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詭異修仙世界 作者：龍蛇枝（已完成）

第370章 神木召喚

　　如果楊心夢跑不過自己，那她這樣做又有何意義？

　　所以周凡才會如此問。

　　「誰知道呢？」楊心夢輕聲道，「其實一旦被鬼發現，是很難逃得脫的，到時不是跑得快的問題，而是看鬼會追誰而已。」

　　「兩個人在一起，起碼有一個能逃走，我覺得比單獨一個人好。」

　　周凡沒有看到楊心夢臉上的表情，但他有些懷疑楊心夢的說法，楊心夢似乎隱瞞了什麼，甚至要是趙小劍這個鬼真的出現，很大可能死的是他。

　　只是周凡依然決定跟著楊心夢，因為他對迷藏森林一無所知，楊心夢卻對迷藏森林很瞭解的樣子，至少比他知道的多。

　　跟著楊心夢，才有更大的概率避開趙小劍活下去。

　　兩人很快就走到了一片雜林之中，這雜林只有稀少的黑松樹。

　　兩人躲在了比人還高的雜草之中，楊心夢嘴角微動想了想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哪裡都不要去，就躲在這裡，時間快過去了。」

　　「你一直在計算時間？」周凡有些訝異問。

　　「不要說話。」楊心夢沒有回答周凡的問題。

　　周凡沒有繼續問下去，不過他想了想就很快明白過來，恐怕也就只有他這個什麼都不記得的才不會計算時間，凡是瞭解的人都會默默記著大概時間。

　　「你們在這裡，快出來。」趙小劍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周凡心裡一緊，趙小劍這時候找了過來。

　　周凡在緊張的同時，他還警惕看了一眼楊心夢。

　　楊心夢緊繃著小臉，她目視前方，察覺到周凡看來的視線，她張嘴無聲說了兩個字：「別動。」

　　周凡點了點頭。

　　鬼的耳朵很靈敏，一動就可能會被發現。

　　「我發現你們了，你們還不快出來？」趙小劍飄進了周凡的視野中。

　　趙小劍站住了腳，他正用鼻子在嗅著空氣中的氣息。

　　依然是懸著雙腳，不過周凡沒來由感到了此刻趙小劍似乎很焦急。

　　他正在不遠處來回亂轉。

　　周凡兩人都是大氣都不敢喘看著飄來飄去的趙小劍。

　　最後趙小劍再度停住了腳，他看向了周凡兩人藏身的草叢。

　　周凡臉色微變，被發現了，他看向楊心夢，楊心夢弓著腰背，處在一種爆發的狀態。

　　周凡見此雙腳也是微微用力，要是趙小劍真的飄入草叢中，那他只能與楊心夢分開跑。

　　不行，不能分開跑！

　　周凡心裡一緊，他要跟著楊心夢，否則分開跑死的肯定是他！

　　他不知道理由，但直覺告訴他，他不能被楊心夢剛剛那番話牽著鼻子走。

　　楊心夢跟他說了這麼多，就是想他們在被鬼發現的時候分開跑。

　　就在周凡腦子快速轉動的時候，他一直盯著前方的趙小劍。

　　「發現你們了。」趙小劍的聲音變得尖銳了起來。

　　周凡渾身都顫了一下，不過他強忍著沒有動，一旦往外先跑，肯定會成為趙小劍攻擊的目標。

　　楊心夢也沒有動。

　　再說誰知道趙小劍是不是在詐他們的？

　　捉迷藏有時候靠的就是語言欺詐，騙對方出來。

　　趙小劍沒有過來，他一直懸著的雙腳落在了地上。

　　周凡愣了一下，這趙小劍又在做什麼？

　　趙小劍睜開了緊閉的雙目，只是他的眼睛不再詭異，而是恢復了人類正常的眼瞳，他看向腳下的影子，臉上露出驚恐之色，「不要，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還剩四個，我肯定可以的……」

　　是時間到了。

　　腳下的影子從地面彈起，它張開血盆大口向著趙小劍撲去。

　　趙小劍轉身就跑，只是影子極快，影子一口將他的頭顱咬斷吞入了口中。

　　趙小劍倒在了地上，顱腔裡的血噴射.出來，濺在野草巖土上。

　　影子咀嚼極快，很快就將趙小劍吞噬殆盡。

　　周凡臉色蒼白看著這幕，即使已經見過一次，但依然給他帶來極大的震撼。

　　會吃人的影子……又或者說森林裡的什麼東西附身在了影子上。

　　楊心夢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影子吃完後，它又扭頭看向草叢，它似乎看穿了躲在草叢裡面的周凡兩人。

　　它明明沒有眼瞳，卻給周凡一種極為強烈的陰邪注視感。

　　影子最終沒有撲過來，而是沒入地底，徹底消失在周凡的視野中。

　　影子一消失，周凡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他大口喘氣起來。

　　楊心夢抹了抹額頭的汗，她向著草叢外奔去：「不想死就快跟我來。」

　　周凡不知楊心夢話裡的意思，他強撐著站起來，搖搖擺擺跟在楊心夢的身後。

　　越是往前，周凡心裡就浮現一種強烈的感覺，前方似乎有著什麼在召喚著自己一樣。

　　楊心夢前進的方向正是召喚的方向。

　　周凡無暇多想，只是跟著楊心夢一路向前，直至周凡看到空地處那棵曾經見過的怪異焦木、血色的尖銳枝椏，他明白了過來，召喚他的是那棵焦木。

　　不僅僅是召喚周凡，恐怕楊心夢也受到了召喚。

　　直至踏入空地，這種強烈的召喚感才消散。

　　楊心夢漠然看著周凡：「捉迷藏的鬼死了後，我們必須在一定時間回到這裡，重新開始下一輪的捉迷藏。」

　　「要是回不來的，那就當被淘汰了，一旦淘汰，等著我們的下場就是被我們的影子吃掉。」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周凡有些不解問，楊心夢在他眼中變得有些莫測起來。

　　他懷疑楊心夢對他有惡意，但有時候楊心夢說出的話又是善意的，讓他有些不好猜測楊心夢心裡的想法。

　　楊心夢微微挑眉：「就當是我剛才利用你的報酬，要是趙小劍還有時間衝入草叢，剛才你已經死了。」

　　「告訴你這些也算不了什麼，就算我不告訴你，你也會感受到神木的招呼，依然會回到這裡來。」

　　周凡沉默，他不明白楊心夢的信心來自哪裡？死的一定是他嗎？

　　他覺得這可能是事實。

　　楊心夢沒有再理會周凡，而是坐在一邊耐心等待了起來。

　　沒有多久，另外兩個倖存者相繼回來了。

　　是喬郁與顏書航。

　　十個人就剩下他們四個了。

　　喬郁與顏書航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又有些亢奮，他們活了下來。

　　現在還剩下四個人，他們有很大的機會能走出迷藏森林。

　　四人的氣氛很為怪異，誰也沒有多說話。

　　「猜拳看誰當鬼，然後開始下一輪。」唯一的女生楊心夢臉無表情道。

第371章 鬼的能力

　　空地上的四人不可能一直這樣待下去，迷藏森林只會留給他們短暫的時間。

　　要是時間一長不選出誰當鬼，那四個都要死。

　　所以即使楊心夢不催促，喬郁、顏書航也不敢耽擱下去。

　　至於猜拳只不過是他們四人選擇的方式而已，迷藏森林並不在乎誰當的鬼。

　　就算是當鬼，只要能在捉迷藏中尋到其餘三人，那活下來的鬼將會被送出迷藏森林。

　　只是迷藏森林這麼大，一個人想隱匿，要尋出來並沒有這麼容易。

　　不過一旦在捉迷藏當鬼，將會被真正的鬼附身，獲得很多特殊的能力，這些特殊的能力有助於將躲藏的人找出來。

　　但就算是這樣，趙小劍也就是找到了五個人時間就到了。

　　人數越小，想尋到的概率也往往更小一些。

　　而且經過第一輪的洗禮，這次的人會更懂得躲藏。

　　周凡在心中算來算去，覺得當鬼與不當鬼，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既然這樣，那最好不要當鬼。

