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飛越三十年 作者:大茶碗(連載中)

 
Babcorn 2019-8-26 20:34: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90 23010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6 21:08
第50章 藏寶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被鳥聲吵醒,一縷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有些微微的暖意,晨風從窗外吹進來,帶來微涼的清新。

樓裡外到處都是大人小孩的說話聲。

李一鳴還聽到了大黃歡快的叫喚,昨天晚上它接受了李一鳴的禮物,那些骨頭。

空氣中滿滿幸福的味道,早飯的香氣。

一股濃濃的肉香飄來。

身子還有些慵懶,李一鳴用力抻著身子,發出舒服的哼哼聲,痠痛感覺充滿全身。

沒過一會,遠處傳來一段音樂,是縣廣播站在放早間新聞,一段音樂放過之後,馬上就是一段鏗鏘有力的新聞和報紙摘要。

這就是現在人們普遍的接受信息的方式,廣播,當然還有報紙和雜誌,現在大家都特別想要一個三用機,可以放磁帶可以錄音還可以聽廣播。

我一定要建一個三用機廠,不讓能曰本人把這些錢都賺去。

磁帶生產成本是多少錢來著?一塊?

現在內地賣多少錢?好像有的得三十多?

太可怕了!

磁帶的專利要向美國的3M公司買,曰本好像也有,還是要錢,建廠也要很多錢,錢錢錢!!!

國家都缺錢,更別說李一鳴了。

但李一鳴昨天還真看到了一些有用的內容。

這讓他興奮異常。

......

李一鳴坐起身,床板發出咯吱的響動。

門開了,李建國探進頭:「起來了?我買了包子,肉湯也可以喝!」

看看鬧鐘已經過了六點半。

李一鳴下床去洗臉,伸開手抻了抻,用力跳了幾下。

洗好之後回來,香氣已經散到全樓,估計已經引起不少人的公憤,幾個鄰居笑著問李建國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大早就煮肉湯?

李建國哈哈一笑,說是給兒子長身子補鈣。

等鄰居們都去上班了,李一鳴遞過一張紙,紙上有字:「我在故事裡看到,有一個地方有金條。」

李建國瞪大眼睛,看著李一鳴認真地點頭表示沒錯。

「哪?」李建國輕聲問。

「省裡地圖…」李一鳴起來翻出地圖,在上面指了個地方,在紙上寫著,「這裡,有個廟,廟裡有個破佛像,下面有金條,裝在底部,一敲就可以拿出來,好像有十根,大黃魚。」

「大黃魚…」李建國當然知道什麼是大黃魚。

「一根312.5克,現在一克好像七八十塊,要賣給銀行,至少可以二十五萬!」李一鳴的表情彷彿在說「我其實沒那麼衝動」。

李建國倒抽了口涼氣。

十根,那就是六斤多重了。

「爸,回頭可能要帶去香江,不能全賣給銀行,不然我們到那邊也沒錢用,那邊用的是港幣的。」

對於兒子彷彿百曉生一樣的話李建國已經麻木了,不過他想到的是另一個問題:「你地圖這麼一點,知道地方差多遠麼?」

李一鳴愣了一下,看看地圖,有點發愁:「好像是說有兩棵榕樹。」

李建國搖頭:「那裡到處都是榕樹,有沒有別的?」

「有條小河,就在河邊,河邊有路……」

「那就到時候去找一找。」李建國看著地圖,撫著下巴深思。

「對了爸,好像地下的東西都歸國家。不過這個不是在地下,在地上的。」

李建國點點頭沒說話,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爸,你也打聽下個人賣黃金給銀行要不要帶什麼東西,我們可以賣一條,這錢就夠用了!」

李建國點點頭。

這事確實要提前打聽好,誰知道銀行有什麼規定,搞不好還要帶著戶口本才能賣呢!

「對了爸,現在那種兩塊錢以後特別值錢。」李一鳴還想起件有趣的事。

「嗯?」

「就是兩塊錢,上面印車工的,過兩年這個錢就不印了,以後會變得很值錢,一張兩塊的留上二十年就可以賣兩千塊,特別是整包的連號品相還好。」

「一包多少錢?」

「好像是兩千還是兩萬,一百張算一扎是兩百,十扎一捆,一包十捆可能是兩萬吧!這個只有銀行才有,我那稿費下來估計都是散的。」

李建國將信將疑:「兩塊能變兩千塊?」

「因為印得少啊!以後大家都喜歡搞收藏,現在的很多古董大家都覺得沒用,但等個十年,就很值錢,等二十年三十年,那簡直都是天價,有的一件就可以換一套房子!」

李建國若有所思:「那不是什麼都不做,只要把東西收好就可以了?」

「嗯,平時也得提醒下大家,老東西要收好,別丟,也別賣。」

「現在誰會丟。」李建國不以為然。

「會有人來收的,說不定一兩毛就給孩子老人賣掉了。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丟掉了什麼,幾十年後,想起來也只能是後悔。」李一鳴小聲說道。

「呃...我知道了。那你是不是也想寫到書裡?」李建國悄聲問道。

「沒想好,這個其實倒不是最重要的,要寫也是放在第二冊。」李一鳴心裡自有打算。

「先吃吧!」

……

今天一天李一鳴也沒出去,他要把昨天想好的《喵喵小店》寫完,另外,如果還有時間,就得把《藍星村》重新抄一遍,之前也改了一些錯誤的地方。

至於李建國,他帶著一些稿件去單位抄寫,採購員不出差,那基本上就沒什麼正事可以做。

這一天的時間就過得特別快了。

早上中午和下午,小夥伴們還會特意經過李一鳴的家打個招呼,中午放學和下午放學時,葉冰還帶來了她抄寫的筆記。

依舊是字跡工整卷面整潔。

李一鳴抄寫筆記看課本的時候,葉冰托著下巴,安靜地看著,有時會低聲解釋一下內容。

「一鳴,你是不是去找一本童話書?」葉冰藉著李一鳴停頓擦汗地時候輕聲問道。

李一鳴微愣了下,點點頭。

「聽說很有用的?」

「是的。」

......

另外三個人就無聊地坐在床邊,翻書看報說著學校裡外的見聞。

「一鳴這樣也挺好的,又不用坐在教室裡,那麼熱。」劉大平居然帶著羨慕的口氣跟江南說道。

「是啊,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看小人書就看,還可以喝水。」江南越說越起勁,看樣子他也想在家裡自習了。

