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297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9 21:17
第29章 此蛇大乎?

  江北亭坐在案桌後面沉默不語,滿腦子都在想辦法怎麼處理這件事。

  馳道的修築咸陽早已發下了格式公文,寬五十步,路基必須用金屬杵具夯實,每隔三丈栽一棵樹,路基中央每隔三尺墊一塊枕木,上鋪兩條木軌,木軌寬度與車軸同寬,方便馬匹拉著車在上面奔馳行走。

  其實秦朝的馳道幾乎就是後世的高速公路和鐵路的混合道路,寬五十步這個概念不好理解,但翻譯成69米就比較直觀了,也就是說所有的馳道在平坦處必須修建69米寬。

  老天,如果陳旭此時知道這個數據,估計會跳起來尿秦始皇一臉,尼瑪69米什麼概念,後世的雙向八車道的高速公路也最多40米寬,情況複雜的山區能夠修成寬不過二十米的四車道就不錯了。

  不過陳旭顯然不知道,而且他在後世也沒學考古,不知道秦朝馳道的規模,此時他還正在小河村修建他的小茅屋。

  其實修建馳道並不是想像的那麼複雜,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秦朝法令的確嚴苛,對俘虜和奴隸也的確殘酷,但人心都是肉長的,誰都不會把治下的老百姓真的當牛做馬,民夫全部累死餓死了明年的田稅丁稅怎麼辦?稅收不上來官員肯定會受到懲處,因此在修建道路之中,各地也都根據情況在不斷的縮水。

  而且華夏各族從商周開始便已經在不斷融合,到春秋時期幾百個諸侯小國,互相打來打去打到戰國後期只剩下了七個國家,然後七個國家打成一個國家,周朝變成秦朝,整個華夏在這種不斷的戰爭中互相融合,國家和國家之間的聯繫越來越緊密,城池和城池之間的道路自然也越來越通暢。

  而馳道的修建,其實李斯提議之初也不是信口胡言,作為中華歷史上第一任帝國丞相,而且師承荀子學習治國之術,除開推行法家之術外,他的見識和眼光絕對不會太淺,所有的馳道其實只是把七國之間的大城市互相連通起來而已,道路其實早已存在,只不過要擴建修整然後夯實,栽樹鋪上路軌而已。

  何況秦楚馳道的前身就是武關道,自古有之,而這條道也是戰略要地,秦國兩次攻打楚國都是從這條路殺進來的,道路的情況還很不錯。

  所以江北亭對於帝國要修建馳道並無太大的牴觸,只是對選擇現在這個時間開工非常擔心,而且他知道修建馳道最大的一個問題不是修建路基,因為那些路早已存在,大部分只需要簡單的擴建修補就行,最大的問題是枕木和路軌。

  這個時代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參天巨木隨處可見,但要想把這些樹木砍倒弄下山,然後一根一根削成枕木和木軌,光靠人工是無法完成的,必須要有大量更加趁手和鋒利的工具,樹可以抬下山,但總不能讓人用牙啃倒然後再啃成一塊塊大小一樣的筆直光滑的木軌吧?

  想了許久之後,江北亭緩緩捲好竹簡嘆口氣說:「皇帝陛下和郡守大人的命令不可違,按大秦律,延誤開工和延誤完工都會受到懲處,輕者笞重則斬,劉縣丞,你現在通傳下去,雉縣七鄉九鎮的三老、嗇夫和游繳兩日後到縣衙聽候命令!」

  「房縣尉,請立刻調集縣內的兵卒準備,三日後正式開始徵召役夫,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所有男子都必須服役,根據郡守安排,我雉縣至少要徵召六千人,如有不從者、逃逸者、假病者……」

  「江大人,這不可能完成?」江北亭的話還沒說完,縣尉房寬便直接跳了起來,「江大人,您剛來雉縣,可能還不太瞭解雉縣的情況,根據戶籍統計,我雉縣的確有八千餘戶,而歷經兩次秦楚大戰,每次我雉縣必然遭受最先衝擊徵召大批壯丁,現在的情況就是丁不滿員,成年男子登記不足五千人,其中大部分都還是最近兩三年才登記入冊的十五六歲少年,您讓我去哪兒徵召六千民夫?」

  「那就把十四甚至十三歲的童夫也徵召進來,要不就徵召健婦,反正六千人一個都不能少,不然郡守大人怪罪下來,你我都無法交差!」江北亭臉色不快的站起來說。

  「江大人,十三四歲的少童還未成年,如何扛得住如此繁重的勞役,恐怕路還沒修完就死傷殆盡,為雉縣萬民計,還請大人三思!」縣丞劉通臉皮微微跳了幾下,還是忍不住躬身行禮說。

  江北亭嘆了一口氣轉身指著掛在縣衙外堂牆壁上一張撐開的巨大蛇皮問:「此蛇大乎?」

  「大!」房寬和劉通不知縣令為何突然問個問題,只能同時茫然點頭。

  這張蛇皮花花綠綠,長足有四丈,撐開後寬足有三尺,如若沒死之前,定然是一條幾乎能夠活吞豺狼牛犢的大蟒。

  「你們可知殺死這條大蛇的人年歲幾何?」

  「我等不知~」房寬和劉通一起搖頭。

  「實話告訴你們吧!」江北亭把眼神從蛇皮上收回來看著兩個助手,「殺死此蛇的人年齡才不過十四歲,正是你們口中還未成年入籍的少童。」

  「這……這怎麼可能?」房寬和劉通都張口結舌。

  「這是幾天前我上任之時路過縣北清河鎮的時候買到的,數百人可以作證,隨同我前來赴任的護衛也可以作證,剛入雉縣便遇到如此少年英雄,當時讓我非常感慨,雉縣歷來是兵家要沖,這裡的人也都是驍勇之輩,而舊楚國強民富,兵卒強壯,五年前大秦第一次伐楚,在楚將項燕率領的楚軍的攻擊下,李信和蒙武將軍率領的二十萬秦軍差點兒全軍覆沒,可見楚人戰鬥力之強盛……」

  江北亭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微微嘆口氣說:「我要說的意思兩位可曾明白!」

  明白,劉通和房寬心裡再明白不過了,你江北亭的意思就是說我們楚國人一個頂倆,無論男女老少都是英雄豪傑,使勁兒拍個馬屁之後就讓我們楚國人跟著全部累死餓死,然後你就陞官發財。

  但此時兩人身份地位都和江北亭差一大截,這句話自然也不敢說出口,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9 21:17
第30章 秦楚舊恨

  後世司馬遷在《項羽本紀》中曾記載楚南公言: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也。

  這句話的意思雖然有各種解釋,無論三戶是說三個大姓也好,還是人數少也好,但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楚國人自始至終都不太認可大秦王朝,因為從歷史淵源來說,楚國人和秦國人幾乎沒有深仇大恨,而且楚國地處東南,地盤大不說還物產豐富,無論王族還是平民都對打仗不感興趣,只喜歡吃點兒好吃的,玩點兒好玩的,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也就說常說的胸無大志,而且即便是楚國當了霸主之後,實力遠超其他六國之時也沒想著去吞併盡在咫尺的韓魏兩國,而是一起和和氣氣的討論周禮,而且對秦國也一直客客氣氣,奉行著和平自主五項基本原則。

  但歷史上秦國人卻反覆攻打楚國,幾十年前秦國便強行佔據了楚國宛城並且設置南陽郡(公元前272年,秦昭王三十五年。),而五年前秦始皇更是命令李信、蒙武率二十萬秦軍由南陽南下悍然攻入楚國腹地,楚國忍無可忍之下才由大將項燕率軍抵抗,把二十萬秦軍打的滿地找牙,秦始皇暴怒之下派頭號打手王翦率六十萬大軍再次伐楚,直接就把楚國滅掉了。

  這種滅國之仇發生在韓魏趙齊等國身上,秦國還有說辭和理由,畢竟這些國家和秦國都有各種各樣很深的仇恨,特別是趙國。

  秦始皇的老爹年輕時就抵押在趙國做人質,表示秦國對趙國的臣服,就連秦始皇都是出生在趙國都城邯鄲,從小就忍辱負重生活在死亡陰影之中,而且其母趙姬也是商賈呂不韋的姬妾,呂不韋用一個商人的眼光認為質子異人將來有可能返回秦國登基稱王,覺得他屬於奇貨可居的投資項目,於是不僅給秦始皇的老爹異人許多的金銀財寶不說,還把自己的女人趙姬也送給異人享受,九個月之後就生下了秦始皇趙政。