　　猜拳開始，周凡有意避開楊心夢，與喬郁先猜拳，至於楊心夢則是與顏書航猜拳。

　　「剪刀、石頭、布……」

　　周凡贏了喬郁，而另一邊顏書航贏了楊心夢。

　　這讓周凡有些訝異。

　　輸的喬郁與楊心夢再度展開猜拳。

　　喬郁渾身顫了一下，他不想當鬼，鬼躲在影子裡，他想想就覺得畏懼。

　　第一輪喬郁、楊心夢都是出拳。

　　第二輪兩人又是出拳。

　　第三輪兩人換成了都出剪刀。

　　直至第四輪，喬郁出剪刀，楊心夢換成了布，楊心夢輸了。

　　楊心夢看著自己的手掌，臉色平靜：「那我來當鬼。」

　　周凡眼瞳微縮，他有種怪異的直覺，楊心夢是有意輸的，她想當鬼。

　　喬郁與顏書航對望一眼，在楊心夢數數之前分開跑了。

　　這符合規則，楊心夢只有數完一百下才能被鬼附身開始尋人，但他們提前跑也是可以的。

　　楊心夢瞥了一眼兩人逃走的方向，這兩人都不蠢，估計會很快就變換自己的逃跑方向。

　　甚至早已經物色好藏身的地方。

　　楊心夢又看向周凡，她臉色嚴肅道：「你要是相信我，那就回我們之前的地方躲起來。」

　　周凡愣了愣。

　　楊心夢卻沒有多說，而是轉身對著焦木數了起來：「一……二……」

　　周凡沒有猶豫，連忙狂奔著離開了空地。

　　他一邊跑著，一邊思考楊心夢最後說的那句話。

　　讓他回原來的地方躲起來？

　　楊心夢現在是鬼，而他是人，兩者之間是對立的，楊心夢變鬼後，肯定千方百計想找到他，讓她的影子把他吃掉。

　　只要稍微會想的都知道不應該相信楊心夢，回到原來的地方躲起來，楊心夢知道他在那裡，肯定會立刻找過去。

　　可是萬一，楊心夢沒有騙他呢？那裡真的會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不對！

　　周凡眼神清澈了起來，無論楊心夢有沒有騙他，他都不應該冒險去原來的草叢中躲著。

　　這樣做太危險了。

　　周凡收斂心神，他現在應該思考的是躲在哪裡才不會給楊心夢這個鬼尋到？

　　周凡心裡又是一凜，他忽然有些猜到楊心夢那話的意圖了，她可能是想擾亂自己的思維，不讓自己有更多的時間去思索藏身之地。

　　在這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遊戲中，每一句話都可能埋藏著致命的因素。

　　楊心夢沒理由會用自己的命來幫他。

　　周凡沒有再想這事，而是一邊跑著，一邊思索該躲在哪裡。

　　他在叢林中疾跑的時候還刻意換了方向，走著彎曲的路線。

　　理論上來說在楊心夢數完一百下之前，跑得越遠越好，一旦楊心夢數完，那就不再適合這樣奔走下去，很容易被鬼聽到動靜。

　　周凡很快就想好該如何做，他停下了腳步，扭頭四顧，然後鑽入了一處灌木叢中躲了起來。

　　躲在灌木叢中的他開始調整呼吸，耐心等待了起來。

　　他在跑出來那刻，還沒有忘記計算時間。

　　楊心夢應該已經完成一百下，出來尋他們了。

　　這個捉迷藏遊戲，人就算跑得再快再遠，但都比不上鬼的速度，鬼很快就能追上他們。

　　這是他們無法避免的問題。

　　但跑得遠，被尋到的時間應該就會久一些。

　　周凡又在冷靜回憶趙小劍當鬼的細節，首先鬼的眼睛是閉上的，它眼睛一旦睜開，就能讓人無法動彈，鬼不是靠著眼睛來尋人，而是靠鼻子與耳朵。

　　在周凡的猜想中，鬼的鼻子能嗅到人的氣息，而且還是大範圍的。

　　耳朵應該聽不到這麼遠，但鬼的耳朵比鼻子更精覺，能聽出人具體藏著的位置。

　　所以鬼應該是靠著鼻子來大範圍搜索人的氣味，確定大致範圍後，再靠耳朵來聽力揪出人。

　　周凡覺得自己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

　　就是不知道鬼嗅的是人的什麼氣味，不過周凡沒有多想，他的手輕輕向著地底泥土捉去，然後將黑泥盡可能塗抹在自己身上。

　　他在試圖掩蓋自己的氣味。

　　他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只能盡力去嘗試。

　　做完這些之後，周凡看著前方，等了一會，鬼還是沒有出現。

　　他站了起來，盡量不發出聲音，從灌木叢中鑽出，向著他記憶中的那棵焦木的位置前進。

　　古語有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楊心夢肯定第一時間在周凡三人能跑到的極限範圍內來回搜尋。

　　周凡盡量不發出聲音警惕移動。

　　不過他並沒有真正走到焦木所在的空地位置，而是在百丈外就停了下來。

　　他不知道楊心夢會不會聽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楊心夢很有可能在外面找不到他，從而猜測他會回到焦木這裡。

　　所以周凡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回到那棵焦木的位置，他選擇的就是百丈外的這個地點。

　　這個地點距離焦木既不遠也不近，楊心夢要猜到他躲在這裡，應該沒有這麼容易。

　　周凡以百丈距離繞著圈，尋到了一處生長茂密的灌木與雜草叢，他躲了進去，然後摘下葉子與黑泥再次塗抹在自己的身上。

　　他甚至想過挖坑躲在地上，但挖坑動靜太大，而且他呼吸憋不了這麼久，這裡又尋不到空心草管之類的東西，而且一旦躲在地底，那就相當於喪失了行動力，這未必就真的合適。

　　他要在這裡耐心等待捉迷藏遊戲的結束又或者楊心夢尋過來。

第372章 遊戲結束

　　躲起來的周凡也暗暗祈禱，喬郁與顏書航能爭氣一些，躲久一點，他們躲久一點，自己被尋到的機率就越小。

　　迷藏森林就似靜止了一樣，悶熱得連一絲風都沒有。

　　投射.進來的陽光，斑駁細碎的日影，也不能給這片森林一絲生機，一切都死氣沉沉。

　　周凡只是盯著遠處，遠處一棵棵松樹看起來如鬼怪，似乎也在看著他。

　　迷藏森林每時每刻都帶給他一種森寒之感，這森林就似隨時會活過來一樣。

　　時間在不斷流逝，周凡在默默推算著時間。

　　很快半柱香時間一晃而過。

　　周凡臉上露出喜意，他熬過了半柱香時間，而楊心夢也沒有尋到他。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就是最後一個，很可能喬郁或顏書航活了下來，又或者兩個都活了下來。

　　現在他只需要站出去，回到那棵焦木就能知道結果。

　　不過為了避免自己計算時間有誤，他又耐心等了一小會，才站起來，向著焦木而去。

　　只是走了十來丈，周凡又停住了腳步，他心裡的興奮漸漸退去，因為他沒有感覺到上次焦木對他的召喚。

　　這是什麼問題？

　　難道是因為遊戲結束了，所以焦木不再對他發出召喚？

　　他幾乎記起了所有迷藏森林的事情，最後剩下一個人的時候，焦木也應該發起召喚才對的，回到了焦木處，才能找到迷藏森林的出口。

　　家裡人是這樣告訴他的。

　　那這是什麼情況？

　　但無論發生了什麼，他都必須回到空地的焦木處看一看，否則他很可能會死掉的。

　　但這有些奇怪的情況讓周凡心中提高了警惕，他一步步走著的時候，故意選擇一些容易隱藏身體的路線前進。

　　不到百丈的路，周凡很快走完，他看著被松林遮掩住隱隱可見的空地，彎下了腰，緩緩前進。

　　空地在他眼中越發清晰起來。

　　然後他看到了雙腳懸著，站在焦木前面的楊心夢。

　　周凡臉上露出驚愕之色，為什麼？

　　半柱香時間不是早已經過了嗎？為什麼楊心夢還活著？

　　她又在焦木面前做什麼？

　　周凡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隱隱作痛起來，不會有錯的，無論多少次捉迷藏遊戲，都是半柱香時間。

　　忽而一直背對著他的楊心夢轉過身來，她雙目緊閉，那張文靜的臉已經扭曲起來，她的鼻翼扇動著笑了起來：「你回來了。」

　　周凡趴在雜草中，他不敢再動，更不敢再看楊心夢。

　　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情況發生了這樣的變化。

　　「喬郁、顏書航都讓我找到被鬼吃掉了，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你，但是我知道你會回來這裡。」

　　「來……我們來捉迷藏。」

　　「你快走呀，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楊心夢的聲音在林中擴散開，有著一陣陣的回音。

　　周凡還是沒有動，他知道自己一動，恐怕就會讓楊心夢的耳朵聽到。

　　他心裡在瘋狂想，為什麼時間過去了，楊心夢還沒有死？

　　楊心夢在空地四處快速飄蕩起來，她在搜尋周凡的身影，她一邊飄著一邊尖聲笑道：「你就在附近，我嗅到你的氣息了，就算你沒有發出任何的動靜，我也能找到你。」

　　「快逃吧，讓我找到你，你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周凡臉上露出一絲恐懼，他知道楊心夢說的有道理，他就算不動，但楊心夢尋到他恐怕是遲早的事情。

　　他陷入了一個死局中，他的心就似被一塊千斤石頭壓著，使得他緊張得連氣都不敢吐。

　　他只能賭，賭他不發出任何的聲音，就算楊心夢近在咫尺，都無法知道他就在這裡。

　　他渾身就似僵硬冰冷的石塊，等著命運的到來，這種等待無來由讓他心裡怒火升騰而起，他感到自己隱隱忘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只是他還沒有想起，楊心夢已經懸在他的身前。