「就是下課的時候沒你在有點沒意思。」葉開大咧咧地說道,「我們要上體育課學打籃球,聽說是數學陳老師帶我們上。」

「不是的,我聽說陳老師本來就是體育老師,又帶我們數學。」

李一鳴愣了一下,扭頭看看小夥伴們:「上學期不是啊?」

「上學期的體育劉老師其實也教初三物理的。」

「哦...」李一鳴有些恍然,「果然是這樣!」

「什麼是這樣?」

「就是體育老師很厲害,體育很重要,知識老了也可以學,身體卻要從小打好基礎,對了,你們記住,不要太早做大強度的力量訓練啊!那樣長不高的!」

李一鳴趕緊把自己知道的一些知識告訴小夥伴們。

…...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6 21:09
第51章 送別

清晨五點,李建國把兒子推醒:「起來吃早飯,一會就要走了。」

這次去榕城不是坐長途汽車,而是供銷社單位的車子,早出發早到達。

要出遠門的感覺讓李一鳴無比興奮,趕緊翻身起床,洗臉刷牙,早飯是蔥花湯麵,裡頭有四個雞蛋,吃完又是一身汗。

門窗關好下樓。

李建國提著單位發的工作包,漆黑的人造革面上大大的上和海兩個白色字和拼音,裡頭裝著兒子的書稿,那些已經封好的信封。

李一鳴背著書包,書包裡裝著課本紙筆,還有另一份書稿。

父子倆一人挎個軍用水壺,壺裡灌著解暑的草茶,噔噔噔地下了樓。

來到大院裡,夏天天亮得早,人也起得早,院子裡已經有了生氣。

看到李一鳴,院口那條大黃狗迎了上來,尾巴歡快地搖動著。

大黃搖著尾巴繞著他轉著圈,昨天晚上,李一鳴把啃得乾淨的肉骨頭全都放到院子一角給它吃,估計夠它把玩半個月的。

李一鳴站住,俯身摸著它的頭:「大黃,記住哦,你不是土狗,你是中華田園犬啊!」

大黃狗眯著眼仰著頭,用鼻子輕輕頂著他的手掌,水汪汪的眼睛又黑又亮。

李一鳴站起來,看看遠方的天空,今天會是個好天氣,因為朝霞很美麗地鋪展在天邊,下完雨大家就不會那麼熱了。

「我帶著自行車去,」李建國對李一鳴說,「回頭咱們騎著車去也比較方便。」

李一鳴點點頭,先走出院門,在路邊等著車子。

前面轟轟響,一輛解放開過來,李一鳴認得這是供銷社的司機程叔叔,名字叫什麼就不知道了,是愛國還是建軍?反正是這兩個中的一個。

「愛國!」

李建國笑著打了個招呼,司機和採購員都是這年頭比較吃香的職業,經常跑外面,路子野,認得人也多,收入也相對高不少。

李一鳴認真記下,現在開始他可不是以前那種可以躲起來讀書的孩子,連人名字都不記得那叫情商低。

「程叔叔!」李一鳴也笑著問候,「您吃過早飯了麼?」

李建國很滿意:「要不要前面吃點?」

供銷社前面還真有一家麵店,做的就是清湯麵。

程愛國搖頭:「吃過了,你們呢?」

李建國遞上支菸:「剛才墊了點面。」

「那咱們就早點走,到了再吃點。」

「幾點能到?」

「九點十點吧!看路況。上週路被衝斷了好幾處,才挖開一小半。」

程愛國搭著窗子點火,車子發出轟轟的聲響:「你程叔技術可是川藏線練出來的,不過要是山上有石頭砸路上就不好說了。要不就算是發動機壞了咱也能修修跑百十里!」

還真不是吹牛,這年頭的駕駛員可不是後來的那種,沒有到處的加油站,沒有修車鋪,駕駛員必須得會修車。

「等下我自行車放車後面。」李建國推著自己的自行車出來,提放到後斗裡,再拿著條繩子給綁上,不然一路非得給折騰壞了不可。

帶著李一鳴坐上駕駛室。

李一鳴擠得難受:「爸,我想坐後面吧!」

雖然現在還有點涼,但比擠在副駕駛座強多了,程愛國和李建國倆都是大塊頭。

「行吧。」

李一鳴推門下車。

「一鳴,你在後面看著點,別讓人扒車子!有人你就大聲叫!」程愛國對著後面吼了一聲。

這年頭路上扒車子偷貨的不少,司機都往往會帶個押車的,有時候過一些村子的時候還要加快車速,不然後面裝的貨都給你清光。

等著李一鳴抓著欄杆上了後面,找了個箱子坐下,左右都靠著麻袋。

車後斗裡面裝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年頭就是這樣,車不放空,去要帶點東西,回來也要帶,駕駛員往往就是第一批倒爺,這都是時代造就的,而他們往往也是第一批富起來的群體。

這次供銷社裡要送去榕城的東西不少,都是當地收上來的土產,中間還有一些私人要帶去的東西。

車子開出不遠,就是物資局的家屬樓。

老舊的樓房,刷著標語的院牆,鏽蝕的鐵門開著,門邊種著兩棵樟樹,樹蔭罩過整個大門。

李一鳴看到一個瘦瘦的女孩從那院子裡出來,藍色碎花布的裙子,白色的襯衫很是顯眼,是葉冰。

怎麼這麼早,李一鳴站起來招了招手叫道:「葉冰!」

葉冰抬起頭,看到站在解放貨車上的男孩朝自己笑著招手。

「一鳴!」

她也叫了一聲,然後跟著車小跑起來。

李一鳴叫道:「程叔叔車子停一下。」

車子緩緩停下,但也開出了幾十米。

葉冰小步跑上來,跑得很急。

李建國探出身子叫道:「葉冰,不要跑。」

「建國叔。」葉冰打了個招呼。

「一鳴,你...現在就走了麼?」她站在車邊,仰著頭,帶著喘氣問道。

「我跟我爸去省城,要早點出發。」李一鳴扶著欄杆說道,「你怎麼這麼早出門?」

「這個要送給你!」葉冰拿著一個東西要遞給李一鳴,但差了一點,是一個長條的紙盒。

她踮起腳,李一鳴扶著欄杆,伸長手臂接了過來。

上面的字給李一鳴熟悉的感覺,是海上牌口琴。

「你什麼時候回來?」葉冰仰著頭關心地問道。

「......」李一鳴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回答,終於只是搖頭,「我不知道....」

看著葉冰有些失望的臉,李一鳴突然笑了笑:「我會回來的!」

他舉起手,捏著拳頭:「帶著那本童話書回來送給你!」

「那祝你一路順風!」葉冰退後了兩步,舉手揮別,纖細的手臂像是帶著藍花的白色枝條,在晨風中微動著,臉上擔心換成了一抹開心的笑容。

「一鳴,再見!」

「再見!」

駕駛室裡,程愛國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笑著對著李建國說了聲:「你家一鳴還挺招人喜歡的。那是誰家的閨女?」

李建國笑了一下,看著窗外:「小孩子嘛,不懂什麼的。」

車子繼續前進,李一鳴扶著欄杆,拿著禮物的手在半空中也使勁地揮著。

直到很遠很遠,他一次次回首,都還看到葉冰站在路邊往這個方向看。

車行漸遠,繞過路口,終於,看不見了…...

朝陽映照下的街景,搖曳在風中的樹叢,已經成為青春的背景。那些是不會隨著時間逝去的回憶。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6 21:09
第52章 在路上

縣城很小,車子幾個轉彎就出了城區,公路邊上的房子越發稀疏破舊,路邊下面是河,河邊是田和菜地,被水淹過的一片狼籍。

李一鳴從紙盒裡抽出口琴,上面還包著一條手絹,看得出來這並不是新買的,應該是葉叔買給葉冰的禮物。

在車後斗裡吹口琴應該是很浪漫的事,但如果這車子抖個不停,聲音又響又吵,那完全就是相反的感覺了。

李一鳴只吹了幾句就把口琴收進包裡,整個人蜷坐在車角躲著風。

身子縮在車裡,因為貼著車體,他只感覺車抖得厲害,自己左右晃著,有種想吐的感覺,他幾乎要暈車了,他重新站起,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帶來的溫暖稍稍褪去晨風的涼意。

「一鳴,有沒有事?」李建國探出頭叫道。

「沒有。」李一鳴大聲應道。

程愛國一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夾著煙搭在車窗上:「建國,帶一鳴辛苦吧?」

「他倒是聽話,我沒怎麼操過心。」李建國隨口應道。

「那怎麼聽說給學校退學了?」程愛國看了他一眼,「總得再念兩年吧?」

「你也知道了?」李建國愕然扭頭,苦笑嘆息,「傳得真快。」

「聽說是寫了什麼信去中央?說什麼美國人蘇聯人的國際大事,還說地震什麼的......」

「.....小孩子不懂事。」李建國有種叫不安的感覺開始強烈起來。

「也是,小孩子喜歡亂想,可能跟前段咱這受災有關...不過你平時得好好說下,想那麼多做什麼一個小毛孩子,......好好讀書,以後找個好單位討個好老婆,......」

程愛國嘴裡說著,一會拿過煙在嘴裡吸了一口。

李建國也不多說,只是抽著煙,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

「這幾年往中央寄信的可不少,要平反的要申冤的,要回城的,事多了,......」

「是啊,那都是個人的大事,也不知道中央啥時候能看得過來。」

「還有寄來寄去的連環信,什麼不信就死全家不寄十封也死一家......我就收到好幾封...不寄不行啊,誰特麼想死全家......」

「這年頭說自己有特異功能的人也多,你看看那些氣功大師,聽說能隔著瓶子把藥片拿出來,還有村裡頭......」

「一鳴這孩子我看著就覺得好,益華不在了,你也得好好看著點,別讓他做錯事!」

「嗯!」

…...

沈縣是山區,公路就繞著山修出去,轉著圈往外走,直線距離二十里地,開車反而要開六七十里。

山下就是河谷,黃濁的河水裡帶著各種漂浮物,颱風「到此一遊」時,大雨下了好多天,倒了很多老房子,橋也斷了好多,路邊的樹幾乎全放到。

李一鳴印象最深的就是門口的高壓線在大風的吹動下時常碰到一起,產生巨大的火花和聲音,停電的地方很多。政府招待所門前的幾棵榕樹歪在那裡,那就是10號颱風的傑作,李一鳴覺得它們不可能再挺立起來。

大自然實在是太可怕了,縣城裡離河最近的那條街的居民全部被撤到了山上,整條街都被泡進了水裡。

李一鳴半夜的時候只聽到窗外的風颳得窗子感覺要掉下來,但總算熬到了天亮,然後跟著大人們去幫助受災的居民搬東西或是送吃的。

那個時候,李建國人還在外地出差,他也回不來。

李一鳴一邊跟著救災一邊也在納悶,為什麼自己腦子裡這些書沒有一本提到這些颱風災害,彷彿這些事不存在一般。

這也是為什麼他被那個民警審問時無法自圓其說的原因。

盡信書不如無書,但真正無書又是不可能的,自己還是要能從這些書裡找出真正有價值的內容。

努力想著別的事分分心,似乎車子的顛簸也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有時他也會站起來,一是自己被顛得難受起來吹吹風,二是讓人看到車後面有人,省得真有人扒車上來麻煩。

他很不願意面對這樣的場景,心中的無奈和無力之外,還有更強烈的想法,就是想要如何改變這種狀況,窮,就是惡的溫床!

