修行，你落身劍道，一路前行，前些時日又得了圓朴師伯指點，劍道向前邁出了一大步，自劍道境界大進之後，你做了何事？」

　　王升一怔，隨後小聲道：「徒兒終南山尋師父，又下山來助師娘，與靜雲師叔遇到邪修害人，出手戰之。」

　　青言子接道：「五神教木陰神修為高深，其法術歹毒無比，你借你靜雲師叔之威，憑手中三尺青鋒，力戰搏命將其滅殺，可是如此？」

　　「是這樣。」

　　「那你可否想過，若木陰神心更狠一些，直接不顧你靜雲師叔要與你同歸於盡，你可還有機會坐在這聽我嘮叨這些？」

　　王升低頭不言，不知該如何回答。

　　青言子又道：「這些，我從阿綾那裡都瞭解了。

　　以命相搏，殺了那邪修，腿傷未愈，又去強行救人。

　　你當真覺得，這世上缺了你一人，便會邪道猖獗，民不聊生？」

　　王升忙道：「弟子從未如此想過！」

　　「這便是你尚未注意到自身的不足，」青言子注視著王升，一字一句打入了王升心中，「小升，你弄混了何為傲骨，何為驕躁。」

　　王升不由怔住了。

　　青言子歎道：「這些為師閉關之前就想與你相談，只是當時覺得你下山歷練一番，自己就會注意到自身的不足。

　　小升，你數次犯險，可曾想過，自己為何拔劍？」

　　「師父，我……」

　　青言子面露正色，定聲道：

　　「若知自己為何拔劍，面對強敵，明知不敵依然奮勇而上，守護弱小、護佑親友、保家衛國，這是錚錚傲骨！

　　若不知自己為何拔劍，只覺得自己能做、可做，便草率去做，一次又一次將自己有用之軀置身險境，這就是輕浮驕躁！

　　不說其他，就說昨夜你與你師姐、與飛楝子去面對五神教邪修，心底想的是什麼？

　　你並非只是為了除魔衛道、搭救百姓，你還存了許多去表現自己的念頭，還為了以弱擊強得勝之後得到的快感，為了旁人對你的稱讚！

　　圓朴師伯指點你劍道，我是你師父，卻要教你如何用你的劍道！

　　若你連自己為何拔劍都不明了，以後，就不要用劍罷！」

　　王升身體顫了下，隨後垂首不語，心底卻不斷迴響著師父的教訓。

　　一時間，自己額頭竟沁出冷汗，道心不斷被這些話語所衝擊。

　　仿佛一面原本蒙塵的鏡子，此時在抖下那些許灰塵。

　　青言子也怕自己剛才的話太重了，擔心會挫掉王升的銳意，聲音舒緩了些，繼續道：「你尚且年輕，驕躁本就是年輕人的通病，為師自不能要求你像你師姐這般心有道境歸自然。

　　小升，修道先修心，成仙先做人，師父對你期望頗重，今後這一本純陽仙訣，你也有守護它的一份責任。

　　所以今日為師給你寫下了這個穩字，希望你好生參悟。

　　既然你答應了蜀山劍宗之約，便去那劍七十二試試，這是你的機緣；但為師既希望你量力而行，也希望你能全力以赴，你可明白了？」

　　「嗯，弟子明白了。」

　　青言子道：「在蜀山試過之後，無論成敗與否，你便回山上閉關三年，潛心修行，沒為師之言，不可隨意下山。

　　這期間，小萱留在我身旁修行，我會定期讓小萱去看你，給你送去丹藥和蘊靈石。

　　莫要辜負為師對你的期盼。」

　　言罷，青言子站起身來，飄然去了海邊，又對飛楝子作揖相請，拜託劍宗多關照自己的徒弟。

　　師父所言，王升句句聽在心裡，回想自己下山以來所做之事，心底漸漸也覺得自己確實輕浮驕躁了些。

　　說到底，是少了最初上山時的那幾分對天地、對修道的敬畏之心。

　　一旁，牧綰萱看王升一直低頭也不說話，有些擔心的拉了拉他袖口，貼心的幫他把練功服披上，手指在地上寫了幾個字。

　　『師父擔心咱們。』

　　王升勉強笑了笑，抬手寫了一句，『嗯，我知道的，也是我做的有些不對。』

　　『師弟你很厲害了，比我聰明又機靈。』

　　王升：……

　　然後師姐興衝衝拿出手機，為了哄王升開心，找出了個表情包。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王升頓時哭笑不得，看了眼身旁的劍匣，將劍匣捧了起來，目光帶著幾分掙扎，還是遞給了師姐。

　　「師姐，你幫我保管無靈劍三年吧。」

　　「嗯？」牧綰萱有些納悶，還是把劍匣接了過來。

　　王升笑了笑，打開劍匣，看著這把鋒銳無比的寶劍，輕聲道：「師父一席話，讓我有些感觸，我想回山上之後，繼續用木劍修行。

　　而且有嚴前輩給的這把寶劍，防身也夠用了，這把無靈劍太過鋒利，我若對它有了依賴，怕是會成禍事。

　　師姐，你幫我保管它吧。」

　　「哦，」牧綰萱鼓鼓嘴角，將劍匣合上，放在了自己身旁。

　　她知道接下來就要跟王升分別，王升要隨飛楝子趕往蜀山，而她要陪師父暫時留在此地，因為遲綾要繼續處理事件的後續。

　　但牧綰萱也沒想到，王升會走的這麼急。

　　她剛想囑咐王升去蜀山照顧好自己，嘴笨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就傳來了青言子的招呼聲。

　　「小升！你師娘打電話了，說已經幫你跟飛簷長老定好了行程，現在就要去蹭戰備組的專機了！馬上就要出發了！」

　　王升連忙站起身，剛被師父教訓了一頓，此時自然乖巧的很。

　　「師姐，多保重。」

　　「嗯，」牧綰萱溫柔的笑了笑。

　　王升撿起道袍，轉身邊走邊穿，等他轉過身來，卻見了一副讓自己印象頗深的畫面。

　　她就站在水天一色之中，天蔚藍、海蔚藍，樹木蔥蔥，橫抱著銀白色的劍匣，目送他漸漸走遠。

　　王升心底輕歎了聲。

　　師姐三年後定然會是虛丹境修士，而自己，這三年也不知能到哪般境界。

　　師父青言子也是為了他好，讓他隔絕外物，閉關三年；如今已經辟谷，王升若是在武當山的小院中三年不出，都是無妨。

　　不過師父也說了的，讓師姐定期去看他，給他送些丹藥和蘊靈石，他們師姐弟也不會真的要等三年後再見面。

　　話說回來了……

　　這蘊靈石到底是啥東西？

　　很快，王升就知道了何為蘊靈石，因為他出發前，師娘派牟月送來了一堆『慰問品』，作為他和飛楝子在這次事件中出力的獎賞。

　　這其中就有兩箱蘊靈石，這種石頭蘊含精純元氣，可以用來擺成聚靈陣，從而加速自己修行。

　　而除了蘊靈石和增進修為的丹藥，師娘遲綾還真給王升又搞來了一件好東西，看的飛楝子只想跑回去認青言子做個『幹師父』。

　　這東西只是低階法器，但卻在此時的修道界中十分珍貴；擁有它，幾乎可以說是『不凡的象徵』、『有錢的典範』。

　　那是一個小小的荷包，可以貼身佩戴在自己身上，上面還繡了兩隻仙鶴。

　　仙鶴寶囊，修道研究院仿製品，真正的……

　　儲物法器！
　　

第一百一十三章 劍拜劍門關【四更】

　　儲物法器的原理是什麼，王升自然搞不明白，他對煉器煉丹都是一竅不通。

　　正如他馬叔曾說過的，現階段『修道研究院』對修士們的法陣、禁制的原理也沒研究透，但並不妨礙他們拿這些『基本符號』進行應用。

　　就比如王升現在隨身佩戴的『元氣背背佳』，以及上飛機前剛拿到手的這個儲物寶囊。

　　打開寶囊向內看一眼，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將手伸入其中，就感覺自己像是在摸一隻不見體積的鐵皮箱子。

