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絕對一番 作者:海底漫步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3:21:2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 10529


【作者概要】:海底漫步者,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 > 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絕對一番」的意思是「永爭一位,絕不服輸」!
  穿越到日本泡沫經濟剛剛崩潰,處在大蕭條時期的陸之壽,看了看癟癟的錢包,下個月房租帳單以及穿越福利,轉頭就扎進了電視台,開始了他爭奪「一番」的生活。
  而且,他還找到了他的意中人,為此制定計畫,勾結同黨,展開了鍥而不捨的追求,只是結果……
  聲明:本文發生於平行世界,純屬虛構,和現實中的人、物、事並無任何關係。

【其他作品】:《我的女友是惡女》、《臨時監護人》、《重生日本當神明》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9-24 02: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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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3:23
第一章 「哇哦」一聲就只餘灰燼了

  昏黃時分,東京都港區,東京放送TEB本部前。

  一名中年保安仰起了頭,眺望了一下遠處的天空——在高樓大廈的空隙裡,天空泛著紅色,雲彩交疊之處隱隱有些發暗,暗中含紫,頗有些絢麗壯觀。

  但云彩暗紅成這樣,晚上大概會下雨吧?

  不過對一名保安來說,下雨是好事,雨天人少事就少。他看了幾眼便算了,踱著步子回了大門前的保安室,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熱茶,頓時微感愜意——雖然只是一名小小的保安,但他對自己的工作還是很滿意的。

  現在這種時候,能有一份穩定且正式的工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美事。

  差不多三年前,也就是92年初,曰本泡沫經濟——這個詞他還是從報紙上看來的——突然就破裂了,土地、房子不值錢了,不少公司莫名其妙就倒閉了,甚至連銀行都關門了好幾家,一夜之間上天台跳樓都需要排隊,公園裡更是擠滿了神情呆滯的的流浪漢。

  而到了現在,雖然流浪漢開始減少了,但經濟仍然不景氣,企業裁員成了日常,變成了所謂的大蕭條時期,找份正兒八經的工作十分困難。

  好時候算是過去了。

  泡沫經濟破裂前,那時候到處都缺人,想找工作好幾家搶著要,甚至聽說有些名校畢業生剛投了簡歷,就被大公司騙到了溫泉旅館去住下,好吃好喝,哄著騙著簽終身就職約,生怕被別的公司拐走了……

  至於那些大商社大銀行中的正式員工聽說就更舒服了,哪怕只是一名普通員工,都能過上花天酒地的生活,天天晚上出入公關俱樂部,香檳喝到飽,牛排吃到吐,甚至不這樣做都不行:

  你這個月的招待費花完了嗎?有好好和客戶聯絡感情嗎?

  沒花完?廢物!你有沒有上進心?

  什麼?一直請客戶喝清酒吃日料沒花多少錢?你跟不跟得上時代潮流?你這是在侮辱客戶還是侮辱公司?!

  馬上滾去重新請,拿出世界第一經濟強國一流公司的氣魄來!

  該死的,現在這些新人真是一點奮進精神都沒有,這樣怎麼買下美國?

  ……

  這簡直是報紙上固定的玩笑了,雖然有些誇張,但那時候晚上喝多了需要打車,都必須手指頭上夾著萬円大鈔站在路邊拚命搖晃,不然出租車司機根本懶得理你——有的是出高價的人,一般價格已經不能滿足他們了。

  真是瘋狂的像是夢幻一樣的時代,而隔了差不多三年再看看,工作難求,好像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曰本突然就在毀滅邊緣搖搖欲墜了。

  真的像是煙花一樣,猛然炸烈出璀璨奪目的光彩,然後「哇哦」一聲就只餘灰燼了……

  曰本的潛力,該不能在那場舉國狂歡中消耗貽盡了吧?

  不能,不能,這只是暫時的。報紙上說了,這種情況最多持續到明年初,不過現在已經年底了,也沒感覺怎麼變好啊,這是怎麼回事?

  這名保安想起了過去的事,心中有些感嘆,也有些弄不明白——他四十多歲了,完整經歷了曰本經濟發展的黃金時代、個人資產膨脹的幸福時代,雖然沒上過大學,學識有限,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的經濟突然就崩潰了,但這不妨礙他對失去的感到婉惜,對未來感到迷茫。

  當然,也就是泡沫經濟崩潰基本沒有影響到電視台,他還是處在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境界中,這才有閒心感嘆一下,大概出自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般的同理心——最近他的很多老朋友都混得很差,有不少已經堅持不下去,離開東京直接回鄉下去了。

  他坐在大門口的保安室裡出神,目光本能的留意進出人員車輛的胸牌掛牌,猛然看到一個沒有戴胸牌的人向著大門走來,連忙提起了精神——現在這種不知道持續到何時的大蕭條環境下,失不起業,家人要吃飯,孩子也要上學,絕對不能犯錯的。

  但他剛站起來就認出了來人,頓時鬆了一口氣,直接從窗口笑著打招呼:「千原桑,你又來了?」

  這個人他認識也不久,名叫千原凜人,在四五天前想混進電視台,剛好被當班的他攔住了,但這個人很有意思,即不尷尬也不生氣,反而和他攀談起來。

  本來他是不想搭理這個年青人的,但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很特別。

  他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短髮略有些凌亂,皮膚白晳,長相清秀,瞳色明亮,眼神柔和,表情從容,看起來性格很好,但他不笑不說話時,又莫名其妙就讓人覺得他隱帶鋒芒,不可輕辱,最好還是別對他大喊大叫比較好。

  這大概就是一種天生的氣質吧,這保安也說不準,不過當時確實沒有發火趕他走。

  隨後四五天時間,這位千原桑天天來晃一晃,基本和門前輪值的保安都混熟了,甚至還在居酒屋請過兩次客,喝了兩頓小酒,大家都感覺他是個挺不錯的人——談吐有教養,待人很親切,也樂意聊一些保安工作中的瑣碎事,尤其愛聽電視台內部的八卦。

  只是,人好也不能放他進去,東京放送TEB是曰本四大商業電視台之一,有兩大節目製作基地,其中一個就在本部裡面,大約有四十七八個攝影棚,其中有不少節目都是直播的,萬一有人亂闖進去,那妥妥的就是播放事故,責任誰都負不起。

  這名保安打完了招呼,看千原凜人走了過來了,趕緊把醜話說在前面,不過擺不了凶惡臉,只能笑呵呵道:「今天還是不能放你進去啊,千原桑,別見怪。」

  他懷疑千原凜人在追星,這種人不少見,但千原凜人談吐舉止又十分從容大氣,不太像是那種會腦子發熱到瘋狂追星的人。

  有點令人困惑。

  千原凜人又被攔下了,也不氣惱,點頭和其他幾位保安打了個招呼,這才微笑道:「不會讓你為難的,前川桑,我就是想在這兒等個人……村上小姐下班了嗎?」

  「村上小姐?沒有,她的節目到七點才結束,一般七點一刻以後才能出來。」這不是什麼秘密,保安前川健一郎也沒隱瞞,而且很熱心地問道:「你是要找她嗎?要不要我打個內線幫你問問?」