從窮到富,往往也夾雜著無數的原罪!

李一鳴看著山坡上站著的人從伏低勞作中抬起頭看著車子,神情木然。

……

車子在山路上打著轉前行,顛得人胃都要翻出來了。

李一鳴很緊張,有些擔心找不到那個廟,更擔心找到廟但找不到金條,還擔心自己整理出來的時間線有誤差。

就算作者說他是看了新聞然後重生前如何如何強記下來的,可真是這樣的麼?

所以他得做兩手準備,一方面,那些故事裡的內容有兩種,一種是作者自己寫的,可以看成是作者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的體現,另一種是作者抄的,抄哪裡的?

大概是網絡上,比如新聞,比如說別人的書裡……這些是作為作者表達三觀時的佐證。

但就是後面這個對於李一鳴更有價值,他費了很大的勁,才努力從這幾百個故事裡提煉出大致相同的一些時間點,這些時間點毫無疑問是對的,可能都是未來世界上發生的大事,所有穿越小說的作者都無法避開的事!

至於那些記錄中的彩票號碼,還有什麼比賽的奇蹟,都可能存疑啊!

所以,另一方面就是利用自己現在的知識庫,是知識,不是預見某個時間點,用這個來發展自己……

想著想著,雖然山路依然崎嶇,車子依然顛簸,但他好像已經沒有暈車的感覺了,反而被陽光夾著山風曬吹著很舒服。

邊上是一袋袋筍乾還有什麼竹簍子,靠著軟軟的,李一鳴看看那彎又硬的筍乾,是毛竹筍一切二然後蒸煮後曬乾的,他聽說過這玩意的做法,效率不高,製作要花很多時間,價格也高不上去。

不過有個故事裡提過,可以切片,再烘乾,這樣體積小很多,也方便食用,那就需要切片機。

如果沒有,那讓農民們自己切也是可以的,無非是費點勞力,再弄些好點的包裝,價格應該可以上得去,總比現在這樣看起來像乾柴好多了。

這事李一鳴記牢了,要跟李建國說一下。

被綁在欄杆上的自行車,隨著車子不停抖動,發出令人牙酸心痛的聲響。

這個年頭還是票證的時代,買自行車不但要錢,還要票,其實什麼都一樣,票就是另一種貨幣,代表你有買它的資格。

這輛車子已經買了兩年了,隨著父親上山下鄉,有時還帶著去出差,不要以為採購員出差就一定是坐公車,這個時候的道路並不發達,採購員很辛苦,像父親帶著自行車就是為了能在外面辦事效率高一點。

當然,回來的時候如果要坐長途車,就得把自行車綁在車頂上,李一鳴對比自己瞭解到幾十年後的情景,心裡很難受,真的要快點讓經濟發展起來。

「一鳴,你冷不冷?」李建國探頭朝後面叫了聲。

「不冷!」

後面傳來兒子大聲的回答。

程愛國笑了笑:「跟著你多跑點地方,長長見識,回頭讓他學個車,我看他性子挺硬的,......以後不會吃虧!」

「性子硬才吃虧。」李建國搖搖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6 21:09
第53章 田邊破廟

開了四個小時盤山路,總算是進了榕城。

上週的颱風榕城受災比較嚴重,現在還能看到街道上被吹折的樹枝還有地面黃色的泥水。

不少人正在努力修補著房屋,每年的颱風季會從六月持續到十月,如果現在沒有修好屋子,很多房子會在下一次颱風裡徹底垮掉。

李建國一路跟著程愛國聊天抽菸,其實心裡就有些打算,所以他直接讓程愛國先去那個村子那邊,為的就是先把兒子說的大黃魚找到。

他是從申城出來的,怎麼會不知道大黃魚有多麼值錢,可以說亂世只要有一根大黃魚,立刻就可以讓生活好起來。

「愛國,一會你開到那裡先等我一下,我跟一鳴進村裡送個東西就出來。」

李建國在兒子面前不說假話可不代表他不會說,採購員幾年當下來,人不成精也難了。

他準備讓程愛國等他一下,然後自己帶著兒子騎車去找,然後把東西拿回來,希望真有那個東西。

因為那不僅是一種證明,也是未來兒子事業的「第一桶金」。

「親戚?」

「不是,別人托送個信。」李建國隨口回答。

程愛國點點頭,這年頭這事太正常了,上山下鄉知青返城,加上打戰,還有現在的交通和通信條件,有時候就是靠著嗓門喊,靠著熟人帶。

李建國想著一根大黃魚好像就是一根手指,那還真不大,用著一鳴的書包也可以裝得下。

他那個人造革提包,除了李一鳴要寄的稿子,還裝著介紹信戶口本工作證,嗯,還有糧票和錢,毛巾和換洗的衣服。

看著差不多到了地方,李建國目光看著外面,注意兒子說的那條河。

廟在河邊,廟在河邊,是破廟,破就對了,這年頭不可能有廟是新的。

他有點擔心那個佛像早被人給毀了,但如果是鄉下,也可能不會,村民們對於這種神神道道的東西如果不是政府要求,絕對不會主動去砸的。

兒子說是佛像底部,敲開有洞,裡面是用布包著的……

李建國心想,能藏這麼些東西,肯定是大地主了,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爸!」李一鳴叫了一聲,他看到一個破爛的廟,在兩里多外,好像邊上有大樹,趕緊叫了父親一聲。

李建國也注意到了,不過車還在開著,他也不能讓程愛國現在停,那樣太怪了。

再開了一陣,李建國看看路已經不行了,就讓程愛國把車停下:「愛國,我帶著孩子過去找找人,你在這等我。對了,你得小心這車上的東西。」

程愛國點點頭,這年頭可亂了,車後面放的東西雖然不值什麼大錢,但有的人可不管這麼多,直接給你弄家裡,啥都要的。

車子停下,李建國把自行車拿下來,帶著李一鳴往前。

這鄉間的土路被這段時間雨水一泡,再太陽一曬,幾乎就沒法騎,不過李建國身量高大,力氣也大,帶著兒子生生從泥地裡騎出一條路來。

「很像那個廟。」李一鳴坐在後座上說。

「不遠。就不知道邊上有沒有人。」

「先過去!」

「附近沒有人,都在曬穀子呢!」李一鳴遠遠看去,田裡泥地裡夾雜著一些金色,那是被曬乾的稻梗。

陽光下,農民們正在把前段時間搶收的稻子拉到村部的水泥地上鋪開來曬,還有人在打穀子。

「唉...」李建國遠遠看過去,有些感慨,「這米不知道有沒有長實啊!」

李一鳴看過人打穀子,也被學校組織過去下田幹活,春季插秧,秋季收稻,每到八月就要準備的秋收,實際應該是叫夏收才對。

由於是丘陵地區,也由於是這個年代,種熟的稻子是必須在幾天之內靠人收割完。

如果在這段時間內天氣不理想,很有可能影響稻穀的飽滿度,或是引起黴變,一年的收成就會嚴重打折扣,靠天吃飯就是這個意思。

李一鳴還記得那天,所有人都是戴著草帽穿著長衣長褲,天氣炎熱,還沒等真正開始幹活,大家已經全身是汗了。

老師帶著整個年級同學來到一片要收割的稻田前。

田裡的水已經放幹了,只留下一片金燦燦長滿穀子的稻子立在田間。

在田邊,放著打穀子的斗和打穀機,還有裝穀子的大竹簍、扁擔。

準備下田的工具有割稻子的鐮刀,越鋒利的越好用,不但割得快,割下的稻子也整齊,打穀子的時候也會加快速度。

大家先是在老師的帶領下大聲朗誦了一遍「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在口號之後,是鄉親們熱烈的掌聲還有叫好聲,李一鳴還依稀記得那些被曬成臘色的皮膚和純樸笑臉。