　　根據『仙鶴寶囊使用說明書』上所寫，這個寶囊有『五十升』的容積，裡面的儲物空間長寬高接近一比一比二，差不多就是三十釐米長寬、五十釐米深，剛好……

　　沒辦法放劍。

　　「使用本產品前，需先準備滴血和靈念綁定……

　　使用本產品時，需儘快拿取、放入，儘量避免卡住收放口？

　　嘶，不得了不得了，竟然還有保鮮功能……」

　　萬米高空，向西飛的運輸機上，飛楝子正拿著一本小冊子在那小聲讀著，王升已經開始將自己剛得的這些東西放進仙鶴寶囊。

　　仙鶴寶囊的原理似乎沒有那麼複雜，也並不是『另辟乾坤』之類的；王升的想法更是簡單——能用就行了。

　　作為這次協助官方得到的獎勵，王升和飛楝子都各自獲得了十瓶百顆增加修為的『納元丹』，一箱五十枚蘊靈丹，這些都是用來輔助修行、增進修為的，算是戰備組精銳們的待遇。

　　而王升拿到的這個仙鶴寶囊，裡面本就有二十瓶丹藥……

　　為了防止飛楝子『吃醋』，王升拿到這仙鶴寶囊之後，趕緊咬破手指，用鮮血染紅了『仙鶴』鶴頂，又用自身靈念祭練了一番。

　　這讓飛楝子一陣無力吐槽，笑駡了幾句：「我又不敢搶你的寶貝，你手這麼快幹什麼！」

　　王升於是只能微笑。

　　這二十瓶丹藥不只是納元丹，似乎還有其他品類，王升搞不清楚這是師父他老人家在師娘那預支的『工資』，還是師娘對自己偷偷開的『小灶』。

　　現在叫遲綾組長師娘，已經完全妥了。

　　就憑昨天晚上師父青言子的表現，再續上那把乾柴烈火，也就是早點晚點的事！

　　說不定他三年閉關一出山，門內又多了個小師弟。

　　多了青言子在旁相伴，遲綾不僅個人生活會豐富多彩、今後無病少災煥發青春光彩，也會增加她在『對修士機構』內的話語權重。

　　似乎遲雯真的要留在終南山拜師靜雲師叔，傳靜雲師叔的道承一脈，但師父思念女兒，應該會讓一家三口團聚一段時間。

　　倒是靜雲師叔……

　　世上之事，大概都無法真正做到兩全其美吧，就如他上山修行，就無法及時行孝父母膝前。

　　師父能夠做到對師娘二十年不悔不怨，靜雲師叔能忍耐這麼多年，從未將心底的心事說給師父聽，只是靜靜的相守，其實都是不易。

　　王升看著舷窗外掠過的雲霧，手指摩擦著仙鶴寶囊這柔軟的布料，心底又想起了師父此前的訓誡，漸漸的沒了這些雜念。

　　感情之事，他此時沒有多餘精力去考慮，每天的心力用來悟道、悟劍都有些不夠，哪裡敢去因女兒情長而分神。

　　這趟運輸機會把他們送到一處大華國腹地的軍用機場，而後他們兩個要去改乘客機，飛去蜀地劍閣。

　　特殊調查組此時正忙著安排之前召集的各位道長離開，昨夜趕到海邊，看到了邪修影子的正道修士只有百人，但當時在路上的道門修士，就有足足七百人之多！

　　要是給官方半天的時間準備，當真不知道能凝聚出多強的一股力量。

　　而這些修士的慰問酬謝、回程安排也是頗多的工作量，牟月遠端幫王升和飛楝子搞定了去蜀地的機票，就再沒空照顧這兩位道長。

　　王升的行李倒是不用擔心，已經被先行返回蜀山的李古風和紫玲捎去劍宗了。

　　蜀中，王升上輩子也去過幾次，有兩次是旅遊，有兩次是為了尋找修道的機緣，當然，後面這兩次都是無功而返。

　　在此前幾十年大華國不遺餘力的建設下，蜀地現如今已是大華國西南的經濟中心，頗為繁華。

　　古時便有『少不入蜀』的說法，蜀中的生活節奏大多是悠閒舒緩，比沿海城市少了許多緊迫感和壓力感，很容易讓人放鬆下身心。

　　晚上八點多，王升和飛楝子飛越了大半個大華國，出了機場，飛楝子熟門熟路的打了個黑出租，討價還價了一陣才敲定了車費。

　　飛楝子拉開車門，鄭而重之的道了句：「王道長，請。」

　　王升像模像樣的拱拱手：「勞煩飛楝道長。」

　　黑車司機眉頭一皺，頓時有了些不太美好的遐想，一路上都在擔心自己稍後會不會被這倆『走江湖的』拖欠車費，又會不會遇到搶劫什麼的……

　　夜空之下，公路兩側群山連綿。

　　古有太白嗟歎蜀道之難，但因為是晚上，王升也暫時無緣得見那些棧道。

　　跟大多數的山門一樣，天地元氣恢復之前，作為古時軍事要衝的劍門關，也成了一處旅遊景點。

　　元氣恢復之後，劍宗作為修道界正道大宗，也拿回了劍門關的管理權，雖然留了許多區域對外開放，但大劍山卻是被劍宗封了。

　　山門前，有十數道身穿道袍、背著長劍的身形靜靜佇立，李古風和紫玲也在其內。

　　黑車司機懷揣著有些忐忑的心情停住車，李古風和紫玲立刻向前，左右拉開車門。

　　「非語道長好！師父！快跟我們講講您劍蕩邪魔！」

　　「非語道兄，」李古風做了個請的手勢，「路途疲累，山中已備好了餐飯靜捨。」

　　「多謝，」王升笑著回了句，提著寶劍踏上了劍門關之地。

　　飛楝子幾乎是被紫玲拽出來的，這小姑娘各種開心的拉著自己師父，眼中滿是對行俠仗義、仗劍除魔這種情節的嚮往。

　　黑車司機弱弱的提醒了句：「還沒給錢啊……幾位道長……」

　　「我來吧，」王升主動向前，在懷中掏出了錢包。

　　「哎，非語你幹什麼？你放下！到了哪兒這是？用你花錢啊？你讓我們劍宗的臉往哪擱！」

　　飛楝子一邊喊著，腳下看似向前邁步，卻熟練的越退越遠……

　　旁邊的那群劍宗年輕弟子頓時一手扶額，李古風連忙向前攔住王升，紫玲氣呼呼的拽著師父衝了回來。

　　一回到此地，飛楝子就少了許多高人的風範，多了幾分『頑童』的味道。

　　眾劍宗弟子都在暗中打量王升，想看看這位門內長輩所說，最有希望在劍七十二中帶回蜀山禦劍術的劍修，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王升和他們目光有所觸及，都是含笑點頭，並不顯絲毫鋒銳。

　　這就是青言子一番訓誡所起到的些許效果了。

　　踏上剛被打掃過的山路，王升仿佛感受到了每塊石板所承載的那份厚重與凝實，體悟著這劍門關群山之中所蘊含的那份意境。

　　師父曾說，走的地方多了，也會有諸多感悟，也算是一種修行，王升此時也算有了些體會。

　　望遠處，峰巒疊嶂，接星抵月；

　　瞧眼前，仿若一柄柄鋒銳的刀劍指向天穹，這山竟似有劍意蘊含。

　　王升很想停下來，站在這裡靜靜體會一番，但此時飛楝子正熱情的為他介紹各處山峰之名，王升倒是不好意思打斷。

　　劍宗對他算是十分重視了，不只是派了十多名弟子在山下迎接，山上道觀前更是擺好了『大陣仗』。

　　數十名劍宗年輕弟子在兩處石柱前分四排站立，石柱頂上掛著的大燈，將此地照的恍若白晝。

　　等王升爬上此地，在石柱後站著的一名頭髮花白的道長輕喝一聲：「起劍！」

　　這數十劍宗弟子同時拔出背後的長劍，動作整齊的使出一招『劍指南天』，數十把長劍斜指夜空。

　　就聽鏗鏗兩聲，王升手中寶劍不自覺已出鞘半寸，而王升體內兩道劍意立刻有所反應！

　　這數十名弟子開始演練同一套劍法，當真讓王升看的心潮湧動，也想揮劍加入其中。

　　眾弟子劍過七十二招，而後迅速排成兩排，一道道目光注視著王升。

　　「請！」飛楝子中氣十足的一聲大喝，引著王升去往道觀門前，門中又有三位白髮蒼蒼的道爺、十多位中年道長邁步而出。

　　這般迎接的陣仗，足可見劍宗對王升有多重視。

　　王升面帶肅容，跟在飛楝子身後迎了上去，等快到道觀門前，雙手抱劍、拱手、作揖。

　　「武當山青言門下弟子王升，拜見劍宗諸位前輩！」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劍修成群【五更】

　　去藥神谷，自然各處都是晾曬的草藥，門人弟子探討最多的就是如何煉丹配藥；

　　去龍虎山，各處都掛著晾曬的符紙，能聽到不少道長給小道士在講解這個符該怎麼畫、毛筆該怎麼拿。

　　而來到劍宗，各處都是晾曬的……襪子、道袍、練功服……

　　沒辦法，聚神境之下的修士練劍出汗太多，而在宗門內又要講規矩，不能穿著太隨意，不像王升當年修為稍低時，可以隨意穿個大褲衩、小背心，練過寒冬臘月、夏日炎炎。

　　不說別的，這些熟悉的味道，讓王升頓時就感覺到了濃濃的修劍氛圍。

　　抵達的當晚，王升就被幾位道爺、十多位道長喊去了一處有些古舊的大殿內，殿內供奉著三清的牌位，牌位前則橫著一座五米長的殘缺石劍。

　　十多個蒲團一擺，十多位劍宗沒有閉關的道爺道長按輩分尊長依次入座，飛楝子卻是排在稍後的位置。

　　門人弟子只能在殿外向內張望，也不敢發出聲響，都在好奇的打量王升。

　　王升剛坐下，一位道爺突然看向王升，一股淩厲的氣勢自這位老者身周湧出，周遭頓時劍鳴聲不絕！

　　王升體內頓時出現兩股劍意，一淩厲、一連綿，一道蘊含周天變化之理，一道又似乎包容萬象，萬理皆在其中。

　　飛楝子自得的一笑，一群道長頓時瞪眼，各種方言鄉音往外冒。

　　「嘶！真有兩道劍意！」

　　「小小年紀！怎麼就能兼顧這差距這麼大的兩個劍法路子嗦！」

　　「只用幾年就能將一套劍法練至無招的境界也就罷了，怎麼可能同修兩道劍意。」

　　飛楝子高深莫測的一抬手，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有位道爺瞪了他一眼，這圓臉道長縮了縮脖子，一陣訕笑，「咱們讓非語說說話。」