  一般來說都是女人生娃都是十月懷胎,但趙姬跟著異人九個月之後就生下了趙政,因此秦始皇的真正血脈和身份歷史上一直都有糾纏不清的說法,許多人認為秦始皇是呂不韋的兒子,趙姬在跟著異人之前便已經懷有身孕。

  這種說法不僅當時有,秦始皇當上秦王之後也有,即便到了如今成為統一華夏的始皇帝之後,民間還有這種說法在流傳,而一個皇帝如果血脈被質疑,王位則必然名不正言不順,於是秦始皇成年之後大開殺戒,毒死呂不韋,車裂嫪毐,摔死嫪毐和趙姬所生的兩個兒子並夷其三族,受牽連的足有數萬人,但這件事卻還是沒有壓下去。

  不好意思,老客最近八卦之火虛旺,有點兒沒壓住,越扯越遠了,下面言歸正傳。

  上面說到秦國滅其他國家都有理有據,特別是跟趙國遠古就是大敵,殺神白起當初在長平之戰中一舉坑殺四十萬趙軍就可見一斑,兩國的深仇大恨完全化解不開,再加上嬴政年幼之時在趙國承受的童年陰影和身份的猜疑,因此嬴政歸國稱王之後就不斷與趙國死磕,成年掌控實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舉傾國之力一舉幹掉趙國。

  秦魏兩國的仇恨也源遠流長,地盤都在陝西附近,兩國邊界犬牙交錯,三家分晉之後魏國稱霸,強大的魏武卒天下無敵,因此在魏國的步步緊逼之下,秦國把都城安邑都丟了,對於彪悍尚武的秦國人來說,這是奇恥大辱,不得不報。

  而秦韓之間雖然沒有太大的仇恨,但韓魏同屬一家,都是晉國分家而來,因此韓魏兩國有唇亡齒寒的依賴感。

  而且韓國雖小,但人口不少,武器裝備也相當精良,素有「天下之強弓勁弩皆從韓出」的說法,帶甲之兵也有十多萬,如果秦國想滅掉魏國的話,那麼韓國這個好基友必定不會袖手旁觀,因此在弄死魏國之前,秦國先把韓國弄死了,不僅得到大量投降的兵卒,更是得到了韓國強大的造駑技術,為將來改良秦駑獲得了大批工匠。

  秦齊也素有舊怨,齊國為了遏制秦國的崛起暗中使過不少絆子,因此在後來的兩國爭霸中也曾經出現過很多的摩擦,雖然兩國相距甚遠,中間夾著韓魏兩國,互相伸手搆不著對方,但彼此看對方都不順眼,時不時的要相互挑釁以表示自己的大國地位,所以秦國滅掉韓魏之後幹掉這個早就看不順眼的傢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但唯獨秦國滅楚讓所有楚國人都非常驚訝且不滿。

  老子吃吃喝喝對你和顏悅色,你為毛動不動就來欺負我。

  欺負就算了,老子忍耐一下,你佔了南陽也算了,我楚國地大物博繼續往南發展,但你特麼竟然還把我們的國家滅掉了,這滅國之仇自然所有的楚國人都非常憤怒。

  即便是南陽被秦國吞併了,南陽郡的許多有知識有文化有信仰的人也沒忘記自己是楚國人的事實,對來自大秦帝國的命令總是陰奉陽為,這導致咸陽的命令到了楚國境內之後就不太好使了。

  其他六國的民眾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這種想法和苗頭,但楚國卻表現的最嚴重。

  這也是為什麼秦始皇剛一征服齊國就要大修馳道的原因,而秦楚道就是重中之重。

  而且原楚國境內的大郡小縣的主要官吏幾乎都是從咸陽派出來的,江北亭只是這個過程中的一個縮影,代表的是來自咸陽的力量,要迫切把整個中國掌控在內。

  雖然江北亭是地地道道的秦人,但他也是一個有文化有抱負的人,雖然知道加快修建馳道的重要意義,但對於正值夏糧收割前夕徵調數十萬民夫也有很大的意見,不然他也不會徵求縣丞和縣尉的意見了。

  不過看到兩人一致的反對和低頭不語,沉默了許久之後疾言厲色的說:「兩位,這不是我江北亭心狠,但大秦律令嚴苛,我不得不做,兩位豈能為夏糧之利而忽略了陛下的雄心壯志,一旦惹怒始皇陛下,雉縣將血流成河,你我三人死日可期也!」

  「非是我等不願意,而是這個時間實在是……」縣丞劉通不知道自己該怎樣繼續說下去了。

  「哪怕再緩一個月也好,唉!」縣尉房寬忍不住嘆口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9 21:18
第31章 竊取專利

  看著縣尉和縣丞差不多已經服軟,也默認了這次徵調民夫的命令,江北亭這才在心底長舒了一口氣。

  尼瑪在咸陽早就聽說楚國人不服帖,沒想到還真是,自己上任後的第一道命令都差點兒沒發出去,看來以後的日子不太好過啊!

  既然兩人都不在反對,江北亭也收拾心情開始佈置策劃,除開民夫之外,還有兵卒監視,工具,糧食等和後勤保障等一系列的事情要仔細安排,民夫不是奴隸,還是要管吃管喝最好都一個不損的活下來,不然他這個縣令必定會在雉縣混不下去,來幾次鄉民造反傳出去,他這個縣令也算是當到頭了。

  根據南陽郡守的命令,十日之內六千民夫必須徵召完畢,二十日內必須到達指定的區域集合,根據南陽郡的統一規劃劃片修建馳道,整個雉縣數千家庭瞬間就會妻離子散,或許其中許多人從此葬身荒野,但這就是現實,如今始皇陛下修長城修水渠修陵墓,哪一天沒有死人,他一個小小的縣令就算是想改變這種殘酷的現實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但就在三個人在大堂上商量細節之時,突然一陣吵嚷的聲音從縣衙大門口傳來。

  江北亭不由眉頭一皺,縣丞劉通趕緊大步走出去。

  門口站崗的兵卒用手中的長戟正攔著一個矮壯的中年大漢,懷裡還抱著一件東西,用麻布裹的非常嚴實。

  「什麼人在縣衙如此大聲喧嘩?」

  「劉大人,此人說是清河鎮的匠夫,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稟報縣令大人。」兵卒趕緊稟報說。

  「大人,大人,我是清河鎮的工匠古山,我改造了一件手鋸,可以大大加快伐木速度,特地前來向縣令大人稟報!」古山看見劉通趕緊大聲叫喊。

  「手鋸?拿出來看看?」劉通皺著眉頭說。

  「好好!」古山手忙腳亂的打開麻布,然後露出來一把長約一米的嶄新青銅手鋸。

  劉通拿起手鋸看了一下丟還給古山說:「這和普通手鋸有何不同?只不過長一些而已,作為地方工匠,不好好打造農具整天研究這些亂七八糟的幹什麼,速速退去,不然笞刑伺候!」

  「大人~大人~您聽我解釋……」

  在古山的叫喊聲中,劉通轉頭已經走進縣衙大堂去了。

  十日之內必須徵集六千民夫,還有籌備糧草工具等,對於縣衙來說壓力巨大,縣令只負責下命令,一切安排都得他這個縣丞親力親為的去跑腿安排,加上因為夏糧收割的事情,此時劉通的心情相當的不好,哪裡還有心事來管一個工匠和一把鋸子,除非能夠給他突然變出幾千民壯來。

  「劉縣丞,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江北亭正在一塊鋪開的麻布地圖上仔細觀察,頭也沒抬的問。

