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地球第一劍 作者：言歸正傳 (連載中)

第六十章 打，打丫的

　　劍意透體，目露戰意，其實已經毋庸多言。

　　高個男人明顯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竟身攜如此銳利之劍意，自己放出的煞氣威壓非但沒有將對方直接壓垮，反而還被這股劍意劈開。

　　劍意破開煞氣之後，又引動一股股元氣在三人之間來回衝蕩。

　　亂風吹拂，六道目光隔空彙聚。

　　那高個男人冷笑了聲，將懷中抱著的唐刀隨手扔回了吉普車的後座，目光流露出幾分挑釁。

　　他的行為其實並不難理解，單純是覺得自己要用這把刀對戰王升，贏的會太過簡單，有意要多讓王升施展出幾分本領……

　　一旁矮個男人雖有些皺眉，卻並未說什麼，只是在鼻尖發出少許不滿的冷哼。

　　王升身後的那個短髮女人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態，此時目光中滿是絕望的看著王升的背影。

　　『有高手』這三個字的含義，此刻她已是明明白白。

　　那高矮男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們所為的是自己手中的東西，一處長老居住的據點被襲，他們第一反應就是這些人所為。

　　但此時看來，顯然不是。

　　今天突然站出來護住遲雯、廢了自己一身修為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短髮女人眼底帶著幾分狠勁，雖然此時嘴唇哆哆嗦嗦都無法說話，卻依然將自己最後的一縷元氣聚集在手中。

　　手腕搖晃，兩根銀針對王升背影激射而去。

　　王升略微扭頭，此時他靈念已經催發到極致，身後的動靜自然瞞不過自己，略微閃身就將銀針躲過。

　　幾乎就在同一瞬，那高個男人突然對王升邁步急衝，雙手撩起西服後擺，在腰上抽出了兩把暗紅色匕首，左正右反握住，身形竟快到幾乎留下道道殘影！

　　王升失了先手，更是雙手空空，此刻卻也並不著慌，向後暫退半步，腳尖在地面一點朝側旁閃去。

　　若是一般的敵手，自然難以跟上王升的七星步法；可這渾身煞氣的高個男人腳下略微晃動，身形竟有些不合常理的扭曲，如影隨形的追向了王升。

　　果然，這高矮個西服男並不只是口氣大，手上也是有些真本領。

　　王升仗著七星步精妙不斷閃躲，試圖繞到這高瘦男人身後、身側，再用拳掌相擊；

　　怎料這高瘦男人的身法卻是越發的詭異，隱隱有些道門八卦游龍步的味道，但游龍步卻難這般詭異。

　　一時間，周遭那些圍觀的學生已經三觀盡碎，他們只能看到兩團身影在十米直徑的圓形區域騰挪轉動、不斷糾纏，明明沒有直線加速的餘地，速度卻都這麼迅捷……

　　忽而血光閃動，卻是那高瘦男人幾次出招都無法擊中王升有些煩了，手中匕首綻放出兩道血色光芒，而後兩條手臂大開大合，對王升甩出道道刀光！

　　一時間，王升身旁竟都是血匕劈砍之影！

　　王升心底也是一驚，此人若是用剛才的那把長刀，自己此時手中無劍，當真難以抵擋。

　　強行提一口真元，王升腳下連續輕點，身形飄然而退，右手並起劍指，一股浩瀚真元對著道道血芒湧去。

　　沒辦法，他只能用這種『笨』辦法阻敵。

　　拼真元，王升現在跟結胎境初期的修士也差不了多少。

　　但這高瘦男人修了一身煞氣，似乎專破道家功法，手中匕首只是略微揮舞，就將王升打出去的真元直接劈散。

　　那高瘦男人目光之中閃動著濃濃的戰意，似乎已被王升激出了凶性，身周的煞氣濃鬱到幾乎肉眼可見。

　　腳下一跺地，這傢伙如惡虎出籠，那兩把匕首便如血腥獠牙，對王升猛撲而來！

　　王升受限於手無兵刃，且修為也沒達到凝氣為劍的地步，只能暫避其鋒芒。

　　七星步再次立威，地面仿佛有不斷運轉變幻的七顆大星，而王升的身形就在這七顆星辰之上如意轉換。

　　突然，王升視線餘光撇到了那矮個男人，對方正快步衝向那短髮女人。

　　王升如何能讓對方如意？

　　他先是突然作勢對高瘦男人猛衝，在對方蓄勢要正面用匕首取他性命時，王升身形忽地朝側旁斜衝，帶著點點星芒，直衝那矮個男人。

　　「想死？」

　　矮個男人斜眼看了過來，抬手對王升打出一掌，掌中竟凝出一顆蛟龍的虛影，龍首仰頭怒吼，對王升胸前撞來。

　　被王升『耍了』的高瘦男人一言不發追了上來，手中匕首蘊的血芒幾乎凝成鮮血！

　　這竟然是兩個結胎境修士！

　　陰陽教此時還是在蟄伏階段，竟然就能擁有這麼多高手，其實力、其勢力，果然非同一般的邪修組織可比。

　　王升這些念頭只是在電光火石之間，他身前有掌風撲面，身後有血芒追趕，處境當真有些不妙。

　　但他依然絲毫不慌，甚至還對那矮個男人露出少許微笑，抬手一掌卻是朝著地面摁壓，雙腿略微彎曲，前衝之勢絲毫不減，身形一躍而起！

　　仿若鯤躍天穹，恰似龍出深淵！

　　王升身形在半空倒懸，暗運一套追風掌，對那矮個男人一連揮出十數道掌影！

　　這時要是有把劍在手中就好了……

　　待他身形翻正已是剛好落地，借勢向前一個俯衝翻滾，再起身時，剛好將地上已經昏死過去的短髮女人單手提起。

　　二話不說，王升像是扔麻袋一般，將這短髮女人扔向了他來時的方向，直接扔出去十多米距離，卻用巧勁化解了這短髮女人要遭受的衝擊力。

　　現在王升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這個短髮女人是端掉超靈社團的關鍵，不能輕易讓她死在這。

　　順便，他看到自家師姐奔來的倩影……

　　這套動作之行雲流水，落地、前衝落點之精准，別說是這陰陽教的兩名結胎境高手，王升自己都有點驚訝……

　　他其實只是心底冒出了這個念頭，就這般冒險嘗試了一番，沒想到效果倒是不錯。

　　轉身攔在這兩名陰陽教的邪修面前，王升嘴角扯出少許微笑，表情依然如之前那般淡然。

　　「速戰速決，」矮個男人沉聲道了句。

　　周圍那一個個已經拿出手機的大學生，空中正在俯拍的無人機，雖沒什麼用，但確實能給他們不少壓力。

　　高個男人默默收起了兩把匕首，對著車門大開的吉普車抬起左手，輕輕一抓，就聽一聲呼嘯，那把唐刀疾飛而來，落回他手中。

　　刀出鞘，血芒湧動，這人身周煞氣仿佛被瞬間點燃，王升都不自覺寒毛直豎！

　　好一口凶刀！

　　刀長三尺八寸，單刃，其刃薄如蟬翼，自刀尖至刀柄有一道長長的血槽；刀口是一條張嘴的毒蛇，刀柄則有細細的蛇鱗。

　　王升心底泛起了淡淡的厭惡之感，仿佛這把刀、這用刀之人，就是自己天生的敵手。

　　說時遲那時快，這兩個帶著偽裝面具的高矮西裝男終於同時出手！

　　持刀之人雙手握住刀柄，其上竟竄出三寸刀芒，一記毫無花哨的前衝劈砍，出招的速度卻比之前快了將近兩成！

　　王升立刻向斜後方閃躲，他把短髮女人扔出去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更多遊走的區域。

　　腳下七星換位，可他身形剛落地，就聽一聲雷霆炸響，三四道小拇指粗細的黑雷從側旁劈來！

　　閃躲根本來不及，王升只能用真元凝盾，硬抗這三道黑雷，身形被炸的連連後退，渾身真元也是為之一振。

　　那矮個男人手中不知何時握住了一把烏黑木劍，嘴唇飛快的上下翻湧，一股股咒力引動周遭元氣，接連不斷凝出黑雷對王升砸來。

　　這兩人聯手似乎已經磨合過許多次，王升剛要花心思去應對這人的黑雷咒法，血芒湧動，那持刀之人已是發起了淩厲的攻勢！

　　唐刀擅劈砍，出招迅、急、准、狠，頗為兇猛，直線殺傷力相當出色。

　　尤其是這把凶刀與這高瘦男人修行的陰煞之氣相輔相成，此時王升雙手空空，單一應對這人都會相當吃力，更別說還要分心黑雷的侵襲。

　　一時間，王升落入下風，也就依靠著七星步之玄妙，暫時沒有被這凶刀所傷。

　　但刀光好躲，那黑雷當真難防，王升硬挨了幾下，左手手臂已是有些焦黑！

　　退一步、退三步、退七八步……

　　王升很快就退到了那短髮女人身側，再退，自己怕是要把這條大魚拱手相讓。

　　正此時！

　　王升身後突然出現急嘯的風聲！

　　靈念捕捉到一抹黑影極快的衝來，但這黑影在王升身後又突然失去所有速度，而王升卻是心底一喜。

　　定睛一瞧，這黑影竟是一隻剛被剝皮的木棍，其上包裹著一層王升熟悉無比的真元！

　　反手將木棍撈在手中，王升掌心湧出了一股股真元包裹在木棍周遭，真元隱隱凝成了劍形！

　　這就是用了兩年木劍的收穫！

　　一劍自天來，七星喚北斗！

　　王升手持『棍劍』，只是眨眼就點出了數十道劍芒，七星劍陣催發開來，竟讓那持刀之人一時無法出手。

　　就聽叮叮幾聲，有數道劍芒從左右兩側，點在了兇猛劈來的唐刀刀身之上！

　　這般用『木劍』雖消耗真元的速度十分恐怖，但王升此時也不必多擔心什麼，手腕一抖，又是十數劍光劈砍而去，將這高瘦男人直接逼退！

　　滋——

　　又是數道黑雷自斜前方劈來，王升卻是看都不看，只因他靈念清晰的捕捉到了一抹倩影已到了自己身後。

　　目光鎖定在這持刀之人身上，王升已做好前衝的蓄勢；

　　黑雷落下，直劈王升額頭、面門；但一隻纖手在王升身旁伸來，一抹淺淺的太極圖案出現在掌心，只是輕輕一引，那黑雷以及矮個男人的視線，都被引向了王升身側。

　　王升身側……

　　那一襲長髮如瀑布般披散，那窈窕身姿自成妙境，那張臉蛋帶著幾分清冷，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但那雙本應純淨無波的眼眸，此刻卻帶著少許怒意！

　　敢欺負她師弟！

　　「打！」

　　牧綰萱遙遙一掌拍向那矮個男人，掌心竟有兩股截然不同又互相糾纏的掌力，周遭空氣都掠起了層層波痕！

　　與此同時，王升身形已如離弦之箭，手中木棍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真元。

　　這是不計自己真元損耗，要在幾招之內跟那持刀之人決出高低上下！
　　

第六十一章 陰陽二氣浩元陣

　　曲指彈劍何人嘯，風生水起演太極。

　　如果說王升拿到一把『木劍』之後就與之前判若兩人，劍勢磅礴淩厲，實力完全爆發，讓這陰陽教突然冒出來的兩人有些吃驚。

　　那牧綰萱一出手直接掌控了全域，陰陽二氣鎮壓周遭數十米，讓那矮個男人直接起了退意！

　　但這人根本來不及後退！

　　王升施展七星劍陣將那持刀之人接連逼退的同時，牧綰萱已是擺出了一個簡單的起手式。

　　身形弓步站穩，左手緩緩前推，右手向後拉扯，長髮向後不斷飄舞。

　　這一瞬的師姐俏臉冷若寒霜！

　　那矮個男人立刻就要念動咒法，但莫名的胸口一悶，周遭元氣竟仿若凝固了一瞬，而下一瞬就徹底不受他靈念驅使。

　　只覺左肩、右胸同時被兩股蘊含了巨力推動，矮個男人竟身形不受控制的原地翻轉！

　　那僵硬的人皮面具之後，目光盡是駭然，失聲喊道：

　　「太極拳？」

　　牧綰萱卻恍若未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周遭一草一木、一花一樹、一人一影，都在她緩緩推動、拉扯的雙掌之中。