　　「這兩儀劍意，乃是武當山一位師爺所傳授，」王升笑道，「並非是我自行悟到的。」

　　劍宗的道長們這才釋然。

　　一位道爺皺眉問：「若要傳授劍意，非要極高的劍道境界不可，那位道長可是圓朴真人？」

　　「正是圓朴師爺。」

　　「原來如此，貧道早年與圓朴真人論劍十二日，惜敗其一二招，未曾想圓朴真人已有這般劍道感悟，能將劍意傳授於他人。」

　　王升回想當日情形，也是一陣感慨。

　　又有劍宗長老笑道：「傳授劍意並非只是傳授者境界高就能做到的，當時，應當是非語道長已悟通了一道劍意，才可直接傳授劍意。」

　　「說的再多，不如讓非語道長展露下其劍道，咱們也好有個底……不知非語道長可否介意？」

　　王升儘量讓自己保持淡定平和的心境，鄭重的點了點頭，緩緩起身。

　　在這麼多劍道高手面前展露自己的劍，王升此時確實有些忐忑。

　　一旁飛楝子笑道：「非語，你我不如將那第三場切磋做了，也算分出個勝負。」

　　這自然是飛楝子看出王升有些放不開，主動站了出來。

　　王升點頭一笑，兩人於是就在這大殿之中相對而立，各自握住長劍。

　　為何而拔劍？

　　師父的話語聲還在耳旁，此時只是切磋，並非與人拼鬥，王升卻依然不免自問一句，心底給自己一個答案。

　　為了證明自己有實力能夠進入『劍七十二』，有機會幫劍宗取回禦劍術，自己也有能力去搏那一份機緣。

　　心底頓時踏實了許多，念頭通達，神清目明。

　　隨之灑然輕笑，手中這把嚴正南由借成贈的寶劍出鞘，七星劍揮灑而出，王升與飛楝子在殿中戰成一團。

　　王升只是剛出招，殿內的劍宗長老們就是眼前一亮；

　　而等王升與飛楝子劍過百招，七星劍陣、七星劍法、兩儀劍意隨手施展，殿外的年輕弟子們一個個都是如同當日李古風、紫玲那般模樣。

　　目瞪口呆見鬼狀。

　　今夜在這殿內殿外的，都是知劍、懂劍、練劍之人，飛楝子在劍宗門內雖非修為最高，但境界、劍法都是一流。

　　雖此時飛楝子並未全力以赴，但十成功力也用了八九成出來；王升自然也沒有用任何殺招，雙方互給喂招，只是為了展露王升的劍道境界。

　　瞧這一位年輕劍修持劍而舞——

　　混元巾後長發揮動，道袍之外清風相隨，寶劍過處波光留影，斜眉星目宛有神髓。

　　一時間，不知多少劍宗的女弟子將目光停駐在了這身影之上，也不知道有多少男弟子在那輕聲讚歎。

　　看那一位中老年道長以劍相隨——

　　劍法可以說相當扎實了。

　　劍畢，王升持劍而立，飛楝子則是笑著回了自己的座位，三位劍宗的道爺傳聲商談幾句，已是有了決斷。

　　「非語啊，入座說話。」

　　王升將長劍歸鞘，坐在了末位的蒲團上。

　　一位道爺先是歎了口氣，而後起身，緩步向前走了兩步，言道：「我劍宗三門，劍閣枯守劍塚千年，此功卻難抵禦劍術失傳之過。

　　如今我劍宗弟子所修習之功法，便是為禦劍術而準備，所修習之法術，盡皆無法與功法所匹配。

　　何其痛哉，不勝悲呼！

　　萬幸我劍宗尚有一線生機，便是後山禁地之中的『禦劍七十二』試劍之地尚留有劍宗完整道承，今日更有武當劍道奇才王非語願為我劍宗出手，取回我劍宗之命脈！

　　不論結果如何，劍宗上下，對非語盡皆欠下一份恩情！」

　　王升剛想起身回話，卻看到飛楝子偷偷給自己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聽著就好，於是只能老老實實坐在那。

　　這道爺說這些話的用意，其實是為了對宗門內的弟子有個交代，前面也有過幾次這樣的情況。

　　然而，前面幾次都是在後山試煉洞之前說的，這次卻明顯有些不同。

　　且，這位道爺說完一段，話音一轉，又道：「但在劍七十二試煉洞中，禦劍術所存之地頗深，應當是在第七層，也就是第五十五關到六十三關之中。

　　此前已有七人進入此地試過，走最遠之人，也不過是到了第四十二層。

　　非語，並非是我等對你之劍道不信任，實在是前人所設這劍七十二太過艱難。」

　　王升起身，言道：「非語願意一試。」

　　「貧道之意，是你能否在我們劍宗修行一到兩個月的時間，我會召集我劍宗各位高手，按試煉之地內的情形，為你打磨你的劍意。

　　且，我劍宗也有幾道秘法可助你劍道與修為再進一步，如此把握更大一些。

　　非語，你能否在劍門關上多耽誤一兩月的功夫？」

　　王升心底稍有些猶豫，師父有令讓他回武當山閉關，他若是在劍宗停留太久……

　　飛楝子笑道：「哎，反正你也是被罰回武當山閉關，在這裡閉關也是一樣的嘛！」

　　他話音剛落，幾位道長紛紛開口：

　　「非語道長，還請幫我們劍宗一把。」

　　「我劍宗願將功法法術皆與非語道長參閱，我劍宗閣內丹藥、陣法，隨意非語道長取用。」

　　「還請非語念在劍修不易的份上，助我們一臂之力，早日取回禦劍術。」

　　王升當下拱手，言道：「晚輩暫且應下了，不如也就以三個月為期，若晚輩三個月內無法助劍宗取回禦劍術，也無顏在此地久留。」

　　「好！」

　　王升面前的道爺大笑幾聲，一巴掌拍在王升肩膀上，諸位道長都是相視而笑。

　　人貴有自知之明，王升只是說去洞內一試，並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他並不覺得自己會比其他被劍宗請來的年輕劍修強多少，自己擁有兩道劍意，也是得了圓朴真人給的好處。

　　接下來，劍宗諸位高手會前來為他磨礪劍意，大多會以切磋的方式進行。

　　王升倒是覺得，這個過程對於自己的提升會更大一些。

　　劍宗給王升安排的住處，算是劍宗風景最好的地段——山崖邊上的一座閣樓。

　　自己以後為何拔劍？

　　深夜，王升躺在藤床上，枕著剛才幾位女弟子送來的枕頭和被褥，思索著師父對自己的訓誡。

　　今後自己要做出手的決定之前，都要問一問自己才行……

　　這次是來幫忙的，不是與人爭鬥，也不會有太大風險，對他和劍宗來說是雙贏之事，故此也不必太過苛難自己。

　　拉開合金窗，山風撲面而來，王升眺望了一陣星空山色，就搬了張椅子在窗邊打坐。

　　不知不覺入定，心無雜念，感受著道之形與意，體會著此地山川所蘊之靈。

　　忽覺天地間的元氣多了少許燥熱，一縷陽光剛好照在眼皮，王升睜開眼來，看著在遠山更遠處的太陽，心底頓覺舒適異常。

　　但很快，目光被一處金光閃爍的所在吸引，模模糊糊中，他竟在群山之中望到了一處大殿的殿頂，此時殿頂正金光繚繞。

　　金光之中，忽有一尊坐佛緩緩凝實，天地間響起了陣陣禪音……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佛門現狀

　　清晨時，劍宗其他兩門的道長道爺尚未前來，王升尋到了幾名練劍的弟子，稍微打聽了下那山中佛光以及禪音的來源。

　　根據這幾位元弟子所言，離著劍宗門戶不遠，那邊就有一座寺廟，廟中有七八位老僧，二三十名佛門修士，每日都會做早課念佛經。

　　王升頓時有些納悶……

　　這寺廟應該離著劍宗不遠，且就在大劍山旁，劍宗為何會容忍側旁有旁門修道之人？

　　哪怕是同為道門傳承，山門互相之間也不該挨著這麼近才對，更何況還是曾跟道門在千年前就有過各種不合的佛門寺廟了。

　　這事，王升多少有些好奇，反正此時也是閒著，就跟這幾位弟子多聊了幾句。

　　但幾個弟子都是說不清楚，劍宗劍閣這一門，跟那邊的佛寺兩不相犯，這幾年都是這般。

　　反正佛寺的禪音也不可能度走劍宗弟子，劍宗弟子也不會無聊到去砸人寺廟的玻璃……

　　其餘，就沒了有用訊息。

　　於是王升問明飛楝子道長的住處，找尋了過去。

　　劍門關的山景，重在一個險、奇之上，遠處翠屏峰當真仿若天地間的一座屏風。

　　在懸崖峭壁的棧道上行走，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佛寺？哦，你說紫岩寺啊，」正練劍的飛楝子停下動作，笑著道了句，「那寺廟已經存在一千多年了，前些年寺中斷了香火，本來就不多的和尚幾乎都跑光了。