　　周凡只是看著她那雙穿著獸皮靴的腳，沒有抬頭的意思。

　　「找到你了。」楊心夢聲音中帶著一絲感概，「遊戲終於結束了。」

　　周凡這才坐了起來，他看著雙目緊閉的楊心夢，不知為什麼他心裡的懼意稍減。

　　楊心夢睜開了眼，她的眼是正常的瞳色，並沒有對周凡施放什麼，她腳下的影子在緩緩顫動著，似乎隨時會撲過來。

　　「你不害怕嗎？」楊心夢那張臉依然扭曲著，臉皮時不時跳動，蒼白無血，但她還是笑道，「我去原來的地方找過你，只是你不在那裡，要不然早就結束了。」

　　「我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時間早已經過去了，你為什麼沒有死？」周凡緩緩問。

　　楊心夢的口裡發出不似她的怪異尖笑聲，就似一隻怪物在狂笑：「因為遊戲本來就是這樣子的，我又沒有破壞規則，十個人進來那就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只是你們進來的是九個人。」

　　「九個人？」周凡臉色愕然看著楊心夢，他隱隱有些明白，但又不敢相信。

　　「這女孩……」楊心夢指了指自己，「在進來之前，就被提前一天獻祭給我了，你們村子不希望有人能活著回去。」

　　「為什麼要這樣子做？」周凡喃喃自語道。

　　「這我也不知道。」楊心夢的身體開始撕裂成兩邊，她的身體有著黑色的線蟲探頭出來發出嘶嘶聲，她的小腦袋鼓.脹起來，骨頭也一根根彎折著，從身體內噗嗤噗嗤刺出來。

　　她已經完全看不出人的樣子，腳下的影子還在不斷拉伸著。

　　「捉迷藏的規則是我母親設定的，那是我的母親。」楊心夢用手指著焦木，「她喜歡看人玩捉迷藏，享受著你們的恐懼。」

　　「從三十年前，你們村子就採用提前獻祭一人的辦法，讓其餘九個人無法活著回去，這沒有破壞我母親定下的規則，所以我們就沒有理會。」

　　周凡忽而明白過來，為什麼在森林入口那些村民的臉色會如此奇怪，是因為他們知道楊心夢早已經不是人，卻還要站在鬼的後面。

　　「或許是因為憎恨。」周凡嘆了口氣，「十人中只有一個能活著回去，回到村子的人，如果沒有死，那終究會怨恨村子推他進森林裡面來，與其這樣，還不如全死了好一些。」

　　「你為什麼還沒有吃我，而是跟我說這麼多？」周凡又抬頭看著變得極為恐怖的楊心夢，他的眼裡沒有了任何懼意。

　　「你是最後一個人，又很有趣，所以想跟你聊會。」楊心夢又或者說是森林裡的鬼笑了起來，只是它的腦袋裂開一道道的口子，花白的腦漿混著紅血從口子裡爆出來，那笑容顯得很噁心。

　　「你為什麼不害怕了？」楊心夢感受到了周凡眼中的平靜，它有些訝異問。

　　「我又不是我，我為什麼要害怕？」周凡低聲自語道。

第373章 鬼道男子

　　我又不是我？

　　「胡說什麼？」楊心夢聽不明白，它的影子直立著向周凡撲了過來，一口兩口吞噬著周凡的身體。

　　一團白光從周凡殘軀中升了起來，化作了周凡的樣子靜靜看著這幕。

　　那怪譎看不到白光的存在。

　　周凡卻不覺得奇怪，因為無論迷藏森林還是鬼怪，都是虛幻的，這一切來自第七氣鬼的記憶。

　　當然他要是無法突然醒悟過來，他的人魂會因為第七氣鬼的記憶恐懼而崩散。

　　也就是他認為他死了，那他就可能真的死了。

　　這才是第七氣鬼的目的，這是第七氣鬼死前的記憶。

　　只要周凡想，就可以隨時離去，但是他並沒有就此離去，他想看到最後。

　　怪譎在吃掉周凡後，它打了一個飽呃，就晃悠悠向著空地的焦木走去。

　　那棵古怪的焦木才是迷藏森林的核心。

　　怪譎以怪異扭曲的行姿緩緩前進，走到焦木面前，它跪拜了下來，它的影子開始顫動起來，由一個散成了九個，九道黑色的影子漸漸變成青黑色。

　　青黑色的影子從地上直立起來，它們僵硬呆滯地站著。

　　焦黑的樹木那密密麻麻的血色枝椏晃動著，枝椏有什麼清晰顯現了出來，上面都懸掛著難以計數的青黑色影子，有些枝椏只掛著一道影子，有些枝椏卻掛著數十個。

　　青黑色影子出現的瞬間，有著淒厲的嚎哭之聲從枝椏上傳來。

　　地上九道青黑影子緩緩升起，與它們的前輩一樣，被吊在枝椏上。

　　周凡沉默，他明白那九道青黑影子應該是死去的九個小孩，如果以此類推，樹上每一道青黑影子都是一條人命所凝成。

　　稱焦木為母親的怪譎離去，但氣鬼的記憶還沒有結束。

　　日昇日落，斗轉星移，周凡也難以說得清這記憶裡面過了多少年。

　　有一天，有著一個身穿黑衣，披頭散髮的男子走進了迷藏森林，他踏入了焦木所在的空地之中。

　　焦木顫動起來，原本隱藏起來的青黑色影子再度顯現出來，有著無數難以形容的怪譎從松林中飛奔而出。

　　一切就似地動山搖般，在這股好似海嘯一般的怪譎潮中，即使周凡知道是假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恐懼之色。

　　那名男子卻是臉色平靜站住了腳，他右手一指輕輕點了出去，天地之間隱隱有著一道道巨大的肋骨浮現而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肋骨巨人。