  他一直搞不清千原凜人總跑來幹嘛,也搞不明白他為什麼總喜歡打聽一些電視台內部的八卦,現在好歹有點眉目了,唸著他人還不錯,明明是個文化人卻並沒有看不起他們這些小保安,打算能幫就幫一下。

  但千原凜人心裡很有數,他從這幫保安嘴裡打探好了情報,做了計畫,準備妥當,到了找正主兒求人的時候了——是他求人不是人家求他,所以還是別打擾人家的正常工作比較好,萬一電話一問被一口回絕了,那反而不美。

  他微笑道:「不用,前川桑,我在門口等等就行。」

  確認了要找的人沒走,他便安心了,又和前川扯了幾句閒話,然後便站在大門一側等著,心裡開始盤算過會兒的說辭。

  希望,一切可以順利吧……

  也真是倒霉,穿越到這麼一個連份工作都不好找的時代,難怪曰本那麼多御宅族啃老族,原來根子在這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3:24
第二章 是目標沒錯!

  時間緩緩流逝,十二月初天黑的早,路燈不知道什麼時候亮了起來,大門前人員進進出出也開始顯得很熱鬧。

  千原凜人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卻沒等到自己要找的人,不放心下想確定一下時間,但手上沒表,表給他賣掉請客吃飯了(為了收集情報),也沒手機,這時候手機剛從板磚狀態轉型成翻蓋的,巨貴,他也買不起。

  目前流行的是傳呼機,但他還是沒有——貧窮真是一種可怕的疾病啊,讓人想要什麼就沒什麼,只能掬一把辛酸淚。

  他正打算去問問前川那群保安,但一抬頭就看到一個正準備進大門的白領麗人,而那白領麗人也注意到了他,停住了步子,十分詫異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吃驚問道:「千原,怎麼是你?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千原凜人愣了愣,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發現她身材豐滿,面容姣好,頭髮燙得微卷,還穿著一件大開領的白色連衣裙——曰本女性一年四季迷戀裙子的,快到冬天了也不例外,而且這打扮放在這個時代似乎算是挺開放挺時尚的,但這是誰呢?

  他努力回憶了一會兒,從一連串殘缺不全的記憶碎片中好歹找出了個這女人是誰——近藤愛理,好像是「他」的前女友。

  是前女友吧?原主被退學後,好像連續給她寫過十幾封信,但她都沒回,這就代表分手了吧?但原主留下的「遺書」裡面,還想奮起發達後再去找她,是不是有什麼約定?

  她為什麼要打招呼?要是分手了,相遇裝不認識不是更好嗎?

  難道不算分手了?那要用什麼態度來面對?

  他沒有多少男女之間的經驗,一時遲疑不決,而近藤愛理看他不說話,只是一臉「幽怨」的望著自己,心情更緊張了,連忙快步走了過來,壓低了聲音繼續追問道:「千原,你怎麼找到我的?算了,不說這個,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要命了啊,他怎麼知道我在東京放送TEB上班的?時間還抓的這麼準,我剛從千反田拍攝基地回來就跑來堵我?

  哪個嘴賤的傢伙告訴他的?是素子那小賤人還是麗奈那小潑婦?還是兩個都妒忌我馬上要飛黃騰達了,要噁心噁心我?

  為什麼要來堵我?當初他退了學,我沒再回他的信,那就算分手了,怎麼又跑來了?是我魅力太高讓他舊情難忘,還是聽說我進了電視台工作要出名了,又起了壞心思,準備跑來糾纏我?

  想要錢?

  這是變成無賴了嗎?!不然他一個廢人,跑到電視台來幹什麼呢?這裡根本不是他這種人該來的地方!

  倒霉,早知道他家要破產,大學就不和他交往了!

  她一湊過來,立刻就是一股刺鼻的香水味,熏的千原凜人立刻微退了一步,輕掩住了鼻子,隨口解釋道:「近藤小姐是吧?請不要誤會,我不是來找你的,我來是找……」

  近藤愛理更緊張了,打斷他的話輕叫道:「你是來找石井桑的?」

  她趕緊苦口婆心地勸道:「千原,我現在確實和石井先生在一起了,但這不是我的錯啊,我們已經結束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為難我,讓我們至少可以保留一份美好的回憶怎麼樣?」

  頓了頓,她又從小挎包裡取出了錢包,扯出了兩張千円鈔後猶豫了一下,又多拿了一張,直接往千原凜人手裡塞去,「這些錢你先拿著,你以前給我買的東西我也會還給你的,不要在這裡鬧了好不好,你先回去,回頭我去找你。」

  她很緊張,這要是在電視台門口鬧起來,她一個剛入職不久的新人,就算有男朋友可以依靠,那風評肯定會斷崖式下跌,她接受不了,甚至打擾到剛交的男朋友,男朋友生氣了,要和她分手,那她怎麼參演,怎麼出名,怎麼享受榮華富貴,怎麼擁有燦爛人生?

  事關終身前途,十分重大,要是殺人不犯法,她恨不能直接一刀捅了千原凜人算了!

  千原凜人又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她的手,忍不住挑了挑眉——你這是什麼意思,當我是乞丐嗎?

  別說是我這個陌生人,就是原主在這裡,你這樣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他先前只是人生地不熟的一直保持克制,此時略感受到了侮辱,頓時目光下移,冷冷的盯著近藤愛理拿錢的手,臉上慢慢沒有了表情——他這招用得很熟,穿越前上幼兒園時就嚇退過不少想喂他糖豆吃的小女孩。

  等上了初中後,鄰居家的小姑娘總是來找他問功課,但來了又不好好學習,總想扯他出去玩,他也這麼盯著她看,後來她就哭著回去了,再也沒來過;高中時同桌對他表達好感,他同樣這麼盯著她沒說話,第二天同桌就找老師換座位了,以後更是沒再沒事找事非想和他說話,僅畢業時在紀念冊上問了一句話:為什麼?