　　這兩年天地元氣能修行了，那寺廟裡的幾個老僧境界高深，竟然還有完整的一脈佛法傳承，由此吸引了不少佛門修士聚集，現在也漸漸的人多了。」

　　王升對佛門並無太多感覺，說不上厭惡，也談不上喜歡。

　　但佛道之爭在千年前畢竟發生過，王升身為道門呂祖所傳一脈分支的弟子，自當要站在道門的立場考慮問題。

　　王升問：「那為何劍宗不請他們搬走？」

　　「這事門內倒是有人提過，但掌門師伯卻嚴令我們不可去冒犯紫岩寺，」飛楝子壓低聲音，看了看周圍有沒有年輕弟子，小聲道，「我偷偷問過掌門師伯，掌門師伯說，紫岩寺下面鎮壓了不少魔頭。

　　紫岩寺第一任主持跟我們蜀山一位祖師爺是至交，兩人行走天下，斬妖除魔，又將一些無法直接斬殺的魔頭都囚禁起來封禁。那紫岩寺還是我們劍宗老祖宗們幫忙修建的，這事我查古籍也查到了些，都是唐玄宗那時候的事了。

　　千年前那次集體飛仙前，仙界派了天兵天將把厲害的魔頭都清掃了一遍，但卻漏了這些被修士們封印的魔頭。還好後面天地元氣沒了，封印跟下面的魔頭同時蔫了，這才相安無事。

　　現在天地元氣恢復了，也不知道紫岩寺下面的妖魔死沒死……殺不死的妖魔，那不忒是能跟仙人乾架的啊，靈氣乾涸說不定他們也死不了呢。

　　所以，別說趕走紫岩寺了，等你搞定了禦劍術，我們這一門說不定都要搬去峨眉山，也就留下幾個高手鎮守劍塚。」

　　王升頓時暗自乍舌，這故事聽著匪夷所思，但在飛楝子口中說出來，卻又並非不可信。

　　要證據也很明顯——紫岩寺的完整修佛傳承，自己所見那佛光和坐佛似乎就是大陣所顯化的影像。

　　「飛楝道長，這種封魔的地方多不多？」

　　飛楝子笑道：「各種深山老林多得是……嘿嘿，不過你也別擔心，千年元氣枯竭，被鎮壓的魔頭九成九都掛了。千年前，那時候我們劍宗，可是蜀地第一大宗門！禦劍術天下聞名！那是……」

　　這位道長在那誇誇其談，王升一邊應和，一邊想著這些古事。

　　這個天地間，還有太多他所不知的秘密。

　　而現在，他已經有機會去慢慢一探究竟，去瞭解一些曾經發生在這片神州大地之上的故事。

　　心中忽起了少許念頭，王升笑道：「道長可否帶我去這紫岩寺開開眼界？」

　　「行！上午本來就想帶你在山中四處轉轉，稍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物，咱們去寺裡看看佛像什麼的也無妨。」

　　王升忙問：「我要換便裝嗎？」

　　「當然要換，」飛楝子笑道，「不然道士去燒香拜佛，非要氣壞祖師爺不可！」

　　當下，兩人約好幾分鐘後在王升住處碰面，王升回去也換回了尋常衣服，還好他跟師姐的行李都在這。

　　想了想，王升又給師父打了個電話過去，說了自己可能要在劍宗多停留兩三個月之事。

　　青言子自然不會怪罪，只是囑咐王升在人門派做客不可失了禮數，除卻禦劍術之外，也不要多學人家門派的功法，不可多占人便宜。

　　王升自然連忙答應，而後王升又問了句有關佛修之事，青言子似乎瞭解頗深，對王升說了些佛門的少許趣聞。

　　首先，佛門跟道門道承，在元氣回歸之後，呈現出截然不同的狀況。

　　道門這邊是各家名山道承迅速起勢，佔據正統之位，而佛門就很有意思了——

　　但凡是在元起恢復之前，名聲在外、名頭響亮的寺廟，在天地元氣恢復之後迅速啞火；反倒是那些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小廟之中，偶爾會突然蹦出來幾個修為高深的佛門高僧。

　　青言子還道，玄鐵神就是一座名為『威安寺』的寺中叛僧。

　　「現如今佛門勢衰，但確實有不少佛門傳承十分玄奧高深，」青言子笑道，「你若是在劍宗無聊了，不妨去那個紫岩寺逛逛，若遇到一個名為『如風』的掛名和尚，就說你是我的弟子，要他傳給你二十年精純的功力。」

　　王升：……

　　「師父，弟子覺得還是自己修來的修為比較靠譜。」

　　「哈哈哈哈，為師自然是跟你開玩笑的，」青言子笑了幾聲，「只是突然想起來，為師有一位好友曾跟我聊天時就說起，他去年進了蜀地的紫岩寺修行，若紫岩寺離著劍宗不遠，你無事了，倒是可以去替為師問候他一下。」

　　跟師父聊了幾句，王升掛斷手機之後也是一陣感慨。

　　師父他老人家交友實在是太廣泛了點，在這茫茫蜀山之中竟然還有佛門的熟人。

　　稍後過去了，也該問候下才是。

　　要不要提點東西？水果牛奶禮盒什麼的……

　　換好衣服，掛斷電話，王升在視窗朝著那寺廟所在看了幾眼，門外已經傳來了飛楝子的招呼聲。

　　這倆人湊在一起，也不隱藏自己修為氣息，就朝著劍宗後山而去。

　　「我去問師兄打聽了下小路，翻過兩個山頭，就能到紫岩寺那邊了，對了，剛好帶你看看我們宗門禁地，劍塚！」

　　剛被師父提醒不要隨意拿用人東西的王升忙道：「這不太合適吧？」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飛楝子隨手拉住王升胳膊，「到了這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客氣啥。」

　　王升頓時只能苦笑。

　　劍宗的禁地有三處，三處都在一條路上，第一處是各個門派都會有的『道藏之地』，存放宗門典籍。

　　躍過劍宗的『藏劍樓』，朝著一處山谷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第二處禁地，也是王升頗為期待的『景點』——劍塚。

　　然而，王升第一眼看到劍塚時，確實有些失望。

　　沒有自己所想的，無數把寶劍插在各處的情形，也沒有什麼殘劍如林的奇景，反而，一座座小小的石碑立在地上，宛若公墓陵園一般。

　　「劍塚，顧名思義便是葬劍之地，」飛楝子笑道，「但並非所有劍都能入此間，相反，只有那些斬殺過妖魔、名傳過世間的劍，在折損之後才會被葬入劍塚之中。

　　你來看，這最新十多個埋下的寶劍，它們都是凡劍，甚至還有兩把長刀不算是劍，但它們卻有資格入駐此間。

　　因為這是師爺他們年輕時打鬼子留下的劍，而持有這些劍的師爺們，大多都沒回來。」

　　王升緩緩點頭，蹲在一處小小的石碑前，手指拂過石碑上的文字。

　　『無名劍第四十二。』

　　飛楝子笑道：「走吧，咱們繼續逛逛去，這劍塚便是如此，當真沒什麼寶物。」

　　王升輕歎了聲，緩緩站起身來，朝著這山谷望了一眼。

　　他心底忽而泛起少許雜念，道了句：「這裡便是劍的歸宿嗎？」

　　飛楝子道：「與其這般說，不如說，這裡是用另一種方式，記下了這些劍原本的主人。」

　　「嗯，」王升緩緩點頭，他是愛劍之人，聞淵劍損毀之後也並未扔棄，但他並非劍宗弟子，聞淵劍也入不了此地。

　　搖搖頭，王升轉身而去，終究是沒踏入劍塚太深。

　　他們還要去尋紫岩寺開開眼界，逛一圈回來差不多劍宗其他兩門的道長道爺就要到了，也沒太多閒散時間可以消遣。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寺有魔