　　肋骨巨人的肚腹將迷藏森林所有的怪譎裝了進去，怪譎們的身體驟然崩散，無數的血漿將寸草不生的空地形成了五顏六色。

　　焦木主幹開裂，有著一只不過三尺高的黑藤飛了出去，黑藤抽打在肋骨上，肋骨寸寸斷裂。

　　男子臉色漠然，肋骨不斷重組，肋骨巨人高舉手中的骨刀與黑藤展開了劇烈的戰鬥。

　　這一戰看得周凡人魂震動，黑藤與黑衣男子之間的打鬥遠遠超出他的境界，他完全無法理解兩者的手段。

　　整個迷藏森林最後被毀去了一半，黑藤上的紅葉也開始枯萎，最後它病懨懨飛去了焦木中。

　　肋骨巨人消失，黑衣男子站立在焦木面前，他輕聲說了幾句模糊不清的話，他的手裡多了一座小鐘。

　　焦木上掛著的青黑色影子全部掉落，飛入了小鐘之內。

　　黑衣男子並沒有毀掉焦木，他收起小鐘，若有若無看向了周凡懸浮的位置。

　　這一眼好似看穿了周凡一樣，讓周凡不寒而慄。

　　不過這明明是氣鬼的記憶，這個黑衣男子再強大也不過是回憶中的人，不可能發現他的存在才對的。

　　黑衣男子收回視線，向著迷藏森林外面走去。

　　氣鬼的記憶到此為止，周凡閉上了雙目，當他再次睜開眼已經醒了過來，他只是雙手輕掐法印，赤黑符文落在了第七氣田有些呆滯的氣鬼身上。

　　第七氣鬼被徹底制伏，周凡才鬆了口氣，他沒想到這次第七氣鬼的反噬居然是灌輸它的死亡記憶給自己，從而試圖讓自己死在它的記憶之中。

　　但這種夢境一眼的方式周凡早已經從夢偶中經歷過三次，早已經習慣這種噩夢，第七氣鬼想以這種方式來害他，卻是想岔了。

　　周凡恢復過來，一直保持緊張狀態的小綣與老兄都是放鬆了下來。

　　周凡笑著安撫了幾句牠們，他又沉吟了起來。

　　他還在想氣鬼那個死前的記憶，要是他沒有猜錯，青黑色影子恐怕是被那個披頭散髮的黑衣男子帶走製成了赤極鬼丹。

　　那黑衣男子肯定是一個鬼道高手，有可能與《赤極九鬼經》有著莫大的關係。

　　黑衣男子的境界遠遠超出周凡的想像，他沉默了一下又搖了搖頭，沒有繼續想下去。

　　這記憶也不知是什麼年代的了，說不定黑衣男子早已經隕落又或者坐化了。

　　眨眼間又過去了數天，周凡除了忙於工作，剩餘的時間都放入了修煉之中，在突破瓶頸凝聚出第七氣田後，第八氣田與第九氣田沒有遇到大多的阻滯，順利凝聚而成。

　　《赤極九鬼經》已經被他修到了九田九缸境界，他的體力段也已經到了極限。

　　要是那蘑祖再想殺周凡，周凡就能憑著九田九缸真氣以及九個氣鬼與之周旋，甚至脫離蘑祖的譎域。

　　不過還是不夠保險，唯有踏入洗髓段他才有信心保證自己的安全。

　　畢竟那蘑祖可是血厲級巔峰怪譎，不是一般的血厲級。

　　只是距離洗髓段……周凡還缺不少的灰蟲。

　　周凡為此長嘆了口氣，洗髓段與其他境界不同，沒有洗髓靈物，只有徒呼奈何的份。

　　這一段位太依賴外物。

　　要不然換了其他段位，以他這舉世罕有的天賦，就算沒有灰蟲，沒有釣竿，也能很快跨越過去。

　　唯有這洗髓段……天賦能起的作用真的不大。

　　周凡搖了搖頭，沒想到自己這麼出色的天賦也有一天會派不上用場。

　　唯有去想辦法殺一些怪譎收集灰蟲才行了，這樣拖下去，不知何時才能完成洗髓。

　　只是天涼城經過那夜蘑菇妖事件後，城裡的怪譎能逃就逃，不能逃大多都被殺死了。

　　現在城裡百業待興，怪譎也很少出來鬧事了，周凡已經有好幾天沒殺過一隻怪譎了，這讓他的手有些發.癢。

　　這樣下去可不行。

第374章 不知去向

　　災難過後已經有一段時間，城內也漸漸在恢復當中，一直緊閉的城門重新打開。

　　畢竟不可能一直閉城，城裡的農民、商賈、武者等人也得以出入天涼城。

　　有人從城外進來，也有人從城門出去。

　　進來的或許不再離開，而是久居下去，也有出去的不再回來。

　　圓惠和尚手中正拿著一份案牘，他眼神微冷，案牘上記錄著一件事，有一個人昨天離開天涼城，至今沒有歸來。

　　「為什麼現在才來匯報？」圓惠和尚看著案牘，他身前的兩個木印力士臉色微變。

　　他們感覺到圓惠和尚生氣了，其中一個高一些的力士連忙回道：「大人，最近城內事務繁多，我們也無法一直盯著客棧，有時候不得不離開一小會，我們也是剛剛知道。」

　　「我的命令是讓你們給我死盯著他們，你們就這麼做的？」圓惠和尚緩緩道，「無論有什麼事，你們都不能讓他們師徒離開視線，如果人手不夠，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可以給你們加派人手！」

　　兩個力士不敢再多話，而是低下了頭，「大人恕罪。」

　　「你們最好祈禱不要出什麼岔子，要不然誰也救不了你們！」圓惠和尚寒聲道，他很少發這麼大脾氣。

　　圓惠和尚沒有多說，而是揮揮手讓那兩個力士退下。

　　他那張陰沉的臉依然銳利看著案牘，昨天淨雲那個徒弟了正離開了天涼城，現在都沒有再回來。

　　這件事看似很尋常，但在圓惠和尚看來，一點都不尋常。

　　淨雲師徒已經滯留在天涼城很長的一段時間，幽冥牙襲擊他們沒有離去，遇上蘑菇妖這等災禍，他們還是沒有離去。

　　再聯繫之前的種種跡象，小佛寺要是沒有企圖，圓惠和尚絕對不會相信。

　　但儀鸞司力士的盯梢記錄來看，這對師徒大多數都是留在客棧不出，出來的時候都是城內居民請他們唸經超度。

　　唸經超度並不在禁止範圍內，只要不宣揚佛法，那誰也奈何不了他們。

　　現在徒弟了正突然離開天涼城，師父淨雲還沒有走，這讓圓惠和尚隱隱感到不安起來。

　　那淨雲他之前見過很多次，以前顯得很低調，宣揚小佛寺那套佛法之後就會立即離開，但這次留在天涼城，給他的感覺越發奇怪起來。

　　圓惠沉著臉想，無論如何小佛寺的事情，都歸他管轄，他不能讓那妖僧亂來禍害了天涼城。

　　他在房間內想了一會就站了起來，走出門喚來幕僚：「我出去走一會，但不會離開城內，有事你先替我處理，我會很快回來。」

　　幕僚輕聲答應了下來。

　　圓惠徑直出了儀鸞司府門，抬頭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看來快要下雨了。

　　他沉穩前行來到了客棧，盯梢的兩名力士見他來了面面相覷，悄悄過來拜見。

　　「淨雲在裡面嗎？」圓惠冷著臉問。

　　「在，一直沒有出去。」力士回答。

　　圓惠輕輕點頭，他向著客棧走去，走到客棧門口時，淨雲卻是恰好走到門口。

　　這一切不知是有意，還是湊合。

　　但兩人還是在客棧門口相見了，圓惠更傾向是有意的，淨雲或者早已經知道他要來，這讓他心裡隱隱警惕起來。

　　兩人注視了一瞬，淨雲臉上浮現溫和的笑容：「圓惠師兄，這麼巧啊。」

　　不得不說，要是論起面相，淨雲看起來比圓惠更適合宣揚佛法，更容易受到歡迎。

　　圓惠從來都不笑，他陰沉著臉：「不是巧，我是來找你的。」

　　淨雲輕輕點頭：「只是我覺得屋內悶得很，想到外面走走透透氣，要不然我們邊走邊說，師兄看如何？」

　　圓惠沉默了一下點頭道：「好，那就走走。」

　　他倒是要看看淨雲能在他眼前耍什麼花樣？

　　淨雲臉上露出微笑，客氣請圓惠先行。

　　兩人近乎齊步出了客棧。

　　兩個力士看著圓惠與淨雲，一時間不知該不該跟上去。

　　「他們日夜盯著我，也是夠辛苦的了，現在有師兄在，就讓他們回去歇息一下吧。」淨雲看了一眼那兩個力士，輕聲建議道。

　　圓惠揮了揮手，不讓兩個力士跟來。

　　至於淨雲這個妖僧發現力士盯梢，圓惠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盯了這麼久，不發現才奇怪呢。

　　圓惠兩人從坑坑窪窪的天涼大道橫穿而過，天涼大道在蘑菇妖一戰損壞，至今還沒完全修補好。

　　兩人走入南街東區，巡邏隊營地同樣在這區，這區因為蘑菇妖囚禁人質，遭受了重創，滿目瘡痍。

　　天涼城四處都在大興土木，木匠泥瓦匠都不夠用，少人居住的南街東區一時間無法騰出人手來處理，現在還空置著沒有人理會。

　　兩人緩緩走在殘破的東區，圓惠看著淨雲，他至今都弄不明白淨雲究竟想要做些什麼事？

　　即使大佛寺與小佛寺面不和心更不和，但終究是歸朝廷管轄的勢力，小佛寺應該不至於做太出格的事。

　　淨雲最多也就是搞些小陰謀針對他，只是他一向謹言慎行，他不知道淨雲會如何針對他。

　　淨雲看著荒涼的南街東區，他眼露悲憫嘆了口氣：「眾生皆苦。」

　　圓惠沉默，淨雲沒有說錯，怪譎橫行，血厲級怪譎就給天涼城帶來這麼大的傷害，確是眾生皆苦。

　　只是圓惠心中的想法很快被掩蓋下去，他道：「你是想向我傳播小佛寺的佛法嗎？」

　　淨雲微笑搖頭：「師兄何必如此，我只是心有感概而已。」

　　「這裡又沒有外人，何必如此惺惺作態？喚我法名即可。」圓惠臉露譏諷道，他很不喜淨雲喚他作師兄。

　　兩人來自天然對立的寺廟，本來就應該是天然對立的關係。

　　他很厭惡淨雲那虛偽的嘴臉。

　　淨雲沒有答話，他默默前行。

　　天邊的烏雲陰鬱壓抑，想來不用多久就會灑下雨來。

　　圓惠走在淨雲的左邊，他開口問：「你那小徒弟了正呢？」

　　「師兄何必明知故問？」淨雲苦笑道。

　　「我只知道他離開天涼城，現在都沒有回來，去向不明。」圓惠冷著臉，「這又如何算得上明知故問？」

　　圓惠知道他要是不問，淨雲肯定不會提及此事，唯有問了，無論淨雲如何回答，也許都能聽出一些什麼事情來。

第375章 往事

　　他的徒弟去了哪裡？

　　淨雲對於這個問題，他只是微微低頭，看著腳邊一塊殘缺的泥磚，「我讓他去一個地方替我辦一件事，短時間回不來了。」

　　圓惠微微皺眉：「你那徒弟了正連武者都算不上，你讓他穿越荒野替你做事，這不是叫他送死嗎？」

　　就算淨雲給了他徒弟佛門法器，也未必能保護他徒弟一命。

　　圓惠不信淨雲所說的話，了正出了城或者會有人接應他。

　　淨雲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兩人在東區隨意漫步，圓惠看著前方被搗毀的巡邏營地沉聲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但我警告你，你針對我可以，別把無辜的人牽連進來，我們都是佛門弟子，該有的慈悲心還是要有的。」