  字跡模糊像沾有淚痕,但他沒回,那同桌非但不是他的目標,還影響到了他進入心儀的大學,他實在是沒辦法——人生中有太多美好的東西了,你必須有所取捨。

  他這種人臉上沒有表情盯著一個人時,會讓那個人心中不由自主惴惴不安,十分神奇,尤其對女性格外管用。靠這一招他從小到大節約了大量時間,沒沾上任何貓三狗四的麻煩,成功達成目標考上了想去的大學,然後才意外遇到了第一個讓他心動的人。

  他很喜歡這天賦,感覺是完美人生的一大助力——如果有人確實需要幫助,他又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他不介意伸出援手,但前提是絕對不能影響他達成計畫中的目標。

  近藤愛理莫名覺得空氣好像微微凝固了一般,拿錢的手不由自主就開始向後縮,不敢再往他手裡硬塞了。

  她有些訕訕,但心裡很奇怪,感覺面前這位「前男友」像是變了一個人——說不清的感覺,樣子沒變,還是有點小帥,但微表情、肢體動作和眼神都變了,隱隱讓人覺得頗有壓力。

  這沒道理啊,這人除了以前出生在一個好家庭,明明是個廢物的,本人不值一提,自己根本沒理由該害怕他。

  奇怪奇怪……

  千原凜人看到近藤愛理老實了,這才準備和這「被害妄想症」患者說明白,但餘光注意到保安前川正從保安室裡探出了個半個身子和一個短髮女子交談,還向著自己這邊指著,好像是目標出來了。

  沒錯,性別樣貌身高都對得上,是目標沒錯!

  頓時他顧不上管近藤愛理了,這事緊急程度不高,可以以後再說,直接奔著大門口就去了,遠遠就開始打招呼:「村上小姐,您好,能耽誤您一點時間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3:24
第三章 一份電視劇劇本

  村上伊織忙了整整一天,其實挺疲倦的,只想趕緊回家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但她的家教不錯,突然被人攔下了也沒有煩躁,只是奇怪的打量了千原凜人一眼,微笑問道:「您好,請問您是?」

  「初次見面,我是一名自由編劇,名叫千原凜人,請多多關照。」千原凜人入鄉隨俗,一板一眼端正行禮,而村上伊織怔了一下,自由編劇嗎?那就是無業游民比較好的說法吧?

  她心裡想著事兒,但還是客客氣氣回了禮,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奇怪地問道:「千原桑找我是有什麼指教嗎?」

  「指教不敢當,只是想冒昧問一下,村上小姐是不是準備開始向製作人努力了?」千原凜人十分專注的望著村上伊織,但說話依舊十分客氣。

  村上伊織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但這也不是秘密,便笑著說道:「確實有這件事,不過這有什麼問題嗎?」

  東京放送TEB準備增開衛星頻道了,那節目數量自然要擴充,需要更多的製作人,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她不想錯過,至少也要努力試試——和她有一樣想法的人很多,根本不稀奇。

  而千原凜人是通過和保安閒聊打聽到的,這些人雖然不起眼,但小道消息知道的卻不少。他又關心地問道:「這當然沒問題,不過村上小姐的資歷還不夠吧?有成功的把握嗎?」

  曰本職場到了二十一世紀仍然有著濃郁的論資排輩風氣,更不要提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了。據他瞭解,村上伊織實習+入職,也不過四五年的時間,這時候想當一個節目的一把手,確實是資歷太淺,顯得太過年輕。

  更何況,她還是位女性,放在曰本九十年代的職場,想上位更是難上加難。

  聽他這麼問,村上伊織臉上的笑容一斂,眉頭微皺,但很快又重新笑了起來,「我確實需要更多的學習,成功的把握不高,但事在人為,我想盡力試試……千原先生問這些到底是有什麼事?」

  她有點不耐煩了,千原凜人則深吸了一口氣,認真道:「我能幫你,村上小姐。」

  村上伊織吃了一驚,一瞬間臉上公式化的含蓄笑容都消失了——這位年輕男子是東京放送TEB某個派系的外圍成員?是某位大佬的子弟?

  我的能力被某個高層注意到了,要吸收我加入派系?

  是報社派還是本土派?或者是銀行派?報社派最有可能,聽說他們最缺基層製作人員……

  一瞬間村上伊織就謹慎起來,她出身普通,正愁沒派系支持,在很多關鍵事上沒人替她發聲說話,馬上客氣問道:「幫我的意思是指……」

  千原凜人左右看了看,發現「前女友」近藤愛理正在不遠處疑神疑鬼——她總覺得很奇怪,明明以前這前男友在她面前都是很老實的,根本不敢甩臉色——便笑道:「這裡不是詳談的地方,如果不介意,我可以請村上小姐喝杯咖啡嗎?」

  這裡是東京放送TEB的大門前,人來人往,確實不是說事兒的地方,村上伊織沉吟了一下馬上同意了——雖然對方是名陌生男子,但東京放送TEB周圍都是東京繁華所在,不會有危險,那無論對方說什麼,聽一聽至少不會有損失,要能是個機會,那就賺大了。

  但為了更加安全一點,她直接含笑提議了地點:「去COKC吧,那裡比較清淨。」

  千原凜人輕握了一下拳,他做了好幾個計畫,設計了五套說辭想弄到一次長談的機會,沒想到這位村上小姐這麼好說話,輕輕鬆鬆就同意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順利就好!

  他馬上伸手虛引,和村上伊織一起往咖啡廳走去,只留下「前女友」近藤愛理繼續在那裡困惑——不是來糾纏我的嗎?

  那廢物移情別戀了?

  呸,真是可恥啊!

  她甩了甩小提包就進大門了,反正只要千原凜人別在這裡鬧她就滿足了,沒必要管他去幹什麼。

  但,只是兩年多的時間,一個人可以變化這麼大嗎?

  真的好奇怪!

  …………

  COKC是家咖啡廳,全稱是一大串法文單詞,主打手工現磨咖啡,而村上伊織是這裡的常客,點單時還被服務生問候了幾句。

  千原凜人坐在她對面也不心急,藉著咖啡廳暖色調的燈光好好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位村上小姐。

  村上伊織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一米六左右的身高,樣子秀美,瞳色純淨,妝容得體,明顯受過良好的教育,有一種知性之美。頭髮微微燙過,有點小波浪的感覺,身上穿著一件淺銀灰色的小外套,但樣式有點怪異,肩部明顯加了又寬又厚的墊肩,這讓她看起來肩和男性一樣寬大厚重,讓人感覺很強壯——秀氣知性的臉、不算高的身材再配上倒三角很強壯的體型,怎麼看怎麼彆扭。

  不過千原凜人對曰本還是挺瞭解的,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曰本現在在搞男女平權運動,鼓勵女性從家中走出來工作,這是從八十年代中期頒布了《男女僱傭機會均等法》開始的(那時瘋狂往中國賣電器,勞動力嚴重不足),只是效果一直不好,超過80%的城市女性還是在家裡當家庭主婦,直到九十年代才開始有了村上伊織這樣的女性職場精英出現——村上伊織把自己打扮的看起來很強壯,大概是想用這種方法表示自己和男性一樣強而有力,可以承擔一樣的責任。

  當然,時代的侷限性仍然存在,上千年的傳統不是開玩笑的,曰本又沒出過偉人搞過婦女解放運動,那村上伊織身為一名女性又不想當花瓶當輔助,非要和男性正面爭奪職場資源,想出頭肯定阻力重重。