  「是一個從清河鎮來的工匠,打造了一把比普通手鋸長許多的銅鋸,言說伐木速度要比普通的手鋸快很多,屬下看了一下,沒發現什麼不同的地方,已經打發他離開……」

  「不可,快喚他進來看看!」劉通話還沒說完,江北亭愣了一下把地圖一丟趕緊大聲說。

  呃!劉通不明緣由,一頭霧水的站在幾米外。

  「哎呀,縣丞糊塗,如今修建馳道需要大量樹木,正需要一款伐木利器,我剛才還一直正為此事頭痛,快快出去把他喚進來看看,如若真的效果很好,這次我就可以向郡守大人說明緣由之後少征招一些民夫,這樣也就不會耽誤了夏糧收割,又不會違背命令……」

  「大人所言極是,我……我怎麼沒有想到!」劉通短暫的愣神之後趕緊又跑出去,到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古山和兩個徒弟已經騎著馬離開了。

  「快,縣令大人有令,速去把剛才那個匠夫追回來!」劉通趕緊對站在門口的兩個兵卒大聲吩咐。

  「是,劉大人!」一個兵卒趕緊解開旁邊馬樁上的一匹馬,翻身上馬順著大街追了下去。

  而此時古山已經和三個徒弟快到城門口。

  他原以為來到縣城縣令大人會重視他的發明創造,但沒想到還沒見到縣令就被趕走了。

  連續兩次受到打擊之後,鐵匠已經心灰意冷了。

  看來自己的確不該好高騖遠指望什麼名揚大秦和流傳千古了,裡典說的不錯,自己不過是清河鎮一個小小的匠夫罷了,還是應該老老實實回去打造農具比較合適。

  但就在古山垂頭喪氣的時候,突然身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得得而來,就看到一個披著布甲的兵卒騎馬急速而來。

  「前面那位匠夫,縣令大人命你速速回去!」

  「師傅,縣衙的兵卒似乎在叫我們!」一個徒弟伸手拉住古山的衣服說。

  「啥?」古山楞楞的停下馬回頭,就看見兵卒很快衝到身邊勒住馬匹說:「縣令大人有令,命你速速隨我返回縣衙。」

  十分鐘後,雉縣縣衙大堂上。

  江北亭看著手中這把加長的青銅手鋸和兩截掉落在地上足有腰身粗細的木頭,還有滿地的木屑碎末,臉上露出異常的激動和驚喜。

  「好好,古山,你改良的這把銅鋸非常好,伐木速度的確比普通手鋸快了數倍,而且還非常省力,有了此物,這次徵調民夫之事看來要輕鬆不少,對了,你是如何想到這個改良方法的?」江北亭撫摸著手鋸興奮的臉色都有些發紅,縣尉和縣丞站在旁邊也很激動。

  剛才鋸木頭的過程他們也親眼見到了,如果能夠大量配備這種改良的手鋸,起碼徵調的民夫要少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也就是說六千人的規模完全可以縮減到兩千人以內,而且還不會耽誤工期,還可以輪換回家,這樣一來整個雉縣境內的夏糧收割幾乎不會受到影響,這完全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這個……」古山內心糾結了許久之後才支吾著說:「小人……小人也只是偶爾想到的,通過多次反覆試驗才最終達到這種效果!」

  「師傅!」身後一個徒弟忍不住扯了一下古山的衣服,但卻被他用暗中制止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9 21:18
第32章 我呸~

  這種鋸子是陳旭發明的,但陳旭只不過是雉縣治下最偏僻山村的一個未滿十五歲的少年,而且這件事鐵匠覺得只要自己和徒弟不說出去,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而那個少年懵懵懂懂,即便是他以後知道了也沒啥,最多給他一點兒好處讓他閉嘴便是,更何況那個少年又不是匠人,說出去也絕對不會有人相信改良的銅鋸是他發明出來的。

  江北亭和縣丞還有縣尉三人的心思都放在鋸子上,根本沒有閒心去觀察鐵匠的心思和小動作。

  「古山,你今天就不用回清河鎮了,和兩個學徒趕緊連夜加工兩到三把同樣的銅鋸出來,完成後跟我一起去宛城向郡守大人稟報,只要確認工藝和製作沒問題,到時候會有獎勵發放給你!」

  「謝縣令大人!」古山激動的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

  「劉縣丞,你現在就帶古山去城內匠作坊,一切需要的東西和人手都速速備齊,打造的越快越好!」

  「是,大人!」劉通答應之後帶著古山和他的兩個徒弟離開。

  「江大人,這真是天上的掉下來的好消息,沒想到如此棘手的問題竟然被一把小小的手鋸給解決了!」縣尉房寬感慨的說。

  「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等利器的出現將會到大大加快馳道的修建,也會大大減少徵調的民夫,實乃天大的喜訊!」

  江北亭激動的連連點頭,憋不住心中的興奮接著說:「我等為陛下守國,為萬民立命,當然要仔細發現這些看似不起眼的改良和創造,我們所吃穿住用之物,皆都是無數先民在不斷摸索中得到的經驗和結果,如今六國一統,萬民歸一,加之始皇陛下雄才大略,李斯丞相法令嚴苛,車同軌,書同文,度同制,以前六國通行的混亂規制都慢慢統一,各國工匠都在不斷改良各種工具,大到馬車房屋,小到劍戟弓箭,無一不在時刻變化改進之中,如果說民夫是大秦的立國之本,那麼這些匠人就是我們大秦發展巨大助力,所以以後要好好對待治下民夫工匠,切莫太過盛氣凌人!」

  「江大人的話屬下記住了!」房寬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兒還是裝作很誠懇的模樣趕緊點頭。

  「嗯,你趕緊去準備一下,安排好車馬人手,明天我要去宛城見郡守大人!下去吧!」

  「是!」房寬大步退下。

  「如此利器,竟然是一個偏僻山野的匠夫打造出來的,未知其真假也!」

  江北亭獨自一個人仔細把鋸子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之後,搖搖頭把心底的想法拋到腦後。

  不管這把鋸子是不是古山創新改良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的出現或許會徹底改變這次修建馳道的時間和規模,只要能夠大量打造這種銅鋸給民夫使用,馳道木軌的鋪設這件最頭痛的事將迎刃而解。

  「噗噗噗噗~」

  江北亭一時興起,又拿起銅鋸開始鋸放在大堂上的一根木頭。

  「爹爹~」隨著一聲清麗悅耳的聲音傳來,大堂外面一個身穿淡藍色布裙,腳穿麂皮短靴,腰上掛著一把短劍的少女風風火火的跑進來。

  年紀十三四歲,身材約一米三四的樣子,柳眉星目,五官精緻,皮膚雖然有些微黑,但卻帶著一種很健康的小麥膚色,跑動之中裙角飛揚,略瘦,但已經有了幾分美人坯子的模樣。

  江北亭不由停下來說:「大呼小叫像什麼樣子,如果再整天在外面瘋跑,我就把你送回咸陽去!」

  少女嚇的吐了一下舌頭摟著江北亭的胳膊撒嬌說:「爹爹,剛才我聽縣尉說這幾天要下去徵集民夫修建馳道,我也想跟著下去看看,這縣城內除了破破爛爛的茅草屋什麼都沒有,我都快悶死了!」

  江北亭瞪了少女一眼說:「你一個女孩子跟著下去幹什麼,這是雉縣,可不是咸陽,山野之中流民匪徒到處都是,更何況現在正是野獸蟲蛇橫行之時,爹爹最近很忙,別給我添亂了!」

  「爹~你就讓我去嘛,我讓柳叔陪著,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爹~~」

  在少女連搖帶晃的撒嬌攻勢下,江北亭感覺自己再不答應絕對接下來的幾天都會吃不好睡不好,只能板著臉答應下來。

  於是少女便高興的哼著秦腔小曲蹦蹦跳跳的出去了,不過等她騎上拴在門口的一匹棗紅大馬背上後,小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抽出腰間一把金光閃爍的短劍哼哼說:「你能殺死四丈大蟒蛇,我也能殺死三丈猛虎,還少年英雄,我呸!」

  好吧,其實陳旭絲毫不知道有個來自咸陽城的美少女已經呸了他一臉,也不知道自己發明的改良銅鋸的版權已經被一個無恥的工匠據為己有。

  此時他還正在修建他的茅草屋。

  經過四五天的修建之後,房子的地基已經完全打好。

  為了房間乾燥,陳旭採用了後世抬高地基的做法,荒地上已經填埋起來足有半米高的地基,石頭碓建的基腳,裡面填上泥土用木杵夯實,本來應該還要在泥土裡面夾雜石灰殺蟲的,但眼下沒有條件,只能將就。

