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分道揚鑣（4800字！）
就這樣，一次規模浩大的搬遷活動，在尼克斯星正式上演。
這位蜥蜴首領從「未來號」下來的時候，精神微微有點恍惚。時間過於緊迫，他並沒有正式參觀這一艘規模巨大的母艦。但是，根據自己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已經可以估計它的體積以及長度。
它太大了，大的難以想像！光是這種龐大，就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這還只是冰山一角！」
當然了，越壓迫，這只蜥蜴越是不想去反抗。
「把所有人口載走，確實不是一件難事……」蜥蜴首領將一些疑惑隱藏在了心底裡，暗暗嘆了一口氣。
下定這個決心，其實並不容易。
他下飛船的第一時間，就召集了所有的高級官員，並向地下基地普通民眾，發表了一次重要講話。
「……我們經歷了苦難，經受了貧窮，我們身陷黑暗，不知道最終的光明究竟在哪裡……現實很殘酷，但我們必須要面對。」
「很遺憾的是，我們所有的計畫，幾乎都失敗了……前途黯淡或是光明，我們並不知道。」
「苦難從三百年前，一直伴隨到了現在。敵人很強，強大地讓我們感到深淵般的絕望。他們是一個真正的星際文明，說一句實話，我們連他們的萬分之一力量都沒有……」他的聲音莊重而又滄桑。
「但是，我們並不會放棄！我們期待更加美好的生活，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血海深仇，承擔著文明延續下來的重任。我們戰戰兢兢，忍辱負重地躲藏在這裡，默默地發展科技，教育我們的下一代，我們相信一切會好起來……可是，到底怎麼樣，誰知道呢？」
底下的蜥蜴群眾鴉雀無聲。這些民眾一臉茫然地看著電視上的影像。這樣的激勵，一開始還有一些效果，還能讓大家燃起一份希望。但到了後來，已經是一種麻木。
未來會不會好起來，誰也不知道，只能姑且這樣認為吧……甚至，這一次的首領發言，也是帶了一絲沮喪，並不像以前那樣，全部都是激勵。
說到這裡，蜥蜴首領頓了頓，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這裡，我要宣佈一個消息，一個能夠讓所有人都解脫的消息！」
「啟迪者……已經來到了這顆星球！」
「他們會帶領我們，離開這裡！」
「啟迪者，已經來到了這裡！」
這下，空氣突然凝滯，緊接著……
如一顆重磅炸彈丟進了水裡，然後轟然炸開！引發的巨大波瀾差點把整個基地都掀翻！
「啟迪者？！」
「真的假的？」
「不會是騙我們吧？」暴動的民眾一開始並不相信。
但屏幕上已經開始播放新人類文明提供的錄像，巨大的聲音，又將所有的喧嘩聲全都蓋了下去。
「啟迪者的飛船，就在地表停靠著！」蜥蜴首領再次說了一句：「就在外邊！地表！」
當身處絕望，心中心心想念的願望成真時，這些蜥蜴群眾又有點兒不相信了，他們害怕那是一場鏡花水月。
但眼前的一張張照片以及影像，又說明了這並不是一場夢。
各種吵鬧以及喧嘩就如同排山倒海的浪潮，就連全副武裝的士兵都沒有辦法按捺下。瘋狂的蜥蜴群眾，差點衝進政府辦公室，當面質問首領。還有一些蜥蜴想要衝到地表，觀看新人類的飛船。
當然了，地表基地門口的新人類飛船，可是真真實實存在著的！又有蜥蜴遠遠地瞥了一眼，就被士兵給擋了回去。
整個鬧劇，總共持續了半天的時間，沸騰的民眾才漸漸安靜下來。
基地中的許多狂信徒，已經信任了首領的說法，願意跟隨「啟迪者」離開。反正這已經是最後的救命稻草了，無論怎麼樣，還能比現實更加糟糕嗎？
但也有一部分的蜥蜴，根本就不相信首領亞力克斯以及「啟迪者」的說法。有懷疑的，也有批評的。
甚至還有一些民眾，懷疑首領亞力克斯是不是已經背叛了整個文明？
這些飛船……說不定就是安泰克文明的！
甚至……許多蜥蜴人，因為各種原因，根本不願意離去。包括捨不得星球上的各種財產，思念故鄉的，性格固執等等，各種什麼樣的原因都有。
這種事的發生，其實也很正常，這麼多人口，形形色色。地球上還有這麼多釘子戶，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了。就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離開自己的母星，能夠接受的蜥蜴還是非常少的。
這可是要離開自己的母星啊！
母星！