  沒錯,情報準確,這就是自己需要的人。

  村上伊織點好了咖啡,這才很客氣地問道:「千原桑說能幫到我,是指什麼呢?」

  「是指這個。」千原凜人說著話從隨身公文包裡取出了一疊紙擺到了桌面上,緩慢的推到了村上伊織面前。

  村上伊織低頭看了看,奇怪問道:「這是什麼?」

  「一份電視劇劇本。」

  村上伊織頓時大失所望,加入派系有大腿可抱的美好幻想瞬間破滅,差點起身就走了,但她多年來受到了的教育不允許她這樣無禮——女性始終是比男性要弱勢的,哪怕不高興,也要盡到起碼的禮儀,絕對不能甩臉色,不然風評會嚴重下降。

  但她也沒有打開看的想法,只是勉強微笑道:「千原桑該不知道吧,我們一般不接受外來劇本,就算是知名的漫畫、暢銷書,也是由我們的編劇自行改編……也許你該去製作公司試一試?」

  千原凜人聽的連連點頭,他當然知道,要是不知道何必這麼麻煩來堵村上伊織?

  他微笑道:「我不想去製作公司,村上小姐來都來了,再多花點時間也無所謂,對不對?請看一眼吧,拜託了!」

  曰本電視節目製作和別的國家差別很大,別的國家一般都是製播分離,比如像是電視劇,都是製作公司做好了,然後賣給一家電視台首播,或是乾脆賣給N家電視台一起播,但曰本的情況完全不一樣——曰本電視劇的製作是由電視台獨立完成,獨佔放送權,僅本台以及同網的地方合作電視台可以播放。

  這個製作節目的部門,一般被稱為製作局,從電視劇到綜藝節目,從真人秀、新聞熱點專輯到科普教育片、歷史紀錄片,都是由製作局來製作的,五花八門,無所不包,甚至有的製作局還會養著畫師製作動漫作品。

  當然,曰本也確實有製作公司,不然村上伊織也不可能那麼建議,但一般都是由某家大型電視台控股參股,實際上是電視台的附屬企業,還是要聽電視台的話,而且製作類型往往單一,不適合長久發展。

  加入製作公司不如直接加入電視台,千原凜人的目標可不僅是製作電視劇——電視劇僅是他進入這個圈子的敲門磚。

  千原凜人沒向村上伊織詳細解釋,只是又輕輕推了推劇本,而村上伊織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拿起了劇本。

  這就是所謂的沉沒成本了。在路上遞上去,八成村上伊織敷衍幾句就拔腿走人了,但這人都坐下了,咖啡也點上了……

  不過她也沒多認真,千原凜人這種人這幾年並不少見——自從九二年初泡沫經濟破碎後,整體經濟指數連創新低,到了現在九四年底了也沒止住,企業不裁員就算有良心了,更不要提招更多的人,這導致現在就業率十分萎靡,都開始催生御宅族或是啃老族了。

  特別是在東京都這種高物價地區,你沒有一份可以提供住房、交通等補貼的工作,僅靠打零工是很難生存下去的——完全沒有安全感,特別朝不保夕。

  大概這位千原桑就是想找工作想瘋了……

  她這麼腹誹著,翻開了劇本,準備大概看一看就提醒一下千原凜人——編劇不是那麼好幹的,製作局裡的編劇哪個不是從助理編劇、分集編劇、台詞編劇、創作編劇一路幹過來的,起碼也要邊干邊學個七八九年才能幹到主創編劇,你這才二十歲出頭,即不是業界大佬的親傳子弟,又沒從業經驗,怎麼可能創作出打動人心的作品?

  你有那生活底蘊,有那人生經歷嗎?

  你當拍電視劇是兒戲嗎?什麼垃圾劇本都能拍?製作一部電視劇,製作費都是要過億的!

  早點放棄不切實際的「夢想」,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先從打雜做起才對!

  但她看著看著,有點挪不開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3:24
第四章 反轉劇

  故事開始在一輛緩慢行駛的巴士上,橋本夫婦正帶著女兒美保要去鄉下醫院探望病危的母親,而妻子說話刻薄,很不想去,對婆婆要離世表現的漠不關心。

  橋本先生小聲勸著,橋本太太更加不高興了,一個勁表示照顧那老太婆應該是長子的責任,輪不到當次子的老公,更不用說她了。

  他們的女兒美保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有著一雙純淨的大眼睛,看起來就是個善良的孩子。她不想聽父母拌嘴,默默挪到了巴士後排坐下了,望著窗外陷入了對奶奶的回憶。

  她記憶中沒有奶奶的樣子,只是聽父親說起奶奶抱過還是嬰兒的她,很希望能親眼見見奶奶,不過又很擔心奶奶的病情。

  醫生說,奶奶撐不了多久了,也許只有一兩天的時間了,這真是太可惜了……

  她有些傷感。

  很快他們一家人就趕到了鄉下醫院,醫院略顯破舊,氛圍相當陰沉,似乎預示著某種不祥的徵兆。一位胖胖的護士接待了他們,很熱心的帶著他們去探望橋本老太太,而推開了病房的門,病房裡更是讓人感到詭異,美保雖然很想見見奶奶,但腳步一時遲疑,有點害怕進去了。

  橋本夫婦兩人一無所覺的進入了病房,鑽進了簾子後,很快發現美保沒跟上來,便轉頭不高興的命令她快點進來。

  美保很乖,鼓起勇氣走進了病房,掀起了病床前的簾子,看著骨瘦如柴、昏迷不醒的奶奶有些害怕——她的奶奶就像一具包著皮的骷髏一樣,身上生氣全無,看在人眼中頗有些令人不寒而慄。

  但她父親催促道:「美保,快握握你奶奶的手,你小時候她還抱過你呢!」

  美保看著那瘦骨嶙峋的手遲疑著沒動,她父母也沒再管她,和病床邊的護士客套了起來,而美保只是呆呆看著奶奶的手,突然發現那手輕微動了一下。

  她吃了一驚,連忙向母親說道:「奶奶的手動了!」

  她母親看了她一眼,並不相信,訓斥道:「那怎麼可能,不要胡說!」

  這時候主治醫生過來了,把美保的父母叫出了病房,在走廊裡告訴他們:「老人身體已經不行了,這兩天儘量多陪陪她。」

  美保的母親不太高興,並不想在婆婆身上浪費時間,絮絮叨叨的抱怨起來,開始找理由。

  陰森的病房內只剩下了美保一個人,她呆呆看著奶奶,越看越害怕,轉身想出去找父母,但突然這時聽到一個聲音:「請等一下,美保……」

  美保嚇了一跳,慌忙後退時不小心摔倒在地,但那個聲音很輕柔的繼續說道:「美保,不要怕,我是奶奶……來這邊,來奶奶身邊。」

  美保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掀開了簾子,卻發現奶奶依然昏迷不醒,但她卻能聽到奶奶在輕喚她的名:「美保,不要怕,是奶奶,快過來。」