  地基上已經豎起九根三米甚至四米高的木頭作為主支撐柱。

  十多個人正在用絞在一起的青藤繩索將一根根木樑吊起放到柱子上和早已鋸好的榫頭卯合在一起,然後用燻蒸過的青藤細細密密的捆紮在一起。

  半天時間一晃而過,等太陽西斜之時,房屋的框架已經全部吊裝完畢,縱橫交錯足足二十多根大腿粗細的木頭構成了房子的主體結構,放在火堆裡面熏烤過的木頭表面略微碳化,看起來如同刷上了一層黑漆。

  本來按照正常的程序,這剛剛砍伐下來的木頭是不能用來修建房屋的,必須放在陰涼處自然晾乾後才行,但陳旭擔心自己住的茅屋哪天夜裡說塌就塌了,因此也顧不得以後出現變形啥的情況,新房子再怎麼也比快塌的房子要結實的多,哪怕只堅持三五年也行,等賺到足夠多的錢就蓋一棟磚瓦房。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9 21:18
第33章 富在深山有遠親

  全村的老老少少幾乎都聚集在這棟還未完工的房子前面指指點點大聲討論,眼中充滿了驚奇。

  雖然陳旭的房子依舊還是茅草房的架構,但看起來卻要高大寬敞多了,最低的廊柱都有接近三米高,中央房頂位置的房梁足有四米,一排三間房,每間房的面積超過二十平米,隨便一間的面積比原來整棟茅屋都還要大。

  還有就是地基,讓所有人驚奇的同時讚歎陳旭的大手筆,因為這個時代修房子大多就是找一個地勢高點兒的地方把地基修整平坦就行了,講究點兒的就用石頭在四周壘起來半尺高不得了了,但陳旭的房屋地基足足抬起來半米,門前還修建了三步台階,這個工程十多個男人整整花了三天才填完,糧食都吃了近一石,肉菜也是消耗巨大,按照目前的花費來看,陳旭這棟房子修好至少好花掉七八百錢。

  七八百錢,老天,這群衣服破破爛爛的鄉親們都不敢想了。

  村裡每家每戶每年的收入不會超過一百錢,糧食都不夠吃,平日除開賣鹽巴之外,做衣服的粗麻布都買不起,平日如果打破一個兩三錢的陶碗陶罐都要心疼半個月。

  不過大部分村民都知道陳旭前幾天發了一筆大財,那頭大野豬和一條大蛇足足賣了近三千錢,這不光給了陳旭底氣,同樣也讓村裡的人各種羨慕,加上陳旭當時在分肉的時候也非常大方,還有就是陳旭竟然治好了本來要被毒死的二喜,使得他的地位在村裡陡然提高到了無與倫比的地位。

  所謂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這句話無論放在任何時候都是沒毛病的。

  陳旭一家如今有錢又有地位,因此村裡人都願意來幫忙,以往姜陳氏一個人苦哈哈的拉扯一兒一女的時候,家裡窮的揭不開鍋,村裡人固然都沒有瞧不起她,但也就是感覺她一個沒男人的寡婦比自己家過的還差,見面雖然熱情的打招呼,該幫忙的時候也依然會幫忙,但總還是會小心的提防和疏遠她,又窮又是寡婦,男的害怕被別人說閒話,女人害怕她勾引自己的男人,一來二去,陳姜氏一家便幾乎成了村裡最孤獨的人,旁邊牛大石一家雖然也沒一個壯年男人,但是他舅就在村裡,牛田氏也就是本村人,算是還有親戚幫忙,家裡的情況也比陳旭家要好的多。

  但眼下,幾乎全村人都熱情的來陳旭家幫忙,純義務的來幫忙幹點兒力所能及的活兒,男的和半大小子幫忙搬石頭挑土,婦女和幾個女孩子則幫助陳姜氏生火燒水做飯洗菜等工作,就連杏兒如今都成了村裡的孩子頭兒,一群十歲以下的孩子整天跟在她屁股後頭,幫忙在村子裡的田坎河溝邊拔豬草喂幾頭小野豬,採集野蔥姜蒜等調味品,反正是一家人都在村裡極其受歡迎。

  「旭哥兒,你要的艾蒿都砍回來了,接下來怎麼弄?」

  吊裝完房屋的框架後,陳旭正陪著馬大伯等人喝水聊天,滿頭大汗的牛大石帶著幾個十歲以上的半大小子每人扛回來一捆艾蒿回來,噗通噗通丟在房屋前面。

  「在房子內外點幾堆火,把艾蒿放進去燒!」陳旭指著未完工的房子說。

  「燒?為啥要燒?我還以為你晾乾了蓋房子呢?」牛大石十分不解的問。

  艾蒿氣味濃烈,具有驅蟲和止癢的效果,很早以前的人就知道鋪床和蓋房子可以放一些干艾草驅除螞蟻蟲蛇,在這個沒有蚊帳和驅蚊水的年代,艾蒿幾乎就是家裡必不可少的萬能驅蟲劑,平時掛一些在房前屋後,開春還要用艾蒿燻蒸房屋四周殺死蟲卵,即便是兩千多年之後,農村還是有用艾蒿驅蟲的習俗,即便是城裡人,到了五月初五端午節,也會買一些艾草掛在家裡,一是紀念給全國人民帶來了三天假期的屈原屈大大,而且屈大大還是楚國人,在楚國的民間地位非常高,因此在過端午節的時候把他也一塊兒紀念一下,吃點粽子表示一下懷念,二是也可以起到一些驅蚊蟲的效果。

  (特別註明:端午節並不是為紀念屈原而誕生的,在屈原去世前幾百年每年的五月初五就已經有了划龍舟和吃粽子的習俗,而且是整個中國範圍內的諸侯國都有這個習俗,而屈原只是楚國人,當時的秦趙韓魏齊燕等國絕對不會去紀念在戰國時期名聲並不顯赫的三閭大夫屈原的,後世人把這兩件事牽扯在一起只不過是屈原恰好在五月初五這天投江自殺了而已,而楚國人在這天也開始在汨羅江紀念屈子,慢慢就形成了後世關於端午節的說法,其實在學術界是一直沒有得到承認的。)

  「讓你燒就趕緊去,燒著了就可以吃飯了!」陳旭懶得跟這個煮整隻青蛙的未來妹夫浪費腦細胞,這個要解釋起來恐怕又得費不少口舌,而且他可能還會為你為啥知道這麼多的?那該怎樣解釋?

  所以陳旭很多事情幹脆就直接說,從來不解釋。

  在牛大石的帶領下,一群半大小子很快在新房子的房前屋後甚至房間裡面幾間房子的地基上挨著燃起了幾堆火,等火燃的很旺之後就把艾草鋪在火堆上,頓時青色的濃煙滾滾,在風的幫助下,這些濃煙把整棟房子包括四周方圓數百米都籠罩在其中,如同烽火台一般衝到幾百米的高空,在夕陽下看起來頗為壯觀。

  這樣大規模的用艾蒿熏房子自然也是為了驅蟲,主要還是為了殺死泥土石縫和木頭上的蟲卵。

  果然,等吃完晚飯之後,濃煙已經慢慢消散,陳旭用竹筒端著一杯薄荷葉沖泡的水剔著牙走到新房子附近的時候,發現地面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被熏死的螞蟻和蜈蚣,甚至還有幾條拇指粗細的小蛇,都是從泥土和草叢之中被熏出來的。

  幫忙的人逐漸散去,回家洗洗涮涮然後睡覺。

  消食之後看著天色還早,陳旭便拉上牛大石去河灘上割草。

  「等下等下,把魚簍帶上,捉些魚回來晚上燒烤宵夜!」牛大石趕緊提起魚簍,並且還往裡面丟了幾塊沒啃乾淨的骨頭才急匆匆跟上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9 21:18
第34章 睹月思人