幾個農民伯伯先做示範,給孩子們上課他們有些緊張,但農活卻是做熟了的。

缺少機械的中國,大多數的活都是用人力去堆的。簡單的動作,換來的是痠痛的腰背。

割穀子的時候,人必須先要深深地彎下腰,用左手緊握住一大把穀子的最下面的根部以上的位置,右手用鐮刀用力的一割,然後有規則地放整齊。

毒辣的陽光直射在人身上,豆大的汗珠從每一處毛孔直往外冒,汗如雨下。

一把又一把,一堆又一堆,反覆地向著前不斷前進,密實幹涸的稻田空出一片。

身邊那些被曬得生硬的稻葉在不經意之間揮揚著,它們有著細小的鋸齒邊,就算再怎麼小心,也防不住這數不清的張揚稻葉,長衣長褲也擋不住被割傷的結果。

天氣實在太熱了,在下田之前衣服就已經全都濕透,汗水好似溫泉,帶著熱氣不斷地往外湧出,汗水流在被稻葉割傷的傷口上,發出鑽心的疼痛,皮膚被曬得通紅,身上火熱得像是被裹在蒸籠裡。

但沉甸甸的稻穗擺在面前,收穫的喜悅也就沖淡了這疼痛和難受,偶爾有風吹過,偷偷直起身子,讓風把身上的汗吹開,也是別有一番痛快滋味。

時不時同學會驚呼著,發現一隻躲在泥裡的青蛙,或是一隻跳飛的蚱蜢。

歡笑和汗水之後是一片只餘下淺淺稻茬的田。

等稻子割得差不多了,就開始拿著一把把割下來的稻穗往斗裡脫粒,一大把一大把的稻穗往打穀機裡送,老師們叫著大家手要快,腳要跑得快,……

號子喊著,打穀機轟轟地轉動,一把把稻穗上的穀子被打了下來。

此時汗水早已濕透了全身,衣服絕對可以擰出好多的汗水,可望著斗中滿滿的穀子,似乎汗水流得也很是痛快。

穀子在斗中裝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出鬥了,就是用大谷籮裝得滿滿的一大挑,挑到曬穀場上曬乾。

其實這才是打穀子過程中最重的農活,老農們挑著這麼沉重的擔子蹣跚地前進,學農的同學就兩人挑一個簍,還是壓得肩膀生痛。

這個時候就會覺得怎麼田頭離著曬穀場那麼遠。

聽到他們的抱怨時,老農們會善意地笑著,說因為他們的肩膀太嫩了不頂事。

而聽到這話的同學往往會不服氣地重新喊起口號,鼓足勁,甚至小跑起來,但往往跑了幾米就累得更厲害。

李一鳴想到這,不由得嘆了口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6 21:09
第54章 不一樣

回想著那些場面,李一鳴心中泛起莫名傷感的滋味。

不是因為被人小看,而是他現在知道,很多發達國家已經實現了機械化規模種植。

種子好,土地也是開闊平整肥沃,不像這裡要在山上圍出梯田。

在大型的農場裡,幾個人開著大拖拉機,換上不同的功能配件就可以完成深耕播種收割脫粒裝袋...所有的事。

就連灑農藥,都是用駝峰飛機!

那種拖拉機,沒有一本書裡說過怎麼造!

「抓好!」李建國騎著車子用力踩上一段陡坡。

不遠處就是一片曬穀場,上面有人正在攤著穀子。

李一鳴看到了抓稻草的竹耙和鐵耙,篩稻草的竹篩,吹稻草的風車。

曬穀子時先要用大掃把把曬壩上的垃圾掃開,再是把穀子上的散落的稻草掃開,這叫打隱草。

穀子堆在曬壩上,此時最盼望的就是有大太陽帶來的高溫,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穀子曬乾,但最少也要曬兩天。

在同學們面前,老農們總會看看天邊上的雲朵,指著那些羽毛似的雲說這就好了,這兩天不會下雨。

紅豔豔火辣辣的太陽把曬壩曬得像個大鍋爐,穀子在大鍋爐裡不斷地煎炒冒著若有若無的水汽,曬穀的人也在這個大鍋爐裡不斷地煎炒。

他們全身的皮膚被曬得紅紅通、火辣辣,腳板在這口大鍋裡不斷地翻動著,雙手不斷地緊握著竹耙、鐵耙、掃把等等不斷地揮舞著。

穀子在曬壩上曬乾了,再過一下風車就可以進倉了,這剩下的稻穀就是農民們整年用身體、用汗水辛勤耕耘勞作的最大收穫了。

等到需要吃的時候,他們會裝滿一袋送到村裡的碾米站,把稻穀碾出來,糠可以用來當家畜的飼料,米是人吃的。

曬場田裡歡聲笑語一片,並不是因為人們不辛苦。

下過田的李建國和李一鳴都知道,農活是非常辛苦的,但更可怕的是沒有收穫。

他們也只能用歡笑來緩解心靈與身體的傷痛,因為除此之外他們確實是一無所有。

……

車子在泥路上發出咯吱咯噔的聲,永久二八大槓在李建國的操控下還算穩健前行。

「爸,很多機器...我們得從...國外才買得到,...先賺很多錢,買回來一邊用一邊學著造,才是最好的辦法。」

李一鳴在顛簸中斷斷續續地說道。

「什麼樣的機器?」李建國已經一身是汗了,但聽著李一鳴的話,他的回答很迅速。

「很多種,種田的,鋪路的,很多,都很貴,還要用外匯買。」

「嗯!」

「還要抓緊時間,再過幾年,也許想買也買不到了,那時候就得自己造更好的!」

「嗯!」

「不過,我們條件不一樣,我們地少,很多山區,...光種稻子不行,...還得種不同的東西,花、草藥、蘑菇、果樹,跟雞鴨魚什麼的一起,田裡面也可以養魚,叫稻花魚...魚塘要有...塘泥可以肥田,...

有些樹很值錢,但要成材得很多年,現在種下去,......十幾年之後就能收穫了...田邊還有路邊...房子前後...地要利用...起來...要建沼氣池...」

李建國一邊聽一邊騎一邊還有空問:「聽起來很不錯,是你說的立體養殖?」

「嗯...就是得有合適的苗種...得有專門的育苗...場...得有專業技術人員...」

「嗯...」

「這樣同樣的土地就...就可以有更多產出...老百姓也不...不用全都擠到城..裡了...交通不發達...都回不了家過年...然後他們孩子老人...也沒人照顧.....」

「嗯...聽起來比樓上樓下電燈電話有意思!」李建國呵呵地笑著,「抓好,前面下坡!」

李一鳴在噔噔的鏈條聲中說了一句:「其實就是新農村建設......只要有地在,能種出東西,...就不慌...」

「過橋了!」李建國突然說了句。

所謂的橋,其實只是一個兩米長水溝,上面架著一座用兩個半片大樹搭的小橋,寬只有三米。

但這樹顯然是長了數百年才能有這麼大。

車子飛快地過了橋,越來越近了。

還有個小坡,估計上去高差得有二十米,但繞著走應該也有一百多米,都是羊腸小道。

「到了!」

李一鳴手一用力,跳下車,李建國也姿勢熟練地從車上下來推著車子。

李建國拿肩掛著槓,提著車子跟著李一鳴一腳低一腳高地走著,拿著前輪擋開那些橫生的技條。

路邊是大片大片的茅草,滿是鋸齒。

李一鳴手臂上很快被割了幾道血痕,腳上也是。

或許有人會抬頭看到他們倆,但在農村,行人突然往路邊跑並不奇怪,多半是去解決個人衛生問題。

兩人來到廟前,這是個很小的廟,佔地也就是五六十平方,外面有大榕樹,好幾棵,不是兩棵。

地上都水,如果不是靠著這背風處,這颱風幾乎要把這廟給吹掉了。而且這裡正好也離著山坡有一定距離,不用擔心泥石流。

「你在這看著,我進去!」李建國低聲說了句。

李一鳴輕輕嚥了口口水,點點頭,有些緊張。

李建國不放心,繞著破廟轉了兩圈,確定一兩百米之內沒有外人,趕緊進了廟。

地上斷磚碎瓦爛木頭,還有多年的枯枝爛葉,草長得有一尺多高,還看到了一些糞便,大概是真有人把這當廁所。

李建國走了幾步,很快看到一個臉被打掉半邊的坐佛泥像靠在牆角,身上的彩漆早已經剝落得差不多了,手掌斷掉丟在一邊,非常淒慘的模樣。

他皺起眉頭,心中一下揪了起來,不會已經被人拿走了吧?

…...