　　我自引乾坤，乾坤入我甕。

　　「哼！小輩何以如此欺我！」

　　身形搖搖晃晃被隔空拉扯，這矮個男人低吼一聲，嗓音有些沙啞，猛地在自己身上點了幾下，身周各處頓時湧出一股精純的真元，將他推的後退了半米。

　　只是半米，他像是從無形的囚籠中掙脫開來，立刻向後彈跳。

　　牧綰萱卻是絲毫不急，依然在按照自己的節奏緩緩打著太極拳；她右手五指輕輕滑動，攥起了拳鋒。

　　陰陽，剛柔矣。

　　她右拳突然向前振出半寸，那極緩到極快的落差，卻讓周圍圍觀之人並不覺半分突兀。

　　仿佛就該是這樣，仿佛這就是自然。

　　只是一拳，那矮個男人應聲低吼，背後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拳印，身形被直接打飛了出去……

　　堂堂結胎境初期修士，這個時間點絕對算是高手行列的人物，竟被牧綰萱隔空一拳打的直接口吐鮮血，狼狽不已。

　　這矮個男人立刻爬起來，再看牧綰萱的目光已是帶著少許驚慌失措。

　　這難道是虛丹境的高手？

　　看這年紀，怎麼可能……

　　然而，這念頭剛起，矮個男人發現自己竟然又被兩股力道推動，後背、前胸瞬間遭受重擊，整個人橫飛而起，身形如陀螺一般轉了七八圈，摔了個七葷八素。

　　牧綰萱緩緩收勢，但她並未停手。

　　長髮輕輕甩動，那纖纖玉腿向前邁動，每一步都看似不快，但每一次腳步落下，周圍元氣都會如同鼓面一般震顫。

　　太極氣場，準確來說應該是陰陽二氣浩元陣，這是師姐鑽研太極之道十數年的心血結晶，是師父青言子都不曾掌握的本領。

　　王升無法跟牧綰萱過招，就是對師姐這隨手就能施展的太極氣場束手無策；

　　太極氣場展開之後，但凡陷入陰陽二氣運行軌跡的『獵物』，都會如同布偶一般被陰陽二氣隨意撥弄，若無應對之法，或是實力超過牧綰萱最少兩個品階，根本無法接招。

　　這太極氣場還可收歸於身周，那就是絕強的自身防禦道法。

　　這就是王升的底氣。

　　他敢直接硬拼真元強攻那個用刀的高手，就是因為有師姐大人在這砸場子。

　　且說牧綰萱前行，那矮個男人卻是接連不斷的吐血，狼狽不堪的在地上爬起來，慌忙後退。

　　他已經沒了任何再戰之心，看這位美貌仙子的目光，簡直如同看怪物一般。

　　「你、你們到底是誰！」

　　「哼，」牧綰萱只是冷哼，就算想回答也是說不出連貫的話語；但她心軟的弱點也在此時彰顯無疑。

　　見這人已經吐血不已、身受重傷，牧綰萱猶豫了一下，並沒有趕盡殺絕，反而略微扭頭看了眼身後位置。

　　那裡，遲雯正跪坐在昏倒的短髮女人身旁。

　　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差點被這個短髮女人殺了的遲雯，看牧綰萱的目光滿是癡楞。

　　這是什麼……

　　隔空傷人，隨隨便便一掌一拳就能把人打飛出去，更有一股股讓她渾身輕顫的壓迫力……

　　修士可以這麼強嗎？為什麼跟自己所知的完全不一樣，他們團長不應該是最強的存在嗎？

　　「怎麼……」

　　遲雯張張嘴失聲只說出兩個字，就被一旁突然爆發的血光吸引了注意。

　　相對而言，牧綰萱出手太過『夢幻』，也太過玄乎，像極了一些所謂太極大師的騙錢視頻。

　　倒是王升和那持刀男人的激戰更能奪人心神，那兩團幾乎無法用肉眼辨別的身影，冷冽霸道的血芒、縹緲出塵的劍意，一道道變幻莫測的虛影……

　　這些更具有視覺衝擊力。

　　持刀之人雙目之中沒有半分惶急，也沒有去看牧綰萱哪怕一眼，此時雙目之中只有興奮，只有專注。

　　他興奮於遇到了王升這個用劍的好手，能讓自己刀法有施展的意義，有發揮的空間，有突破的可能。

　　他專注於手中血刃，這把唐刀仿佛就成了他的生命，他的全部，他的一切信念。

　　不瘋魔，如何成活！

　　王升癡於劍道，卻知劍道只是自己踏修行路的路徑，並非是自己的全部。

　　可眼前這個邪修卻並非如此，這人是將所有的一切都寄託在了手中的血刃上。

　　這種人是可怕的，若真的讓這個邪修成長起來，絕對是自己今後的勁敵！

　　但王升此時也無法一時間將對方拿下，七星劍陣雖玄妙，對方所用的招式也不簡單，那刀芒連斬、那刀影亂空，兩人只是攻守參半。

　　還是差了一把神兵利刃。

　　牧綰萱也有些擔心的看了這邊一眼，而王升視線的餘光卻見那矮個男人已經爬起來，趁師姐心軟停手之機，朝著那輛吉普車衝去。

　　王升輕喝了一聲：「師姐別放他們走！」

　　牧綰萱立刻收回看這邊的視線，遵循師弟囑託，身形再次要朝著那矮個男人衝去。

　　但她剛才那一耽誤，已經讓矮個男人有了喘息之機。

　　這就是江湖經驗的差距了，牧綰萱雖實力超群，但臨陣經驗比起王升還要差不少，而且也沒做過殺生之事，真算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實戰。

　　更不用說，在這方面去和這矮個男人的邪修相比了。

　　就見這矮個男人在上衣口袋中一抓，突然對著周遭用力打出了一道道烏芒。

　　這些烏芒幾乎只是轉眼就化作了道道黑雷，這是他提前煉製好的陰水雷符；此時像是匆忙灑出來，竟沒有一道是打向牧綰萱。

　　不對！

　　牧綰萱忽而皺眉，只因那十多道黑雷激射而去的方向，有一個個正滿臉震驚的圍觀學生！

　　第一反應已不是出手擒拿這矮個男人，師姐她畢竟做不出置無辜之人於不顧的狠心事。

　　她猛地跺腳，雙手抱起許圓，一股股精純真元自她身周衝蕩開來！

　　陰陽並舉，乾坤不明！

　　直徑百米，一張淺淺的陰陽太極圖直接成型，而後隨牧綰萱手臂擺動，緩緩旋轉！

　　仿若一隻巨大的磨盤！

　　那十數道陰水雷竟同時被磅礴的陰陽二氣攪碎，附近圍觀之人盡數被陰陽二氣衝倒；

　　而那已經衝到吉普車前的矮個男人也被這股力道前推，直接撲到了前座上，又是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目光之中帶著滿滿的怒火，手中再次扔出了一道道陰水雷，依然是對準周圍那些倒了一地的圍觀者拋去。

　　牧綰萱只能止步再次施法，強行將這些黑雷擊碎？

　　而趁這空擋，吉普車已經啟動，引擎聲嗡鳴中，直接朝著王升和持刀之人的戰團撞了過去。

　　車內，矮個男人臉上的面具有邊角被帶起，能看到裡面那有些皺巴巴的皮膚，再看他脖頸和手背上的皺紋，這似乎是個年長之人。

　　吉普車撞進戰團，竟是要把王升和那持刀之人一同撞飛；王升堪堪躲過，而那持刀之人反倒是被自己同伴頂了出去。

　　矮個男人猛踩油門，對著自己同伴吼了一句：「快走！不走今天都要交代在這！」

　　想走？

　　王升持著木棍向前衝來，但一連十二道血芒從側旁劈砍而來，封住王升前衝之路；

　　那被撞飛的高個男人飛快衝來，堪堪跳進了吉普車的後座。

　　若他跳不上來，這矮個男人怕也不會多等哪怕一秒。

　　吉普車朝著遠處的校門急衝，牧綰萱目光流露出少許懊悔，對著吉普車隔空打出兩掌。

　　就聽乒的一聲，吉普車的後玻璃應聲而碎，但這輛性能不錯的小車已經遠遠衝了出去。

　　王升猛吸一口氣，高呼一聲，聲音傳向遠處。

　　「不要讓他們走了！這是邪修！」

　　話音剛落，校門處傳來了砰砰的槍聲，但那吉普車絲毫不停，把還沒來得及完全閉合的校門直接撞開，衝向了外街。

　　接下來，就是特殊調查組和員警的任務了……

　　城市追逐戰什麼的，自然不是他們師姐弟的業務範疇。

　　牧綰萱有些鬱悶的敲了下額頭，略帶歉然的看向了王升；剛才明明有直接留下這兩人的機會，還不止一次，卻被她很隨意就放過了。

　　要是師父在這，肯定是會被師父罵一頓的了……

　　但王升卻輕笑了聲，鬆開手中的木棍，這木棍竟直接化作木屑，隨風飄舞。

　　「厲害。」

　　他對著師姐豎了大拇指，牧綰萱抿抿嘴，隨後展顏輕笑。

　　一旁，遲雯仿若失去渾身力氣，從跪坐變成了跌坐，捂著臉低頭抽泣了起來。

　　這場激鬥，讓她也想明白了些什麼吧。

　　但麻煩卻剛剛開始，周圍那些倒地的大學生一個個已經爬了起來，一個個都拿出手機對著這邊猛拍，還有人機智的開啟了直播。

　　這可是賺流量的大好時機。
　　

第六十二章 《藥神三卷》

　　「三十六個行動隊，幾百個持槍的員警，追了小半城市結果讓對方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逃了一個，你們以為這是在拍電影嗎？

　　這裡是大華國腹地！是社會治安穩定，有幾百萬常住人口的省會城市！

　　布控、布控，你們彙報說整個學院都已經完全布控，那兩個人為什麼能突然出現！那個尉遲羽為什麼能在那個位置發動襲擊！

　　如果不是今天非語和不語兩位道長剛好在這，我們特殊調查組成什麼了？

　　笑話！

　　成立半年就耗費了無數財力物力的大笑話！」

　　市公安局，會議室廳中。

　　剛趕來此地的特殊調查組組長，正對牟月、大牛以及一群調查組的年輕人施展絕技：河東獅吼。

　　會議廳外的走廊，王升和牧綰萱老老實實的坐著，聽著師娘罵人時的狂躁嗓音，兩人充分演繹著什麼是乖巧和端莊。

　　師父當年想必也是……挺不容易。

　　遲雯就在樓下審訊室中，此時依然保持沉默，也沒人對她進行審訊。

　　那個名為尉遲羽的短髮女人之前就被人抬走了，根據調查組成員偷偷透給王升的消息，他們要用一些高科技手段，讓她最短時間把一切交待出來。

　　現在基本就是在跟時間賽跑，尉遲羽的歸案，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兩相比較，這差別待遇也是沒誰了。

　　最讓王升感覺無語，也是讓師娘大發雷霆的，就是那兩個突然冒出來的西服男人了。

　　現在掌握的情報，那輛吉普車的注冊資訊是校內一位元三十多歲體育老師的用車，該教師請了一個月的假。

　　事發後，警方已經第一時間趕去了體育老師家裡，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資訊，那老師一個月前出國旅遊去了，親友都沒什麼音訊。

　　王升和牧綰萱與對方對戰的過程不用累贅，牧綰萱算是收穫最大的那個——知道了打架時不能分心其他的道理。

　　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吧。

　　而後十多分鐘的追逐戰發生了很多事，甚至有流彈擦傷了行人，還好傷勢不重。

　　陰陽教這兩個人開車逃竄時，其實都不用王升提醒，校門處已經做好了佈置，調查組成員開槍也算果斷。

　　但手槍的威力畢竟有限，依然讓那越野車逃了出去。

　　現實畢竟不是影視劇，全部門協調的警方有足夠多的辦法打掉這輛越野車。

　　無人機全方位從空中追蹤，各處都在緊急設置路障，甚至還有輕型裝甲車在關鍵路口準備攔截。

　　為了應對類似突發狀況，大華國這兩年沒少操練這些地方警力。

　　但因為李家鬧鬼之事，在王升點醒下，他們注意到了那個陰陽太極紋身；這次紋身再現，調查組要求儘量抓活的，最不濟也要保證全屍，大腦不受損傷。

　　意外發生在越野車衝上跨江大橋後的半分鐘，那個高瘦男人一躍而下，砸入大江之中，直接消聲覓跡。

　　現在打撈隊還在江面徘徊，但那個男人像是憑空消了，依然沒有影蹤。

　　——這就是結胎境的厲害之處了，體內自成周天內息，可保持屏息狀態長達數小時，那傢伙又有充沛的真元在身，估計已經隨著江中暗流逃之天天。

　　但對方能否逃過後續追捕，依然是未知之數。

　　剩下開車的那個矮胖男人下場就相當淒慘了。

　　他身受重傷，根本不敢跳江，開車剛下跨江大橋，就被一顆狙擊子彈貫胸而過，打的背部淅瀝破碎，又被大牛開著越野車從側旁直接撞翻了座駕……

　　反正，這具屍體被抬出來的時候已經只有血肉模糊的半邊身子。

　　不過幸運的是，按調查組要求的，大腦保持完整。

　　也不知道調查足有什麼手段可以在這顆已經死亡的大腦中提取資訊，但王升琢磨，還是搜魂之類的法術比較靠譜。

　　想想，堂堂結胎境修士，幾百米外被大口徑狙擊槍一槍斃命。

　　王升也是多少有些唏噓，師父一直強調說修道之人不能仰仗道法胡作非為，現如今是法治社會，這道理在此時顯得如此深刻。

　　大口徑重狙擊槍，還真可以算是修士剋星。

　　接下來的事王升也不打算參合了，等小師妹的情緒穩定了，他想帶她回武當山住一段時間，順便和師姐一起指點師妹修行，給師父一個驚喜。

　　當然這也只是理想的狀況，能否實行，還要看接下來跟師娘交涉的情況。

　　又等了半個小時，會議室的門打開，一個個調查組組員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

　　牟月眼睛有些泛紅的走到王升和牧綰萱面前，勉強的一笑，低聲道：「接下來要開一個比較重要的會議，組長希望兩位能夠以專業技術人員的身份旁聽，及時指正我們的錯誤……可以嗎？」