  牛大石對陳旭把他當牛做馬的呼來換去沒有任何的意見,這是一個心思很淳樸的傢伙,一門心思想娶杏兒,那麼將來陳旭就是他的大舅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陳旭的忙他自然會當自家的事做。

  而陳旭為了籠絡這個免費的勞動力,每天換著各種花樣弄一些新奇食物來勾引牛大石,而烤魚就是這幾天發明的,雖然作料很缺乏,但加上蔥姜蒜這些簡單調料醃製後烤熟的魚也讓牛大石這種沒吃過後世美味的土鱉整天口水不斷,而且很快也跟著陳旭學會了用魚簍在河裡捕魚。

  此時已經接近晚上六點,但現在以及快到了陰曆五月,也就是快到後世陽曆的六月,因此白天時間很長,氣溫也一天熱過一天。

  一輪金紅的太陽斜掛在西面的山頂上,亮麗的陽光斜照下來,河灘上大片大片的莊稼隨風搖擺,淙淙流淌的河水波光粼粼,構成一幅絕美的山水畫卷。

  河灘上已經割倒了一大片茅草,整整齊齊的鋪在地上,經過幾天的晾曬後其中許多已經開始枯萎。

  陳旭站在河邊,看著牛大石熟練的用一根青藤把魚簍栓好之後丟進河裡,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

  自從把這個傢伙教會之後,捕魚的工作每天都由他來完成,而且還樂此不疲,傍晚來割草,把魚簍放進河裡,等收工的時候提起來,或多或少都會有幾條魚,運氣好還能弄到半斤一斤的大魚,就在河邊把魚剝細乾淨之後魚簍會再次被丟進河裡,第二天一早濛濛亮,牛大石又會早早的跑到河邊來收魚簍,然後又會弄到不少。

  陳旭每次看見都會為這個時代的魚默哀。

  太特麼容易上當了,幾塊骨頭一夜能夠弄七八斤十多斤,簡直跟撿的差不多。

  而且也是因為吃鹽水煮魚快把他吃吐了,這才開始做烤魚,因為沒有後世專門烤魚的網架,所以烤出來的魚表面受熱不均,有的地方焦糊,有的地方還沒熟,加上沒有植物油和辣椒孜然這些燒烤必備的調料,味道也讓他完全無法接受,每次他都吃的最少,比陳姜氏吃的還少,嚥不下。

  但這種烤魚的味道卻已經將整個村子的人基本上都征服了,眼下正是太陽落山之時,河邊可以看到不少半大小子甚至是大人也正在往河裡丟魚簍,沒有魚簍的乾脆弄個藤筐胡亂用青藤水草蓋上丟進河裡,但早上起來肯定或多或少的都有收穫,即便只有三五條魚,也能夠改善一下一天的生活,吃肉食怎麼都比吃黃豆糙米抗餓。

  放完魚簍之後,兩人趁著天色趕緊開始割草。

  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天色已經幾乎完全黑了下來,河灘上有淡淡的水霧開始流淌,兩人這才罷手,脫光衣服跳進河裡好好的搓了一個澡,然後收拾魚簍,弄了七八條二三兩重的小魚,洗乾淨後用一根草莖串好提著回家。

  「哇,今天又有烤魚可以吃了!」

  小丫頭早就已經等在院子門口,有些望眼欲穿的味道,衝上來接過牛大石手裡的魚趕緊往火堆旁邊跑。

  「杏兒慢點兒?」牛大石趕緊屁顛兒屁顛兒的跟上去。

  杏兒知道兩人回來會帶魚,所以早就把蔥姜蒜搗成了泥,弄了一些把幾條魚挨著塗抹了一遍,又撒上一些鹽巴醃製起來。

  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兒,做這些非常的熟練,而且神情特別專注,而牛大石則呆呆的坐在旁邊看著。

  陳旭的臉色不禁又黑了幾分,只能強忍著挖個坑把牛大石埋了的衝動轉身去看新房子,看看明天該進行哪一步,需要哪些東西,人手該怎麼分派等事情。

  籬笆小院兒裡面開始有濃濃的烤魚香味散發出來,夾雜著野生的蔥姜蒜特有的濃烈味道。

  隔著幾十米遠的距離陳旭仍然能夠聞到,然後肚子裡咕咕開始叫喚起來。

  雖然家裡最近有魚有肉,糧食也有,但架不住一群幹活兒的青壯年的大胃口,一個個簡直就像幾天沒吃過飯似的,不吃上三碗五碗不會罷休,早上乾飯晚上稀飯,但幾天下來,買的兩石多糧食已經吃了一半,肉也吃掉了二十多斤。

  當然,如果按照陳姜氏的打算是吃不了這麼多的,但陳旭卻不願意剋扣幫忙的村民的伙食,不吃飽哪兒有力氣幹活兒,而且都是一個村的,總不能自家吃大魚大肉,給幹活兒的人吃差點兒吧,因此這幾天陳旭家的伙食在幫忙的人看來,每一天都和過年差不多,一輩子沒怎麼像這樣敞開肚皮吃飽過。

  而經過這幾天的大魚大肉和充足的糧食,不光這些干活兒的村民看起來都壯實了不少,而陳旭一家也人臉上的菜色也褪去,臉頰開始豐滿紅潤起來,特別是小丫頭,有了幾分小女孩兒的清秀模樣。

  「旭兒,家裡的粟米只能吃四五天了!」坐在火堆邊吃著烤魚,陳姜氏小聲說。

  「嗯,我知道了,看明後天我再去鎮集上一趟買些回來!」陳旭靠在一堆木頭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一條烤魚,雙眼呆呆的看著漫天的繁星和一輪幾乎只剩下了一彎月牙的月亮。

  等這道月牙完全消失的時候,就正式進入五月仲夏了。

  算算時間,穿越過來已經快十天了。

  整天為了吃飯和房子忙忙碌碌,這幾日已經漸漸忘卻了後世的一些記憶。

  共看明月應淚垂,一夜鄉心五處同。

  此時睹月思人,瞬間後世老爹老媽的容顏和身影又從腦海中清晰的浮現出來。

  可曾也有這樣一個滿天繁星的夏夜,兒時的自己躺在媽媽的懷裡,仰看牽牛織女。

  但那一切已經化作雲煙,再也找不到,只能從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塵封往事中尋找一絲兩千年後的慰籍。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後世的父母此時是否也在看著同樣的月色,為自己短命的兒子暗自落淚。

  同樣的地方,卻處在不同的時空互相思念。

  這是怎樣一種體驗?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9 21:18
第35章 坐看牽牛織女星

  「兄長,你怎麼啦?」杏兒稚嫩的聲音把陳旭的思緒從重重思念中拉扯回來。

  「兄長正在研究星象,杏兒,你看天上的星星,一顆一顆都在閃爍,隔我們非常非常的遙遠,其中許多星星都有一個非常美麗的故事!」陳旭指著橫亙在在天幕的銀河緩緩的說。

  杏兒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一邊吃著烤魚仰頭看著頭頂上滿天的繁星問:「兄長,到底哪些星星才有故事呢?」

  「好多都有,這條白茫茫的星河就叫銀河,就像一條大河一樣在天上不斷的流淌,你看那裡,就在銀河西面……」陳旭用手指著頭頂上一個位置。

  杏兒、牛大石還有陳姜氏都一起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看到那顆最亮的星星沒有……」

  「這麼多星星看起來都差不多啊?沒覺得那顆特別亮!」牛大石歪著頭喃喃的說。

  「仔細看,這顆星星後面有四顆星星組成了一個小小紡錘形,就像一個織麻布用的梭子!」

  「兄長兄長,我看見了!」杏兒根據陳旭的訴說馬上就找到了梭子型的四顆星星,頓時興奮的連聲嚷嚷。

  「到底在哪兒,我怎麼沒看到?」牛大石瞪著一雙牛眼,感覺滿眼都是一大片星星在閃爍。

  「真的呢,我也看見了!」陳姜氏也看清楚了織女星的位置,忍不住驚喜的說。

  同時她的心裡也突然升起一種怪異的想法,忍不住收回眼神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她不知道為什麼兒子摔一跤醒來怎麼就什麼都知道了,認識草藥,會治病,會抓魚,會蓋房子,聽大石從鎮上回來還提起,他還懂得打造鋸子,今天晚上更加驚奇,他還認識天上的星星。

  要知道陳旭長這麼大最遠就只去過鎮集上。

  從來沒有人給他講過天上的星星,也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他天上的星星還有故事,而且他還不認識字,雖然整個村裡的人都不認識字,但不認識字又怎麼會認識天上的星星呢?