　　尋到紫岩寺著實花費了兩人一番功夫，但好在都是結胎境修士，山路雖然崎嶇，也不至於讓他們太過狼狽。

　　但到了紫岩寺前，王升還是多少有些失望……

　　這寺廟，也就是面積大了許多的『武當小院』，實在跟『氣派』兩個字扯不上什麼關係。

　　院牆殘破不堪，院門勉強算是完整，但左右大門顏色深淺不一；那寫著『靈岩寺』三個古字的牌匾已經脫了漆，還有不少蜿蜒的蟲洞。

　　如果給這裡佈置點樹藤、枯葉，說是『蘭若寺』更有人信。

　　寺門虛掩，其內似乎有幾位僧人正在掃地，王升的靈念籠罩在此地，頓時感應到了二十多股修士的氣息，大多是在凝息、聚神境，都是王升能夠直接看透的。

　　而他同時也發現了幾處讓他靈念無法探明的所在，那應該是寺院中的幾位高僧。

　　飛楝子嘿然一笑，小聲道，「這裡面還真有高人。」

　　話音剛落，就聽紫岩寺中傳來一聲佛號，說話之人嗓音十分蒼老，語調也頗為平和。

　　「南無阿彌陀佛，兩位劍宗道長不知前來有何貴幹，還請入寺內相談。」

　　門縫中，兩隻光禿禿的腦袋探頭看了出來，卻是兩個十幾歲的小和尚；兩人見外面真有人，連忙推開大門，這佛寺前院中也有幾位身穿僧衣的和尚向外張望。

　　似乎是看到王升和飛楝子並未穿道袍，這些佛修也是有些掃興。

　　飛楝子一邊拱手，一邊就往裡面走，笑呵呵的說著：「貧道劍宗第九長老飛楝子，閒來無事、靜極思動，過來串個門，咱們鄰裡之間也該走動走動不是。」

　　正殿之中，一名穿著袈裟的老僧邁步而出，那袈裟在陽光下已經沒了光亮，還有幾處補丁。

　　老僧鬍鬚全白，有些清瘦，但目光神采奕奕，又給人一種頗為溫和之感。

　　「老衲便是本寺住持玄苦。」

　　王升頓時有點不知該如何接話……他們做道士的見到做和尚的該怎麼稱呼？

　　飛楝子自忖，這老僧應當是跟掌門師伯同輩，便做了個道揖，道：「見過玄苦方丈。」

　　王升也跟著道了句：「見過玄苦方丈。」

　　「兩位請入殿內歇息，」這紫岩寺主持倒是頗為客氣，「我寺與劍宗本就極有淵源，只是近年來走動的少了些，兩位仙士今日能來此地，當真讓老衲心感欣慰。」

　　飛楝子笑著客套幾句，兩人被這位主持引入了大殿之中，坐在了角落的幾隻木椅上。

　　能看出，這寺廟經濟狀況確實不容樂觀。

　　不說其他，佛像上的金漆都快脫落乾淨了，卻沒能再渡一層上去。

　　古時僧人四處化緣，一是為了溫飽，二則是為了攢錢給自家廟裡的佛像渡上金漆，這對僧人而言也算是一種修行。

　　王升並沒有朝四處多看，他來這裡只是好奇，想接觸下佛修，開拓眼界。

　　那兩位給他們開門的小和尚很快送來了茶水。

　　玄苦方丈溫聲道：「粗茶山泉，莫要嫌棄，兩位今日前來，只是為了鄰裡走動？」

　　飛楝子點點頭，剛要回話，一旁王升卻開口道了句：

　　「晚輩受師命前來問候一位師父的好友，這位前輩法號如風……」

　　這佛號怎的有些怪異。

　　「如風禪師？」玄苦住持聞言笑著點點頭，「他確是在本寺修行，仙士稍等，老衲這就讓人喊他過來相見。」

　　「勞煩前輩了。」

　　「不礙事的，」玄苦笑著擺擺手，「紫岩寺與劍宗本就互為守望，不必如此客氣。」

　　很快，幾名中年僧侶結伴而來，而除了其中一人王升看不透修為之外，這幾位中年僧侶也都只是聚神境的修為。

　　紫岩寺的佛修實力，似乎都不算太高。

　　王升上輩子曾看過一些『網路修道大牛』的分析貼，其中就有剖析佛門實力『衰退』的原因，說的還挺在理。

　　問題的根源似乎是在佛經之上。

　　道門的道承再如何繁多，『根』都在一本《道德經》，各道承的傳承功法、所追求的境界，都是自《道德經》的基礎上發展而來，可互相印證。

　　而佛門中可以修煉用的功法，大多是從各類經文中而來，這些經文卻沒有一本《道德經》這樣的『權威標杆』，導致大華國現有的佛門傳承十分繁雜。

　　佛門修士數量眾多、信徒眾多，佛經傳播度更是比道門典籍的傳播度高了許多，且自佛門古時傳入中土，就與華夏古國的文化交融，與古天竺的佛門有了很大的區別，修煉之法也不盡相同，無法引為參照。

　　在元氣斷絕之後的千年時間裡，各類經文的修煉之法大多已經流失。

　　以至於現如今，不少高僧念了一輩子的經，元氣恢復了，境界也有了，卻完全不知該如何納元氣為己用。

　　若要用其他功法作為補充，反而會與自己的境界受損，還不如自己慢慢去摸索。

　　另一個重要原因，同樣也是佛門與道門千年前不斷起衝突的根本原因——

　　佛門修的是來世，

　　佛修首先要是信徒，他們將修行看做了是去往西方極樂世界的手段，這輩子就是來受苦的，要達到終極涅槃才能成佛成菩薩之事。

　　道門主張的思想就務實多了，敬天地父母，修行修的是自己的魂與身，求的是這輩子的超脫飛升。

　　輪回？

　　那是修道不成的仙道懦夫才去會幹的事！

　　一個成功的道門修士，要嘛沐浴仙光追求長生不老，要嘛極道昇華道一句此生逍遙。

　　故，千年前道門與佛門就起了罵戰，後來更是大打出手，這兩大正道勢力都是有些看對方不太順眼。

　　於現今的修道界而言，道門才是正道正統，佛門式微，此時也只能算是正道勢力的補充力量。

　　又有大華國官方壓著，佛門與道門也難再起爭執；道觀跟寺廟之間哪怕挨著，大多也是相安無事。

　　這幾位中年僧侶向前對主持行禮，那位王升看不透修為的僧人看向王升和飛楝子，笑道：「哪位要尋我？」

　　王升站起身來，笑道：「晚輩王升，近日來劍宗修行，家師青言子特意囑咐我，要來紫岩石拜會如風前輩。」

　　「青言子？」這中年僧侶眼前一亮，而後大笑了兩聲，那兩撇略長的眉毛晃動了下，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

　　如風禪師笑道：「你是青言子的弟子？他又收弟子了？昔日與你師父結伴雲遊數月，貧僧當真佩服他那淵博之學識，對了，你師現在可尋到了你師娘？」

　　王升應道：「尋到了，這幾日剛尋到。」

　　如風禪師笑道：「尋到就好，也不枉他那一片癡心了！」

　　玄苦方丈笑道：「先坐下再敘話也不遲。」

　　一僧人卻歎道：「兩位劍宗修士來的卻剛好是時候，若是兩位今日不來，我們再過些時日，怕就要去劍宗一行了。」

　　「先莫說此事，」玄苦方丈言道，「此時尚未有定論，不必如此著慌。」

　　王升和飛楝子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想起了早上飛楝子那番話，頓時有點不詳之預感。

　　這事，總不能說來就來吧……

　　玄苦方丈笑道：「不知兩位仙士對佛法可有涉獵？」

　　「我們倒是不通佛法，」飛楝子尷尬一笑，皺眉問道，「方才聽這位師傅所言，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玄苦方丈略微皺眉，似乎不願意提及，只是念了句佛號。