  美保呆了一會兒,很奇怪為什麼自己能聽到奶奶說話,忍不住問道:「真是奶奶在說話嗎?為什麼我能聽到奶奶說話呢?」

  「是哦,好奇怪,好像只有美保能聽到。」奶奶笑著答了一句,「大概是奶奶要死了的原因,所以才能發生這種事吧……」

  「奶奶……奶奶要死了嗎?」

  「是啊,奶奶只能活到明天晚上了,之前我靈魂出竅聽到有人說起過。」

  美保有些傷心,慢慢跪倒在床邊握住了奶奶的手,而奶奶笑著用虛弱的聲音安慰她:「不要傷心,美保,死亡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只是……」

  「只是什麼,奶奶?」

  「只是好遺憾,好想看看我自幼分開的弟弟。」奶奶聲音輕柔又虛弱,「美保,能把身體借給奶奶一天嗎?我想去看看他。」

  美保嚇了一跳,本能就覺得不妥,遲疑著搖頭:「不,不行!」

  「但真的想看一眼他,不想帶著遺憾離開人世。求你了,美保,幫幫奶奶好嗎?」

  「不,不……」美保更加害怕了,慢慢離開了病床前,退到了簾子外面,轉身想去找父母,但奶奶的聲音仍然在耳邊響起:「不行嗎,美保?好遺憾,真的好想見見他,好想知道他過的好不好,好想再和他說一次話……」

  「不過沒關係的,沒關係的。美保,以後就見不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再見了,美保……」

  美保步子停下了,純淨的大眼睛中滿是猶豫,但漸漸的,小臉上的表情堅定起來,慢慢又走回了簾子內,輕聲說道:「好吧,奶奶,我幫你,但你一定要按時回來。」

  昏迷中的奶奶似乎動了一下,用虛弱又欣慰的聲音說道:「謝謝你,美保,明天下午五點我一定回來!」

  「我相信你,因為你是我奶奶!」

  …………

  橋本夫婦和醫生交談完畢,並不打算留在這兒陪伴母親到最後一刻,直接進來叫美保走人,但發現美保在病床前趴著睡著了。

  兩個人把美保叫醒,美保看了一眼病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奶奶」,只聽到耳邊傳來了滿是痛苦的童聲:「好疼,好疼啊,奶奶,我好難受,奶奶,我好難受……」

  橋本夫婦推了美保一把:「和奶奶告別,咱們要回去了。」

  「不要走,爸爸媽媽不要走,我好疼,好疼……」童音繼續迴蕩,可惜橋本夫婦聽不到,只是催促「女兒」趕緊離開,不然要趕不上公交車了。

  美保在心裡默默說道:「美保,堅持住,明天下午五點我一定回來!」

  她跟著橋本夫婦走了,病房的門慢慢合攏,只留下別人聽不到的童音在迴蕩:「不要走,不要走,我好疼,爸爸媽媽,不要走,我好害怕,好害怕,求求你們,不要走……」

  …………

  第二天,美保裝了便當背上書包出門去上學,但在路上拐了個彎便奔著車站去了。她的同學很奇怪,遠遠叫道:「美保醬,你要去哪裡?」

  美保沒答話,直接跑掉了。

  年輕的身體沒有絲毫疼痛,這讓她感到很愉悅,路遇一座石橋時,看到了橋面上有孩子畫的「跳房子」格子,忍不住直接跳了起來。十歲的身體柔軟又輕巧,力氣好像用不完,她跳完後快步跑了起來,途經一個小公園時,嗅著青草的獨特香味,可愛的童顏上慢慢綻放出了純淨的笑容。

  她坐到了一塊大石頭上,用手絹包了幾塊小石子做了個沙包,玩起了童年時的拋沙包遊戲,還輕輕哼唱著古老的童謠:「一個兩個三個,用布包起來,十七八歲的姐姐,手上拿著花和香,姐姐要到哪裡去……

  她唱到這裡,猛然記起了什麼,抬頭看了看太陽,面色嚴肅起來,開始向著車站奔跑。

  她乘了很久的電車,最後到了一個偏僻的町區,找了一會兒後又鑽進了一戶人家的院子裡。

  房子的推拉門開著,一個中年婦人正在給一個臥床的男性老人喂粥,但老人總是不肯咽,流得脖子被縟上都是。那婦人很生氣,大聲責罵起了老人,接著電話鈴聲響起,那婦人又恨恨的罵了幾句「老不死的」,然後就去接電話去了。

  美保慢慢靠近環廊,脫鞋進了房間,輕輕柔柔跪坐在老人身邊,仔仔細細端詳了一會兒後握住了他的手,柔聲說道:「真夫,是我,我是知子。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沒有生你的氣,你父母決定了你的婚姻對象,你也沒辦法的,我理解,我從沒有生過你的氣……」

  老人愣愣望著她,先是困惑,接著眼角慢慢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美保輕輕幫他拭了拭眼角,表情更加溫柔了,輕輕拿起了碗舀了一勺粥,慢慢吹涼了喂給他,而老人輕輕張開嘴吞嚥了下去,然後用力想說句什麼,可惜什麼也說不出來。

  美保用小手慢慢撫摸了一下他的臉,然後繼續溫柔的喂粥,小臉上的表情十分平安喜樂。

  這時去接電話的那位婦人回來了,很吃驚的發現了美保,接著一臉怒容的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

  美保愣在了那裡,接著那婦人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又滿是懷疑地問道:「這個時間你為什麼沒有去上學?你是怎麼進來的?你想幹什麼?」

  美保爬起身來嚅囁了幾句想要離開,但被那婦人一把抓住了,直接扭送到治安所交給了警察。

  等美保媽媽趕到了治安所時,美保正被一個女警員監護在辦公室裡。美保媽媽很生氣,先翻了翻美保的書包,接著用力就給了美保一個耳光,怒罵道:「逃學還偷錢,你想幹什麼!瘋了嗎?」

  女警員嚇了一跳,連忙攔住美保媽媽,但美保媽媽不依不饒,還想再揍美保幾下,女警員只好和她扭成了一團,等女警終於安撫住這位憤怒的母親後,回過頭來卻發現美保已經不見了。

  她連忙追了出去,可惜美保已經跑沒了影。

  美保逃出了治安所,叫了一輛出租車趕往鄉下的醫院。這時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美保坐在車裡很擔心,在心裡默默說道:「美保,堅持住啊,一定要堅持住啊!」