　　王升還沒點頭，一旁牧綰萱已經應了下來；顯然是師姐看這個跟自己挺熟悉的小姐姐受了委屈，也不想讓她再為難。

　　嗡，嗡！

　　手機震動了幾聲，王升打開看了眼，是師姐發過來的資訊。

　　『師娘好凶呢。』

　　王升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

　　特權部門的一把手，哪能是個溫柔如水的阿姨。

　　參加會議的都是些王升上輩子相見一面都難的大佬，有幾位氣度沉穩、身穿西服的政府官員，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警局領導，還有兩位肩上扛著軍銜的中年軍官，再有就是調查組的十多名骨幹。

　　王升和牧綰萱被安排在了會議室主桌靠前的位置，已經能表示調查組對他們有多看重了。

　　主持會議的是牟月，先是這次事件的例行報告和分析，而後就是調查組的自我檢討。

　　開會十多分鐘，會議室的門就被大牛敲開，遞了幾張紙和一個移動硬碟給牟月。

　　尉遲羽的審問結果已經出來了，前後花費一個多小時。

　　牟月簡單看了眼紙張上的內容，秀眉有些難以舒展，低聲道：「超靈到底是什麼，今天我想能通過尉遲羽交代的內容，解答百分之八十。」

　　王升也頓時來了興致，一旁師姐也認真看著。

　　牟月把移動硬碟連結上電腦，播放調查組臨時製作的演示文稿，第一頁就是尉遲羽的身份資訊。

　　她並不是學生，只是依靠超靈組織隱藏在大學校園中的超靈核心成員之一；她的暴露，對於超靈來說，其實是對情勢誤判的結果。

　　這女孩二十一歲，出生山西，五年前輟學外出打工，後因為父親求醫，尋找到了太行山內的一些山醫，她因緣際會拜了這些山醫做老師。

　　其實也只是做個學徒，在山中打打雜，學幾手望聞問切的本事，以後也好嫁人。

　　後來，元起恢復，原本村寨形式生存的山醫搖身一變，恢復了千年前的傳承——藥神谷。

　　千年前赫赫有名的煉丹大宗，曾也算是輝煌一時。

　　千年沒有靈氣的歲月中，藥神谷也走出了不少名醫，行善四方，靠著這些名醫的支持，藥神谷保存了較為完整的道承，一直延續至今。

　　元氣恢復後，藥神谷迅速聯絡了龍虎山、嶗山等幾家道承，得到了幾家道承庇護，各家都派修為精深的道長入駐藥神谷中，充當藥神谷守衛。

　　尉遲羽這個原本在山中打雜的少女也得到了諸多好處，整個人脫胎換骨，踏上了修行路。

　　但她並不滿足於此。

　　半年前，有人暗中接觸尉遲羽，許諾以重利，那是讓尉遲羽一家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財，對方只要求她做一件事。

　　竊書……

　　「根據尉遲羽自己交代，她偷出了藥神谷的典籍《藥神三卷》，但要跟對方交易的時候，卻被藥神谷長老發現。

　　當時情形十分混亂，她帶著《藥神三卷》逃了出來，藥神谷一路追殺。

　　她身受重傷瀕死的時候，遇到了超靈社團的團長，也就是那個聖火者。

　　聖火者對她有救命之恩，也並不要她的《藥神三卷》，而是瞭解了她的情況後，帶她逃離了太行山，來到了這座城市，與聖火者的其他三名同夥一起，建立了超靈社團……」

　　牟月知道在座的這些大佬們對這些修道界的恩怨不是很感興趣，所以只是簡單說了幾句一筆帶過，切入了主題，開始講超靈社團的內部結構。

　　王升道了句：「把口供給我看下吧。」

　　「好的王道長，」牟月小跑著把那幾張紙送了過來，王升則仔細讀了一遍。

　　這個尉遲羽也沒有見過聖火者的真容，只知道他大概是個年輕男人，也有接近結胎境的修為，擅用符籙。

　　聖火者每次出現都會帶一個面具，小拇指缺了一小塊，這算是僅有的外貌特徵了。

　　超靈社團剛成立不久，那群收買尉遲羽偷竊《藥神三卷》的人，也就是陰陽教或者說陰陽宗找上門來，要跟尉遲羽完成交易。

　　但尉遲羽卻以家人失去聯繫，生死不知為由，並沒有將《藥神三卷》交給對方。

　　當時他們就爆發了衝突，依然是超靈社團的團長『聖火者』站出來救了她。

　　這個聖火者言說，《藥神三卷》已經被尉遲羽用藥神谷弟子才有的手段封禁，若是他們還想要得到《藥神三卷》，就將尉遲羽的家人奉還，並完成當日定下的約定。

　　當夜亂戰過後，尉遲羽芳蹤縹緲，陰陽教如何會放過尉遲羽的家人？這時候再去哪把尉遲羽的家人搞出來？

　　故此，陰陽教和超靈社團就這麼暗自僵持了下來。

　　這也是為什麼，王升端了超靈社團一個長老窩，而超靈社團第一個想到的，是這個圖謀藥神谷道承典籍的邪修勢力，終於忍不住對他們出手。

　　幾次接觸下來，超靈社團的核心幾人十分清楚，這個邪修勢力實在太過強大，遠不是他們能夠對抗。

　　聖火者幾人研究之後，迅速決定放棄此地的超靈社團，另選他地，意圖東山再起。

　　尉遲羽得到的命令，是去除掉超靈社團核心成員之一、知道他們太多秘密，但對他們已經全然無用的『富家千金』遲雯。

　　只等尉遲羽一擊得手，超靈社團的核心成員就會立刻遠遁千里，甚至還有可能會去國外發展。

　　這事的複雜程度，已經讓王升都覺得有點頭大；還好尉遲羽被活捉，不然這件事恐怕真的要石沉大海。

　　咚，咚咚……

　　牟月的講述再次被打斷，會議室的門又被敲開了，氣喘吁吁的大牛又進來報告。

　　「組長，按照尉遲羽的供述，《藥神三卷》已經從學校中取回來了，怎麼處置？」

　　師娘看了眼王升，光明正大的『濫用職權』，「正本送去研究所備案，再單獨複印一份，讓王升道長看看是不是真正的修道典籍，專業人士的意見我們總要參考才行。」

　　王升眨眨眼，他對藥神谷道承本就沒什麼興趣，就想開口拒絕。

　　但一想到師娘發火的模樣，以及家裡還有一位不孕不育的父親……

　　咳，長者賜，不可辭。

　　就當這次的辛苦費了，反正日後藥神谷要追究起來，他就說自己只是當時鑒定了一下，不知怎麼就記住了一點內容。

　　也挺好解釋。
　　

第六十三章 師兄不易

　　組長大人十分重視效率，開會也是一樣。

　　牟月介紹完超靈社團的內部構造、斂財方式、戰鬥部罪行，『組長』就敲了敲桌子，把所有人注意力吸引到了她身上。

　　「我們暫時先不討論額外出現的邪修勢力，這個另外立案研究；這種意圖擾亂社會秩序的邪教組織屢禁不止，是我們今後一直要去面對的難題。

　　接下來，先說超靈社團，這個比較有代表意義。

　　這兩年來，有關修士對社會治安造成的衝擊，我們已經有了太多次研討，這次的超靈社團可以當做一個典範，這次的處理結果，也會被當做以後處置類似事件的樣板……」

　　半個小時後。

　　王升和牧綰萱目送一群大佬相繼離場，直到會議室中只剩下這位組長和他們師姐弟。

　　「這次事件的前期調查，多虧了你們，」師娘轉身，對他們兩個溫柔的笑著，「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們，你們有什麼要求或者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說明。」

　　牧綰萱扯了下王升的衣角，王升便道：「不用了師娘，能幫到忙就好了，而且超靈社團的真正核心還沒歸案，現在說感謝還有些為時過早。」

　　「嗯，話雖如此……」

　　「師娘，」王升搶先開口，言道：「小師妹現在已經救回來了，我跟師姐想先回山上修行。搗毀犯罪組織畢竟是員警的事，我們現在也算是方外之人，這些事不宜多摻和。」

　　『組長』眉頭輕輕皺了下，目光之中劃過少許無奈。

　　王升只是含笑看著她，眼神坦蕩蕩，目光十分安然。

　　「也好，我尊重你們的想法，」師娘目光有些複雜，稍微歎了口氣，低聲道：「先陪我去見一見小雯吧，我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王升則心底打定主意，等見到遲雯的面，他就找機會主動提出帶小師妹回山上暫避風波。

　　出審訊室時，師娘找來兩名組員，去幫王升和牧綰萱取回他們的個人物品。

　　之前去教室堵小師妹的時候，王升一時猶豫沒帶上聞淵劍，其實是有些輕敵。

　　畢竟王升也沒料到，本應銷聲匿跡的超靈高層會冒險偷襲；更是打破腦袋也預料不到，尉遲羽身上竟然還會有《藥神三卷》，繼而牽扯出了陰陽宗的兩名高手。

　　審訊室內，遲雯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時不時的撥弄幾下頭髮，擦一擦眼角的眼淚，偶爾也會輕輕抽泣一兩聲。

　　等房門打開，『組長』面若冰霜的走進來，遲雯頓時情緒崩潰，失聲哭了出來，起身跑向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但迎接她的，卻是母親揚起的左手……

　　啪！

　　這一巴掌打下去，立刻就是五個清晰的掌印。

　　不只是遲雯愣了，王升和牧綰萱都有些被這一巴掌驚住了，門外的那些調查組成員也是一陣噤聲。

　　「媽……媽？」

　　「現在知道我是你媽了？你都做了些什麼！」

　　組長恨聲喊著，揚手又要再打，但她眼前一花，面前已經空空如也。

　　遲雯被從側旁衝來的牧綰萱抱住，迅速『飛』去了角落。

　　審訊室門口，幾個調查組員立刻要衝進來保護組長；王升趕緊向前，攔住了還要追上去動手的師娘。

　　「消消氣，師娘您消消氣，師妹她也是被奸人蠱惑了。」

　　「她被人蠱惑？拿著我給她的錢去資助這些居心叵測的罪犯！」

　　師娘這些天積壓的情緒也終於爆發了出來，眼睛紅著，指著遲雯破口大駡。

　　「我當初怎麼就給你起了這麼個名字！你是真的蠢還是故意做給我看？這麼多年的學白上了是嗎！讀書讀傻了嗎！如果不是有他們兩個在，你現在就死了你知道嗎！」

　　遲雯被自己母親罵的失聲痛哭了出來，一旁牧綰萱則是乾著急卻說不出話。

　　王升其實也想罵小師妹幾句，但師娘一開口，他這個做二師兄的也只能在旁邊勸說。

　　「師妹此前也只是普通人，她對修道根本不瞭解，很容易就受人矇騙……師娘您消消氣。」

　　王升偷偷對著門外打了個手勢，幾個年級稍大的調查組骨幹也紛紛出聲相勸。

　　「遲姐，要不是小雯的事，咱們還注意不到這個超靈社團，也就沒這次立功表現，小雯還是有功勞的嘛。」

　　「組長您別嚇著孩子，她是受害者，也是受了矇騙。」

　　這些維護遲雯的話語聲中，有個不太和諧的嗓音響起。

　　說話是個面容沉穩的大叔，他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小雯雖然是受害者，但她也是超靈社團的核心成員之一，如果現在積極舉報揭發，勉強能夠將功抵過，如果還是一言不發保持沉默……」