李一鳴遠遠看著遠處,眼中的稻田和農家,卻沒有自己在童話裡描寫的那片麥浪美麗。

他的心跳很快很急,一下子很多思緒冒了上來,如果沒有發現那些金條,他會很失望。

颱風遠去之後,雪白雲朵在空中緩慢地移動著,天空藍得令人心醉。

卷雲絲絲縷縷地飄浮著,輕盈散碎,有時像一片白色的羽毛,有時像一塊潔白的綾紗。

陽光透過薄薄的卷雲照到地面,房屋和樹木的光與影依然很清晰。

樹林裡,蟬鳴鳥叫,山風吹拂,帶來隱隱的花草香氣,樹蔭之下更是涼爽,而在毫無遮擋的田裡勞作是很熱的。

李一鳴清楚地記得有個老農指著天空,用會說不會寫的農諺,告訴這些學農的孩子如何根據雲上的光彩來推測天氣。

學會這些讓孩子們心花怒放,雖然回去就要交一篇作文,但感覺自己是掌握了了不得的知識,渾身充滿著力量感。

再過幾年,中學的課本上就會有那麼一篇《看雲識天氣》了,中國傳統知識簡單概括,它們來自於數百上千年的經驗。

但真正要預知天氣,還是要靠氣象衛星跟蹤氣流和汽團的走向,還要分析地形對這些水汽團的影響,甚至還會有更先進的影響天氣的技術。

帶著山野氣息的風盈繞在鼻間,這讓李一鳴有些出神,雖然他已經不能再坐在課堂裡,但已經看到了更加廣闊的世界的他是絕對不會停下腳步,無論這裡有沒有那藏寶。

「一鳴!」李建國輕聲叫道。

李一鳴迅速進廟。

看到佛像,李一鳴一陣激動,隨之而來的就是困惑,跟書裡說的並不一樣啊!

「是不是這個?」

「不知道。」

李建國四處看看,撿了塊尖頭的石塊:「你去外面看著,我把它砸開。」

李一鳴迅速跑出門。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6 21:09
第55章 轉折

李建國放下包,上去搬一下就把這一百幾十斤的東西放倒,拿著石頭,毫不客氣地從底上砸上去。

呯!

土屑四濺,然而,沒有什麼洞。

李建國心中一緊,眉頭擰成鎖似地手中用力又是一下。

呯,又砸下一片土,然而還是沒有出現洞。

是太厚實了麼?

李建國把石頭丟在一邊,雙手一頭一底抓住這泥像,他也不知道如果中間是空的又塞了金條會是多重。

雙手一繃,把這泥佛舉到胸前,反手加力往地上那石頭砸去。

泥像發出幾聲脆響,碎了開來。

李建國眼睛一眯,這泥像居然是實心的。

最下面泥像的屁股帶著腿這是一塊,高不過十公分,上身份成了好幾個大塊,還有無數小塊,但哪也沒看出有洞。

沒有洞,自然也沒兒子說的布包,也沒看到有什麼黃金。

李建國仰頭嘆了口氣,手臂擦著頭上的汗,在李一鳴前來之前,他得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李建國相信兒子會比自己更失望,但這時候當父親的就得勸慰兒子了,比如說書裡寫的也不見得都是對的,盡信書不如無書,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巴拉拉開心點。

他拍拍手,打掉手中的灰,嘆口氣笑了笑,從口袋裡摸出煙,抖了一支給自己點上,深深吸了一口。

「一鳴...」他略提聲調叫了一聲。

李一鳴小跑著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分崩離析的泥像,他愣住了,慢慢走到近前:「沒有麼?」

「沒...,實心的,就是個破泥玩意,早該被人砸了,還留在這,煩人!」李建國踢開腳邊的一個泥塊,輕鬆笑著說道。

李一鳴目光在那些碎泥塊上慢慢移動著,腦子裡一片混亂。

真的是沒有麼?

為什麼沒有?

濃濃的失望感,像是期待之中的禮物卻沒有到來。

「一鳴,...」李建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有些事,沒錢也能做!」

「不一樣的,爸...時間來不及的。」李一鳴微微搖頭。

他還沒有時間跟父親細說那些時間點的事,那種危機感他想自己扛著就好,⋯⋯

或許是當初父親說的那句「老子就不可能讓你寄」,讓他對某些太過敏感的事也有所保留。

如果沒這第一桶金,後面的發展就會慢上許多,甚至他都不知道現在的情況,他怎麼去香江,沒有錢他怎麼趕上那一波資本增長的機會。

還有那些機器,自己要讓人幫助做的事,沒有錢,只有一張嘴,已經遠遠超過了困難模式。

還有,這一次他們寫的是錯的,那別的呢?

不知不覺手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了手心,幾乎是要出血的程度了。

李建國看著兒子傷心失落的表情,沉默了一下,努力用輕鬆地語氣開口:「沒事,爸...還有工資...,都給你存著呢!」

李一鳴默默又搖頭,那點工資頂什麼用,稿費還要很久,出版的事也可能有波折。

「你還小,有的是時間。」李建國重重嘆了口氣,再次勸了一句,「你才幾歲,就算要花十年,二十年,又怎麼樣?!」

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大聲了起來,李建國不想看到兒子失去志氣的樣子:「你懂得那麼多!遲早你可以做到你想做的,兒子,你有的是時間!」

「不行,我們沒有!」

李一鳴倔強地搖頭,他突然蹲下身子,抱起那個大屁股底座舉過頭頂,重重往地上一砸。

呯!

泥塊落地,再次分崩。

只是這一次,裡頭突然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出現了。

夾在泥裡的有些金色的東西。

李建國倒抽了一口氣,煙粘在嘴唇上搖搖欲墜,趕緊一手摘下。

居然,居然是直接糊在泥裡。

這是誰這麼幹的?

土豪...劣紳...還是土匪?

…...

李一鳴只發愣了幾秒就立刻蹲下,屏住呼吸,小心地拿起一塊帶著金色的泥塊在地上磕開。

一根指長的金條露了出來。

李一鳴把那根手指長方扁型金條拿在手上,只是稍稍擦拭了一下,就不加思索地遞給李建國。

李建國拿過來一掂,這麼重,絕對不是銅,轉手塞進自己的拎包。

「我去外面,別的你放進包裡。」李建國快步出門,如果有人來,以他的聊天能力加上口袋裡的煙,就算來了鬼子也能拖住三五個小時。

李一鳴冷靜地拿起這些泥塊互敲,金屬上的泥是很容易被打下來的。

只是不知道這一座像是誰塑的,又是為什麼放在這裡,因為李一鳴看到的這金條,並不是傳說中的大黃魚,沒有標記,就是這麼一根也不光滑。

坑坑窪窪的賣相很差,但放在手裡很是壓手,書中說,黃金的比重是水的十九倍,銅只有九倍不到,手感會有明顯差異。

是金子!

每一條都是。

只是不知道純度如何。

但這不是重點,現在得把每一塊泥都打碎,李一鳴看著夾雜在這泥塊裡的金條,莫名生出點荒誕的想法:這是古代的混凝土工藝?

拿著金子當卵石用?

雖然腦子裡在想,但他的手可不慢,既然已經做了,就得做到極致。

所有只要大於指頭的泥塊都給它再粉一次。

屁股那裡李一鳴找到的金子挺不少,但形狀各有不同,有的長一點,有的短一點,都裝進包裡。

但在上半身部位,李一鳴卻沒有發現金子,而是一塊石頭,那模樣就是一個雞蛋,有些血紋,整個黃色,並不油潤。

田黃石,李一鳴立刻聯想到這個名字。

看著這玩意,好像是在泥像胸口位置,是代表心臟?

隨手放進包裡。

接下來,滿地都是除了頭還有一塊都是碎土了,李一鳴仔細拿手撥著這些泥,不想錯過任何東西。

…...

李一鳴在裡頭仔細搜索,不放過任何一處稍大點的泥塊,誰知道會不會有鑽石在裡頭呢!

頭像被砸碎了,眼睛處是兩塊圓潤的石頭,但李一鳴認不出來,只是微微透明。

眉心也有一個同樣的石頭,直接放進包裡。

「嗯?」他眼角餘光掃到牆邊一個手掌,站直身子過去把它撿起來,又放回地上,拿石頭兩下就敲碎了。

又...又是一根...金手指。

李一鳴有些無語地把這玩意放進包裡。現在整個泥像已經消失了,只有地上這一堆土。

他仔細用手輕拂著,感覺著裡頭有沒有稍硬點的東西。

…...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6 21:09
第56章 洗刷刷

李建國站在廟門外樹叢邊上,手裡捏著半根菸頭,眼神警惕得就像是在前線站崗的哨兵。

站在這裡,他仍然可以聽到裡頭有東西相撞的動靜,但外面除了蟬鳴鳥叫之外,只有樹葉被風吹過的沙沙聲。

很安靜,很安全。

他重新拿出火柴,把剛才不小心被自己捏滅的煙點上。

剛才那金條的模樣還在他的腦子裡轉著,那不是大黃魚,曾經父親說過的往事浮上心頭,大黃魚小黃魚上面都有打著數字,剛才那個完全不像。

難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往裡頭塞的?