　　「南無阿彌陀佛。」

　　「方丈，」又有一中年僧人行佛禮，言道，「此事不如讓兩位劍宗來人看一看，若此事是真，劍宗就在咫尺之地，勢必要被牽扯……」

　　如風禪師也道：「方丈大師，此事不如集思廣益，若只是虛驚一場，那自是皆大歡喜。」

　　玄苦方丈終於鬆口，歎道：「罷了，帶兩位仙士去後院水井一觀便是了。」

　　王升和飛楝子對視一眼，這些佛門僧人怎麼都不問問他們兩個願不願意去……

　　罷了，這事既然趕上了，而且也事關劍宗安危，飛楝子卻是不得不管。

　　兩人隨著幾位僧人去了紫岩寺後院，這後院的佈置也有些奇特，四處都是僧侶居住的廂房，一口水井卻在院落中央的位置，水井周遭還擺了二三十個蒲團。

　　有僧人介紹道：「本寺慣例，每日早課並非是在前殿做，而是在此地誦經。」

　　「此地名為封魔井，代代主持相傳，此井乃是封魔大陣所留的唯一出入口，是為了後人檢查大陣所留。

　　天地尚未有如此多的佛氣時，井下能見有佛像擺放，也能見水中有一洞窟。

　　現如今天地元氣恢復之後，封魔大陣再啟，洞窟卻是不見了，而在月前，此地又有了變化，」玄苦歎了口氣，「如風禪師，你佛法高深，為兩位元仙士演示一番吧。」

　　如風禪師輕輕點頭，走到井水旁念了一句佛號，掌心對著井口一吸，一股水流鑽入手掌之中，化作了一顆水球。

　　而後，如風禪師托著這水球走了過來，口中念起佛境，水球莫名開始沸騰。

　　少頃，一縷黑紅的煙霧從水球中逸出，隨風消失不見。

　　飛楝子眼一瞪：「這是！」

　　「魔氣，」如風禪師無奈的搖搖頭，「已然外泄。」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上面有人

　　魔？

　　從唐玄宗時期被封鎮到此時的古魔還沒死？

　　飛楝子只感覺頭皮一陣發麻，王升也是皺眉不已。

　　現如今元氣恢復才剛幾年，哪怕是有原本道境在身的修士，修為境界最快的幾位才到了金丹境；金丹修士壽八百，還是在元氣充沛的環境中。

　　能在元氣枯竭的情況下生存了一千多年的古魔是什麼境界？

　　脫胎？渡劫？飛升？

　　現如今紫岩寺的封魔大陣似乎已經出現漏洞，這事還真說不準……

　　王升也沒想到，自己被清晨所見佛光所引，來此地閒溜達一圈，竟然還能遇到這種事。

　　該怎麼處理？

　　他當然不會腦子一熱就去跟古魔拼命，而且此事，也明顯不是他一個築基都沒完成的小修士能管的。

　　飛楝子沉吟幾聲，言道：「方丈，此時確實關係甚大，我這就給師伯他們千里傳音。而且，這事最好還是通稟一下公家人。」

　　「公家？」玄苦大師皺眉道，「公家先前倒是有人尋到此處，給老衲留了一個聯繫方式，但卻只是兩個年輕人，看起來辦事並不怎麼牢靠，也無法驗證真偽。」

　　飛楝子問道：「他們可是自稱特殊調查組的？」

　　「正是。」

　　「那就聯繫他們准沒錯了，」飛楝子想到昨天見到的場面，也是略有些感慨，「這個特殊調查組雖然只是一群年輕人，但他們背後站著的是大華國官方，官方的實力……以後各位自然就知道了。

　　我先去給師伯打電話，方丈還是趕緊聯繫下公家吧。」

　　這圓臉道長抱著手機去了角落，玄苦卻依然有些猶豫。

　　王升開口道：「前輩，可是有什麼難處？」

　　「我紫岩寺地處偏僻，廟小言輕，此事哪怕報給公家，他們恐怕也不會重視，」玄苦方丈輕歎了聲。

　　「此事關係到一地民生，若方丈允許，由我來聯繫調查組吧，」王升道，「我在組裡面也有幾個熟人。」

　　「也好，那就勞煩仙士了。」

　　能看出，玄苦對特殊調查組並沒有抱太大希望，王升倒也不多解釋，拿著手機去了角落，直接找師娘千里傳音去了。

　　沒幾分鐘，王升和飛楝子各自打完電話回來。

　　「幾位師叔師伯他們這就趕過來，」飛楝子忙道，「此地魔氣應當還不算濃鬱，料想那古魔尚未恢復實力，此事尚有諸多處置辦法。此魔當年便是我劍宗祖師爺與紫岩寺第一代主持聯手封下，我劍宗定不會坐視不管。」

　　玄苦頓時頗為感動，連念佛號。

　　王升也道：「我跟調查組聯繫過了，他們對此事很重視，很快就會封山戒嚴，在附近的調查組成員很快就會趕過來，稍後也可能會有大批武警過來駐紮，研究院的人最晚應該是下午趕到這……」

　　「多謝仙士，」玄苦方丈客客氣氣的道了聲謝，但也能看出，老方丈覺得劍宗的支援會更靠譜一些。

　　王升也沒多說什麼，與如風禪師問詢有關魔氣的事。

　　如風禪師卻只是搖頭，憑現在這微弱的魔氣，連下面鎮壓的是邪魔還是妖魔都分不清。

　　何為邪魔？其實本質也就是邪修罷了，與妖魔有些不同。

　　能否被稱之為魔，並非是看一名邪修的修為是否高深，而是看他所犯罪孽；罪大惡極、天地不容者為邪魔，為正道修士之公敵，遇到了便是不死不休。

　　妖魔沾了個『妖』字，泛指能修行且害人的山靈精怪、妖獸凶蠻，乃是非人又害人之生靈。

　　天地元氣剛開始恢復，哪怕元氣比古時要濃鬱許多，『妖』和『靈』要邁上修行路，大多需要相對漫長的時間。

　　當然，現在有這古魔的例子，也不排除今後會有千年前的老妖慢慢蘇醒。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王升和飛楝子在前殿飲茶靜候，忽聽山中遠遠的響起了帶著節奏感的哨子聲。

　　第一波『支援』趕到了紫岩寺，但來的卻不是劍宗的長老們……

　　看門的兩個小和尚風一樣跑進來，連忙喊著：「方丈！有好多員警衝上來了！」

　　「他們都帶著槍！跟電視裡一樣！看起來凶巴巴的呢！」

　　「莫慌，」玄苦大師淡然道，「咱們只是念經禮佛，從未做過犯禁之事。你們去打開大門，老衲這就前去迎接。」

　　「前輩安坐，我去吧，」王升主動站了出來，邁步去向寺外，卻是用了身法，速度十分迅捷。

　　玄苦方丈與幾名禪師站在殿門前，飛楝子這才緩過神來，一拍額頭，「我這腦子，一著急怎麼就把非語的身份忘了。」

　　這是兩隊從山下跑步趕來的武警，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來紫岩寺，配合一位道號非語的道士行動。

　　雖然命令有點奇怪，但這些武警還是迅速趕到了『案發現場』。

　　因為寺內有客在，紫岩寺大門本來就是敞開的，不少僧人向外張望。

　　王升沒穿道袍，但長髮還在，兩步跳出院門，直接喊道：「特殊調查組顧問王升，道號非語。」

　　有位氣喘吁吁的大叔忙問了句：「您就是王非語道長嗎？」

　　王升直接從上衣兜裡摸出了證件遞給對方，後者仔細檢查了一遍，而後立刻挺直腰杆敬禮，將證件奉還。

　　「第三中隊集結完畢！請王顧問下達作戰任務！」

　　王升看這四十多號武警都是額頭冒汗，這紫岩寺所在之地山路崎嶇，能這麼短時間趕過來也著實不容易。

　　「我只是協助調查組工作，各位先找樹蔭休息下，等調查組人員趕來再說。」

　　這大叔扭頭吼了嗓子：「原地休息！都注意點紀律！」

　　「這位隊長跟我進來吧，可能這事有些匪夷所思，還請儘量保密，」王升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位隊長皺了下眉頭，卻是止不住的有些納悶，跟在王升身後進入了這家其實在本地挺有名的古寺。