　　一旁有人立刻打斷了這大叔的話語，「老鄭！遲雯本身就是我們破案的重要線索！」

　　「我們是特權部門，更應該明白特權濫用的嚴重後果，」『老鄭』卻是梗著脖子繼續說著，「這件事我們必須按制度辦，可以因為組長同志的關係稍微放寬對立功行為的評定，但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

　　其他人還要再說，組長擺擺手，冷聲道：「遲雯的事老鄭負責，兩個小時之內給我審訊結果。」

　　王升頓時略有些皺眉，但師娘已經轉身走向了門口。

　　臨走前，她扭頭看了眼遲雯，眼神帶著些痛苦，卻低頭迅速離開。

　　公私之間，師娘選擇了公。

　　王升心底略微有些失望，注視著快步離開、像是要逃離這裡的師娘。

　　她那有些單薄的身形，此刻像是會被風一吹就倒……

　　不知怎麼，王升心底浮現出了師父站在院牆上眺望遠方的背影。

　　可能，自己還是不太成熟吧，此時並不太認可師娘的做法……

　　子不教，父之過。

　　遲雯會被人忽悠，師娘也並非全無責任吧，當然，師父他老人家也要承擔一部分責任。

　　而做人徒弟的，能幫師父償還一些，對自己又沒什麼害處，就應力所能及的去幫師父償還一些。

　　審訊室外，那幾個大叔一陣大眼瞪小眼。

　　『老鄭』緩緩吐了口氣，有些心虛的嘀咕了句：「我只是就事論事。」

　　「你啊！」

　　「組長就這一個親女兒！老鄭你自己看著辦！」

　　「幾位，」王升站在門口看著外面，低聲道了句，「能不能給我十分鐘的時間，我跟遲雯談談，或許對案件有些幫助。」

　　「王道長您請便，需要我們協助什麼儘管開口。」

　　「多謝。」

　　關上審訊室的門，王升扭頭注視著蹲在角落中痛哭的遲雯，對師姐道：「師姐，幫她梳理下靈念真元，讓她先平靜下來吧。」

　　「嗯，」牧綰萱輕輕點頭。

　　她哼起了山上聽人唱過的小調，開始不斷拍打遲雯的脊背，一縷縷醇和的氣息沒入遲雯體內。

　　果然，遲雯很快就平靜了情緒，被牧綰萱扶過來，和王升隔著一張桌子入座。

　　這些畫面，他們兩個接下來的交談聲，也清晰的傳到了隔壁監控室。

　　王升沉吟幾聲，等遲雯抬頭看自己，才開口道：「我先說一些你可能想像不到的事，遲雯，你們學校有差不多近三百名學生是超靈社團的會員吧。」

　　遲雯咬了下嘴唇，那柔弱的模樣也是讓人有些不忍，輕輕點頭。

　　「知道後面等待他們的是什麼嗎？」

　　遲雯搖搖頭，目光帶著幾分疑惑，顯然是被王升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王升聲音有些低沉，「當前還沒有完全確定下來處置辦法，剛才他們開會的時候我跟師姐也在聽。

　　最輕的結果，是派人專人監視他們，從大學到他們踏入社會，都擺脫不了這種監視。

　　再嚴重的結果，就是會被用各種方式化掉身上的修為。

　　但這兩種方案操作起來都有一定的難度，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所以有人提出來，把他們……集中管理。

　　這個意思，你明白嗎？」

　　遲雯怔了下，最後咬著嘴唇搖搖頭，目光複雜的看著王升。

　　「不會的，你肯定是在騙我……」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我只是你名義上的師兄，跟你並不算熟悉，對你也沒有任何企圖。」

　　王升攤攤手，繼續道：「或許你對超靈社團的犯罪行為沒有太清晰的概念，我給你舉個簡單的例子——管制刀具是什麼你知道嗎？」

　　遲雯皺眉想了想，隨後輕輕點頭，倒也算配合。

　　王升道：

　　「國家之所以要對危險兇器進行管制，是因為有人拿起這些東西，就很容易傷害到其他人，威脅到其他人的生命。

　　現在，你們傳播的這些功法就是兇器，就相當於管制刀具。用你們傳出去的功法，修行一年的修士，就有了輕易殺死普通人的實力。

　　而你們將這些功法傳給繳納會費的成員，不去考慮對方的品性、性情，甚至不去檢測他們有沒有性格缺陷或者精神方面疾病，後果是什麼，你能想像嗎？

　　你們把威脅這個社會安定的兇器，就這麼肆無忌憚的傳遞了出去，這種行為是什麼？

　　這是把刀架在了你們社團之外普通人的脖子上！

　　這才是你們社團真正的罪，遠不是普通的錢財詐騙能比的。所以，對於這些社會不安定因數的處置方法，就算極端一些，也很容易被他們採納。」

　　王升話語停頓了下，看著遲雯那明顯有了一些猶豫的面容，又加了一錘下去。

　　「尉遲羽要來殺你，這是你親自經歷過的，你還對他們抱有什麼希望？講什麼義氣？

　　而且，她冒著暴露的風險來殺你，肯定是你身上有足以威脅到超靈最核心那幾人的秘密，把這些秘密說給員警聽，及時制止超靈社團的這種行為。

　　遲雯，你要救的不只是你自己，還有你媽，還有那些只是想修行，並沒有任何罪過的同學。」

　　輕輕呼了口氣，王升站起身，「我去跟你母親再談談，如果你想通了，交代清楚問題，我想帶你去山上體會下什麼是真正的修行……順便，去見見你親生父親。」

　　遲雯嘴唇輕顫著，注視著王升的身影，又捂著口鼻哭了出來。

　　王升對師姐打了個手勢，示意師姐在這裡陪著，他則轉身走出了審判室。

　　出了門，王升就苦笑了聲。

　　想要在師娘身邊帶走小師妹，哪裡是他幾句話就能決定的事。
　　

第六十四章 回山三人行

　　說要把參與超靈社團的大學生集中管理，其實只是王升嚇唬遲雯罷了。

　　哪能這麼隨便就把上千名什麼都沒幹的學生關押起來？只要消息走漏，這就是莫大的醜聞，對學生們的定性只能是受害者一方。

　　但遲雯就被嚇住了。

　　遲雯的性格很簡單，雖然外表柔柔弱弱的，但心底卻十分執拗，如果上來就給她講太多大道理，那只能起到反效果。

　　那王升就從遲雯『講義氣』、『重感情』的角度出發，先讓她背負上千名無辜學生未來命途的重量，接下來，就是等她做出簡單的取捨了……

　　王升剛走，遲雯就在牧綰萱的陪伴下，對調查組成員供述了她手中掌握的幾個關鍵情報。

　　這幾條情報中最有價值的，是一張聖火者的側臉照，雖然照片有些模糊，但給了警方一個大概的搜捕方向；

　　其次是超靈社團幾個隱秘的銀行帳戶，能通過這幾個帳戶尋找到資金流向，從而凍結他們收取的大部分『會費』。

　　這是一記重錘，直接能讓超靈社團的高層損失慘重。

　　除了這兩條之外，還有聖火者組建超靈社團的意圖。

　　斂財只是聖火者計畫的第一步，當積累足夠的資金後，他要集合各地散落的道承，組建一個龐大的散修組織，和所謂的正邪兩道分庭抗禮。

　　這就是聖火者的野心。

　　遲雯是被聖火者展露的幾招符籙之法鎮住了，最初堅信自己是修行的『奇才』，可以成仙長生的那種……

　　她賣掉自己各種奢侈品包包、衣服、首飾，一次又一次跟家裡拿錢、跟朋友借錢，通過各種方式，一個人就給了超靈社團最初的發展基金……

　　小師妹的敗家程度，也真是沒誰了。

　　遲雯提供的這幾個情報確實很有價值，但想摘掉她身上的罪責依然有些勉強。

　　於是，王升這個二師兄又站了出來……

　　沒辦法，師父去山中搞『膽結石』去了，師娘又礙於職位不能去為自己女兒開脫，也只能他這個遲雯親爹的愛徒為師妹操心了。

　　王升其實早就想好了為遲雯洗罪的辦法，找到幾個調查組的副組長一商量，幾人頓時拍板定調。

　　讓已經有修為在身的遲雯放棄學業，加入調查組中，成為調查組的一線成員。

　　舉報揭發外加棄暗投明，這樣既可以抵消遲雯的罪責，別人也不能亂嚼舌根，還能為調查組增加微弱的力量。

　　這個處置辦法也給了特殊調查組啟發。

　　調查組此時都是普通人組成，一些對修士的行動十分受限。

　　比如這次，組長大人雇去保護自己女兒的保鏢，就被修士用符法所傷。

　　如果調查組能夠培養一些真正的修士作為主要戰力，今後的行動效果肯定會提升許多。

　　剛好，這裡就有一千多個粗涉修行的大學生，可以直接從中挑選出資質不錯的進行培養。

　　通過特殊調查組的手段，把他們送去道門名山中修行，或者搞來一些修道功法，這都不是難事，很輕鬆就可以培養出第一批『修士員警』。

　　特殊調查組想要協調修道界和世俗，追查修士犯罪，必然要培養忠於國家、忠於自身職責的修士。

　　在王升印象中，第一批『修警』的出現是在元氣復蘇的第六個年頭，現在因為遲雯的事，倒是提前了不少。

　　這些其實都是在他這個二師兄的意料之中，接下來，還有出乎他意料的事……

　　他還真就幾句話擺平了河東獅娘。

　　對於這個結果，王升最開始也有點暈乎，他只是找到師娘，說了句『我能不能帶小師妹回山住一段時間』，師娘沒怎麼猶豫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大概，師娘也想讓遲雯暫時遠離超靈社團這個漩渦吧。

　　什麼時候能追捕到『聖火者』和其他超靈的核心、長老、骨幹，調查組估計才會善罷甘休，王升和牧綰萱卻不能一直在這裡耗下去耽誤自身修行。

　　「遲雯在山上的生活不用擔心，我跟師姐總不會餓到她，」王升言道，「有關遲雯她修行之事，還是等師父回山之後再行決定，這段時間我會跟師姐幫她打通經脈，改善下她的體質。」

　　師娘像是短短半個小時內就老了一歲，眼角的皺紋都多了一些。

　　守了二十年的女兒，此時卻要送到自己當年狠心離開的丈夫身旁，這滋味其實並不好受。

　　「要多勞煩你們了。」

　　「應該的，」王升在褲兜中拿了一張紙，放到了師娘面前的書桌上，輕輕摁了兩下，對師娘笑了笑，轉身離開。

　　上面寫著師父青言子的手機號碼和社交帳號。

　　其實，如果師娘想要聯繫師父，根本用不到王升提供這些，但這也算是做弟子的一點期盼吧。

　　啟程的時間定在了下午兩點，遲雯要簽一些協議和收拾行李。

　　王升和牧綰萱隨身的東西都被整理好了，大牛和牟月也抽出時間過來，跟兩位幫了大忙的道長告別。

　　雖然交流的不多，相處的時間也短，但大牛和牟月也算他們師姐弟的熟人了。

　　午飯時，王升盤點了下此行的收穫：

　　師門新進《藥神三卷》複印冊一本；

　　特殊調查組專用聯絡手機兩台——有台屏還碎了；

　　小師妹一枚，雖然看起來就不怎麼讓人省心。

　　除此之外，還有雜七雜八的各種衣服鞋襪，但凡是之前為他們準備的，都被牟月安排給他們帶回山上去穿用。

　　來時是大牛和牟月送他們過來，因為現在正是調查組用人緊張之際，送他們回去的成了一位員警小哥。

　　遲雯被禁止和她捨友接觸，收拾了行李就在牟月的監管下離開了學校；但王升卻有個要去告別的對象。

　　高中時的學姐，沈茜霖。

　　……

　　午飯過後，陽光正濃。

　　在一條靠近校門的林蔭小徑，穿著長裙、踩著拖鞋的年輕女孩一路小跑，引來不少青春躁動的男生注目。

　　直到遠遠看到了那個坐在長椅上，正認真看書的熟悉身影，她才稍微鬆了口氣。

　　「學姐，」王升把書本合上，站起身看著來人，心底贊了聲出水芙蓉。

　　「你現在就要走了？怎麼這麼著急？」沈茜霖連聲問著。

　　「事情辦完了，」王升低頭看了眼沈茜霖的小腳，她好像之前正在做美甲，收到王升資訊就匆匆趕過來了。

　　「坐下歇會吧，這麼短的路都能跑出滿頭大汗。」

　　沈茜霖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尖，「我比較懶嘛，平時也沒空鍛煉，體育課都是去忙別的事了。」