  這種古怪的感覺讓陳姜氏感覺很陌生,似乎這個兒子並不是自己真正的兒子,就像突然換了一個靈魂似的。

  不過她很快就把這個匪夷所思的離奇想法徹底從腦海中清除了。

  她確信這就是自己的兒子,真正的唯一的兒子,只不過是自己還沒太注意就突然長大了而已。

  「這顆星星就叫織女星,你們再看隔著銀河的對面,斜下方的位置,這裡也有一顆最亮的星星,仔細看,這顆星星的兩邊各有一顆不太亮的小星星,就像一個人跳著一個擔子……」

  「看見了看見了!」順著陳旭的指引,杏兒很快再次拍這手嚷嚷。

  「旭哥兒,我怎麼還是沒看見?」牛大石一臉的茫然。

  「你別看了,快吃完魚回去睡覺,明天早點兒起來幹活兒!」陳旭臉皮抽抽了幾下說。

  「不,我還要聽你講故事!」牛大石倔強的繼續瞪大一雙牛眼。

  「既然你都看見了,接下來兄長就給你講這個牛郎織女的故事好不好?」

  「好好!兄長快講!」杏兒興奮的連連拍手,手裡的魚也不吃了。

  「傳說天上有個仙女,心靈手巧特別會織布,她織的布上面繡的花草會散髮香味,果樹能夠結果,小鳥會飛,小魚會游,日月星辰都能發光,山川河水還會變化,用這種布做成的衣服如同彩霞一樣漂亮,因此所有的神仙都親切叫她織女,於是天帝就命令她必須織出很多漂亮的布來給自己和妻子做衣服,有一天,一群仙女約織女一起偷偷的下凡,來到我們生活的人間遊玩,玩累了之後就在一個小湖中戲水……」

  「噶,仙女們都下水了?」聽的津津有味的牛大石突然雙眼一瞪,忍不住發出興奮的聲音。

  「爬回去睡覺,你在旱地裡戲水?」陳旭黑著臉恨不得把這貨一腳踢到院子外面去。

  「嘿嘿,你繼續繼續!」牛大石正聽到興奮處,哪捨得回去,訕笑著不斷搓手。

  「大石哥,你要是再亂說話我就不理你了!」杏兒臉頰紅紅的說。

  「別別,我保證不說話了!」牛大石瞬間緊張無比。

  「織女和幾個仙女在小湖中戲水,這時一個放牛郎準備牽著牛去湖裡喝水,卻聽見湖裡面有女人說話的聲音,因此就偷偷摸摸的過去一看,看到好多漂亮的仙女正在戲水,就在他紅著臉準備離開的時候,牽著的老牛突然說話了,告訴他只要偷走最好看的一套衣服,其中最漂亮仙女就會嫁給他,於是他就把其中一件最好看的衣服偷偷拿走走了……」

  「哇,這個放牛郎真壞,不光偷看仙女戲水,還偷仙女的衣服!」杏兒嚷嚷,卻完全忽略了匪夷所思的重點,那就是老牛竟然會說話。

  「快講快講,然後呢!」牛大石急的抓耳撓腮。

  「過了一會兒,仙女們都穿上自己的衣服飛到天上去了,只有織女怎麼都找不到她的衣服,就在她無助的時候,牛郎抱著她的衣服出現了,織女穿好衣服之後就要飛走,牛郎卻問她能不能嫁給自己,並且表示自己雖然很窮,但肯定會好好照顧織女一輩子,織女想著自己雖然住在天上,吃著好吃的食物穿著好看的衣服,但卻一點兒都不自由,天天要不停的織布織布,那種簡單枯燥的生活她早就忍受不了了,於是她就答應了牛郎的請求,留下來和牛郎結為夫妻,就在小湖附近的山村裡一起生活,白天牛郎耕田,織女就織布,牛郎挑水,織女就幫忙澆園,從此過上了男耕女織的幸福生活,時間一晃三年過去,織女為牛郎生下了一兒一女……」

  「哇,還能這樣……」牛大石顯然感覺這種好事沒掉到自己頭上,對牛郎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狠狠的把手裡的烤魚戳在杏樹的樹幹上跳起來。

  「牛大石,你到底聽不聽!不聽就爬回去睡覺!」杏兒也生氣的跳起來指著牛大石嚷嚷,顯然對於牛大石打擾她聽故事非常憤怒。

  「杏兒,不得大石哥哥無禮!」陳姜氏趕緊呵斥杏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9 21:19
第36章 捅死算了

  秦朝男女之間的關係還比較開放,倫理道德無論是在王公貴族還是平民之中都並不嚴苛,要不然也就不會有秦始皇的母后趙姬先是在後宮和呂不韋鬼混數年,後來又和嫪毐淫亂並且生下兩個兒子,從趙姬的淫蕩生活就可以看出來,無論是先秦時期還是如今的大秦帝國,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情並不十分在意,更沒有後世孔孟儒家理論興起之後的男女大防,因此這個時候男女之間的關係還非常自由,女人也不需要遵守後世的三從四德的婦道。

  但不管怎麼說,人類社會一直在不停的進步,男人的地位一直在不停的提高,女人在生產生活中已經成為了受支配的地位,因此女人在秦朝的地位並不高,杏兒已經許配給牛大石,那麼按照禮儀來說,尊敬自己的夫君就是天經地義之事,杏兒的呵斥自然讓陳姜氏感到難堪和不快。

  「嬸娘沒事,杏兒妹子也別生氣,我……我不說了,快講快講!」牛大石趕緊臊眉撘眼兒的坐下來催促陳旭。

  「天上一天,人間便是一年,織女雖然在人間呆了三年,並且生下一兒一女,但天上其實才過去三天而已,到了第四天,天帝發現織女沒有按時織完布,於是一問之下才知道織女竟然私自下凡了,再安排人下凡一打聽,得知織女竟然已經嫁給了一個凡人,於是大怒之下便安排天兵將她捉拿回天庭,織女被抓走了,兩個孩子拚命哭著喊娘,牛郎沒辦法,只好用擔子挑著兩個孩子在後面追,追啊追啊,最後追到銀河邊,卻被波濤洶湧的河水擋住了去路,只能眼睜睜看著織女被天兵抓著走的越來越遠,聽著兩個孩子的哭聲,織女很傷心,知道自己這一去就再也見不到丈夫和兩個孩子了,於是就把織布的梭子丟出來給丈夫留個紀念……」

  「嗚嗚,天帝真壞,怎麼能夠把織女抓走?織女被抓到天上肯定又是沒日沒夜的織布,天帝,大壞蛋,大壞蛋……」杏兒聽到這裡傷心極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使勁兒詛咒天上的某個神仙。

  「然後呢?」牛大石瞪著一雙牛眼。

  「旭兒,後來呢?」陳姜氏也聽的入迷忍不住問。

  「對,兄長,織女一定很夠回來對不對,你快說呀,快說呀!」杏兒也回過神來抱著陳旭的胳膊使勁兒搖晃。

  「別晃了別晃了!」陳旭哭笑不得的只好接著講:「織女被抓走之後,牛郎帶著一兒一女就天天在銀河邊上苦苦等候,兩個孩子也天天哭著喊娘,希望織女能夠回來,後來這件事就傳到了天帝妻子的耳中,天帝的妻子叫王母娘娘,是一個溫柔美麗的女人,住在崑崙山的瑤池仙宮之中,她聽說牛郎和織女的事情之後就去找天帝,希望天帝可以網開一面讓織女下凡去和牛郎繼續生活,但天帝說仙凡殊途不可通婚,這是天條律令,任何人都不能違背,天帝雖然沒有答應王母娘娘的請求,但還是答應允許牛郎和織女每年可以在七月初七這一天見一次面,至於天河阻擋他們必須自己想辦法渡過!」