  但不料路走到一半,出租車司機停下了車,轉頭滿是懷疑地問道:「你有多少錢?」

  美保拿出錢包給出租車司機看,司機皺了皺眉頭拿走了她所有的錢:「你的錢只夠坐到這裡。」

  她被趕下了車,但這時時間已經明顯超過下午五點了,她咬了咬牙開始抄近路翻山向著醫院方向奔跑。山路很難走,偶爾樹枝會劃過她的小臉,偶爾她又會被山石絆倒,一路跌跌撞撞十分狼狽。

  終於,她在天色完全黑了時趕到了醫院,那裡真正的美保已經痛苦了二十多個小時,只能用著別人聽不到的虛弱聲音呻吟:「奶奶,快回來……我好怕,我不想死……奶奶……」

  「美保」撲到了床前,伸手去握那瘦骨嶙峋的手,輕聲道:「對不起,美保,讓你受苦了……」

  …………

  看到這裡,村上伊織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很好的短劇本,符合主流價值觀,親情、信任、努力,而且靈魂交換的創意更是很好,場景也不多,對演員演技沒太大要求,總體成本很低,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太短了,頂多也就拍二十分鐘左右,根本撐不起一季的劇情。

  可惜了,她有些遺憾的準備把劇本合上,猛然發現後面還有一個場景……

  靈堂?這是最後再狗血一把,讓美保在奶奶靈前哭一哭嗎?

  感覺有點多餘啊!

  雖然確實是個有天賦的編劇苗子,但還是缺乏經驗嗎?

  她肚子裡嘀咕著,但手忍不住繼續往下翻。

  …………

  時間線跳到了三十年後,靈堂裡的美保已經是個中年美婦了,烏髮盤成髮髻,身著黑色喪服,而靈堂上擺著的遺照正是美保的媽媽,也就是橋本夫人,表情麻木且痛苦。

  美保低頭行禮送走了來弔唁的客人,轉頭望向遺像,面無表情,畫外音在響起,「父親因食物中毒去世二十多年後,母親也過世了,走前十年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嘗盡人情冷暖,走得和奶奶一樣痛苦,真是太讓人……」

  她怔怔望了一會兒遺像,慢慢轉回了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靈堂,嘴角慢慢有了絲絲笑意,拿出了手絹系成了個球,放在手裡輕輕拋著,嘴裡低聲哼唱起了古老的童謠:「一個兩個三個,用布包起來,十七八歲的姐姐,手上拿著花和香,姐姐要去……」

  …………

  一瞬間,村上伊織這個九十年代的男女平權精英都忍不住背上汗毛直立了!

  這什麼意思,身體還了還是沒還?該不能奶奶在最後關頭背叛了吧?不想死?要報復兒子兒媳?

  說好的溫情和信任呢?結局反轉了嗎?有些難以讓人接受啊,這麼好的孩子莫名其妙就被害了,還是被自己相信的人?

  好人沒好報,好難受!

  不過,這劇本,確實有點意思!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3:24
第五章 第一倒霉蛋

  村上伊織在閱讀劇本,看得全神貫注,坐在她對面的千原凜人漸漸放下了心——他即擔心村上看不懂劇本,又怕她對劇本沒興趣。

  這不可不防,劇本和小說是兩碼事。

  小說除了一部分魔幻主義作品,往往都有著明確的時間線,符合人類的閱讀習慣,而他遞上去的是場景劇本,完全不管時間線。

  也許在場景劇本裡,上一段戀人甜甜蜜蜜大撒狗糧,下一段兩個人就惡言相向拿刀互刺了——時間也許隔了十年,只是在同一個場景發生了這些事,便放在一起了,以方便演員使用及導演轉化為鏡頭台本。

  而且劇本很枯燥的,沒有人物解讀,沒有心理活動,沒有大段的背景說明,完全以台詞為主,動作景物描寫為輔,平白直描,腦補能力稍弱一點的人,看起來會特別無聊——詮釋故事是導演的工作,豐富角色情感是演員的工作,那些和編劇無關。

  簡單的說,同一個故事,小說也許讓人看得津津有味,但換成場景劇本的話,十有八九讓人看得滿頭霧水,嫌棄的要命,真是拿來擦屁股都怕鉛中毒——除非是文學性劇本,那種是給投資人等外行看的,但一個製作人連場景劇本都讀不懂,千原凜人不覺得這是他想要的人選。

  現在村上伊織明顯是內行人,那對這個內行人來說,那這劇本值不值得拍又是個問題了。

  不是有趣的故事拍出來就一定賣座的,無數事先被看好但實際被腰斬的電視劇早證明過了這一點。

  好在從目前她的表現來看,應該還是挺有興趣的——千原凜人主要是擔心這種多元素反轉劇放到九十年代,大眾能不能接受得了。不過反過來說,放在九十年代,反轉劇還是個新鮮事物,只要能接受得了就一定會感興趣吧?

  畢竟不是反轉劇、腦洞劇爛了大街的2019年了,也算是個創新。

  …………

  沒錯,千原凜人是從2019年跑到這裡來的,可謂2019年第一倒霉蛋。

  他原名叫陸之壽,是某知名大學編導專業的學生,暑假期間好好窩在宿舍裡寫他的小論文——這很重要,關係到大三以後,他是往導演方向發展還是往編劇方向發展。

  但不幸的事發生了,他所在的城市是個雷暴高發區,每年六七百萬人中總有一兩個倒霉蛋被雷劈,而2019年的倒霉蛋名單裡就有他一個。

  他就大半夜坐在桌前努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寫論文,結果閃電不知道擊中了他宿舍附近哪裡,順著線就把他電死了,真的冤!

  明明有空氣開關等設備的,但沒頂用。

  然後等他再醒來,就到達了1994年底的曰本東京都,成了找不到工作,頹廢到死的千原凜人。

  而且,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裡還是一個平行世界——他熟悉環境時確認過了,這個世界大歷史進程和他原來的世界差不多,最多時間上微有差異,文化風俗也差不多,但人卻不一樣了,比如他在書店就沒找到川端康成、芥川龍之介、夏目漱石、三島由紀夫、村上春樹等知名作家的作品。

  大概人變了,相應的作品也變了——書店裡也有不少好作品,不輸給他原本世界中的經典作品多少,但這些作品他一部也沒聽過,作者一個也不認識,甚至連著名的諾貝爾文學獎也沒了,換成了什麼塞拜德文學獎。

  似乎人類歷史上所有的偶然中都有著必然,又或者冥冥中自有天意,造成了這種大概相似偏偏又不太一樣的兩個世界。

  這是個令人十分好奇的問題,但他一時卻顧不上研究,他得想辦法先活下去。

  原主,也就是原來的千原凜人足足在家裡窩了兩年多,坐吃山空,除了少少的一點私人物品,基本什麼也沒給他留。

  原主家在泡沫經濟破裂前,生活還是很不錯的,有著一家家族控股經營的實業公司,雖然規模不大,但藉著曰本經濟的大發展以及中國改革開放帶來的龐大市場,收益卻相當高,富裕程度遠超一般中產家庭,可惜原主的父母也沒控制住貪慾,看到房地產行業那麼好賺,比做實業強多了,果斷拿公司低押貸款後融資入場,結果泡沫經濟一破裂,公司連貸款的利息都還不上了,最後只能無奈申請破產保護。