　　兩人坐回長椅，沒有刻意靠近，也沒有刻意的遠離，像是兩個熟悉的老友那樣，很自然的坐著。

　　王升道：「今天學校裡是不是傳了很多小道消息？」

　　「嗯，你跟別人打架的視頻我也看到了，只是後來不知怎麼，再找都找不到了呢。」

　　「現在國家有政策，暫時不能讓普通人接觸到這些，」王升有意提點，小聲道，「其實我也算走了運，本來是去武當山學武，沒想到拜了個高人為師，開始修行了。」

　　沈茜霖眨眨眼，「修行？」

　　「嗯，」王升見左右無人，手掌對著長椅旁的草坪劃過，幾片落葉飄入他手中，在他掌心懸浮、旋轉。

　　超靈社團的事鬧的沸沸揚揚，就算學校一連發了幾張聲明，學生們依然控制不住旺盛的好奇心。

　　修士對戰、員警開槍、傳銷組織、超自然靈感社團……這半天以來，成了學生們反復提起的關鍵字。

　　沈茜霖自然聽說了不少，甚至她認識的幾人就是超靈社團的『會員』。

　　但聽說歸聽說，親眼見到這如同魔術一般的畫面，沈茜霖還是禁不住張嘴輕呼。

　　「真的假的！」

　　王升注視著沈茜霖，把落葉隨手扔走，「學姐如果也想修行，我可以幫你介紹幾位坤道修士。」

　　「我？」沈茜霖眨眨眼，目光流露出少許掙扎，但很快就化作釋然。

　　她笑道：「我就算了，肯定不是這塊料子的，而且我對現在的生活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呀，讓我放下現在的一切去山上修道，我可能沒這個魄力呢。」

　　「嗯，」王升也笑著點點頭，「這些事隨緣就好，不過學姐你可別被這些騙錢的社團給忽悠了。」

　　「怎麼會，我忽悠別人還差不多，」沈茜霖略帶得意的說了句，「不少學弟學妹都是被我拉進的學生會。」

　　「還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魅力非凡，」王升調侃了一句，看向了校門外停著的警車，言道，「好了，我找你就是問你這事。沈同志，談話記得保密，師姐他們還在等我，我這就回去了。」

　　「師姐？」沈茜霖眨眨眼，「那不是你女朋友嗎？」

　　王升聳聳肩，「修道講究清心寡欲，我跟師姐都是伴道而行，說男女朋友什麼的就太俗了。」

　　沈茜霖嗤的一笑，「我看明明是落花有心流水無意，你師姐看起來就沒你想法多，你是想追求沒辦法下手吧。」

　　王升頓時擺出了個苦瓜臉。

　　這學姐的眼神怎麼如此犀利，果然不愧是當了兩年幹部的存在。

　　「你可以理解為，大家單純修道，沒這方面的低級追求，」王升幽幽的一歎，沈茜霖在旁嗤嗤的笑個不停，一副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仰天長歎，歎一世英名。

　　揮手而去，攜半片倦雲。

　　「走了。」

　　「嗯，我送你吧。」

　　「不用，外面太陽這麼大，小心曬黑了你。」

　　王升甩甩手，在陽光中漸漸走遠。

　　沈茜霖站在那，笑意漸漸收斂，注視著王升上了那輛警車，看著警車匯入了校門外來往的車流中。

　　走了呢。

　　「唉，」沈茜霖輕聲歎了口氣，看著長椅旁的幾片落葉，蹲下把它們撿起來，捏在指尖。

　　落花依水東流去，何須顧問枝頭綠。

　　警車內，王升在自己背包中摸索了一陣，拿出了李家贈送的一對手鐲，轉身把錦盒遞給了後座。

　　「師姐，這個送你。」

　　「嗯？」

　　牧綰萱頗感新奇的眨眨眼，把錦盒打開看了眼，頓時滿臉歡喜。

　　隨後，她看到了身旁的遲雯。

　　小師妹正依偎在車窗旁，愣愣的看著外面晃過的街景，眼眶濕潤未幹，眼睛還有些紅腫。

　　「給。」

　　師姐把一隻鐲子遞了過去，在遲雯面前晃了晃。

　　好東西就要分享嘛，她這個做大師姐的雖然沒二師兄靠譜，但總要有這份氣度才行。

　　副駕駛座上的王升忍不住一手扶額，也只能笑笑，沒多說什麼。
　　

第六十五章 小聚閒談

　　回山的路上，王升接到了牟月發來的一個檔，裡面有一張路邊攝像頭抓拍的年輕男人照片，以及此人的基本資訊。

　　這是由遲雯提供的那張側臉照，調查組進行幾個小時的資料比對之後，最終確定的『聖火者』長相和身份資訊。

　　王升讓遲雯辨認了下，遲雯依然帶著幾分猶豫，但最後還是點頭應了聲。

　　「是他……」

　　王升迅速給牟月發了資訊回去，可別耽誤了他們什麼事。

　　然後王升仔細看了眼這個男人的身份資訊，也是稍微有些驚訝。

　　超靈社團竟然是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人搞出來的？

　　聖火者真名『郭鋒林』，目前能找到的檔案中有七八年空白，十六歲之前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普普通通，沒什麼出彩的地方。

　　他在十六歲那年離家出走，從此跟家人斷絕了聯繫，警方的檔案中還能查到當時他家人的報案資訊。

　　這就是此時能掌握的僅有情報了。

　　不過，已經確定了這人的面容外貌，只要他在大華國境內有監控攝像的地方露面，警方就能在兩分鐘之內確定他所在的位置……

　　這比渡劫期大佬才能施展的搜天查地法術方便多了，覆蓋面積更是不能比。

　　把聖火者身上的神秘面紗揭開之後，發現對方也不過是個年輕人，這讓調查組內的緊張氣氛舒緩了不少。

　　王升跟牟月聊了幾句案情的進展，牟月也只是說他們正準備地毯式搜索，爭取在未來四十八小時內把這一夥人抓捕歸案。

　　組長從最近的軍區臨時調來了十幾名狙擊手，他們倒是發現了，大口徑重狙算是現階段克制修士的『神兵利器』。

　　遠遠看到了武當山，王升就將這些事拋到了腦後。

　　此身既離，無須煩憂。

　　還是想想如何邁入結胎境比較靠譜。

　　……

　　回武當山時剛好遇到濛濛細雨，天色將晚，山路各處空曠寂寥，偶爾能瞥見三兩人影在清雅之地打坐修行。

　　晚幕遲遲清濛雨，山屋破瓦竹林綠。

　　這濃鬱清澈的靈氣，聞一聞就讓人感覺心曠神怡，嗅一嗅就禁不住陶醉其中。

　　上山時，牧綰萱拉著遲雯的胳膊，王升身上掛著大包小包，又用繩索套起了四個行李箱扛在肩上，運轉真元依然健步如飛。

　　經過這一路牧綰萱不斷用表情包開解，遲雯的心情明顯好了一些。

　　生活在一天之內遭逢巨變，遲雯此時仿佛都像是在夢裡一樣，久久沒辦法回轉；又遇到武當山各處滿溢的靈氣，眉目間的煩憂也漸漸少了一些。

　　遲雯扭頭對王升道：「師……我幫你提一些吧。」

　　王升只是擺手，「下雨路滑，你看好自己別摔著就行。」

　　遲雯輕輕點頭，但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盤山的柏油路走到一半，他們開始拾階而上。

　　武當山這兩年也多了一些奇花異草，不多時，遲雯就被山雨霧蒙的山色所吸引，視線在空幽的山間不斷流連。

　　這裡才是真正修仙的好去處。

　　走的越高，能遇到的道長就越多。

　　臨近紫霄宮，更能見三三兩兩的年輕弟子在林間，或是打坐修行，或是練劍演拳，或是踏步施咒，或是說笑閒談。

　　還好李始悟之前安排人修了回他們住處的山路，不然看牧綰萱對遲雯緊張的程度，非要把師妹扛起來運上山去才放心。

　　剛爬過紫霄宮的高度，就聽身後遠遠的傳來一聲招呼。

　　「王師弟！不語師妹！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王升不用回頭，就知這是武當道承掌門一脈弟子周應龍，畢竟兩人一起驅過鬼、上過梁、開過房……

　　三人在山路上等了一陣，周應龍撩著道袍下擺，健步如飛直接衝了過來。

　　「誒，這位是？」

　　「我們師妹，」王升笑道，「不用入門的那種。」

　　周應龍愣了下，隨後恍然。

　　不用入門還會被喊做師妹的，必然是青言子的子女了。

　　「幸會，幸會，」周應龍像模像樣的拱拱手，挺直胸膛，言道，「在下周應龍，這武當山中修行的三代弟子，與非語師弟、不語師妹都是熟識，今後大家都是同門，多多來往才是。」

　　遲雯只是抿嘴點了下頭，道了句：「我叫遲雯。」

　　王升對周應龍眨眨眼，後者頓時領會了點什麼，對王升挑挑眉。

　　牧綰萱略微有些皺眉，她竟然讀不懂師弟跟別人眉來眼去所傳達的意思……

　　「來，我來幫你，」周應龍向前搭把手，把王升的負重分走了一半，還不忘在一個只有三四人的群裡發了個消息出去。

　　『王師弟帶了個小師妹回來！沒事的快來迎新啊！』

　　王升看在眼裡也沒說什麼。

　　他們剛到小院，郝靈跟孟洪就結伴而來，順便帶來了一些飯菜瓜果，倒是頗為周到。

　　小院還是他們走時的模樣，師父的電話依然打不通。

　　想想也是，膽結石非一日可成……咳，虛丹凝金丹若是幾日功夫就能成，實在辜負金丹境那『道境天塹』的『美譽』！

　　孟洪與郝靈見到遲雯之後各自見禮，見遲雯雙目無神，也都沒多跟她交流，只是問王升這次下山去做了什麼。

　　見遲雯太過疲累，牧綰萱拉著遲雯去正屋休息，王升則陪著他們三人在院門外的樹蔭下喝茶。

　　王升也沒瞞著他們，將超靈社團之事簡單說了一遍，周應龍三人頗感驚奇。

　　他們只是在山上修行，對如今世俗之中的變化知之甚少，又對王升所說的那些邪修略有些不解。

　　郝靈言道：「修道不是自己的事嗎？大家在山上好好修自己的，他日若是能得道成仙也不枉走這一場，為何要去害人謀利？」

　　周應龍和孟洪盡皆啞然失笑，王升則道：「每個人追求有所不同吧。」

　　孟洪皺眉問：「既然已經發現了這種組織，警方為什麼不直接端掉他們？上千名修士，當真有些不敢想。」

　　「要論罪的只是販賣功法的那十幾二十多人，其他人都是不同程度的受害者罷了，」王升搖搖頭，「俗世繁華，人海茫茫，那幾個罪魁禍首又提前做了各種應對的準備。就算現在有了他們首腦的照片，對方也有可能易容整容，不是太好抓。」

　　「王師弟，」周應龍明顯對其他事感興趣，「這個特殊調查組是怎麼回事，感覺像是古代的錦衣衛一樣。」

　　郝靈忍不住吐槽了句：「虧你還沒說是東廠西廠呢，師兄你修道之餘對這些還挺有研究嘛。」

　　「以前研究的，以前研究的，」周應龍一陣汗顏，趕緊轉移話題，「王師弟，這個特殊調查組到底怎麼回事？跟我們詳細說說吧。」

　　王升看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也想著給他們提個醒，咳了聲，壓低聲音道：「我接下來說的這些都不要外傳，咱們幾個知曉便是了。」

　　孟洪幾人同時點頭，側耳傾聽狀。

　　王升接下來說的，其實都是自己上輩子所知的資訊，過幾年都是半公開的情報，也沒什麼機密不機密的。

　　故意營造神秘感罷了。

　　就聽他端起茶杯，淋著濛濛細雨，悠然開口：

　　「大華國為了應對修道界復蘇帶來的衝擊做了很多佈置，特殊調查組是擺在明面上的機構，負責處理一些簡單的事物，主要負責跟修道界建立聯繫，協調修道界各方面關係。

　　但看名字就知道了，這只是調查組，其後還有幾個專門研究修道和修士的研究院。

　　那些犯了罪，又落在調查組手中的邪修，都會被送去那裡，解剖什麼的。」

　　「解剖？」周應龍眼一瞪，一旁郝靈也抿了抿嘴。

　　「嗯，解剖，」王升攤攤手，那個被抓的曆奇然就是這下場。

　　孟洪歎了口氣，言道：「這般做法是否有些過激了些？」

　　周應龍反駁道：「國家力量是為了保護最廣大民眾的利益，咱們其實已經是少數不穩定因素，不能怪他們這麼防備。對了，既然有調查組，那有沒有戰鬥組？」

　　王升點點頭，「自然有，而且等閒惹不起他們。」

　　周應龍笑道：「這倒要說個明白，怎麼就惹不起了？」

　　王升繼續悠悠道來：

　　「如果調查組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比如有修士集體搞事，或者有邪修針對『特殊調查組』，很可能就會驚動一個名為『特殊戰備組』的存在。