「爸!」李一鳴背著包小跑出來。

「好了?」

「好了!」李一鳴拍拍書包。

「重麼?」

「還好。」

一人一個包,還有一輛自行車,李建國和兒子兩人小心地往坡下走,到了路上,不只是手腳,頭臉上都多了幾道小傷口。

時不時感覺到汗水浸潤的刺痛,只是兩人心裡頭裝滿著興奮激動,又怎麼會在意這點小傷。

只是兩人的身上都髒,泥灰草葉,很是狼狽的樣子,這可不行。

推著車走了一小段,在一處拐角偏僻處停下,路邊有小溝渠,裡頭清流發出嘩嘩的輕響。

李建國打量了下這已經變清的山中流水,秋收之後,這水裡就不可能有農藥了。

李建國把車子架好:「一鳴,在這洗下。」

他把李一鳴的書包接過來,手一掂,挺沉的。

兩個包都放在腳邊,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條毛巾和一個茶杯。

李一鳴蹲在溝邊低著頭,李建國用杯子舀著水,從李一鳴頭上倒下去,然後又用濕毛巾讓他擦臉擦身。

上游洗頭臉,下游洗腳。

把兒子弄乾淨,李建國自己就著那溝裡的水洗了手,把毛巾擰了兩把,把自己頭臉上的泥汗都洗掉。

手上腳上,仔細看了一下,水洗過之後只有一些紅痕,泥土就都沒了。

接著李建國拿過兒子的書包,打開看了看,帶著泥的就在水裡洗一下用毛巾擦乾,放進自己的包裡,拿衣服包起來。

確實不是大黃魚。

那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重了,而且這個純度也看不清楚,估摸著也是六七八公斤的樣子。

李建國把這些黃金都轉移到自己的包裡,這人造革比李一鳴的書包更結實,放了重物也不像布包那麼顯眼。

「這是...石頭?」李建國拿著那塊李一鳴認為是田黃石的看了下,很漂亮,像個鴨蛋。

沒多說什麼,洗了之後還是放包裡,另外三個彈珠似的石頭李建國更認不出來了。

但反正都一起放進提包,拿衣服弄成個袋子放著,布角捲好,不讓它們撞出聲音。

收拾好後,李建國把濕毛巾紮在脖子上,拉上包站起來。

長長吐了口氣,好像做夢一樣的感覺。

…...

李一鳴站在路邊,吹著山風,遠眺著來時的路上,仍舊是剛才那些景象。

李建國站在他身邊,想說什麼但終於沒說出口。

反而是李一鳴看著父親有些異樣的神情,奇怪地問道:「爸,怎麼了?」

「邊走邊說。」

李建國跨上車子,示意李一鳴上來,這一段是下坡,坐穩再開車比中間跳上來更安全。

李一鳴坐上後座,兩個包都抱在胸口了。

李建國卻沒有急著騎,低著聲開口:「你說什麼來不及?」

李一鳴愣了一下,開始沉默。

李建國也沒有催他,自顧地小心騎著,路很陡,車子顛得厲害,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了過了橋,上到了稍平的一段路,李一鳴才開口:「要抓緊時間去香江,到那裡才有辦法買一些東西,然後會賺很多錢。」

「是什麼?」

「像股票一樣的,也不只有股票,他們叫作金融市場...外國的錢也可以買...書上有寫什麼價可以買,什麼價可以賣...」李一鳴不知道怎麼跟父親解釋,他自己都還是半懂不懂。

他只知道,在這裡,他啥也買不了。

「炒股票...那不是賭博麼?」李建國不知不覺腳下慢了起來。

李建國出生時差不多就已經解放了,但父輩們對於申城陳年舊事記憶猶新。

閒話時還會經常提起,那些青幫大佬紙醉金迷亂世笙歌,還有法幣恐怖的貶值,四次股市大崩盤都是掛在嘴邊的。

當年申城還有個陸姓的名妓還以個人名義發股票,被稱為陸彩,然後資金七成給什麼會,另外三成給自己當嫁妝,......

這件事搞得很大,所有的報紙在報導,街頭巷子裡婆姨們都在說,很是熱鬧了一番,弄到好多錢,很多人搶著要討這個名妓當老婆。

所以也有人戲稱為肉彩,......

這些事李建國從來就沒跟兒子說過,更不用說名妓什麼的了。

現在回想起來,這大概跟兒子嘴裡說到什麼金融有關係。

如果他把這些事告訴李一鳴,李一鳴肯定能從腦子裡翻出一些故事資料,驚嘆於這幾十年前的人也有如此腦洞,這商業模式絕了。

但現在他覺得有必要說一下了,一夜虧錢跳樓當年不知道多少人。

李一鳴糾結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個字:「嗯......」

李建國重重哼了一聲,然後突然發力向前騎去,二八永久發出咯噔的動靜。

車子越過一個小坡,李建國嘴裡一邊哼一邊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你可以弄到錢來買機器,但你怎麼知道一定能贏?

你記得你昨天說過什麼嗎?居然知道說發育要穩不要浪,現在這不就是浪了麼?我不是說你談戀愛,但這道理是一樣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6 21:09
第57章 低勸

「我......不...了...」

李一鳴半個浪字在嘴裡打著轉,然後因為車子彈動被吃了回去,變成了字。

大概是覺得兒子聽進去了,李建國一邊嘆氣一邊接著說:「你剛才也看到了,書裡寫的,跟我們找到的那個沒全對上。

榕樹不只是兩棵。進來時你發現還有什麼不對的吧,最後砸出來也沒有洞,沒有什麼布包,沒有大黃魚......

沒錯,東西是找到了,但書裡寫的不是全准的,你說的什麼低買高賣...是這個吧?」

「嗯,是...還有高賣低買,叫作賣空...」李一鳴想了想,「就是你覺得這個東西會跌價,就可以先借來賣,然後等跌了再買回來還回去......一毛錢買,兩毛可以賣,兩毛賣掉,一毛錢再買回來,這樣的操作。」

李建國長長呼了口氣,騎到一片田邊,看著一百多米內都沒人,乾脆停下來,踩著路邊一塊大圓石,準備跟兒子好好說下這事。

在李建國眼裡,兒子腦子中再多三十年後的書,他也是孩子,那些書准不准還兩說,但自己可是有人生經驗的。

至少他年少時是真聽過父輩爺叔們說起當年的股票交易,搶帽子發大財虧了錢跳樓什麼的那些都是真事。

「一鳴,」他微微偏頭看著路邊的田,開口就問,「我不管是哪種,我就問你,那書裡說的數字一定準麼?」

「現在不知道准不准,......有幾本是寫得一樣的。」李一鳴很老實地搖頭,因為他發現有一種可能,就是三十年之後可能大家會抄來抄去,那麼把錯的抄進書裡的可能也是有的。

李建國嘆了口氣,苦口婆心講道理:「兒子,爸不是不支持你,但你得知道,錢來得不容易,你如果弄錯了,怎麼辦?本來我們可以建幾個廠的,你想弄更多的錢,結果賠光了,反而連一台機器都買不來,......」

「我...我會好好看資料的...我會小心的。」李一鳴認真地說道。

「雖然這次還是找到了,但肯定那資料是有錯的,對吧?但這個畢竟還是個東西,你多砸幾下,總能看到,那股票是什麼?不就是一張紙?」

李建國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你知道蔣光頭吧?當年他也是炒股票,開始賺了不少,後來虧了本......」

「呃,知道,他還有個名字叫常愷申。」李一鳴點點頭,「他是跟張靜江、戴季陶和陳立夫一起炒股,後來虧本之後就去......」

去了哪,李一鳴沒說下去,因為那故事裡說的是,蔣光頭炒股大虧,為了逃債南下花城,協助孫中山創建黃埔軍校,當上校長,一路成長為了委員長,......

這想表達啥意思李一鳴沒弄明白,是和升職加薪當上CEO迎娶白富美相似的政版勵志故事?

但李建國的思路被帶偏了,扭頭角度更大:「常愷申?誰啊?蔣光頭?這什麼名字?」

「嗯,好像有本書裡提到,清華的一個歷史教授這樣翻譯的,然後十年後她被電信詐騙了一千六百多萬......」

等...等下......