  「可是……可是天河那麼寬他們……她們怎麼才能見面,天帝太壞了,表面看起來答應了,其實就是故意不想讓兩人見面!」杏兒忍不住又開啟了詛咒大法,但在陳旭看來卻一語中的直指天帝的內心想法。

  「杏兒坐下,聽兄長說!」陳姜氏雖然當了十多年的娘了,但畢竟也是一個才三十二歲的年輕女人,女人的八卦心性也迫使她想知道故事的結局。

  牛大石這次不敢再說話了,眼巴巴的看著陳旭。

  「要度過天河織女肯定沒辦法,牛郎一個凡人就更沒辦法,不過王母娘娘雖然自己不能出手幫忙,但卻幫他們想到了一個辦法,她命令在七月初七這一天凡間所有的喜鵲都飛到銀河上空用身體搭起一座橋,讓牛郎和織女在橋上相會,因此每年到了七月初七這一天,所有的喜鵲都會消失不見!」

  「我知道我知道了,喜鵲都飛到天上搭橋去了!」杏兒聽到這裡終於破涕為笑,跳起來高興的嚷嚷。

  陳姜氏和牛大石也都鬆了一口氣。

  這個結局雖然不完美,但還是勉強能夠接受。

  「到這裡是不是該唱一首歌了!」陳旭講完之後抬頭望天,對著滿天的星星忍不住輕聲嘟噥一句。

  「兄長你剛才在說什麼?」杏兒搖著他的胳膊問。

  「他在說要唱首歌!」牛大石如同鬼魅般在旁邊蹦出一句。

  「好啊,好啊,兄長不光會講故事,原來還會唱歌,快唱快唱!」杏兒高興的拍手歡呼。

  陳旭幽幽的看了牛大石一眼,然後摸了一下掛在腰間的青銅匕首。

  這個蝦子腦仁不大,耳朵忒好,而且嘴快,這種人將來最容易出問題,為未來計,要不要干脆提前把這個煮整隻青蛙的妹夫捅死算了。

  「咳咳,好吧,兄長就給杏兒唱一段關於牛郎織女的歌曲!」

  陳旭清清嗓子,然後站起來雙手背到背後在院子裡走了幾步,在腦海裡組織了一下後世流傳的天仙配選段《夫妻雙雙把家還》。

  天仙配本來是一段黃梅戲曲,講述的也不是牛郎織女的傳說,而是七仙女下凡私配董永的故事,但其實中國大部分人弄不清楚這兩個故事的區別,以為兩者就是同一個故事,其實不然。

  牛郎織女的故事可以追溯到先秦時期,在《詩經》中都有相應的記載,只不過並沒有流傳很廣而已,所以這個偏僻小山村裡大字都不識一個的山村野夫都不知道。

  而七仙女下凡的故事到東漢後期才出現,講述的是董永賣身葬父感動七仙女,才有下凡私配董永男耕女織,然後王母娘娘橫插一耙,派天兵將七仙女捉拿回了天庭的故事。

  但對於陳旭來說,兩個故事變成一個一點兒障礙都沒有,因為剛才講起牛郎織女的故事,他的腦海裡竟然順理成章的響起了天仙配的歌聲,就像一般人看到「兩隻老虎兩隻老虎」就會不知不覺的唱出來的一樣,絕對不會是念出來的,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9 21:29
第37章 夫妻雙雙把家還

  「月下金牛紅線牽,牽牛織女共嬋娟。結成比目得佳配,願做鴛鴦不做仙。」

  陳旭如同唱戲一樣踱步抬腿,望天念出四句詩之後唱出後世那首家喻戶曉男女老少都能哼哼幾句的天仙配選段。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隨手摘下花一朵,我與娘子帶髮間,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雙雙把家還,你耕田來我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你我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

  歌曲很短,只有寥寥幾句,而且陳旭也只記得這幾句,等他把最後一個間字的拖腔哼完之後,回頭,才發現陳姜氏,杏兒,牛大石都如同雕塑一樣呆呆的看著他,嘴巴張的大大的,三雙眼睛都在夜色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咳咳!」陳旭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這個場景很詭異,讓他感覺渾身毛炸炸的,於是干笑著搓著手說,「這本來應該是一男一女夫妻的對唱的曲目,我一個人唱有點兒不太合適……」

  「兄長,教我教我,那樣我就可以和你兩個人唱了!」杏兒回過神來興奮的嚷嚷。

  「還有我還有我,我可以和杏兒對唱!」牛大石也激動的跳起來。

  「你回去睡覺吧,我要和兄長兩人唱!」杏兒不屑的翻白眼兒。

  「妹子,咱倆才是真正的夫妻!」牛大石漲紅著臉說。

  陳旭:……

  「唉,真的不該講這個故事的,也不該唱這首歌的!」

  深夜,陳旭躺在床上,透過屋頂的大洞看著一條星光璀璨的銀河嘀咕著慢慢睡去。

  因為一個故事一首歌,為了教會杏兒和牛大石,三個人在院子裡唱了大半夜。

  此時他躺在床上,腦海裡全部都是牛大石那種五音全跑調鬼哭狼嚎的聲音,直到天亮醒過來的剎那,似乎還有一段魔咒般的餘音在他耳邊迴響。

  那聲音太有魔性了,用鬼哭狼嚎完全是抬舉他,只能用要命來形容。

  吃早飯的時候,陳旭頂著倆黑眼圈不停的打著哈欠。

  牛大石也是眼圈兒烏黑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大眼兒瞪小眼。

  只有杏兒精神飽滿,餵豬、吃飯、走路都在哼唱著歌。

  「樹上的了鳥兒成雙對……」

  「杏兒,你在唱啥呀,大聲唱給嬸娘聽聽!」一個幫忙燒水的婦女看著小丫頭興奮的樣子問。

  而這一問立刻就讓場面失去控制了。

  小丫頭在人前人後的哼哼本來就是想炫耀一下,其實小心眼早就壓制不住了,於是很激動的停下來開始講述昨晚陳旭講的那個牛郎織女的故事。

  小丫頭記性很好,講述的時候而且添油加醋,把織女織的布說的天花亂墜,把仙女洗澡說的繪聲繪色,把牛郎偷衣講的心驚膽顫,把邪惡天帝貶的豬狗不如,講完之後更是開口唱起才學會的夫妻雙雙把家還,除開一群大嬸子老媳婦聽的喜形於色之外,村裡一群玩耍的小子丫頭也都圍過來聽的津津有味,甚至一群正在吃飯的大老爺們兒也都端著碗站在圈外,聽的忘記吃飯了。

  「唉!」陳旭很憂鬱的嘆了口氣,趕緊幾口扒完飯把碗一丟準備開溜。

  看小丫頭一邊唱一邊偷偷看他的模樣,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剛戰起來,小丫頭便指著他嚷嚷:「這些都是兄長昨晚教我的,這首歌兩人對唱才最好聽!」

  「時間不早了,吃完幹活兒了!」陳旭趕緊大吼一聲。

  但在這個時間根本就不值錢的年代,他的這句話幾乎被所有人直接忽略了,不少人都嚷嚷讓他和杏兒唱一個。

  看和陳旭起身提著柴刀準備逃走,馬大伯很沒有長輩的風骨,開口就是威脅。

  「小旭,你今天不好好唱我們就不干活兒!」

  「對,唱的不好聽不幹活兒!」幾乎所有人都開始起鬨。

  太不要臉了,吃老子的飯竟然不想幹活兒。

  陳旭在心裡咬牙切齒,不過看著這些穿的像叫花子卻笑容燦爛的村民,他還是決定忍了,丟下柴刀乾笑著走到人群中間,暗暗的在小丫頭後腦門兒上嘣了一下。

  「兄長,我開始唱了啊!」小丫頭滿臉得意的笑著,然後開口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陳旭無可奈何的接:「綠水青山帶笑顏!」