　　這個戰備組是真正的國之利器，但他們的定位，是為了應對國防、國際衝突這些大事，等閒不會對內出動，出動也不會太大規模。

　　稍微想想，數以萬計訓練有素、令行禁止還有修為在身的軍人，還掌握著各類高殺傷力熱武器……想推平咱們武當山也就一兩個小時的事。」

　　郝靈小臉有點發白，仿佛看到了武當山被轟炸的情形，忙道：「那咱們趕緊去跟掌門師伯他們也說一聲吧！」

　　三個男人對視一眼，盡皆輕笑。

　　周應龍歎道：「這些事不用咱們說，肯定前兩年師叔師伯他們就知道了。反正以後老老實實修道，別去為非作歹害人就好了……倒是，他們哪來的功法？」

　　孟洪道：「召幾個師爺輩的去軍隊當教官就是了。」

　　「總之，大家記得以後行俠仗義時要把握分寸，」王升叮囑道，「當然，遇到邪修害人，殺了也就殺了，特殊調查組不會太過為難咱們。」

　　周應龍苦笑了聲，言道：「沒想到還有這麼多說法，我本想著等修為有成也去各處走走看看，現在看來，還是在山上安心修行的好。」

　　「不錯，」郝靈也搖搖頭，「山中常自在，外面難安寧。」

　　正說著，忽聽正屋傳來一聲滿是惶急尖叫，正閒談的四人幾乎同時一躍而起。

　　王升速度最快，並起劍指躍過院門，兩步衝入正屋，一身真元洶湧澎湃。

　　周應龍、孟洪緊隨其後，拿符的拿符，運掌的運掌，郝靈更是隨手抄起了板凳……

　　房中，炕上角落，正換上一身粉色睡裙的遲雯小臉煞白縮在角落，牧綰萱則是如臨大敵的將遲雯護在身後。

　　王升頓時皺眉，莫非是有人用邪法暗算？

　　「怎麼了？」

　　遲雯小手顫抖的指著被子上的一隻螞蚱，顫聲道了句：「有蟲、蟲子！」

　　屋內其他五位修士頓時一陣無力吐槽。
　　

第六十六章 劍引高人來

　　王升這個師兄做的也算相當稱職了，大晚上還跑去山下買回兩個蚊帳，當晚就給師姐和師妹掛上了。

　　以前只有師姐在，王升睡裡屋也習慣了；現如今多了遲雯，王升也不好意思再跟她們同室而眠，乾脆搬了個蒲團，去院門處打坐修行。

　　打坐本就能代替睡眠，而且王升也擔心遲雯會在半夜溜走。

　　連續下山兩趟，確實對自己修行有些影響；王升之前已經摸到了結胎境的門檻，現如今花費了整整一夜，才勉強找到了當初在李宅那次感悟的狀態。

　　所謂結胎，便是『自結內胎』。

　　修道追求的是天人合一、與道相合，但那是比較高深的境界，並非隨便說說、幾次頓悟就能觸及。

　　凝息境時，修士自天地間開始吸納元氣化為己用，按各自心法將元氣化作各自真元；

　　到了聚神境，靈念體悟天地、自然，開始於蒼冥之中追尋道之痕跡，讓自身與天地初步相融。

　　但若是真元與靈念不斷增長下去，拋開瓶頸與各個修士的潛力極限不談，最終的結果是融於天地間，塵歸塵，土歸土，化為天地元氣的一部分。

　　故，這並不算完成築基。

　　修士去修道、去體悟自然，本質上是為了讓自身得到昇華，追求的是自己飛仙成道。

　　所以，結成內胎，自主掌控與天地之間的關聯，該與天地相融時能融於天地，該與天地隔絕時就切斷聯繫。——這就是結胎境對修道的意義所在。

　　那何為內胎？

　　其實這只是一個比較抽象的說法，並不是要在肚子裡結出個小人兒，是指的道軀周天圓滿，自稱內周天迴圈。

　　結胎境前，王升吸納元氣是通過周遭穴位；邁入結胎境之後，是內周天與外周天相連接，從天地間汲取元氣。

　　凝息境修士，吸納元氣仿若酒盅飲酒；聚神境修士，吸納元氣好似大碗公猛灌；結胎境修士則是將自己泡在元氣缸裡面，全身各處一同吸納。

　　如何能完成完滿無漏的內周天，就是王升此時所努力的方向了。

　　《純陽仙訣》中有四句真言對應此境界：

　　玄牝藏蘊，動靜自然。

　　仙脈封閉，辟谷歸元。

　　簡單理解一下，就是反復強調了保持『純陽之體』的重要性。

　　確實，像王升這種重生之後就上山修道，蘊養了四年的『陽剛之氣』，想要邁入結胎境就會簡單一些，也更容易達到『圓滿』境界。

　　換成施千張那種三天兩頭沒事去髮廊燙腳、洗腳城摁頭的，結胎境就是個不小的門檻。

　　不知何處傳來雞鳴聲，喚醒了入定的王升。

　　睜眼時，天地清明，朝陽自山間而起，白雲卷舒不羈。

　　王升靈念掃過，感應到了在炕上打坐的師姐，以及在蚊帳中熟睡的遲雯。

　　他輕手輕腳回屋裡拿了道袍，把大褲衩換成了練功服長褲，又悄悄離開屋子，帶上院門，去紫霄宮領早餐了。

　　在小院可以穿的隨意些，但在山中走動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儀態，別給師父抹黑丟臉。

　　周應龍像是早知道王升回來，在餐廳蹲守著；見到王升之後連忙迎了上去。

　　「王師弟，早啊。」

　　王升也有些納悶，之前也沒感覺周師兄這麼熱絡，莫非……

　　是對自己師妹有意？

　　「周師兄早，」王升笑著應了聲，看周應龍一陣不好意思開口，主動問了句：「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周應龍咳了聲，目光朝著一旁掃了幾眼，音量也不自覺得低了些，「昨晚我思索了一夜，總算想明白了『達者為先』的道理，王師弟，我正經的問一句，可否指點一下我劍道修行？」

　　王升眨眨眼，略有些遲疑。

　　周應龍忙道：「不會耽誤師弟太多時間，師弟什麼時候練劍就給我發個微信，我去旁觀一下就好。」

　　「師兄不必如此，咱們就定個時間，隔天便切磋一次劍法吧，」王升笑著說了句。

　　有個人能陪自己練劍，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事。

　　周應龍連聲答應了下來，心底一塊大石也算是落了地，還熱絡的要請他們吃早飯，然後尷尬的想起紫霄宮的餐食此時都已是免費供應。

　　提著兩份清粥，幾個素包，王升飄然回了小院。

　　遲雯已經起床了，昨晚八九點睡到現在，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穿著睡裙站在屋門旁，不斷打量穿起道袍的王升。

　　「師姐師妹，過來吃飯了，」王升招呼一聲，一陣淡淡的清香飄來。

　　師姐哼著小調，挽著濕漉漉的頭髮，從牆角的『浴室』轉了出來，見到早飯頓時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不做飯就能吃飯的人生才有幸福感。

　　遲雯抿著嘴站在那，長髮有些糟亂，小臉也有些泛白。

　　王升又喊了句：「過來吃點東西吧，山上吃的比較素淨，不會積累過多的油污雜質，有利於初期修行。」

　　牧綰萱則直接多了，走過去把師妹直接拉了出來，安排在矮桌旁坐下。

　　王升莞爾輕笑，飄然去了院門處打坐，剛入定，就聽身後傳來了遲雯的抽泣聲。

　　「師姐，我……」

　　「嗯？」

　　牧綰萱雖有些無奈，但也只能耐心勸解；王升並沒有多做什麼，一切隨遇而安，也不必多去強求。

　　又是一日打坐參悟，王升漸漸的摸到了內成周天的關鍵，牧綰萱則花費時間幫師妹做飯、洗衣，還特意帶遲雯在附近轉了轉，讓她散散心。

　　師姐到底是溫柔的性子，哪怕知道師妹是『戴罪之身』，也想著能讓她快些振作起來。

　　傍晚時王升起身，將聞淵劍拿在身前立了片刻，而後長劍出鞘，卻是舞了一段快劍。

　　一直到周天星斗浮現，王升方才停下舞劍，站在那仔細感覺著什麼。

　　這種感覺十分玄妙，萬物與我共生卻不與我共體，天地與我共存卻不與我共情，而後隨手甩出一劍，化出了一道劍氣，斬斷了數十米開外的樹杈。

　　似乎，自己已經找到了結胎的那種『狀態』，悟通了自己結胎之路。

　　接下來就是細細的體會，小心翼翼的向前邁出這一步了。

　　隨手一甩，聞淵劍準確的落入了幾米外的劍鞘中，穩穩的插在地上。

　　啪啪啪……

　　身後傳來了師姐鼓掌的響聲，王升扭頭看去，卻見師姐和師妹正在院門處排排坐，遲雯小臉上寫滿了驚歎。

　　「心情好點了？」

　　王升負手而來，笑著問了句。

　　遲雯小臉不免有些灰暗，但並沒有不理人，點頭應了聲：「嗯。」

　　「師姐帶你看過師父住的地方了嗎？」王升指著一旁的側屋，「師父這段時間去突破境界了，具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趕回來，你安心在這裡等就好，但凡有什麼需要，就對我開口，不必客氣什麼。」