　　淨雲臉色平靜：「什麼是慈悲？」

　　圓惠停下了腳步，他看向淨雲，淨雲也停住腳臉上露出了誠懇的求問之色。

　　「難道小佛寺連基本的慈悲都沒有教嗎？」圓惠冷聲說道，「願給一切眾生安樂叫做慈，願拔一切眾生痛苦叫做悲。」

　　「師兄正解，是師弟愚笨了。」淨雲面露微笑，「只是師弟還是心有疑惑，若殺一無辜人能救眾生，那該不該殺？殺人者還算慈悲嗎？」

　　圓惠沉默了一會道：「這種假設沒有意義。」

　　圓惠相當於迴避了這個問題。

　　淨雲沒有繼續相逼，他只是嘆了口氣道：「這種問題是沒有絕對正確的答案，事實上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一個答案，但事到臨頭，也許又會是另一種做法。」

　　「不回答看似懦弱，實質是不忍，這也是一種慈悲，但無論對錯，我們終究要做出選擇。」

　　圓惠心裡有些煩躁，佛法本來就不是他所擅長的，淨雲作為小佛寺的普法僧，比他能言會道，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淨雲的話更是讓他感覺話中有話，只是他想不透。

　　「那你會怎麼選？」圓惠忍不住問。

　　淨雲笑而不答，繼續往前走去。

　　圓惠挑了挑眉，繼續跟了過去，兩人已經走到天涼城的牧場區域，牧場也是一片狼藉，牧場只是用簡陋的籬笆圈圍了起來，裡面的牲畜寥寥無幾。

　　圓惠看著牧場的馬區方向，瘋馬事件沒有過去多久又遭到了蘑菇妖的破壞，現在養馬區早已經沒有了馬，他直接質問：「馬區的馬發瘋是你做的嗎？」

　　淨雲雙手合十點頭：「正是師弟做的。」

　　圓惠微微一愣，他的眼瞳收縮，他這樣問，但從來沒有想過淨雲會承認，這妖僧發什麼瘋，他為什麼要承認？

　　不過圓惠很快想到，就算淨雲承認，這裡只有他們兩人在，他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奈何不了淨雲的，這恐怕才是淨雲敢直接承認的原因。

　　圓惠臉上很快恢復了平靜，他冷冷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管怎樣，承認總比不承認好。

　　淨雲沒有回答，而是向著牧場的馬區而去。

　　圓惠雙手縮進袖口內，他左手已經捏.著一串念珠，右手握著一道符箓。

　　他穩步跟上淨雲的腳步。

　　即使淨雲的實力不如他，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到了馬區大門，淨雲沒有再進去，而是再度停了下來，看著寂靜無聲的馬區。

　　高天上聚著灰濛濛的雲氣，涼風吹得兩人的木棉僧衣發出獵獵聲。

　　駐足門前的淨雲臉露愧疚嘆息道：「即使是牲畜，但我也犯了殺戒，阿彌陀佛。」

　　圓惠瞇了瞇眼沒有接話，他心中那股不安之感越來越重，淨雲刻意將他引來這裡，肯定有著什麼企圖，只是這裡是天涼城，難道淨雲要殺了他，逃出天涼城嗎？

　　況且有力士見了他們兩個一起離去，他要是出了什麼事，絕對會算在淨雲的身上，他想不出淨雲有什麼樣的理由要這樣做。

　　小佛寺與大佛寺關係很差，但兩個寺廟從來不會光明正大火拚。

　　「師兄剛才問我犯了殺戒的原因，在我說之前，可否容我嘮叨兩句？」淨雲又緩緩說道。

　　「你要說就說，又有誰能攔得住你？」圓惠始終站在淨雲身後保持三四步的距離。

　　淨雲停頓了一會，他頭也不回輕笑道：「我是在寺廟裡長大的，自我記事起，就是師父、師叔、師伯他們這等長輩在照料著我們這些被寺廟收養的孤兒……」

　　圓惠微微皺眉，他與淨雲差不多，他是在孩提時就被帶入了寺廟，與師兄弟們一起生活長大，他們這些人以自己的寺廟為家，從來不會背叛寺廟，但他不明白，淨雲為什麼要說這些東西？

　　「不知師兄一生最快活是什麼時候，但我一生過得最開心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那時不用被師父逼著唸經練武，整天就是與師兄弟一起在大殿玩鬧，師父們無奈，每次都把我們這些小孩趕出去，我們又會偷偷溜回來，爬上佛祖的身上嬉鬧。」

　　淨雲說到這裡微微一笑，「也幸虧佛祖沒有責怪我們這些小孩。」

　　圓惠沉默聽著，他不由得想起了曾經一起玩鬧的師兄弟們，現在也有好久不見了。

　　「不過大殿終究不是能經常進去玩鬧的，我們一天大多數時候是在寺廟的般若林度過。」

　　圓惠聽到這裡冷哼一聲，小佛寺模仿大佛寺真是模仿得夠徹底的，就連大佛寺的般若林也模仿了一個。

　　淨雲就似沒有聽到這聲冷哼，他沉湎在往事中慢聲細語：「奇花異草一向栽在羅漢園，師父他們怕我們毀壞，也不會讓我們進去，般若林裡面反而沒有太多奇花異草。」

　　「但對我們而言，般若林就是一片真正的樂土，那裡有蓮花池、菩提樹、曼陀羅等樹木，說到樹木，不知師兄最喜歡什麼花草樹木？」

　　圓惠皺眉沒有回答。

　　淨雲就似嘮叨家常般，圓惠沒有回答，對他影響也不大，「我小時候最喜歡無憂花，花盛開時熱烈得如一團團鮮紅火焰，很美麗，在小時的我眼中，般若林沒有什麼花能比得上它。」

　　「現在想來，我喜歡無憂花不僅僅是它的花色，更是因為那些陪我賞花玩鬧的師兄弟們。」淨雲的聲音蘊含一絲感傷。

　　圓惠眉頭蹙成一堆，他的心越發煩躁，這淨雲究竟想說什麼？

第376章 降臨

　　「長大後，懂了些事，廟裡的師長們對我委以重任，我不得不離開了似家一樣的寺廟，這一離別，就再也沒有見到師父、師兄弟他們。」淨雲嘆了口氣。

　　圓惠有些不解，難道小佛寺不允許淨雲回廟嗎？

　　似他每隔一段時間都能回大佛寺看一下。

　　圓惠將這個記了下來，他準備回去想法查一下。

　　「奇怪的是，在離開寺廟那段日子裡，我想起的往往不是無憂花，而是般若林裡不甚起眼的忍冬。」淨雲聲音平靜了下去。

　　圓惠微微挑眉，忍冬是一種半常綠纏繞灌木，帶葉的枝莖又可以喚作忍冬藤，他有些懷疑淨雲說的這些話只不過是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

　　「師兄應該知道忍冬，現在這時節……」淨雲停頓了一下，「般若林的忍冬正是開得最繁盛的時候，到了秋末，忍冬就會老葉枯落，但葉腋間又會長出紫紅新葉。」

　　「新葉凜冬不凋，所以才被稱為忍冬，可惜……」淨雲的聲音有些落寞停止了。

　　「可惜什麼？」圓惠後退了一步。

　　「可惜我應該看不見秋末簇生新葉的忍冬了，如果師兄僥倖活了下來得以回到寺廟，就替我看一眼林裡的忍冬是否依舊，可否？」

　　替他看一眼忍冬木？圓惠愣住了，他有些不解淨雲話裡的意思。

　　淨雲扭頭看了回來，他的雙眼流下了兩行血淚。

　　那眼睛已經被血色充斥著，看起來無比怪異。

　　剪不斷的朦朧陰雨飄了下來。

　　雨中的圓惠不及細想，他又後退數步，臉色發冷喝問：「淨雲，你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淨雲臉上情緒極為複雜，愧疚、痛苦、解脫、悲戚等各種情緒全部交織在一起，「我以牧區馬群為引，又以我特殊的譎人之體嵌入了三塊魔僧舍利，附之辛苦搜羅來的降臨符陣，以這一切為祭……」

　　整個馬區有著一點點如塵粒般的黑色光芒從地上升起飛入淨雲的身體之內，他眼裡的血淚落得更快了。

　　「是獻祭！」圓惠既懼又怒，他厲聲喝道，「你究竟要召喚什麼？」

　　圓惠手中握著的那串佛珠已經甩了出去，散成一顆顆金色的念珠勁射而出。

　　只是念珠在淨雲身前一寸外就失去光華散落在地。

　　淨雲身體皮膜崩裂，有著血水流出，染紅了木棉僧衣，他的脖頸處同樣有著血水噴湧而出，他的頭顱斷裂落在地上。

　　圓惠生恐會沾染上什麼詛咒，他快速取出了數道符箓貼在了自己身上。

　　淨雲摔落在地上的頭顱開口悲聲道：「師兄，對不起，快逃吧，它要來了。」

　　話語剛落下，淨雲的頭與身都徹底炸開，空中懸浮著一滴滴血珠。

　　血珠逆著陰雨升了上去，在陰雨綿綿的天空中，血珠組成了一個詭異的四角陣法，在高空中的陣法顯得很為微小，但卻散發耀眼的血光，將灰暗的天空映亮。

　　血陣緩緩轉動。

　　圓惠只是看了一眼，他臉色大變展開身法向著儀鸞司府狂奔而去，他只想盡快通知司府的所有人。

　　只是他奔出了數丈，天穹中有著密集怪異的喀喀聲響起，傳入所有人的耳朵。

　　城內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在街上行走的人仰起了頭。

　　儀鸞司府黃葉老道與燕歸來等人都從府裡衝了出來，看著那已經出現一道道裂痕的血陣。

　　「是獻祭血陣！」黃葉老道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只是他一時間也難以辨認出這是什麼怪譎的獻祭血陣。