這些釘子戶，也讓蜥蜴首領傷透了腦筋。
整個主基地鬧得不可開交，甚至這些消息，已經流傳到了相互聯通的附基地。
「你怎麼知道這個啟迪者是真的還是假的？光靠外表嗎？這種偽造的手段多了去了！」
「你怎麼知道他們有沒有安好心，有沒有別樣的企圖？你就這樣把整個文明交了出去？」另外一位小型基地的主要領導，直接質疑起了蜥蜴首領亞力克斯的意圖，甚至在電話對面破口大罵。
「我……」
蜥蜴首領啞口無言，過了半天，才沉悶地回答道：「你以為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我承認，這是一次賭博！」
「但也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讓我們的民眾登上飛船，會發生什麼，確實未知，我們看不清自己的未來。但你想想，我們這些低級文明的人口到底有什麼用？拿來吃？當做食物？當做寵物？別開玩笑了……我們最大的用處，就是貢獻自己的知識以及力量！」
「安泰克文明為什麼抓人口，沒有把我們屠殺殆盡？還不是要建設飛船！」
「我們只要顯露出自己的價值……」
「反正，我不同意！」那位小型基地的負責人大罵道：「你這種舉動，出賣了整個文明的自由，是文明的罪人！是另外一種叛徒行為！」
蜥蜴首領冷冷地說道：「我是罪人？我是叛徒？」
「但是啟迪者是我們的恩人，和安泰克文明的強行抓捕是完全不同的性質。如果沒有他們，我們還是一群原始的、待在火山口裡的蜥蜴！只要民眾能夠更好的生存下去，我不介意投靠！」
「自由，自由算什麼？你知道自由的定義嗎？整個文明能夠漫遊整個銀河，還不算自由？待在這顆星球，過暗無天日的日子，難道就是自由？！」
「茫茫宇宙，這麼多的文明，有幾個能夠邁過大過濾器？低級文明不知道有多少，比我們聰明的也數不勝數，你以為你的自由很值錢嗎？！」
「待在這裡，我們躲著、藏著，如同爬蟲一樣，難道能夠反抗下一波的抓捕？好，就算你躲過吧，什麼時候能夠追趕上安泰克文明？！趕不上的，不要這麼幼稚了！」
「我們就算沒有滅絕，也只會慢慢地遺忘！將所有的仇恨全部遺忘！」
聽到蜥蜴首領劈頭蓋臉的咆哮，電話對面一片沉默，無從反駁。
夢想總是會敗給現實，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
蜥蜴首領的行為，實際上是對現實的一種妥協。哪個文明的領袖，願意心甘情願地將自己文明的命運，交到其他人的手上。
但不能否認，這種妥協、這一次的賭博，如果賭贏了，對大多數民眾來說，很可能比現在幸福得多。
「是啊……會遺忘。」電話對面的蜥蜴喃喃自語，苦笑著。
就算他們僥倖存活，沒有被抓走，過了幾百年，幾千年，甚至萬年，老一代的死去了，這些東西都變成了歷史，誰還願意為了幾千年前的大屠殺而打生打死的？
復仇？
簡直就是一句笑話！
土著蜥蜴文明，能不能邁過大過濾器，還是一個問題！就算現在被仇恨激勵著，眾志成城，但只要幾百年過去，仇恨必然會淡忘。
誰還記得先輩們的雄心壯志？
電話對面的蜥蜴低低地說道：「我……還是不願意。這是我們土生土長的家鄉，我不會離開這裡……不會！許許多多的鄉親也不願意離開，我會一直守護他們。啟迪者是啟迪者，我們是我們，不一樣的。」
雙方沉默了幾分鐘。
「那好……也好！」蜥蜴首領重重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這種極端複雜的情緒，讓他整個身體發軟。
難道堅持自己就是偉大？對現實妥協就是渺小？
他不知道。
過了半晌，他才發聲道：「派裡，那麼這樣吧……願意跟隨啟迪者的，就跟著我上去。願意留下來的，就交給你了……」
「我希望你們，能夠躲好、發展好，能夠承擔起文明延續的重任，能夠邁過大過濾器，不因為能源的耗盡而滅亡。」
「我們選擇的，是兩條路，無論哪一條都是前途未卜。但只要有一條成功了，我們的文明，還是能夠傳承下去……雖然因為選擇，我們或許已經不是同一個文明了。」
「所有的科學技術，我會拷貝一份給你，希望你們能夠重新燃起文明的火焰，以及……」
「活下去！」
電話對面，也是沉默著，沉默著。
忽然間，又隱隱傳來了一隻小蜥蜴人的嚎啕大哭，這種生長期的蜥蜴，對於食物的需求是相當旺盛的。物資的貧乏，再加上母親慌亂的安撫聲，讓所有人都感覺心中堵得慌，一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情緒悶在心裡，發酵著……
做出了這一番選擇，蜥蜴首領感受到了濃濃的苦澀以及無奈。