　　遲雯咬了下嘴唇，眼淚又決堤一樣流了下來，讓一旁牧綰萱有些手足無措。

　　「為什麼……明明我們只是剛認識，我做了錯事……你們還要對我好……為什麼要這樣……」

　　王升和牧綰萱對視一眼，兩人目光中也流露出少許無奈。

　　慢慢來吧，小師妹也算是遇到了人生坎坷，只能等她自己邁出這一步了。

　　又一日，周應龍持劍而來。

　　這傢伙還特意打扮了下，穿了一身綢面的道袍，頭髮也豎起了道箍，手中還提著一把冒著靈光的古劍。

　　王升也換上練功服，把事前準備好的木劍扔了過去，言道：「咱們隻切磋劍法，不可在劍上注入真元……若是這木劍弄壞了，師兄你自己去削一個。」

　　「好，」周應龍笑了聲，而後就急匆匆的擺出劍勢，目光緊盯王升。

　　王升倒是全身放鬆，將這純粹當成了劍法交流。

　　他的七星劍陣重變化，擅困敵，而周應龍所修的是太乙金仙劍，更偏向於招式之精妙。

　　且聽周應龍輕喝，提劍前來，起手便是一招仙人望月；

　　王升放緩七星步法，正面相對，木劍一出便是劍影相隨，與周應龍對劍行招。

　　就在這院門前，兩道不斷起落的身影持劍相抗，劍招每有精妙之處，一清晰、一模糊的兩股劍意不斷碰撞。

　　王升在琢磨太乙金仙劍的同時，也投桃報李，用自己的劍意做錘，幫周應龍錘煉他的劍意。

　　不多時，遲雯被動靜吸引了過來，站在門口愣愣的看著外面切磋的兩人。

　　看著看著，這小師妹又哭了出來……

　　正屋炕上，正打坐的牧綰萱也只能苦笑了聲，小師妹這個愛哭包，可真是讓她頭疼的厲害。

　　切磋半個小時，周應龍就有些招架不住，向後跳開，整個人都陷入了層層感悟之中，很乾脆的就坐下來閉目思索。

　　王升持劍而立，也閉目推演一整套太乙金仙劍的劍招套路，與自己的七星劍陣互相印證，頓覺劍道更為寬闊了些。

　　周應龍啥時候走的，王升並沒有印象。

　　他後來就順勢打坐修行了，感覺自己離閉合內周天又邁進了一步，無暇去管周應龍的行蹤。

　　然而，兩日後，周應龍倒是帶給了王升一份意外之喜。

　　當然不是他有『喜脈』的那種意外驚喜。

　　這天，周應龍帶了一位道長前來與王升切磋劍道，這位道長不是別人，正是王升來武當山時一心想拜師的那位高人。

　　武當道承，高始行。

　　也不能說可惜，當日真要順利的拜入這位道長門下，王升也就錯過了拜師青言子的機緣。

　　人生之事，大概便是如此；

　　得失之間，何止一個妙字。
　　

第六十七章 以劍會友

　　高道長個頭不高，人有些黑黑瘦瘦，頭上紮著道箍，穿著有些寬鬆的道袍，腳下蹬一雙布鞋，褲腿用麻繩綁緊。

　　雙肩下沉，身形如弓，那雙眼睛頗為有神，仿若兩池幽幽的水潭。

　　這位四十多歲的道長見到王升，第一句便是這般：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劍？」

　　王升恭恭敬敬的拱拱手，知道面前這位道長是用劍的大家，自不敢有半分怠慢。

　　「請師叔指點。」

　　「嗯，」高始行做了個請的手勢，隨著周應龍去了一旁，靜靜的注視著王升演劍。

　　王升沒有任何保留，將自己此時的劍道境界展露在了一套七星劍陣之中。

　　一套劍陣演完，王升也覺得心中有幾分難以舒展的情緒，又隨手施展了幾招太乙金仙劍的劍式，把周應龍都看愣了。

　　「師弟你何時學會了這套劍法？」

　　「上次跟師兄你切磋時記下的，」王升笑著應了句，而後注視著高道長，拱手道，「請師叔指點。」

　　「我……你劍道境界很深，且跟我不是一條路子，我不好指點。」

　　這位道長搖搖頭，慢慢走向前來，右手輕輕一擺，周應龍手中的寶劍已經出鞘，飛落在了他手中。

　　高始行道：「我這裡有一套武當自開山便傳下的七星劍法，與你這套七星劍陣有諸多不同之處，你且看好。」

　　王升精神一震，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這位道長的身形。

　　輕輕吸氣，高始行在一瞬之間仿若就化作了一把散發著璀璨星芒的天劍，一股股天地元氣彙聚而來，在他身周裹出了隱隱的劍形。

　　接下來，這位道長施展出了一套頗為精妙的劍法，這是正宗的武當七星劍，與七星劍陣有共通之處，卻絕非同一套劍法。

　　這套劍法所配的步法轉換也與王升所修的有諸多不同，這讓王升眼前一亮，在一旁暗自記下。

　　十多分鐘後，高始行收劍，雙目之中的銳利光芒漸漸隱去，對王升扯了個有些難看的笑容。

　　道長問：「你覺得怎麼樣？」

　　「師叔劍道修為遠在我之上，」王升一臉鄭重的說了句。

　　這並非開玩笑的，畢竟眼前這位道長今後也會是天榜前五十的高手，更是天榜之中少數專用劍法的大佬。

　　師父青言子自是學究天人一般的存在，但師父所學太過龐雜，並未專走一路。

　　這位高道長卻不然，他專精劍法，走的就是純正的劍修路子。

　　今日得見這位沉浸劍道已經二三十載的高手，王升方知自己對劍道的認知太過淺薄。

　　故此，王升直接懇請道：「還請師叔指點我劍道修行。」

　　「你我切磋便是，你此時劍道修為未必在我之下，」高始行依然這般說著，一旁周應龍頗為無奈的苦笑兩聲。

　　話說，切磋這事可是他先提出來的……

　　上次跟王升切磋過後，周應龍對劍意有所領悟，昨日正跟幾個師弟炫耀，被這位高師叔碰了個正著。

　　高始行本就對在之前茅山交流會上大出風頭的王升感興趣，但礙於輩分，並未上門拜訪過。

　　剛好，這次借周應龍與王升相約隔天切磋之事，高始行也就跟了過來，想看看這位武當山上的年輕一輩弟子是不是真有些本事。

　　初見王升，高始行就發覺這個外門師侄體內劍意幾乎要破體而出；

　　王升演練七星劍陣之後，高始行也是頗為感慨；他在王升這個年紀的時候，遠沒有王升此時的劍道境界。

　　但很快，這位道長察覺到了王升北斗劍意有些缺憾，也立刻看出了北斗劍陣的局限性。——這套劍陣其實是半劍法、半陣法，太重變化，而少了幾分劍法原本的乾脆俐落。

　　高始行有意成全，將本不該輕傳弟子的正宗七星劍用了出來。

　　憑此時王升對劍的理解，只要演練一遍，其中的精髓就很難忘卻。

　　等王升恭恭敬敬的再請他指點，高始行便道：「來過上幾招試試。」

　　王升並未遲疑，直接點頭應了下來。

　　當下，兩人進了院子，在院中擺開架勢。——院門前的平整的空地面積稍小，院內反倒比較寬敞。

　　王升手持聞淵劍，高始行則用周應龍的寶劍，兩人隔著約有十米。

　　目光交匯，仿若有錚錚劍鳴之聲，周遭元氣一陣激蕩。

　　高始行眼前一亮，又擠了個難看的笑容出來，言道：「竟快要突破至結胎境，好高的天資悟性。」

　　周應龍蹭蹭鼻尖，覺得這時候自己還是不要有什麼存在感的比較好。

　　屋內兩雙眼睛好奇的張望著，接下來王升和高始行的切磋，牧綰萱也會有所領悟，而遲雯能看清他們一半的動作就不錯。

　　「師叔，我來了。」

　　王升輕喝一聲，身周真元湧動，道軀隱隱散出微弱毫光，手中聞淵劍更是閃耀起了璀璨星芒。

　　高始行收斂了笑意，只是一個簡單的邁步、起劍，整個人與手中長劍仿若一體，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又好似全無破綻。

　　一縷微風吹過，兩人身形同時前衝！

　　雖是切磋，王升卻是要全力以赴，不然就是對這位師叔的不尊了。

　　而高始行修為、劍法尚在王升之上，但他覺得王升是跟自己相差不多的劍修，出手也並未有太多保留。

　　但高始行隻施展出了七星劍法，以武當七星劍對王升的七星劍陣。

　　霎時間，院內盡是劍影，各處灑滿星芒。

　　王升以困陣，高始行以劍鋒，時而會有幾聲長劍相交之聲，但更多的都是不斷的變招、對招，各自尋求對方的破綻。

　　屋內，遲雯看待了半分鐘，才小聲嘀咕了句：「師兄他，這麼厲害的嗎？」

　　「嗯！」牧綰萱在旁輕輕點頭，目不轉睛的看著打鬥的場面，嘴角露出幾分溫柔的笑意。

　　遲雯幽幽的一歎，這次倒是沒哭鼻子。

　　超靈社團之事對她打擊不可謂不深，原本在她的認知裡，她是一個被母親帶大的孩子，母親是個標準的女強人，手中掌控著一個大集團，自己以後的生活也是衣食無憂。

　　遲雯跟她母親性格完全不像，她反而更像是智商打了折扣的青言子，性情活潑好動，但上大學之前都一直在母親的保護下，完全就是涉世未深。

　　參加超靈社團，是遲雯看到了『天地變革所帶來的機遇』；

　　給超靈社團提供資金，算是她人生的一筆投資。

　　然而，險些釀成大錯。

　　她母親的那一巴掌，打碎的並不只是遲雯的自尊心，還有她剛做沒多久，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美夢。

　　但她稀裡糊塗已經踏上了修行路，錯也犯下了，被王升嚇唬了幾句之後，更是覺得自己害了上千名同學，心底的內疚已經匯成了汪洋大海。

　　此時，能讓她分散下注意，多少能讓她從那種內疚和痛苦中稍微掙脫一些出來。

　　這一場切磋持續了近十分鐘，等高始行一劍找准王升劍招銜接的縫隙，七星劍陣頃刻被破。

　　王升飄然而退，仿若久旱逢甘露一般，心底的感悟層層冒了出來。

　　而高始行做了個手勢，示意王升自行體悟，自己自顧自的盤腿坐了下來，就在小院中入定。

　　王升也沒猶豫什麼，盤腿打坐，手中聞淵劍輕輕顫鳴，依偎在王升身旁。

　　與相近境界的高手切磋，最是能查找自身的不足，汲取對方的長處。

　　不只是王升得益，高始行都得了不少感悟。

　　他們兩個打坐了一個小時，而後起身交談幾分鐘，交流下修劍的心得，而後再次開始切磋。

　　當日，高始行與王升就這般切磋四五次，後來看周應龍杵在一旁略顯尷尬，也把他拉入了切磋的行列。

　　其實就是簡單的虐與被虐。

　　夕陽西下時，王升『依依不捨』的送高始行和周應龍下山，雖然想開口問問何時再約，但王升始終還是沒能開這個口。

　　他怕因為指點自己修行，耽誤了高道長自身的修道。

　　然而，隔了一日，高始行又隨著周應龍前來，而這次跟著來的，還有三四名周應龍關係不錯的師弟師妹……

　　這小院，頓時熱鬧了起來。

　　……

　　回山一周，王升的劍道境界，用突飛猛進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他跟這位高道長像是『伯牙子期』一般，以劍相交，以劍意相談，亦師亦友一般。

　　七星劍法王升已是吃透，但想將這條劍法與自己的七星劍陣想融合，還要下一番苦心去琢磨。

　　而這小院也在武當山傳開了名聲，成了喜歡修劍的弟子較為嚮往之地。

　　等高始行第四次前來，已經有二三十名弟子跟隨，大家一個個跳上小院的院牆，看王升和高始行切磋就能看上半日。

　　周應龍對此也是頗感無奈，明明是想讓王師弟指點自己劍法，沒想到此時自己反倒成了陪襯。

　　可能是人多熱鬧的緣故，遲雯每天看著院中這些身穿道袍、仿古裙的師兄師姐，漸漸的也打起了幾分精神。

　　而等王升幫她定做的兩套羅裙送來，她學著牧綰萱的樣子穿起長裙，在鏡子面前晃了一圈，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

　　王升見狀也只能暗自撇嘴。

　　購商貨，可令女子展顏歡樂，古人誠不欺我也。
　　

第六十八章 所謂火種

　　王升回山的第？

　　這特殊調查組跟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到底是不是同一批？略微有些不太給力就是了。

　　王升想了想，給牟月打了個電話回去。

　　「還沒抓到聖火者？不是地毯式搜查了嗎？」

　　「對方可能已經通過某種方式離開了這座城市，搜查的時候並沒有找到聖火者的蹤跡，」牟月長歎了聲，「我們的工作現在可以說是一籌莫展，組長一天開九次會，發九十次火呢。」

　　「好吧，各種高科技手段也全沒用嗎？」

　　牟月有氣無力的回答著：「超高精度的衛星都用上了，從周圍也調來了大批警力，甚至連研究院那邊……呃，這個是不能說的。」

　　王升也是一陣無語，「就沒有一點進展？」

　　「有，抓到了剩下的十六名長老，還有其他兩名核心成員，但聖火者和另外兩人依然在逃。

　　這兩名落網核心成員審訊出的結果……基本沒什麼價值，那個聖火者做了很嚴密的佈置，和他們的聯繫方式都是隨時變化。

　　倒是那個尉遲羽，她應該算是超靈社團的二把手，但她身上的情報已經被榨幹了。」

　　牟月聲音帶著濃濃的疲倦，「聖火者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其他兩人的身份線索也完全確定不了，整個就剩下了一團迷霧。」