  隨後,原主父母接受不了兩三代人的心血瞬間化為烏有,也被股東們遷怒經營不善,自身也內疚於做了錯誤的決定,忍受不了那種恥辱感,乾脆一起燒碳自殺了事。

  原主也因此一夜赤貧,家被查封抵債,本人繳不起大學學費,申請助學貸款又失敗,只能黯然退學,然後租了一間小小的公寓靠著以前個人帳戶裡的零用錢維生。

  他也找過工作,但沒學歷沒專業技術,找不到正經工作,打零工太累而且被人呼來喝去太受侮辱,基本幹不了幾天就受不了了,最後人直接頹廢了,開始憋在廉價小公寓裡怨天恨地,以寫作為名在紙上寫著各種對人生不公的控訴,直到陸之壽來了為止——陸之壽看完了他的「作品+遺書」,瞭解完他的過往,發現行文狗屁不通,如同病囈,毫無藝術價值,直接拿去賣廢紙了。

  然後陸之壽就開始接受千原凜人這個身份,很容易,原主沒父母,親戚也不聯繫,從92年到94年這兩年多的時間裡基本就沒什麼社會交往,完全沒朋友,結果他囫圇吞棗一般接受了部分原主的語言、常識記憶碎片後,直接就成了新的千原凜人,接著就該輪到他考慮怎麼在這個曰本的大蕭條時期活下去了。

  不然怎麼辦?回國也解釋不了,而中國國籍是出了名的難入,只能當被迫出國打工了。

  至於一般人都有的穿越福利,他也沒怎麼拿全……

  他在被「雷劈」之前,在用筆記本電腦寫論文(主要是關於曰本影視行業的歷史、特性以及未來預測),硬盤中存有大量日劇、日綜和日影當參考資料,還有一些相關文獻、文學作品以及一點點文藝動作愛情片。

  現在到了平行世界,人變了,這些作品等於沒有了主兒,全成了他的東西——做為一個可以認清現實,目標明確的人,他搞明白了環境後,只考慮了三分鐘就準備進電視台製作局工作了,至少怎麼也比打零工強!

  不然一個大學肄業生,沒本錢又沒人脈,真~白手起家麼?先養活自己再說吧,眼看連明年的房租都交不起了!

  但有一個問題,這些影像資料和文字資料都碎片化了,部分還殘缺不全,他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來分辨還原,像拼積木一樣再把它們拼起來,有些還需要憑本身彌補完整,估計無法完全忠於原著了。

  只是這個先不急,做事要一步一步來。

  他把原主的私人物品幾乎都賣了,用不多的一點錢開始四處找人打探電視台情況,最後在東京放送TEB的保安口中知道了村上伊織,認為她最合適,最終成功坐到了她面前,等著她看完劇本,看她願不願意推動拍攝。

  確立目標,認清現實,做好計畫,嚴格執行,現在只餘下平靜接受結果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3:24
第六章 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這劇本很……」村上伊織細細看了兩遍,這劇本先不說故事新穎,原創度高,就是僅從寫作規範來說,也是專業的,明顯下過大功夫,她實在找不到任何問題,只能實話實說道:「很有趣,很不錯,可惜太短了。」

  日劇一般分春夏秋冬四季,三個月一季,一季十二集左右,也就是一週一集,邊拍邊播,而千原凜人提供的這個小劇本無論怎麼擴充,大概也無法填滿到700分鐘的播放內容,真拍了也只能當成學生作品。

  老師應該會給高分,這說明千原凜人是個很好的苗子,村上伊織雖然不準備用他的劇本,但也起了愛才之心,準備推薦他去幹編劇助理——今天幫幫他,也不花什麼大力氣,也許十年二十年後,這就是一條很好的人脈,感覺很划算。

  她還沒想好怎麼措辭相勸,千原凜人已經從公文包裡又掏出了幾摞紙:「這是一個系列,每集由這樣的兩三個小短劇構成,是個多元素的單元劇,我打算叫它《世界奇妙物語》,這是總體企劃說明,這是兩個類似的小故事……」

  他就是抄的原本世界的《世界奇妙物語》,連名都沒改,算是最後尊重一次知識產權,不過取了很多季中比較經典的那些小故事,畢竟第一炮最好還是能放多響就放多響比較好。

  「哦?」村上伊織有些驚訝的看了千原凜人一眼,計畫的很全面啊,沒想到!

  她這才真正重視起來,第一次認真打量了一下千原凜人這個人。

  黑色的短髮,看起來略有些凌亂,膚色蒼白,長相清秀,整體略顯頹廢,但他整個人坐在那裡,腰板挺直,似乎從一開始就沒變過,像是可以這麼坐到天荒地老——給人感覺意志力想當堅韌,你讓一個黃毛混混這麼坐,也就頂多堅持五分鐘便軟趴趴的了。

  站如松,坐如鐘,不是說說那麼簡單的,沒有良好的自我認知和堅韌的本性,人多半會屈從於自己的慾望,儘量歪一歪,斜一斜。

  而且這位年青男子的眼睛非常吸引人,都說眼睛是心靈之窗,那通過這個男人的眼睛可以看到「專注」那兩個字,他望著人時,似乎全部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有種輕微的壓迫感,但偏偏神色很平靜,似乎他本身沒有那種特別針對什麼的意思。

  總之,這男人氣質很特別,往誇張了說,有種傳說中的君子之風——溫潤如玉,但卻藏劍於匣。

  村上伊織看了他兩眼,竟然微生好感,接過了這些紙,更加認真的看了起來——定位是夜間劇嗎?這可行不可行?