李建國腳一滑,車子往外倒去。

李一鳴跳下車,李建國好不容易把車子重新穩住,扭頭用差點回不去的姿勢看著兒子:「什麼?」

「哪個什麼?」

「算了......」李建國搖搖頭,這事不是重點,「上車,時間不早了。」

其實李建國想的是反正現在連去香江的事都還個影子,討論這什麼買不買股票還有什麼別的東西......

實在是有點早。

真到兒子要買時,自己再勸說好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處理這些金條。

兒子沉默,他也沉默。

心事重重,回去的那一小段路,好幾次李建國都差點把車子騎到田裡去。

來到停車子的地方,看到程愛國正站在車邊上看著四周抽菸。

看到兩人,程愛國笑著鬆了口氣:「這大熱天,我差點想到車底下涼快了!東西送了麼?」

「送了!」李建國輕描淡寫地說道。

「愛國,一會到城裡看到郵電局停一下。」

「嗯。」

從這裡到城區只有一個小時,到了郵局,程愛國把兩人放下,他要先去送東西。

李建國看著李一鳴把已經封好的信一封封往郵筒裡放,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覺,他不知道兒子心裡和他一樣複雜。

這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顯然現在兒子也不敢再亂寄信了,早上那個泥佛的事說明那些故事裡頭很多資料不盡不實。

至少得等著李一鳴自己再驗證幾件看看哪個作者的書比較寫實,哪些人寫得比較飄。

就算很多事是真的,能保證這信就能順利到達應該看到的人手裡?

如果中間被哪個特務間諜給拆了,那後果......李建國不敢想下去,這事他會找機會跟兒子說清楚。

李建國推著自行車看到一家理髮店,站住了:「一鳴,理個發。」

李建國自己走南闖北,知道形象的重要性,人不一定要長得多好看多高大,只要五官端正一身正氣,別人自然就容易親近。

如果衣著再整潔乾淨一點,到哪都容易交到朋友。

以往兒子一個人丟在家裡,他也沒注意這個,現在要帶出門了,這方面就得打理一下。

其實換身衣服成本也不高,李建國經常出門,知道窮家富路的道理,平時身上都會帶著至少兩個月工資,這次更是把家裡存摺都帶身邊了。

他把自行車停好,帶著兒子走了進去,這是家國營理髮店,裡頭就是一排兩尺見方的鏡子,一張鏡子前擺著一張靠背的椅子,兩個三十多歲的理髮師正在喝茶聊天。

「師傅,理個發。」李建國笑容滿面招呼著。

「小孩子頭髮長得快,一不小心就長得長了,特別是夏天,理個小平頭洗起來也方便。」

「那是,」一個理髮師很隨意地看著兩人,「先洗下。」

李建國很自然地把李一鳴的包拿到手中,示意兒子先洗,自己從口袋裡摸出煙,給兩個理髮師一人發了一支。

接著劃火柴,準備給兩人點上,那個要給李一鳴理髮的師傅沒有點煙,笑著把煙夾在耳朵上,帶著李一鳴去洗頭。

李建國自己也點上一根,抽著煙自然就不能去洗頭了,他開始跟兩理髮師閒聊:「早上理髮人不多啊!」

李一鳴看了父親一眼,所有的細節都透出李建國的老練,如果一進門就坐下來,然後被叫去洗頭,肯定不方便拿包了,萬一有人衝進來把包搶走,那真是哭都來不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6 21:09
第58章 發散

所謂洗頭,就是拿水先沖濕,這樣一會剪下的頭髮不會亂飛。

李一鳴洗完頭,坐到椅子上,李建國很隨意地把提包放在他的腿上,書包放在身前的腳邊。

地上自然都是沒掃盡的碎髮,但這也沒什麼關係。

李建國站在門口,掃視了周圍的環境,確認一切正常,最後抽了一口,把菸頭一丟,去洗頭。

罩衣就是一塊帶繩頭的白布,理髮師熟練一抖,把李一鳴的身子包了起來,脖子後面打了個活結:「緊不緊啊?」

「不緊。」李一鳴有些緊張,每一次理髮他都有點緊張,像是待刑似的。

「幾歲了?頭長得不錯,這頭我閉著眼都能理。」理髮師一手按著李一鳴的頭頂,嘴裡問著話,感覺像是在挑瓜。

「十三。」李一鳴有些緊張地從鏡子裡看著這個大叔,別真想閉著眼吧。

他隱約記得故事裡說從前有個剃頭匠從小拿冬瓜練技術,習慣性完工後把刀子插在冬瓜上,後來粗大事了。

「哦,跟我家小子一樣大,讀初中了吧?」理髮師右手試了一下推子,發出輕輕的咯嗒聲,應該是保養得不錯。

「嗯。」李一鳴感覺後頸開始有塊涼涼的東西靠上來,沒感覺到那鋒利的刃口。

「成績好麼?」推子發出單調的節奏。

頭髮開始落下,那推子順著頭向上一路昂揚,還好,李一鳴在鏡子裡看到這理髮師眼睛睜得好好的。

「嗯......」

說到這時,李建國也在李一鳴邊上坐下了,坐的是靠外的一側,他的安全意識非常強,這時就算有人想搶他們的包也得突破他的第一道關卡了。

嘩地一下,白布罩上,按著套路來。

父子倆人包著白布,幾乎是同樣的表情看著鏡子。

「剪短?」

「剪短。」

兩人對髮型完全沒有要求,反正就是師傅拿著推子剪短。

理髮時,李一鳴愣愣地看著對面鏡中的自己,罩衣下他緊緊抱著自己提包,那裡頭沉甸甸的。

推子在理髮師的手下顯得很聽話,發出連續的喀次聲,碎髮不停地落下,耳邊,身前。

這樣的手藝沒有十年是練不出來的。

李一鳴記得那些故事裡說到以後大家很少會去理髮,都是說去做頭髮,特別是女的,在頭髮上花的錢還特別多。

而現在的這種推子,以後也會被電動推子替代掉,敢拿一把剪刀的就算是大師級的髮型師了,他們手下弄出的髮型可以展示人們豐富的內心世界。

殺馬特鄉村非主流,李一鳴經常看到這個詞,很好奇那是個什麼樣的髮式,聽起來好像很奔放的感覺。

就算在三十年後,這樣的老理髮店也不會消失。

雖然那個時候到處都有美發店,有髮廊,不過它們很多都不給人理髮,它們最喜歡做的生意就是賣會員儲值卡,還有保健什麼的。

李一鳴看看牆上掛的鐘,給一個人理髮大概要十分鐘以上,如果能有那種電動的推子,只是理短的話也許五分鐘就可以了。

甚至在家裡都可以理。

那種推子,是怎麼做來著?

裡頭應該有小電機,最方便的是用電池,乾電池,鹼性電池,鋰電池......

正極用磷酸鐵鋰系的聚合物,負極可以用石墨,鈦酸鹽可能更好,好像如果在兩極裡再加一極,可以讓它延長壽命。

人的衣食住行,中國是個巨大的消費品市場。

不知不覺,推子已經換成了梳子和剪刀,更碎的頭髮開始落下,李一鳴輕輕彈了下身上的罩衣,頭髮從坡上滾了下去。

剪刀的喀嚓聲聽到耳裡讓李一鳴感覺很不自在,總覺得下一刻會把自己的耳朵剪破。

當然這並沒有發生,他從鏡子裡看到這理髮師雖然態度很隨意,但手法卻是熟練得不能再熟練了。

剛才從推子換成剪刀也沒有把推子砸在他頭上,說明這位大叔有著良好的職業習慣。

看著鼻尖上那一點碎髮,李一鳴鼓著嘴吹了兩下。

頭上的手馬上用上的力道摁緊他的頭,一個聲音很嚴肅:「別動,剪壞了不管啊!」

李一鳴立刻不動了。

分散點心思想著故事裡關於理髮的一些事,其實李一鳴看書的時候也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有很多時候那些故事裡好像會少「發」字,這也是他多看幾次才想出來的。

這個「發」字,有什麼特別的用意麼?

為什麼會被隱藏掉?

這一定是個非常大的秘密,但李一鳴並不知道為什麼。

…...

「好了,過來洗一下!」理髮師傅拿毛巾很隨意地拍打著李一鳴的脖子,示意他去洗頭池那裡。

李一鳴把包放在椅子和牆之間,看到父親注意到了包,他稍放心地去洗頭。

一塊滑膩的香皂在他頭上搓了兩下,然後在師傅的大手下變成了一堆泡泡。

洗髮水人人都在用,賣得也很貴,有個香江的明星喜歡給霸王做廣告,他做廣告的企業都活得不太好…...