為什麼……會遇到這麼多的磨難？為什麼會遇到這麼強大的敵人？為什麼同胞都開始背叛？
為什麼？
為什麼？
或許不僅僅是他，幾乎所有的知情蜥蜴都要做出最終抉擇：是留在這裡，還是上飛船。
困難，糾結，痛苦……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希望」竟然也如此痛苦。
這種緊張的遷移工作，持續了整整一個星期。時間有限，新人類還有更加重要的事請要做，沒有辦法在這裡長久的待下去……
7天，這麼短的時間，蜥蜴人很難做出最終選擇，但他們必須要做。
跟著外星人走，意味著明天的未知；待在這裡，至少環境很熟悉，勉強能夠生存，但明天黑暗還是光明，也是未知……
實際上，距離「啟迪者」的離開已經很長很長的時間，他們這一代人，根本沒有經歷那一段歲月，只在歷史中學習過。許多狂信徒心心唸唸的救命稻草，真正展現在眼前的時候，敢去抓的蜥蜴，依舊不是很多。
痛苦的掙扎總共持續了五六天的時間，前幾天只有一些「神」的狂信徒，快快樂樂地登上了飛船。
到後面幾天，當上飛船的人越來越多時，蜥蜴們開始忍不住了，時間節點的臨近，他們開始拖家帶口地報名。至少，家人能夠在一起，領袖也能在一起，總是能夠帶來一定溫暖。
這其實是一種茫然的群體效應，就如同災難發生時，許多人會下意識地往人多的地方跑一樣，即使人多的地方不一定安全。
留在這裡，明天是灰色的，也是艱難的。登上飛船，至少多了一絲希望，不是嗎？
說起來也有點好笑，當做出決定後，許多蜥蜴人的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他們開始攜帶大量的食物，甚至想要將自己的某些財產給帶上飛船，譬如說某些金銀財寶，某些可以養殖的植物等等。
還有一些工程師，甚至想要將自己心愛的機械設備搬遷上來！
「這是從安泰克文明，好不容易竊取過來的電磁動力甲科技！我們花費幾十年改進出來的機床……」一頭蜥蜴面紅耳赤，大聲地吵鬧著。
他認為這門技術簡直就是神乎其技，就算是啟迪者也不一定能夠比得過。
「如果不讓它上，我就不去了！」
面對這種執拗的高級人才，蜥蜴人首領也是頭疼地厲害，只能向未來號的指揮部報告了相關情況。說這些工程師，是他們文明的精英云云，如果不上去實在是有點可惜。
幾位負責的領導簡直感到好笑，這種動力甲技術，好吧，他們已經看到了。差不多是好幾代前的產品……
怎麼說呢，這只蜥蜴的想法是很好的，只是由於整個時代的侷限性，行為看起來非常滑稽。就如同「萊特兄弟」在波音747面前吹噓他們家的木頭飛機一樣。
「把技術帶上來就可以了！機械設備就存留給還待在這裡的人吧……利用飛船，攜帶一些大質量的機械，實在是太浪費了。」
「每個人允許攜帶五千克的物資，其餘的不行。還有一些計算機存儲設備允許攜帶。其他的就不要帶了。」
「機械設備，存留給還待在這裡的人」這句話，直接讓這位工程師閉上了嘴巴。
是啊，他們這些高素質人口都要走了，把設備留給待在這裡的蜥蜴，確實是應該的。
「唉，不能太自私啊，走吧，走吧。有知識就夠了，財產全部是身外之物……全都留給其他人吧。」
「走吧，走吧。」
最後的一天，蜥蜴們開始相互告別，整個尼克斯星瀰漫著離別的悲慘情緒。
他們哭著……哭著……道別著……道別著……
很多蜥蜴再次走上了，十幾年沒有上來過的地表，沒想到卻是這種方式……
是與母星訣別的方式！
有的蜥蜴臨時改變了注意，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又有的帶著決絕，毅然登上了飛船……
可能是……
永遠的，分道揚鑣！
一星期的時間，整個人口的遷移工作終於完成，想上來的已經上來了，不願意的釘子戶，估計再說服一個月也不會上來……新人類不會再等待了。
「報告艦長，總共登陸飛船的蜥蜴人口有963356人，請指示！」軍方專門負責這一塊的領導人，交出了最終的答卷。
「只有96萬嗎？」於易峰摸了摸下巴，這個數字並沒有達到他心中的預期。「其他躲起來的蜥蜴人，一個也沒有找到？」
「找到了部分，但是許多蜥蜴並不願意上飛船。」
就在這個時候，蜥蜴首領亞力克斯也上來了，走到這一步，他有點誠惶誠恐地看著於易峰。
不知道……他們面臨的最終命運是什麼。
於易峰長長嘆了一口氣，「那就先這樣吧，這些人口不願意也沒有辦法，強扭的瓜不甜。金屬星球上還有大批的蜥蜴等待著我們去拯救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