　　殿中，玄苦方丈看著飛楝子，小聲問：「這位小仙士到底是何方人也？」

　　「他是我們劍宗的貴客，並非是我們劍宗弟子，」飛楝子神秘的一笑，指了指屋頂，「他上面，有人。」

　　一眾僧人看王升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

　　武警封山，卻是把劍宗一行人也攔下了，急的一群道爺道長只能幹瞪眼，還好寺外的武警隊長詢問了王升該怎麼處理，不然劍宗長老們非集體自閉了不可。

　　劍宗長老們行事也頗有劍道之風，客套話都沒說幾句，就敢去了封魔井查看。

　　有幾位長老還是抱著門中典籍過來的，還在查閱有關此地鎮壓古魔之事。

　　幾位虛丹境的長老也檢查了井水中的魔氣，雖然沒有更多發現，但確定了封魔大陣出現了破損，此地的古魔定然未死。

　　一位長老提到了關鍵問題：「這口井可連通山上的水脈？若是魔氣外泄，別污染了本地水質！害了山下的凡人！」

　　劍宗道爺道長精神一震，簡單商議了下，與如風禪師幾位修為在身的佛修一同行動，立刻奔赴紫岩寺周遭、山下各處檢查水質。

　　王升則在寺中繼續等著。

　　中午時分，調查組兩名組員趕來，與王升完成了交接；劍宗其他兩門趕來為王升磨礪劍意的道長們，也聞訊趕來了紫岩寺中。

　　人是越聚越多，劍宗虛丹境的道爺都來五位，但能幫上忙的卻很少，井下古魔的身份也一直沒得到確認。

　　下午三點多，幾架直升飛機飛來紫岩寺，幾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院人員趕來此地。

　　王升在進寺的人群中找到了一顆熟悉的禿頂，連忙迎了上去。

　　「馬叔，這次是你帶隊！？」

　　「唉，非語啊，」馬自彬笑著迎了上來，抬手在王升胸口輕輕打了下，「我發現你這體質有問題啊，怎麼走到哪都能發現稀奇事。

　　上次酒吧裡面發現了採陰邪修，現在來劍宗練劍，旁邊廟裡面發現了古代的魔頭……你下次要是去哪，提前給我們說一聲，我們提前做好行動預案。

　　那封魔的地方在哪？關於邪修成魔的課題早就有人提出來了，沒想到這裡還是唐玄宗時期的古代生命體，這對我們來說是十分珍惜的標本啊！」

　　王升頓時一陣淩亂。

　　魔頭什麼的，好像也不是那麼可怕……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以劍為錘【四更】

　　其實處理這類事件，官方也沒有太多經驗，但肯定不能草率的進行挖掘處理。

　　好在這裡是山區，暫時不用疏散民眾，減少了許多的工作量。

　　佛門大陣還有作用，古魔此時狀態未知，魔氣外泄的情況並不嚴重……

　　各位外出查看的道長、禪師也很快趕了回來，並沒有在周圍水脈發現絲毫魔氣。

　　在王升的建議下，封山的武警改成了封路，只在紫岩寺附近留了兩隊武警駐紮；畢竟武警只是普通人，他們的主要作用就是禁止無關人員上山，以及幫忙搬運一些儀器。

　　研究院工作組倒是給了修士和古魔充分的尊重，他們小心的採集了井底水樣，並迅速提出了十多套井下探測的方案，但都被他們自己一一否定。

　　不能觸碰到任何現有的構造，以免對封魔大陣造成損傷。

　　最後馬自彬拍板，決定用微型機器人進行第一步勘測，而要用的微型機器人還要進行一系列的改裝和調試，顯然不是今天就能派上場的。

　　為了以防萬一，馬自彬和劍宗長老、寺廟僧人們開了個會，簡單磋商了下該如何處理。

　　馬教授聽取了各方面意見之後，還是……私下裡找王升商量了下。

　　「非語，這事你覺得怎麼辦妥當？這些道長禪師說的話雲裡霧裡，聽不明白啊有點。」

　　王升沉吟幾聲，「道長們的意思，現在修士修為都太低，古時殺不死的魔頭，現在憑我們修士的手段肯定解決不掉，現代武器裝備呢？」

　　「沒有驗證過，但能夠對金丹修士造成傷害的現代武器，殺傷範圍已經很難控制，就算要用，也要根據情況判斷，」馬自彬摸著下巴琢磨了一陣，「我搞的那套納米機器人侵蝕修士經脈的理論還在紙上，而且，就怕下面這東西還是鬼怪那種類型，沒有實體。」

　　王升：……

　　他剛才好像聽到點什麼厲害的東西……

　　「既然這樣，」王升道，「只能充分利用現在這個佛門大陣，古魔如果真的活著，此時肯定也是極為糟糕的狀態。」

　　馬自彬皺眉道：「趁他病，要他命？」

　　「這古魔如果有實體，若是境界太高，就算是我師父來了，全力一擊八成都無法破開它的魔軀。」

　　「那這樣，我們的研究和防範措施同時進行，」馬自彬整理了下思路，給自己領導開視訊會議彙報了下情況。

　　方案很快就定了下來。

　　調查組將會請幾十位佛法精深的高僧過來，在紫岩寺封魔井之外日夜誦經，以佛法加持大陣，淨化魔氣。

　　研究院將會調配一切能用上的儀器，明天開始就對周圍進行詳細的地質勘測，確定封魔大陣的深度和面積，對魔氣的研究工作將會同步進行。

　　馬自彬順便申請了下讓自己回實驗室繼續搞原本的課題，也得到了他領導的批准。

　　紫岩寺存在已經超過一千三百年，封魔之地也已經存在這麼久，接下來誰都不知道這裡要等多久才會出現新的情況，馬自彬自然不想在這裡多耽誤時間。

　　無法進行切片研究，那就不是他的擅長領域。

　　劍宗也做出許諾，只要紫岩寺有異動，他們立刻會趕來支援。

　　傍晚時分，王升要隨劍宗諸位道長回山，繼續為『禦劍術』努力；因為古魔之事，劍宗對自家禦劍術的需求更是急迫。

　　若是沒有完整的禦劍術，他們連護山大陣都無法演練。

　　臨走前，如風禪師將王升喊去了一旁。

　　「我聽劍宗長老說，你似乎是為幫劍宗而來？」如風禪師在懷中取出了一條玉石吊墜，像極了路邊攤十塊錢一條的那種，「我像你這般大時，還只是一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沙彌，只知道跟著師父四處念佛。

　　不像你，又是能為公家做事，又能幫得上這名門劍宗，比我跟你師父年輕時都強了太多。

　　這玉墜不是什麼寶物，也不值錢，但拿去給你俗世的父母親友也不錯，可以幫他們消災辟邪。」

　　「多謝前輩。」

　　王升將玉墜捧了過來。

　　如風禪師傳聲道了句：「你師娘長啥樣？有照片沒？當年我可是被你師父吊足了胃口。」

　　「前輩不如去問問我師父，我這邊沒有留存，」王升笑著搖搖頭，他可沒敢偷拍過師娘，師姐那邊就說不定了。

　　「行吧，」如風禪師看了眼這紫岩寺，歎道，「本想找個清淨地方禮佛，卻不想又遇到了這般奇事，前幾日已經想好了在此地鎮壓此魔，縱捨身，也無妨。沒想到調查組請能請來這麼多大師，那我在這裡也沒甚用處了。」

　　王升問：「前輩可是有了離意？」

　　如風禪師輕笑了聲，「等那些調查組請來的大師抵達此地吧，我就去拜訪拜訪幾位老友，再找個幽靜些的寺廟，安心念經。」

　　人各有志，王升並不覺得這位禪師是因為怕事才離開。

　　王升笑道：「若前輩要去雲遊，還請務必聯繫家師一聲。」

　　「我自然要去找他……哦，劍宗之人在等你，快去吧，若這幾日無事，可隨時過來我這玩耍。」

　　幾位劍宗長老已經在紫岩寺大門處靜立，飛楝子正看著這邊。

　　王升拱手告辭，又囑咐了句：「前輩還請務必去找家師一敘，晚輩告辭！」

　　「知道了知道了，」如風禪師擺擺手，隨後站在樹林旁，注視著王升轉身跑進了夕陽的餘暉，嘴角露出幾分舒適的笑意。

　　這孩子還真是熱情，可能也是怕自己師父太寂寞吧。

　　王升卻也是露出少許笑意，心底盤算少許，不知道自己給師娘拐去這麼一個佛門高手，能不能有點丹藥獎勵。

　　「非語來，我邊走邊給你介紹，這是今天趕來的幾位長老，和我都是同輩……」

　　夕陽餘暉中，劍宗幾人下山而去，幾名和飛楝子差不多年紀的劍宗長老與王升互相見禮。

　　紫岩寺佛秀並沒有外出相送，因為按千年傳承下來的規矩，現在剛好是晚課時間，寺院中的僧人都需要聚在後院水井周圍念誦佛經。

　　當夕陽餘暉結束的那一刹那，封魔井之下六百米，就在這大山最中央之地，那幾十米高的雄偉石劍劍劍之下，一雙如車輪大小的眼眸突然睜開。

　　眸光猩紅，卻無神色。

　　似乎感受到了它的異動，周遭響起了若有似無的風鈴聲，那一根根纏繞在石劍各處的鎖鏈閃耀出淺淺的金芒。

　　忽聽陣陣梵音從劍柄之上傳來，這七十二根鎖鏈的金光緩緩變亮，越發凝實。

　　那雙猩紅的大眼終於有了一份神色，那是不甘，是憤怒，是無盡的怨恨！

　　卻始終，只能無力的緩緩閉合。

　　……

　　雖耽誤了半日功夫，但王升該經歷的陣仗，在晚上八點多，還是來了。

　　燈火通明的道觀中，上百名劍宗年輕弟子圍觀之下，王升身著道袍，手腕腳腕纏上了綁繩；手持無名寶劍，劍尖斜指著滿是歲月劃痕的石板。

　　他長髮束起，目光帶著幾分銳意，但凡有人用靈念掃過他所站立之地，都能看到那把模糊卻閃亮的劍影。

　　總共十六位中年道長站在王升正前方，各自持劍靜立，面帶肅容，一道道目光盡皆投在了王升身上。

　　劍七十二的內容早已在劍宗之內不是什麼秘密，此時飛楝子也是一本正經的喊道：

　　「非語，禦劍七十二，或稱劍七十二，乃是本門試煉福地，由我蜀山劍宗開山祖師所立，其內總共八層七十二關，有七十二道劍意蘊含其中！

　　自古至今，無人能闖過第八層，但只要能衝入第七層，就可取回我蜀山立山之寶！

　　今日開始，我劍宗上上下下盡皆為你喂劍，助你劍意圓滿！」

　　王升閉目不言，輕輕吸了口氣，目光緊盯著率先邁步走向自己的那位高瘦道長。

　　此人輕喝一聲：「我先來，蜀山劍意第十九，秋霜無垠劍！」

　　這高瘦道長渾身氣息越發淩厲，那結胎圓滿、半步虛丹境的修為爆發了一瞬，立刻壓制在了結胎中期，比王升修為高了些許。

　　修為太高、太低或是與王升持平，都無法起到磨礪的效果。

　　修為高過王升一個境界，以劍道壓之，才能在對戰之中，助王升再有領悟。

　　王升一言不發，此時他氣勢已經在頂點，哪怕說一個字、做一個無意義的手勢都會讓氣勢有所折損。

　　邁步，前衝，七星步！

　　那高瘦道人卻也是疾步前衝，手中長劍閃爍出璀璨亮光。

　　武當七星劍法，對陣，劍宗秋霜無垠劍！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逆•七星劍陣！【五更】

　　這個夜晚，殿前的空地上，圍著的百多身影許久未散。

　　元氣恢復之後剛上山的弟子，此時大多只是在聚神境，劍道境界也不算太強，能夠看明白的只是比劍之人劍招之精妙、出招之大膽，讚歎比劍之人神速的反應、對各自招式準確的判斷。