　　「做好戰鬥準備。」燕歸來也是迅速反應過來，大聲喝道。

　　司府裡面的符師、力士連忙低頭向屋內奔去。

　　恰好外出在北街走著的周凡與李九月各自撐著黃油紙傘，他們的腳邊跟著老兄，此刻他們同樣放下黃油紙傘，看向了天上的獻祭血陣。

　　周凡臉色微變，快速取出了兩道禁邪符，一道貼在自己身上，一道貼給了老兄。

　　李九月也是取出了禁邪符貼在左臂上。

　　「這是獻祭血陣，誰搞出來的？」周凡臉上露出凝重之色，他第一時間懷疑的就是面具人。

　　「我們回去再說。」周凡又對李九月急聲道。

　　現在出了事，最重要的還是要先趕回儀鸞司府。

　　但他們還沒開始動腳，天上的獻祭血陣就已經徹底裂開，消失在空中。

　　陰綿的細雨落在臉上，給人一種冰冷之感。

　　「失敗了嗎？」李九月近乎自言自語說了一聲。

　　李九月的話剛說完，一種壓抑之感在城內擴散。

　　「你看那邊。」周凡臉露驚色，他用手指向天涼城的東北角。

　　在東北角有著一道巨大陰影漸漸顯現出來，那股擴散的壓抑之感就是來自它。

　　那巨大陰影輪廓有些似蟾蜍，全身長著密集的捲鬚，但是它始終是一個黑色陰影，難以看清它真正的樣子。

　　身軀龐大的它蹲伏著就能俯瞰著整個城市，那有些三角的巨大頭顱探向了天涼城內。

　　嗡的一聲，四面痕跡斑駁的符牆受到刺激，被徹底激活，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光芒向著東北角匯聚，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金色箭矢。

　　金色箭矢向著體型龐大的蟾蜍疾射而去，如一輪金陽，金色光芒照耀著整座古城，璀璨奪目。

　　陰雨瞬間停滯在空中，不再降落下來。

　　周凡心神震動看著這幕，這樣的一箭就算是血厲級怪譎只要沾上就難以存活下來，甚至比血厲級怪譎還要高數階的怪譎也無法倖免。

　　只是那巨大陰影並沒有閃避的意思，它口裡吐出一個刺耳的音節，音節在空中激起一道道波紋般的灰色漣漪，金光箭矢寸寸崩斷，化作點點光芒散去。

　　巨大頭顱頂在東北角的符牆上，嘭的一聲巨響，符牆直接塌了一角，灰塵瀰漫，巨石從符牆上滾落下來。

　　城內的人目光駭然看著這一切，一直守衛著天涼城不知多少歲月的符牆就這樣被擊塌了一角？

　　巨大的頭顱終於伸進了城內，還是看不清它的樣子，它的頭顱一片模糊，就猶如永遠處在陰影中一樣。

　　又或者說，這就是它該有的樣子。

　　沒能看到任何的眼瞳，但城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它那讓人起一層雞皮疙瘩的極惡注視。

第377章 音規麼

　　那是什麼？

　　城內普通民眾恐懼而又愕然看著東北角的巨大陰影。

　　「是音規麼。」黃葉老道渾身顫抖說出了巨大蟾蜍形狀陰影的名字。

　　「快走，不要管任何人，能逃幾個就逃幾個。」黃葉老道喊出這句話之後，他的身體已經如幻影般衝出了司府，從天涼街向著北城門的方向衝去。

　　聽到『音規麼』三字，反應過來的符師力士已經爭先恐後向著司府門口奔去。

　　其中緊跟著黃葉老道的是奧公公，他臉色蒼白，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跟著黃葉老道。

　　「音規麼！」燕歸來看著那巨大陰影咬牙切齒，他也向著司府門口逃去。

　　「周兄，你快走。」李九月臉容蒼白，催促著周凡，「別管我，我有辦法活下來，你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音規麼嗎……」周凡眼神微凝，他也聽過音規麼，他盯著李九月，「你真的有辦法？」

　　「是，快走，有多遠逃多遠。」李九月快速點頭用手去推周凡，他的眼神看向東北角那微微晃動的三角頭顱，露出了焦急之色，他擔心有些太遲了。

　　周凡沒有猶豫，他現在只能相信李九月有辦法，他一把提起老兄，身體已經向城門飄去的同時有著紫金甲冑將他覆蓋起來，異甲符文迅速蔓延而出。

　　他的身體瞬間就出現在十丈外，又是一閃一閃的移動，他已經到了北城門。

　　他知道此事有多麼危險，畢竟那可是音規麼，所以他才直接展開了瞬移級功法。

　　城門處有著不知所措的巡邏隊把守著。

　　「離開這裡。」周凡大喝道，他已經朝著寬闊城門疾衝而出。

　　他的身後，黃葉老道、奧公公等人才剛剛踏入北街。

　　只是還是太遲了。

　　東北角的巨大陰影張開了嘴，發出第二個音節，時空間都似乎隨著這個音節停滯下來。

　　它身上的捲鬚僨張伸直，使得它看起來如遭受攻擊全身棘刺豎立的陰影刺蝟。

　　捲鬚刺穿空間裂縫，才又彈射蜷曲回來。

　　城內城外所有一切都停止了下來。

　　周凡心裡升騰起一種怪異的感覺，他的腹部有些癢，有著什麼在生長而出，他解除了紫金甲冑，低頭看向肚腹。

　　他的肚臍透出了血色如髮絲的卷線，卷線穿過衣衫，快速透入了地底。

　　看著血色的卷線，周凡又看了看手臂上沒有任何動靜的禁邪符，他嘆了口氣，知道這下麻煩了。

　　他看向停在城門的所有人，巡邏隊員又或者寥寥可數等待進出城的民眾都有著血色卷線從肚臍衣衫處穿透了出來。

　　在周凡無法看見的東西兩坊、集市區、南街、天涼街屋內屋外，都不斷有民眾肚臍處穿出了卷線。

　　唯獨李九月身體散發出耀眼的金光，金光被扭曲的血紅力量籠罩著，金光變得有些黯淡。

　　但金光終究還是堅持了下來，李九月愣了愣，他向著北城門快速奔去。

　　在卷線落地的瞬間，周凡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起來，他不受控制地飄了起來，他鬆開提著老兄的手，苦笑想張口說話，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老兄抬頭髮出一陣陣狂吠之聲。

　　不僅僅是周凡，黃葉老道、燕歸來、奧公公，沒有及時趕回儀鸞司府的圓惠，城內幾乎所有人，都在灰濛濛細雨之下，向空中飄了起來。

　　屋內的人撞破瓦頂飛出，不幸卡在屋樑上的則是在古怪力量作用下撞斷了屋樑飄起。

　　城內有一棟棟房屋倒塌下去。

　　似乎沒有人能阻止這種飄起的力量。

　　「周兄。」李九月趕到了，他看著飄了起來的周凡喊了出來。

　　老兄向李九月奔來，牠焦急地圍繞著李九月轉，希望李九月想想辦法。

　　只是李九月臉露哀色，他有些失魂落魄看著已經浮了上去的周凡。

　　周凡也在看著被金光籠罩的李九月，他的眼神平靜，卻無法開口說話，他看著密集得似蟻群一樣飄起來的人，又在心裡嘆了口氣。

　　都在空中飄著，所有人越飄越高，他們身體充斥著怪異的氣體，身體的皮膚鼓起，無來由都成了胖子。

　　在陰風陰雨下。

　　血紅色的細線捲曲著拉扯著所有人，他們都成了人紙鷂。

　　整座城市在飄起來的人們眼中變得越來越小，相應地，他們在李九月的眼中也變得越來越小。

　　老兄守著周凡的那根血色箏線，牠卻不敢做任何的事，因為李九月剛才制止了牠，牠只能悲傷地低嗚著。

　　李九月箕坐在地上，他喃喃自語著，卻不知所措，眼角有著淚水溢出，「完了，一切都完了。」

　　「周凡會死，城內的所有所有人都會死……」

　　李九月很快抹了抹眼淚，「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他從地上爬起來朝著東北角飛奔過去。