　　這不是也有些成果嘛，超靈社團高層也就剩下三個了。

　　那個聖火者難抓其實是在王升意料之內，就算沒碰過面、交過手，王升也能隱隱感覺到這不是個簡單角色。

　　『聖火』這兩個字，似乎隱含著某種深意。

　　牟月在電話裡問：「王道長，道法裡面有搜查人蹤跡的法術嗎？」

　　王升沉吟幾聲，言道：「據我所知，符籙之法中似乎有一種尋人符，但我這邊沒符籙高手，不如去問問茅山或者龍虎山的道長。」

　　「真有這種辦法？」牟月在那邊頓時來了精神，「好，好，我這就去問，謝謝您王道長！」

　　「沒……」

　　還沒來得及客套，耳旁已經沒了動靜。

　　看來他們是真急壞了，只是一個有修士背景的詐騙犯，就讓調查組的精幹力量在那座城市中耽誤這麼久。

　　還好，此時修道界大體平穩，絕大部分修士都在山中修行，之前現身的陰陽教漏了個尾巴就蟄伏的更深了一些，特殊調查組也沒其他的大案子需要處理。

　　真要讓『聖火者』最後跑了，或是搞出點大動靜，那特殊調查組恐怕真的自上而下去『負荊請罪』了。

　　對此，王升並沒有再去幫他們的念頭，他也沒什麼尋人的本事，安心在山上修道才是正經。

　　「二師兄，怎麼了？」

　　遲雯的嗓音從身後傳來，王升收起手機，扭頭對她笑了笑，「沒什麼，一點小事。」

　　「哦，吃飯了，」遲雯弱弱的指了指院內，牧綰萱已經張羅好了今天的晚飯。

　　王升笑著點點頭，背著手進了院子，端足了師兄的架子。

　　萬幸，師妹的情緒在一天天的恢復正常，這要是真的患上什麼抑鬱症之類的，他真不好跟師父交代。

　　這兩天，牧綰萱已經開始幫小師妹疏通經脈了。

　　本來這活是要跟王升一起做的，但遲雯面薄怕羞，不敢讓王升碰自己身子，王升也只能樂得清閒。

　　為了這事，牧綰萱還偷偷找過王升商量。

　　師姐發現遲雯的資質並不算出眾，哪怕幫遲雯打通經脈，其資質在修士中也頂多算是中等，擔心遲雯以後修行跟不上他們兩個。

　　中游其實也不錯了，今後修道勤勉一些，未必不能結成金丹，踏入真正的飛仙大道。

　　有師父這個開掛道長在，王升覺得這件事毫無難度，只是告訴師姐不必太擔心。

　　晚飯是幾個素菜、三碗米飯，比師妹上山前要精緻一些。

　　遲雯應該是被師娘從小灌輸淑女教育長大的，吃飯的時候一小口一小口的，讓王升都忍不住想提醒她吃快些，別浪費時間在修行之外的事上。

　　算了，他也不能要求小師妹太多。

　　收拾碗筷時，遲雯小聲問：「大師姐，二師兄，我爸……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個難說，可能明天就能回來，也可能要三五個月，」王升搖搖頭，「師父去突破金丹境了，這是修道天塹，不是那麼好邁過的。」

　　「哦，」遲雯應了聲，若有所思的模樣。

　　王升問：「怎麼了？有事就跟我和師姐說。」

　　「嗯！」牧綰萱也在旁輕輕點頭。

　　「我想快些學些本事，」遲雯咬了咬嘴唇，抬頭注視著王升。

　　她已經搞明白，大師姐本領最強，但凡事都聽二師兄的，王升才是『家裡』的主心骨。

　　遲雯道：「我現在是戴罪立功，我不想讓媽媽太為難，也不想影響她的工作。如果可以，我想儘快學些本事，去那個特殊調查組工作。」

　　王升不由輕笑。

　　小師妹能有這份心，也不枉他們徇私護她這一遭。

　　但……

　　總感覺她回去了添亂的成分居多，還不如在山上安安心心的待著，哪怕暫時還不能修行，也能陶冶下情操不是。
　　

第六十九章 上代掌門

　　一聽王升說最少兩三年才能有所成，遲雯小嘴抿著，多少有些失落。

　　她小聲問：「沒有什麼速成的法門嗎？」

　　「速成的法門大多是歪門邪道，修道講求的是先修德，而後修心，再修道與法。」

　　王升拿出了做師兄的氣度，一本正經的教育著：

　　「若想走修行路，就當明修行所為之事，修道是追求道之境界，並非厲害的法術。

　　劍法、符法、咒法這些，都只是用來護道之法，你自身的道才是根本，切莫本末倒置，混淆了重點。」

　　話語一頓，王升又笑著多加了句：「這些都是你父親教我的，我十七歲那年上山拜入師父門下，師父上來就是這般教訓了我一頓。」

　　遲雯含笑點頭，但看她眼神，顯然是沒能改變心底的想法。

　　王升岔開話題：「你以前都不知道師娘的真正工作？」

　　「嗯，我只知道她很忙，上中學時，有時候一周都見不到她一次，她從沒對我說過這些……」

　　「師娘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王升心底一陣無語，他也是修道修的不通人情世故了，沒事找了個更讓人心肌梗塞的話題。

　　「我都知道的，」遲雯抬手理了理耳旁的秀髮，這段時間她人也清瘦了不少，給人感覺十分柔弱，「是我做錯了事，我不怪媽媽的。」

　　王升暗自皺了下眉，他總覺得自己師妹此時的開朗多少有些奇怪。

　　太過於正常反而不太正常……

　　恐怕，她在自己心底藏起了些什麼吧。

　　王升畢竟只是她師兄，又非親生的兄長，也沒什麼立場去干涉她太多，帶她回山離開了那個旋渦，已經算是盡了對師父的孝心。

　　此時只能盼著師父早些回來見見他女兒，用他那穩中帶皮的慈愛，溫暖他女兒備受折磨的『幼小』心靈吧。

　　和遲雯閒談兩句，王升又去找師姐叮囑了幾聲，讓師姐千萬不要隨便傳道法給遲雯。

　　倒不是怕遲雯能學成什麼道法，只是擔心遲雯急功冒進，反而會耽誤了今後的修行路。

　　教人修行與自身修行完全是兩碼事，他跟師姐還拿捏不准其中的分寸。

　　……

　　回山剛半個多月，王升就在武當年輕弟子中徹底『火』了。

　　現在人人都知三代弟子中用劍最強的是這位非語道長，不少人也會趁王升和高始行切磋的間隙，請教王升一些學劍的疑難。

　　王升也沒把自己放在什麼『高手』的位置，謙虛點、多與旁人交流，對自己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結友成群，坐而論道，這也是山中修行的樂趣之所在，起碼不會擔心自己會太寂寞，只要不耽誤自己打坐悟道就好。

　　王升跟高始後面這幾次切磋，都有不少弟子前來圍觀。

　　因當初道武盛行的緣故，武當山上的劍修不少，雖不能說是主流，但也占了相當大的比例。

　　讓王升更為欣喜的是，最近這一次跟高師叔切磋時，還有幾位白髮飄飄的老道爺前來觀摩，也出聲指點了王升和高始行一二，讓王升頗有茅塞頓開之感。

　　他像是一塊海綿，如饑似渴的汲取著這些元氣復蘇前已修道大半輩子、練劍數十年歲的前輩，所擁有的珍貴劍道經驗。

　　雖青言子師門三人與武當非同一道承，但武當道承也沒把他們當外人，除卻想要查看武當道承的典籍需要得到掌門批准之外，他們在武當山各處都是隨意出入。

　　——修道功法算是一門道承的根基，乃是重中之重，便是自家親傳，等閒也不可隨便輕示。

　　王升練劍之餘，也沒忘自己曾教訓遲雯的話，切磋劍道之餘的絕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參悟結胎境奧妙之上。

　　內周天的封閉已經摸到了門道，王升幾次嘗試，每次都離著成功更近一步。

　　若一切順利，最多再過半個月他就能正式踏入築基期的第三個境界，他不敢操之過急，一切順其自然便是。

　　突破結胎境尚且如此麻煩，更遑論是師父在突破的金丹境了。

　　也不知師父何時才能歸來，回來之後見到小師妹該是如何驚喜。

　　師父應該會……哭吧。

　　王升只要一想到青言子那張越發年輕的面龐上涕泗橫流，心底就是一陣莫名的舒爽……

　　修行一日，王升感覺自己隨時有可能會自行結成內周天，告誡自己不可太過急躁，故而放鬆精神，靜靜等待這個時刻的到來。

　　日升月落，星河起伏，轉眼又到了高師叔來跟自己切磋的日子，這已經是他們第八次切磋了。

　　第七次切磋時，也就是有幾位道爺過來觀摩的那次，王升已經能跟高始行對戰半個小時而不落下風，這點讓周應龍各種無力吐槽。

　　到底是誰先求指點的，他這個正主怎麼就成看客了，還是要端茶送水遞毛巾的那種！

　　短短時間內能有這般增長，其實並非是王升的實力有了躍升，實力的躍升通常是會伴隨著道境的提升。

　　這只是王升對劍的理解更深了些，七星劍陣和七星劍法開始初步融合，身攜的北斗劍意也更完整了些，所以能在劍招上跟高始行道長切磋半個小時而不落下風。

　　但兩人全力搏殺，王升估摸自己還是走不過百招。

　　回首上山這幾年時間，也多少有些活在夢裡的錯覺。

　　想想他剛拜師時定下的人生目標，也只是去混混『地』、『人』、『新秀』榜；

　　但現在，王升已經多了幾分信心，他也想多努力一把，等這些榜單正式公佈，自家師門能有三人天榜之上。

　　這上榜率，絕對是修道界一枝獨秀！

　　雖然沒什麼實際意義就對了。

　　清晨時，王升在院門處聽到風中傳來的笑語聲，從打坐中醒來，門前蜿蜒的山路上已經有幾個年輕弟子結伴前來。

　　遲雯正抱著掃把清掃院中的落葉，牧綰萱則在不遠處的樹林中打坐修行。

　　牧綰萱對劍道並沒有太大興趣，後面這幾次切磋，她都是有意避開。

　　家裡人太多了，師姐有點不知道該站哪、坐哪，所以乾脆躲出去了。

　　王升往門前的大石上一坐，開始閉目養神，將自己的狀態緩緩調整到最佳。

　　隱隱的，王升陷入了某種奇妙境界。

　　內視自身，仿若看到了一個虛妄的幻境，周遭一片黑暗，但在黑暗的正中，卻有一把散發著微弱青芒的模糊古劍。

　　劍身、劍柄這些都還沒有具體的形狀，但在劍身中卻有七顆星辰擺出了北斗七星的方位。

　　這是他的劍道化形，劍意便是由此而發。

　　周遭的黑暗便是『內周天』，也是他尚未凝成的靈台之所在，此時內周天已經接近完全閉合，就差最後一絲絲縫隙。

　　漸漸的，小院門前聚了三十多位身穿道袍的年輕男女，各自都提著自己的佩劍。

　　王升感覺到山下有一股銳利的劍意外放，於是睜開眼來，果然看到了正拾階而上的高始行道長與周應龍。

　　站起身，周遭頓時想起了一聲聲問候。

　　「王師兄早。」

　　「王師弟早。」

　　「王師兄這是要突破了？」

　　王升對著周遭拱拱手，笑著應答了幾句；待高始行到來，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與高始行一同入了院中。

　　正在灶上燒水的遲雯連忙去屋內捧來剛沏好的茶水，放在窗臺下方，等師兄與這位高師叔取飲。

　　本以為今日會一切如常，怎料，這位黑黑瘦瘦的道長對王升露出幾分輕笑，言道：「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與你切磋了。」

　　王升一怔，隨後對高始行深深的一揖。

　　他並未問為什麼，只是道：「師叔對我指點之恩，今後不敢忘卻。」

　　高始行道長卻搖搖頭，「不必，你我只是切磋，互有增益。但你對我的道已經有了不小的影響，我與你切磋下去，怕是要偏離我自身之道。」

　　「師叔所言之事，其實我也有想過，」王升笑道，「今日當要與師叔好好過幾招，印證下自身之道。」

　　「當如此，」高始行的笑容雖有些僵硬，卻能讓人感覺這位道長確實十分開心。

　　兩人提劍入場，隔著十米相對而立。

　　既知這是難能可貴最後幾次切磋的機會，王升與高始行都已準備全力以赴，看能否在彼此劍下尋到感悟。

　　聞淵劍斜指，王升體內仿若傳出錚錚劍鳴，體內真元奔湧；

　　高始行道長則是平舉手中寶劍，原本不高的身形，此刻卻散發出一股淩厲迫人的劍意。

　　周遭不少武當弟子閉目用靈念查看，能隱隱見到兩把模糊的古劍之形。

　　正此時，忽聽一聲朗笑在院門外傳來。

　　「你們兩個，切磋無事，但這般爭鬥，可莫要傷了誰。」

　　這說話聲第一個字響起時，說話之人離著他們還有些遠，似乎是在蜿蜒的山路上。

　　但等最後一個字落下，此人已經出現在了院門處，背著手笑呵呵的打量著王升。

　　又來老前輩了？

　　王升自不敢怠慢，他雖感覺不到這位發須全白的老前輩具體修為在哪，也感受不到任何威壓，但從剛才那句話，就能斷定這絕非結胎境的存在。

　　甚至，這位老者此時給王升的感覺，與去終南山之前的師父十分相近。

　　正當王升要向前問候，卻見高始行道長恭恭敬敬的做了個道揖，口中道：「師父，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老人道：「你師叔師伯都說青言子那傢伙走運撿了把絕世名劍，我一生習劍，自然是要來觀賞觀賞，品鑒品鑒。」

　　王升一陣乾笑，他怎麼就成劍了。

　　等會兒，高始行道長的師父？他聽周應龍提起過，那不就是山中輩分最高的那位……

　　前代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