  杏兒擺出一個摘花的動作唱:「隨手摘下花一朵。」

  陳旭翻著白眼兒裝作接過杏兒手中的花朵往她頭上一邊插一邊唱唱:「我與娘子戴發間!」

  「從此不再受那奴役苦……」

  這首歌昨夜陳旭教了很久,主要是這個時代的人吃不飽穿不暖,根本就沒有正兒八經的聽人唱過歌,因此唱歌幾乎完全沒有音調上的協調感,不然短短幾句的歌曲為什麼要教大半夜,杏兒雖然學會了,但現在隨手做出來的動作卻讓陳旭都忍不住感嘆,這丫頭天生就有演戲的天賦,唱歌的時候附帶表演竟然惟妙惟肖。

  如果換上一身漂亮的戲服,基本上可以達到後世小童星上台表演的地步了。

  兩人一唱一和附帶動作,很簡單的一首歌轉眼就唱完了。

  但在這個交通基本靠走,娛樂基本靠手,通訊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自覺的年代,這個新穎的邊唱邊表演的節目瞬間就把所有沒見過大世面的土鱉村民們驚呆了。

  兩人唱第一句的時候還有人說笑,等兩人唱完之後所有人都只剩下了發呆,就和昨晚陳旭唱完之後陳姜氏和牛大石三人的表情一模一樣,張大嘴巴聽的入迷。

  「唱完了?」許久之後一個婦女才忍不住問

  「好……好聽,再來一遍!」一個小青年大喊。

  「對對,再來一遍!」更多的人開始嚷嚷。

  我去,陳旭臉都黑了,指著牛大石說:「這是一首夫妻對唱,我和杏兒表演不大合適,讓大石來唱!」

  「哇,大石你也會唱,杏兒剛好也是你沒過門的婆娘,你們兩個一起來唱!」

  「好好!」牛大石激動的走路都打顫,走到杏兒旁邊一本正經的站好。

  「好好唱,不然我以後不理你了!」杏兒忍不住叮囑一句,然後開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綠水青山……」

  牛大石一開口,果然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五音全跑,一圈兒人瞬間嘩然,許多人幹脆捂上耳朵,等大家都回頭找陳旭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提著柴刀跑的沒影兒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9 21:30
第38章 她來幹什麼?

  「我靠,幸虧跑的快!」

  陳旭提著柴刀一口氣跑到新房子的位置開始幹活兒,同時也心有餘悸的發誓以後再也不教小丫頭唱歌了,這丫頭太嘚瑟了。

  眼前的房子框架已經打好,餘下的任務就是把牆壁門窗弄好,然後屋頂蓋上曬乾的茅草就行了,如果天氣不好的話提前蓋也行,反正河灘上的草全部割下來蓋幾百棟茅屋都沒問題。

  不一會兒聽完戲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帶著工具過來,很快大家都談笑著開始幹活兒,有人砍竹子,有人把竹子破成兩半,有人把破開的竹子一根一根往房間的樑柱上仔細捆紮起來,還有人爬上房頂捆綁長長短短的木棍,弄成密密麻麻的格子將來好蓋茅草。

  所有的人各司其職,進展也有條不紊。

  「旭哥兒,我是不是真的唱的很難聽?」牛大石哭喪著臉走過來。

  「不算難聽,你只是五音不全而已!」陳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說。

  「真的?」

  「嗯,男子漢唱歌當慷慨激昂有燕趙風骨,好不好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氣勢,你氣勢很足多練練就好了,那邊我準備挖個茅廁,你去吧,一邊挖一邊多練習,說不定哪天上了戰場還能夠鼓舞敵人的士氣!」

  「誒誒,好!」牛大石激動的也沒聽清陳旭說的話,提著青銅鋤頭直奔幾塊石頭圍出來的茅廁位置開始挖起來,一邊挖一邊扯開嗓子大吼。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屋頂上兩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腳下一滑差點兒掉下來。

  一天兩天三天,隨著時間慢慢過去,新房子也慢慢從一個框架開始便的豐滿起來,青竹做的牆壁,門窗房頂都已經成型。

  今天是陳旭家的蓋房子的最後一天,也是最後一道工序,蓋屋頂。

  只要把收割曬乾的茅草整理好,清除裡面的雜草荊棘,然後捆紮成一束一束弄到房頂上一層一層的挨著蓋好,這棟全村最高最寬敞的房子就算徹底完工了,至於裡面的家具那得陳旭自己想辦法慢慢弄。

  因此全村男女老少幾乎都來了。

  小孩都跟著杏兒學唱歌跳舞餵豬去了,十歲左右的大孩子都幫忙整理茅草,婦女們就負責捆紮,男人們就一捆一捆的往房頂上運送,七八個年紀大的在上面負責鋪蓋。

  「咴~」

  突然一聲若有若無的馬嘶從村口的山路上傳來,然後很快就聽到得得得得的馬蹄聲。

  房頂上的幾個人都不由站起來轉頭望過去,其中一個年輕人衝著下面的馬大伯喊:「爹,好像是鎮上來的人,其中一個似乎是亭長!」

  馬大伯愣了一下丟下手裡的東西皺著眉頭說:「這還沒到收割麥子的時候,最近也沒發現甚子事情,他來幹什麼?」

  「大伯,是不是我修房子沒提前說一聲?」陳旭有些緊張的問。

  蓋房子這種事無論古今對於人們的社會生活來說都是一件大事,在後世,即便是在最偏僻的山村,要蓋房子還得經過政府部門的同意,規劃地基之後才能破土動工,秦朝法律嚴苛,這種事有可能也需要提前報備。

  「應該不是,雖然是有這個規定,但我們這種地方從來都沒有人管,一會兒你別說話,一切聽我的!」

  「好!」陳旭感激的連連點頭。

  此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左右,太陽正是濃烈的時候,而且最近一直是大晴天,溫度至少都三十度,因為不知道鎮上這些人的來意,馬大伯乾脆讓所有人現在暫時停工下來歇息。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很快五匹快馬順著小路衝出來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為首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身穿淡藍色細麻布裙,腰懸一把短劍,頭上戴著一個小小的斗笠,柳眉星目皮膚光潔,胯下一批棗紅大馬,雖然臉上帶著一些稚氣,但看起來卻有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

  少女身後跟著四個人,一個看起來老成惇厚的中年人,一個三十多歲的黑臉漢子,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抓著一把古舊的長劍,剩下兩個身披布甲的兵卒,馬鞍旁邊也掛著武器。

  看著這幾個人,不光陳旭驚訝不已,就連牛大石和馬大伯等幾個上次一起去鎮上賣肉的人也都驚訝不已。

  這個少女沈既明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把蛇買走之後還衝他狠狠的翻了一個白眼兒。

  而少女身後的惇厚中年人,就是付錢賣蛇的人,雖然沒有看到那個中年文士,但這些人應該是和他一起的。

  一群外地人跑到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幹什麼?

  陳旭忍不住盯著馬背上的女孩子看了幾眼,然後迎來的是一個狠狠的白眼兒,顯然小女孩也已經認出他來了。

  五匹馬很快放慢速度走到新房子前面的空地上停下來,馬大伯趕緊迎上去對那個黑臉漢子彎腰行禮:「小河村村正馬重見過亭長大人!」

  「嗯,馬重,今天我來有兩件事要宣佈,你身為村正,一定要秉公鼎力而行,不可懈怠!」

  「是,請亭長吩咐!」馬大伯一聽不是為了徵收夏糧稅而來的,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有有些緊張不安,亭長的口氣有些嚴肅過頭了。

  「第一件事,南陽郡守大人和雉縣縣令大人有令,雉縣全境徵召兩千民夫參加修建南陽至南郡的馳道,小河村在我管轄範圍,按照戶籍分配下來必須徵召四人,這件事你盡快處理,三日後帶人去清河鎮集合,五日後必修到達縣城聽候縣令大人統一調度,懈怠者黥(qíng),延遲者劓(yì),逃脫者刖(yuè),違令者笞(chī)死,膽敢對抗者斬首棄市,聚眾反抗者夷三族,馬重,你可聽清楚了?」

  「聽……聽清楚了!」馬大伯額頭冷汗涔涔而下,雖然是中午正熱之時,他卻渾身入墜冰窖。

  這突如其來的征役命令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而全村老少也突然間失去了所有聲音,小孩還不知道其中的厲害,但所有的大人都臉色煞白,特別是家裡有成年了男人的婦女,許多人都身體開始顫抖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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