　　修為高深些、劍道境界強一些的二代門人，卻能或多或少感受到雙方那互相之間不斷碰撞的劍意。

　　說來也有些尷尬，其實不少二代門人到如今也沒能悟出完整的劍意，畢竟道長們也是從弟子們『長起來』的，劍宗二代門人數量哪怕不多，各自的悟性、資質也是參差不齊。

　　十幾年前，有人肯拜師在山上就不錯了。

　　當然，現在劍宗招人就十分看重古時門派收弟子所重視的那幾樣——心性、資質、悟性、天賦。

　　就比如那幾名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今夜不斷看劍宗長老為武當山的劍修捶打劍意，也是受益匪淺。

　　雖然他們也很想成為被捶的那個。

　　收穫最多的，自然是一直在場上被『車輪戰』的王升；

　　如果在武當山時，圓朴真人只是傳授給了他許多有關劍境的理論知識，那現在，在他消化了這些理論之後，迎來了一次絕佳的實戰機會。

　　甚至為了更好磨礪自身，王升主動激發自己的求勝心，每一戰都在求勝，每一戰都去全力以赴。

　　而且，王升並沒有貪多，他只是在打磨自己最有把握、最為精熟的七星劍意。

　　與其兼顧兩條劍意，不如將一條劍意打磨到圓滿境界，這樣他進入劍七十二才更有把握走到第七層。

　　半夜時分，連續三十二場比拼下來，王升一場沒贏，只有十四場勉強算是平手。

　　上千次兵刃對拼，數百次劍意碰撞。

　　到後面，他甚至擠幹了自己渾身每一分精、氣、神，提劍的手都有些不斷顫抖。

　　按照劍宗的修劍方式，真元告罄、筋疲力盡時，才最容易有感悟和突破。

　　後半段王升真元不繼，這些道長依然是手段齊出，將王升迫的頗為狼狽。

　　劍宗這些長老，也當真是有七八位高人存在。

　　王升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了劍道第三境『劍勢』，也感受到了三四道截然不同的劍意。

　　自然，劍宗的祖師爺才是真正的劍道牛人，那『劍七十二』之內所留劍意，都是這位開山祖師所留。

　　真不知那是何等神仙人物。

　　終於，一位長老見王升已經達到了極限，溫聲道：

　　「今天的練劍就到這，後日正午，咱們再在這裡繼續切磋。」

　　王升抱劍拱手，說了句晚輩告退。

　　他心弦一鬆，諸多體悟躍上心頭，正想著回去靜靜打坐、消化吸納，但腳下一軟，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嚇的一群劍宗的道長弟子一擁而上……

　　這可是他們劍宗的希望，可別第一天就被長老們給操練壞了！

　　王升忙道：「沒事，我緩緩就好，沒事沒事。」

　　一位道爺出聲道：「都退下，莫要吵擾到非語道長體悟劍道。」

　　眾弟子又趕緊退開。

　　王升也不好意思在地上一直跪著，拄著長劍慢慢站了起來，一步步朝著後山自己的住處行去。

　　他此時背影雖已難以挺拔，但依然能讓人感覺到那股韌勁……

　　等王升走後，一名頭髮花白的劍宗長老感慨道：「可惜，這把寶劍，為何不是我劍宗之劍啊，倒是真想去找圓樸搶人。」

　　「別急，現在才哪到哪，」一位中年道長笑道，「若是非語真能幫咱們劍宗取回禦劍術，直接請掌門師伯出關，給非語頒個終身成就獎，弄個榮譽大弟子的頭銜。」

　　「也要考慮門內弟子的情緒，此事再議吧。」

　　一位道爺開口道：「各位今夜就在大殿中修行一番吧，咱們認真琢磨下，該如何將王非語之劍意快些打造圓滿。這一次，老夫當真覺得，祖師爺傳下來的禦劍術，就在咱們面前了。」

　　眾道爺、道長齊齊點頭，聚在此地的弟子們也各自散去。

　　後天那一場比拼，倒是更讓人期待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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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住處，王升看到床就想趴上面好好睡一覺，但正如劍宗道長們所說，此時確實是他最能有所體悟、感悟的時刻。

　　強迫自己走到窗邊的木椅前，盤腿坐下，在懷中取出仙鶴寶囊，找出了兩瓶丹藥。

　　蘊靈石他沒力氣去擺弄，想要擺好蘊靈陣，就算有詳細的『說明書』，第一次也需要小半日的功夫去琢磨。

　　這兩瓶丹藥中，一瓶名為蓄元丹，算是納元丹的『升級版』，築基前期只需要三顆就能快速補充自身真元，算是比較平價的消耗品；

　　另一瓶名為『築脈丹』，可拓寬修士經脈，蓄元、養精、蘊神，鞏固築基期修士的修為境界。

　　這是築基期十分珍貴的，能夠提升自身修為的丹藥。

　　不知道是師娘還是牟月下的手，給王升搞來了八瓶……整整八十顆。

　　應該是牟月吧，師娘也不可能去特別關照這種小事，定然只是吩咐牟月一聲。

　　王升拿出兩顆蓄元丹、一顆築脈丹，仰頭吞下，用真元包裹，迅速化作兩股藥力散入渾身經脈各處，小腹處一陣微熱。

　　漸漸的，王升陷入了物我兩忘之境界，心中只有一把把劍。

　　晚上那些道長們所用劍招，此時化作了一道道劍影，在他心底緩緩流淌而過，王升一招招的看過來，心底泛起了種種感悟。

　　他在這些劍招之中汲取養分，灌溉著自己的七星劍意。

　　用這三十二種完全不同的劍意，敲打著自己所擁有的劍意，彌補著自己七星劍的缺漏。

　　漸漸的，王升又忘卻了這些劍招，仿佛回到了那個武當山飄雪的夜晚，他持著木劍，在雪地上留下了四十九隻淺淺的腳印，一遍遍演練著自己剛掌握熟練的這套七星劍陣。

　　一個人的劍陣，無窮多的變化，蘊含了天地之間不知多少道與理。

　　一遍，又一遍。

　　劍宗道長們所說的圓滿，到底是什麼？

　　是劍法極致的意思嗎？可每一套劍法不都是需要不斷去完善，不斷去打磨的嗎？真的存在所謂的圓滿嗎？

　　雪地中，王升靜靜的站在那，仰頭注視著天穹上的七顆大星。

　　他停下劍，天上的星辰卻在不斷變化。

　　就是在那一夜，他悟透了七星劍陣的精髓，悟透了如何才能發揮出這套劍陣的威力。

　　北斗七星一直圍著北極紫微星旋轉，北斗七星的方位，就是七星劍陣的七個基本方位，他的身形在七星位置不斷轉換，所發出的劍招卻都打向北極紫薇星，這就是……

　　這就是……

　　王升突然怔了下。

　　這就是，七星劍陣？

　　他怔了許久，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腦海中在迅速推演、拆解，將七星劍陣的所有劍招拆分成基本動作。

　　得益於他對這套劍法每個劍招都是無比純屬，此時心底將這套劍陣拆分開，雖然耗費心力，卻毫無難度。

　　而後，他坐在那緊緊皺著眉，那個雪夜中的身影，也盯著面前的劍招不斷思索。

　　如果自己當初的思路並不是完整的呢？或者說，自己只是悟道了七星劍陣的一個階段的境界，並沒有悟到完全的七星劍意呢？

　　北斗七星圍繞紫微星不斷轉動，卻似乎並非是為了攻向紫微星……

　　紫微星被古人封為眾星之主，又稱帝星！

　　王升忘記從哪看過，北斗七星在先秦時又乘『九皇』，除卻北斗七星之外還有兩顆被稱為左輔、右弼二星，九星與紫微星合稱『鬥極』。

　　此前，自己一直身處在七星之位，持劍攻向帝星。

　　若是……

　　若是自己處於紫薇帝星的方位，駕七星、禦輔弼，劍招變化又該是如何？

　　又該是如何！

　　王升剛起了這個有些瘋狂的念頭——他完全推翻了自己此前堅持了這麼久的『認知』，從根本上顛覆了自己對七星劍陣的理解，這念頭不可謂不瘋狂。

　　卻聽一聲劍鳴，王升體內七星劍意忽而光芒大作！

　　而在他心底的畫面中，一把璀璨的光劍自天而降，落在那還是少年身形的小小劍修手中。

　　道道劍招開始了重新組合，一套完全變了樣的劍陣，卻將七星步完全融入其中。

　　這次，要變化的並不只是王升腳下的步伐，還有他手中的劍，手中出劍的方位！

　　逆•七星劍陣！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王升心底泛起了濃濃的滿足感，忽而睜開雙眼，長身而起，一聲從未有過的劍鳴在他體內傳出，一股股氣浪席捲四周！

　　「師姐，我終於明白了！師姐！七星劍陣還可以……呃？」

　　轉身看著空蕩蕩的房中，王升撓撓頭，而後咧嘴一笑，連忙抓起一旁的寶劍，衝出了這處閣樓。

　　練劍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