　　飄在高空的周凡受到高空冷風的吹刮，他的身體還在不斷鼓.脹，這種漲大與爆發段肌肉膨.脹不同，看起來就是肥油充溢而鼓.脹起來。

　　他無法說話，卻還能思考，他在回想曾經看過的音規麼記載。

　　音規麼與彩衣體一樣，被人為劃分為不可知級存在，從來沒有人見過它的真身，據傳它分身數億，那個被獻祭召喚出來的巨大陰影只是它的一個分身。

　　它的分身開口噴出音節就能擾亂一地正常規則，從而確立自己的規則。

　　它每次出現都喜歡在它能做到的範圍內，讓所有人都似中了詛咒一般，身體有一條細線透出進入地底，中了詛咒的人就會充了氣一樣，似紙鷂一樣飛在空中。

　　只有極小部分人能規避它的詛咒。

　　要是有人攻擊人紙鷂又或者那根拉扯著人紙鷂的血線，那人就會似漏氣的皮球一樣掉落，摔在地上時已經扭曲成一團肉醬。

　　就算不攻擊，人紙鷂也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不斷膨.脹炸開死去。

　　沒有人知道音規麼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知道它會這樣做。

　　事實上，這畢竟是不可知級，無論是真身還是分身數億的說法，都是先賢們付出巨大代價推測出來的，未必可靠。

　　但人紙鷂的說法卻是得到了證實的。

　　一旦將人製成.人紙鷂，音規麼分身只會繼續注視著，而不會再做任何事，它會在所有人紙鷂炸開又或者漏氣之後，自動消失。

　　直至下一次再度出現在人們的眼前，如果沒有人能對付音規麼分身，那又將會是一場災難。

　　周凡翻眼，看著不遠處他能看到的視野範圍內，已經有一個陌生人膨.脹成了一個大胖子，然後噗的一聲爆炸，無數的血肉四散，與陰雨混合著向大地散落。

　　人紙鷂什麼時候會爆炸，沒有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身體素質越強，就越遲爆炸。

　　但已經開始有人在爆炸死去，那將會有人不斷死去，身體強大的武者最多是延遲死亡而已。

　　周凡眼球翻動，這種情況下，他似乎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死。

　　但他還是保持了相當的平靜，因為他未必會死。

　　他能感受到後背印著的女娃鬼臉正散發著驚人的熱量，五階鬼器替死臉正在發生作用。

　　烏黑的光芒在他背後亮起，女娃鬼臉在他背後浮現而出，女娃鬼臉嘴唇微縮微張，一道血色的邪氣從他體內被女娃鬼臉吸了出來。

　　周凡發現自己的身體正迅速縮小，恢復了原狀，那根血線也正在變得若隱若現。

　　這樣下去，他很快就能向著地下降落，這種漏氣式降落，就似戴上了降落傘，只要小心一些，應該不會有任何的摔傷。

　　只是他還不想下去，而是向著身邊的一個人紙鷂捉去，他借力踏上了那個人紙鷂的後背。

　　人紙鷂的承重力超出想像，即使周凡踩在他的背上，也只是使得人紙鷂下降數寸就穩定了下來。

　　周凡身體的血線已經徹底斷開，女娃鬼臉也在緩緩消散。

　　他能感覺到身體輕鬆了起來，他長舒一口氣輕聲自語：「詛咒解開了。」

　　替死臉救了他一命，他能說話了。

　　陰雨將他的衣衫打濕，他的光頭上積著細小的雨滴，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著稀疏雨幕那個巨大的陰影，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

　　最後他咬了咬牙，這裡面有多次幫他的燕歸來，有熟悉的同儕，還有八.九萬無辜的民眾，他無法狠心就這樣離去。

　　他從懷裡取出了那枚森白的釘子，兩寸釘身上有著淺淺的灰色雲紋。

　　這是雲陰釘。

　　「就用你來賭一把，無論輸贏，至少問心無愧。」

　　周凡右手緊握雲陰釘，他踩著空中的人紙鷂施展幻影級的身法向著巨大的陰影疾飄而去。

　　在周凡前進的過程中，可以看見一個個人紙鷂身體爆開死去，猶如一朵朵絢爛的血肉之花。

　　周凡心情有些沉重，他的速度又加快了一絲。

　　直至快要靠近音規麼時，他的速度才放慢下來。

　　他看著被陰影遮罩著的音規麼分身，沒來由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即使典籍上說人紙鷂出來後，音規麼分身不會再有任何攻擊行為。

　　但這畢竟是不可知級的怪譎，誰也無法保證它會不會突然作出一些難以預料的事情。

　　只有離得近了，才能看清音規麼分身每一根捲鬚比人還要粗。

　　周凡站在最後一個人紙鷂的背上，這裡距離音規麼分身不過是五丈左右的距離。

　　他不敢再靠近，憑著他的速度力氣，只要一躍肯定能躍到音規麼的身側，但他不敢這樣做。

　　這已經是他能接受的極限距離。

　　他舉起了雲陰釘，將體內九個氣田的真氣都灌注進雲陰釘內，他沒有用符箓，因為雲陰釘太小，沒有符箓適合。

　　他將真氣灌入只是想這樣做而已，事實上能不能起作用，還是要看這枚特殊的五階鬼器。

　　雲陰釘因為大量真氣的灌入，而散發出純白的光芒。

　　周凡的身體徹底爆發膨.脹了起來，七倍爆發之後的手臂用力一甩。

　　嗤的一聲，雲陰釘疾飛而出，快得看不見任何的影子，眨眼間就到了那巨大陰影身前。

　　在將雲陰釘拋出的瞬間，周凡已經施展瞬移級身法，踩著人紙鷂向後瞬移倒退，他的眼卻死死盯著巨大陰影前的雲陰釘！

第378章 危機解除

　　如果是音規麼真身在此，周凡會毫不猶豫能逃多遠就逃多遠，不用嘗試，雲陰釘絕對無法殺死不可知級的存在。

　　但這只不過是音規麼的一個分身，又有典籍資料記載它不會再發出攻擊，那就值得冒險賭一下。

　　在飛速後退的周凡眼中，雲陰釘毫無阻礙穿入了巨大陰影之內。

　　嗤的一下刺耳聲響起，音規麼那巨大分身晃動了一下。

　　它被雲陰釘穿過的身體出現了碗頭大的洞口，碗頭大的洞口對它龐大身軀而言不值一提，但是從那洞口中有著森白的光芒滲出，光芒在出現的瞬間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蔓延。

　　很快就將音規麼分身徹底覆蓋了起來，巨大陰影踱上了一層森白光芒。

　　它的身軀微微顫動著，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最後消失不見。

　　原本咬牙朝音規麼狂奔的李九月止住了腳，他愣了愣。

　　音規麼分身居然消失了！

　　周凡臉色平靜眼露警惕看著，還無法確認音規麼的分身是否真的被雲陰釘殺死，他都不會放鬆警惕。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音規麼分身是真的死了，天空漂浮著的人紙鷂開始緩緩漏氣下降。

　　所有人身體中勾連的那根血卷線變得稀薄起來。

　　周凡這才如釋重負，其實要不是雨水的原因，就可以看出他已經出了一身汗水。

　　周凡踩著人紙鷂的背，隨著人紙鷂們緩緩下降。

　　直至快落到地上的時候，周凡輕輕一躍，離開了那個人紙鷂。

　　那個恢復了正常的普通男子，他還抬頭看了天上一眼，他摸了摸後腦勺，在天上的時候，他隱隱感覺到似乎有什麼踩在他的背上，難道是錯覺嗎？

　　一落地，黃葉老道、燕歸來與奧公公三人就快速聚在了一起。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音規麼消失了？」燕歸來急聲問道。

　　「別說了，我們先離開天涼城再說。」奧公公臉上還殘存著懼意，剛才被做成了紙鷂漂浮在空中時，只有意識是清醒的，身體卻無法動彈，只能慢慢等死，那種感覺太可怕了。

　　「別緊張。」黃葉老道看向那被破開一角的東北符牆，他皺了皺眉，「音規麼分身既然消失，那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城內的人得救，但在沒明白情況下，所有人都心懷恐慌變得混亂起來。

　　陰雨還是飄灑下來，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確定嗎？這可不能開玩笑。」奧公公尖聲喊道，這可關乎他的小命，由不得他不緊張。

　　「它不會無緣無故消失，既然它消失，肯定是有什麼情況導致的，或者是它的真身出了一些問題又或者是有什麼人將它殺死了。」黃葉老道想了想道。

　　「都是一些猜測之言，咱們還是先往外面躲躲再說。」奧公公臉皮微抖建議道。

　　「你冷靜一點，這音規麼分身是通過獻祭召喚出來的，你見過有獻祭召喚過後還能在沒有獻祭的情況下再度回來的嗎？」黃葉老道有些無奈哼了一聲道。

　　「既然如此，我們先回儀鸞司府再說，讓人維持城內秩序，安撫城內的民眾，別讓怪譎或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燕歸來也認同黃葉老道說的話。

　　既然音規麼分身消失了，那就不應該因為畏懼而棄城而去。

　　剛才音規麼分身出現，他們實在無法對抗，只能逃命，現在的情況又不同了。

　　周凡回到北街，尋到了老兄，老兄見周凡回來，它搖著尾巴，用狗頭蹭了蹭周凡的褲腳。

　　「李九月呢？」周凡笑摸了一下老兄的狗頭問。

　　「周兄，你沒事吧？」李九月恰恰奔了回來，他見到城內得以從空中下來的人都恢復了原狀，知道詛咒解除，就走了回來，想看看周凡的情況。

　　周凡站了起來，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劫後餘生的相見，使得他們在陰雨中相視一笑。