香香的,能起很多泡泡還要去頭皮屑,頭髮能柔順的洗髮水,李一鳴看到的所有故事裡都沒有提到配方。

肥皂水流到了臉上,他被這水刺激得閉上了眼睛,但耳裡還能聽到父親跟兩個師傅聊天的內容,已經聊到最近個體戶的事了。

「好了。」一條毛巾從李一鳴的臉一直擦到脖子。

「看看。」理髮師拍拍他,示意他去照鏡子。

李建國滿意地打量著兒子,他這裡也剪好了。

兒子看包,他去洗頭。

…..

理了發,洗了頭,感覺腦袋整個都輕了,父子倆出了門,迎著大太陽,頭皮一陣發燙。

「爸,現在去哪?」李一鳴抱著包都抱出一身汗來了。

「帶你去中亭街看看,再買兩身衣服。」李建國蹬開自行車,讓李一鳴坐好。

近年來,回城的知青越來越多,很多人都開始上街擺起了小攤,賣各種東西,從衣服到生活用品各種都有。

李建國準備再給自己和兒子兩個人都買身新衣服。

看著兒子那書包,李建國還想給他換個雙肩的,單挎背著甩來甩去太累人了。

這些國營商店能買,但也許會更貴,誰知道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6 21:10
第59章 訓練日

中亭街這裡賣東西的特別多,道光年間這裡商業規模空前壯觀,五百多米路兩側滿是商行,周邊更是會館無數,就算是現在,也是榕城的繁華地帶。

整個街區除了中亭街這條五百米中心地帶,邊上還有不少巷子弄堂都算是商業區。

雖然這個時候的商業區和李一鳴故事裡頭三十年後的商業區比起來小得多,充其量也就是個小批發市場,這兒也沒有舊時代那些所謂的三教九流,但比起小縣城可複雜得多。

李建國很肯定一點,多接觸複雜環境中的人和物能給兒子長長見識。

「你沒來過這地方,正好帶著你看看,開開眼界。」李建國一邊騎一邊說,往時他對兒子說的卻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嗯。」李一鳴悶悶應道。

「你不用多說話,看著我,多學著點。」李建國再次叮囑。

「嗯。」李一鳴再次應了一聲。

李建國得讓兒子好好認識下社會,雖然小腦袋裡面有一堆三十年後的網絡小說,但他卻沒有看過眼前這本名為《社會》的紀實文學。

而李建國,可是日常翻閱《社會》期刊的採購員。

中亭街離著這兒不算遠,騎了兩個街頭就快到了。

李一鳴緊緊抱著兩個包,坐在後座,看著兩邊的景物,馬路上長長的兩節公交車,中間還包著像風琴一樣的東西,開起來一伸一縮,像只巨大的蟲子。

停在站台時,人呼拉拉地下,又呼拉拉地上。

李建國蹬著車子行進在樹蔭下,他突然加快速度,趕上前面的一輛車。

那騎車的是個三十左右的青年,滿身大汗的樣子,車子後座上綁著個大布包。

以往來過不少次的李建國知道那附近還有不少人在中午和傍晚會去擺個小攤,看模樣,應該就是個做小生意的個體戶。

車子並排了,那青年有些警惕地看了李建國一眼,然後目光掃過李一鳴,略微放鬆的表情。

「兄弟,是去擺攤吧?」李建國聲音不大,臉上帶著笑,「賣衣服?」

「嗯?」那青年頭猛地一抬,一臉受驚的模樣。

這年頭稱呼人比較有講究,一般叫同志,叫兄弟那都是非常親切了。

「我要買兩件。」李建國笑著說道,示意後面兒子,「給孩子也買。」

那青年明顯鬆了口氣:「嚇我一跳,沒見過騎著車就買的。怎麼看出來的?」

李建國呵呵一笑:「這不是往中亭街的路麼?你後面這包裡頭肯定是布,還有你這一身,......」

沒說下去了,那男青年上身是一件款式挺新潮的翻領T恤,下身是條灰色運動短褲,塑料涼鞋,結論很明顯了。

那青年驚訝地看看他:「厲害啊你這眼神。」

「我當採購員的嘛......都有什麼衣服?汗衫短褲有沒有?有沒我兒子能穿的?」

「有,T恤和西短要麼?」青年一邊說,一邊開始拐彎向著僻靜的地方騎。

「你那T恤什麼樣?西短啊,有沒有鬆緊帶的?」李建國騎著車子緊緊跟著那男青年。

「也有,還有假領。」

「這大熱天的還有人買假領?」李建國好奇地問,這玩意通常得到秋天才用得著,夏天也沒人穿外套,誰圍那玩意。

「當然有人買,就這吧...」那青年把車停在棵榕樹下,後面正是一堵牆,形成了一個夾角。

李建國看著他熟練地解開那個大包的一角,露出的全是布料,沒急著看貨。

他把車子停好,摸出中華煙先發過去,買東西不是最重要的,要讓兒子學著自己的為人處事。

「兄弟是知青吧?」李建國摸出火柴一下劃著,動作輕盈迅速。

那青年拿著煙一眼就看到了中華的字樣,表情中明顯又是驚訝,這街頭髮煙直接發中華可少見了。

他的手剛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打火機,小小的火苗已經遞到臉前。

就著火柴點著煙,然後啪一下打著火,給李建國點上,兩人之間白煙騰起。

在李建國打造的反應區內,在香菸的催化下,某種學名叫友誼的化合物在慢慢形成。

「你...也是?」

「我老三屆的,看你年紀,是七五屆的?」

「我是後五屆的,」那青年摸了摸臉,「長得老。」

「我在沈城插的隊,你在哪下的鄉?」

「我在杭縣,那地方苦啊!......」

「都差不多,戰天鬥地嘛,你現在平時就是擺這個攤?」

「沒辦法,先這樣,早幾年回來還能進個廠,現在也不容易了,老...」那青年看著李建國。

「李,李建國。」

「張伍深,大寫的伍,深淺的深。」

兩隻大手緊緊一握,接著又一隻手,然後再一隻......

四手相握時,空氣中彷彿有電火閃耀,那種叫友誼的化合物產量急劇提升。

李建國招呼著李一鳴走近一步:「這我兒子,李一鳴,一鳴驚人的一鳴,叫張叔叔...」

「這孩子長得好!」張伍深很認真地打量著李一鳴。

「一般一般。」李建國謙虛一笑,笑中帶著自得,「隨他爸。」

「那不就是你麼?」張伍深樂了。

「哈哈,小張你成家了吧?愛人在哪?」

「連個對象都沒,成什麼家。」

…...

叫過人之後,李一鳴豎起耳朵抱著包,審視著父親引發的這奇妙的社交反應。

煙霧裊裊,蟬聲嘶裂,兩個知青像是戰友一樣唏噓感嘆。

知青,這是個時代符號,也是打在無數人身上的標籤,印刻在他們的生命中,永遠抹不去的回憶……

然而,對於一個國家,他們只是城市容納不下的待業人員。

農村雖是大好天地,但一群只上了初中高中的孩子只是在農田裡學著幹活,沒有知識,他們只是普通人,城裡少了一個待業青年,農村多了一個勞力。

李一鳴知道,沒有正確的知識,再多的辛苦也沒有用,要建設家鄉,光勤勞容易變成蠻幹,那也是不行的,國家的發展不能指望運氣。

因為世界上並非只有我們勤勞,我們的對手也不是只懂吃睡的豬,英國人不是,美國人不是,曰本人更不是,他們更像是磨刀低笑的屠夫......

他們有錢,有技術,人才多,機器先進,還有很多生產線,管理方式也都很科學。

那討厭的曰本人,他們不但有技術,也同樣勤勞,不僅是普通人工作勤懇,資本家也是同樣。

李一鳴在故事裡看到過一個很勵志的小段子,曰本東京有一個叫非常熱的公司,非常有名氣,它們的產品賣到全世界,極其受歡迎,這家公司的老闆叫今井勇太郎,已經賺了幾十億財產,卻仍然天天打著赤膊光著膀子工作在第一線,和員工們一起揮汗如雨勞動......

如果不是因為這是個曰本人,李一鳴都想寫到童話裡了,因為這太正能量了。

東京這地方好像總是跟熱聯繫在一起,曰元,地價,股票,還有這個什麼公司,李一鳴摸了摸腦袋,頭皮上都是汗,天真的好熱,他看了看天空,陽光也是如此燦爛。

這種天氣下,不知道多少人還在揮汗如雨辛苦勞作。

…...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