　　城內的情況不明，周凡與李九月趕回了儀鸞司府，在司府準備的單個房間中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才走了出來。

　　儀鸞司府又變得亂糟糟的，小吏、力士、符師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

　　周凡與李九月連忙過去幫忙，只是過了一小會，就有小吏過來尋周凡，說燕大人他們有請。

　　周凡很快就進入了集議室。

　　集議室裡面黃葉老道以及三位四安使都在。

　　燕歸來讓周凡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後，他才沉聲道：「現在核實情況，首先誰知道音規麼分身是誰獻祭召喚出來的？」

　　事發突然，燕歸來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就出現了音規麼？

　　難道那個面具人勢力已經強大到就連不可知級怪譎的分身都能隨意召喚的地步嗎？

　　這個問題也是黃葉老道、奧公公還有周凡想知道的。

　　儀鸞司已經派出人手去調查情況了，估計要等會才能知道，燕歸來也只是隨口問問，房內未必有人知道實情。

　　「是淨雲做的。」圓惠卻聲音有些沙啞回答。

　　「淨雲？」燕歸來、奧公公還有周凡皆是滿臉愕然抬起頭看向圓惠。

　　「誰是淨雲？」黃葉老道微微一愣。

　　他來天涼城才幾天時間，不認得淨雲很正常，但燕歸來、奧公公還有周凡都是知道淨雲的。

　　圓惠沉默了一下，就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不過淨雲臨死前說的一些奇怪話語，他還是隱瞞了下來。

　　聽完後滿室皆靜。

　　奧公公以懷疑的眼神看向圓惠，這大佛寺與小佛寺早已經水火不容，他有些懷疑圓惠是在誣陷小佛寺。

　　只是奧公公又心想圓惠就算再瘋狂，也不可能為了誣陷淨雲誣陷小佛寺，而獻祭召喚出音規麼分身。

　　「圓惠法師，這事屬實嗎？」黃葉老道臉色嚴肅再次問。

　　黃葉老道在明白淨雲的身份後，他也有些忌憚，害怕捲入了小佛寺與大佛寺的爭鬥中。

　　「出家人不打誑語，這是貧僧親眼所見。」圓惠臉色平靜，「要是有需要，我也可以以我的佛心起誓，證實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黃葉老道與燕歸來對望一眼，圓惠敢以佛心起誓，那這事真的是淨雲做的。

　　「淨雲他瘋了不成？他為什麼連自己的命都捨得獻祭出去，殺死天涼城的所有人對他有什麼好處？」奧公公吞嚥了一下口水問。

第379章 懷疑

　　奧公公的疑問，也正是周凡他們心中的疑問。

　　面對奧公公的疑問，圓惠垂首看著自己的雙手，他沒有回答。

　　「夠了，既然是小佛寺淨雲所為，我們只需要如實向上匯報。」黃葉老道眉頭微皺，至於出於什麼動機，那是上面應該頭痛的事情，他不想理會。

　　這事牽涉小佛寺，比他想的還要複雜。

　　「不過事關重大，我們匯報前，需要圓惠法師用自己的佛心起誓自證一下，沒問題吧？」黃葉老道又看向圓惠問。

　　佛心起誓，要是圓惠說的話是假的，那他的佛心就會產生裂痕，這對一個僧人來說，也就等於被判了死刑。

　　圓惠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商討的事情卻是圍繞著音規麼分身為什麼會消失來展開。

　　周凡在一旁默默聽著，當時所有人都成了無法動彈的人紙鷂，兩眼的視野受到了限制。

　　所以沒有人知道是周凡做的，就算有部分人看到了周凡掙脫了詛咒，在上空踩著人紙鷂的背跑動，也無法證實是他做的。

　　殺死音規麼分身這個功勞很大，但是周凡卻不敢承認。

　　因為要是讓人知道他一個小小武者手中掌握著能殺死音規麼分身的東西，會惹來很多的麻煩。

　　即使那雲陰釘已經沒有了，但總是有些人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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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正一個人獨自走在尺道上，他一邊走著一邊抹著眼淚。

　　他時不時回頭淚眼模糊看著早已經無法看得見的天涼城方向。

　　「師父……師父……死了。」了正想起師父對他千叮萬囑的那些話，又抹去眼淚，無論如何他都要完成師父的遺願。

　　了正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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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的天穹永遠是青紅相間，偶爾是青色的雲氣夾雜在血色的天幕，偶爾又是血雲摻雜在青色的天幕之中，絢麗多變。

　　在蒼穹之下，是盤踞小世界大半區域的怪譎，因為實在太大了，大到除非站在這世界最高的山巔也無法一覽它的全貌，唯有在天穹的最高處俯瞰下來，才能清晰看到它的形狀。

　　它的身體覆蓋著血色的捲鬚，在那密集怪異捲鬚的縫隙中，可以看見凹凸不平好似小山的青色皮肉。

　　巨大的三角頭顱正張開巨口。

　　螞蟻狀的細線緩緩踏入它那好似深淵的巨口之中。

　　若是視角迅速下降，就可以看到那如螞蟻般的細線是由人組成的隊伍。

　　人們機械般排隊進入巨口之中。

　　直至過了很久很久的一段時間，巨口中的人達到了一個龐大的數量後，它才會閉上巨口，緩緩咀嚼吞嚥起來。

　　徹底消化後，巨口才又再度懶洋洋張開，排隊的人又繼續進入巨口之內，成為它的糧食。

　　它三角頭顱中心凹陷處有著一道巨大的縫隙，這是它閉合上的眼。

　　就在這時，縫隙緩緩顫抖了一下，似乎要睜開。

　　在它的頭顱頂部有著特殊的建築群，眼瞼的顫動，使得上方就似起了十級地震般，屋子都坍塌了下來。

　　坍塌的房屋露出了一群身穿血衣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他們滿是恐懼跪拜了下來，人群最前方跪著一個青年男子，他聲音顫抖：「偉大至高無上的音規麼大人，何事惹你生氣了？」

　　音規麼散出了一道音波，音波傳入了青年男子的神魂內，使得他的身體皮膜有著血液滲出，他渾身鮮血淋淋，卻是繼續低頭謙卑道：「有人不敬殺了大人的分身，那就由我們去替大人殺了他。」

　　身穿血衣的人們頭顱低垂，等待著音規麼大人的回應。

　　又是一道音波傳來，青年男子臉色微微發白，不過他很快站立了起來。

　　他站立起來，身後那群身穿血衣的人也連忙跟著站了起來，他們看著青年男子，詢問音規麼大人給出了什麼樣的命令？

　　青年臉色臉色有些複雜，不過還是輕聲道：「大人說那裡距此處太遠，要是不借助力量，靠自己降臨下去報復，得不償失，所以此事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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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議室裡面儀鸞司府眾人只是商討一會，就散開各自忙碌去了。

　　圓惠將手上的事情交給幕僚，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坐在榻上的他緩緩回想著今天淨雲說過的所有話。

　　很快他臉上露出了惘然之色。

　　他不由自主想起小時候在寺廟裡長大的那些往事，他與師兄弟們在般若林裡嬉鬧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他本來早已經不想回想這些往事，那是因為他八歲那年凜冬，寺廟遭到了強大怪譎入侵，後來怪譎被殺死，只是有一個師兄、兩個師弟在那次事件中不幸中了譎毒死去。

　　那個冬天就成了他小時候最痛苦的記憶，讓他不願意再回想。

　　現在想來，那兩個師弟中與他關係最好的圓化師弟，要是沒死，也應該與他又或者說與那淨雲一般大了。

　　圓惠眼露痛苦，他的額頭滲出了汗水，他閉上雙目不願再想下去。

　　只是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又豈由得他不去想？

　　天涼城的損失很快就統計出來，此次音規麼被淨雲獻祭召喚出來，即使時間極短也使得天涼城死了四千五百餘人。

　　儀鸞司府因為武者體質比較強的原因，一個武者都沒有死，但是死去的那些普通人，還是讓燕歸來與奧公公等人極為憤怒。

　　「不管此事出於什麼原因，那淨雲終究是小佛寺的人，這事咱家必定要參那小佛寺一本。」奧公公尖聲說。

　　他的臉色黑如鍋底，天涼城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接連有人死去，人口銳減得這麼厲害，今年的政績肯定是洛水鄉十二里之中墊背的。

　　這樣一來，他與皇宮的距離就更遠了。

　　燕歸來難得地認同奧公公的說法，要不是那音規麼不知何緣故突然退去，天涼城所有人都得死。

　　那可是九萬多的人命！

　　燕歸來將此事詳細寫了下來，讓人帶去了洛水鄉儀鸞司。

　　至於奧公公則是走朝廷的路線，將此事報了上去。

　　很快音規麼一事就被大魏皇朝的各個機構拆開通過特殊的渠道一級級快速上遞。

　　沒有多久，發生在偏僻的蠻南地域天涼城的音規麼襲擊事件，因為背後有著大小兩佛寺的身影，漸漸有著風.波在大魏皇朝醞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