  千原凜人則終於開始了遊說:「村上小姐打算成為製作人,特別是在資歷不怎麼充足的情況下要成為製作人,會面臨不少競爭吧?」

  「是的。」有好機會,她想試一試,自然別人也想試一試,用腳後跟思考都能知道有很多人會加入競爭。

  「那想拿到黃金時段很困難吧?」

  村上伊織邊看邊默默點頭,這是大實話,沒問題——電視台播放節目也是分時段的,像是專攻家庭婦女的晨間劇劇場,一般就放在早上七到九點鐘,這時段家庭婦女們剛送了老公孩子出門,時間比較閒;

  像子供向的卡通動漫,一般放在下午四到六點,這時小孩子剛好放學回家,而晚間劇場、熱門綜藝則一般放在八點到十點,這時大部分成年人下班了,正是休息放鬆的時間。

  這些時段普遍收視率較好,節目質量也關係到電視台的名聲口碑,確實不太可能交給新人練手。

  千原凜人看到村上伊織點頭認可,聲音更誠懇了,「所以我覺得這個企劃案適合村上小姐,也能幫助到村上小姐——現在深夜時段並不受重視,如果村上小姐申請這樣的時段,編成委員會那邊也不會多在乎,大概率會讓你嘗試一下,對不對?」

  村上伊織已經粗粗看完了,發現企劃案讓人心動,千原凜人提供的另外兩個小故事也同樣有趣,如果能拍出來且拍得好,應該挺吸引人的,而且他的話也說得很有道理。

  她沉默了一會兒,合上了劇本但沒有還給千原凜人,按在手下遲疑道:「但夜間時段的收視人群……」

  夜間時段各電視台定義不同,一般指23點到凌晨5點之間的時間,而這個時間段大部分正常人都睡覺了,沒多少看電視的,90年代不流行熬夜。

  現在電視台也確實不重視這時間段,一般放放低成本的恐怖片充數,要不乾脆就塞上電視購物節目,畢竟差的時候收視率才0.04%,簡直不值一提——這年代沒互聯網搶風頭,黃金時段電視劇要求的及格線就是15%,國民熱劇能到40%左右,這差的也太多了。

  那申請是好申請,但申請下來,沒有觀眾群體又有什麼用呢?那就是個爛泥坑,好進不好出。

  在電視台,收視率是唯一能讓製作人大聲說話的本錢,也是懸在製作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她怕第一次干製作人就干砸了,拿不到好的成績,上層直接對她失去了信心,不再給她機會,她就成了終身打雜小妹了。

  千原凜人明白她的顧慮,認真說道:「村上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但時代正在改變——你聽過口紅效應嗎?」

  村上伊織緩緩搖頭,她可沒有經過互聯網的洗禮,沒有受到信息爆炸時代的影響,冷門知識瞭解的不多。

  「口紅效應指的是經濟蕭條而導致口紅熱賣的一種有趣經濟現象,也叫低價奢侈品偏愛現象。在美國,每當經濟不景氣時,口紅的銷量反而會爆髮式增長,因為人們認為口紅是一種低價格的奢侈品,而在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人們手中用於消費的資金有限,但消費慾望卻沒辦法消失,只能購買這樣廉價的奢侈品來滿足心理需求,進行自我安慰。」

  村上伊織聽得很認真,在信息大爆炸之前,要獲得相對專業的知識不是要找老師就是要專門去圖書館或書店,求知慾滿足起來很困難,有機會輕易不會放過。

  千原凜人繼續說道:「現在曰本也進入了大蕭條時期,人們的收入和對未來預期都大幅降低,這時候就會首先削減那些非生活必需的支出,那娛樂相關就是首當其衝,但人們仍然有著娛樂的需求,那不能去海外旅行,不能頻繁出入酒吧夜場,那對這些人來說,最便宜的娛樂方式是什麼?」

  村上伊織微一沉吟:「在家看電視?」

  「沒錯,大蕭條時代會讓電視行業更加興旺,持續時間越長,口紅效應就會越長,電視觀眾就會越多停留在電視機前。村上小姐在電視台工作,應該有這種感覺吧?我猜,全時長段的平均收視率一年比一年上升,有沒有錯?」

  村上伊織有點服氣了,這確實是事實,只是還沒人解釋的像千原凜人這麼新穎。她微微點頭:「是的,但只有幾個重要的黃金時段增長明顯,深夜劇還是……」

  「那是現在深夜劇沒有值得看的內容,留不住觀眾,只要我們能做出一部好劇,我們就能創造奇蹟!」千原凜人的話鏗鏘有力,落地有聲,還充滿了誘惑力:「這是個好機會,村上小姐,我對企劃和劇本有信心!」

  他當然有信心,《世界奇妙物語》最初叫做《世界奇妙夜》,原本只準備拍一季填一下深夜空白時段的,但意外廣受好評,在深夜時段取得了20+%的收視率,引起了電視台對深夜時段的重視,不再敷衍了事,後來該劇反響越來越好,乾脆挪到了黃金時段,開始了每年兩到三季的拍攝過程,最高的時候拿過37.4%的有效收視率——這也是為什麼千原凜人要選這部劇的原因。

  不過這些他無法告訴村上伊織,只能看她願不願意賭一次了,畢竟相不相信這劇本能拍出好劇,還要看她自己的判斷,別人保證的天花亂墜也沒用。

  當然,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很蠢,但偏偏他必須找村上伊織這樣的製作人,因為劇組也是分很多類型的,比如導演總負責制劇組,這個多出現在電影拍攝、動漫製作中,導演(監督)說話最算數,也要為作品成績負責;

  又比如作家編劇總負責制,這個韓國拍電視劇喜歡用,中國瓊瑤系列也是用的這種模式。

  而在曰本電視台製作局體系下,採用的是製作人總負責制。製作人負責提交企劃,組建劇組,幾乎除了創作什麼都管,同時也要為最後的成績負責——在這種模式下,製作人代表投資方,同時也是劇組的財務監理以及總製片,是推動一個節目製作的最關鍵人物。

  千原凜人不找到村上伊織這樣一個製作人,根本沒辦法在製作局體系下推動劇本拍攝,再好的劇本都是廢紙。

  他只能等待村上伊織自己做出決斷,而村上伊織還是沒把劇本還給他,只是輕輕敲打著,內心糾結無比。

  話說的有道理,理論似乎也正確,前景描繪的很誘人,同時也是個好企劃,有可行性,更重要的是這簡直像是為自己這種新製作人量身打造的——低投資,競爭少,好通過,好拍攝,而且劇本質量確實也不錯,但是去冒風險還是按自己的原定計畫求穩呢?

  事關職業前途,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3:24
第七章 該貪就貪一點

  職場就是由無數個選擇構成的,正確的選擇讓人步步高陞,最終達到青雲之顛,而錯誤的選擇讓人挫折不斷,最終沉淪底層。

  村上伊織低頭沉思,兩道細眉皺在一起又鬆開,鬆開又皺在一起,糾結了很久,久到咖啡都涼了才抬頭問道:「千原桑,你有什麼要求?」

  她做出選擇了,認為千原凜人說的情況符合目前電視行業的現狀,理論也很新穎,起碼能自圓其說,而且這企劃很不錯,劇本很新奇,值得拿職業生涯做一次賭博,畢竟她是個女人,在職場上先天就比男人弱勢,與其正面和那些男性去搶好時段,不如拿這個靠譜的企劃、劇本去賭一賭容易申請的爛時段。

  不求創造什麼奇蹟,也不求多高的收視率,只要這男人的理論有一點點正確性,最後比現在的夜間平均收視率高一截就可以,那就算初步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了,再申請別的好時段也好申請,甚至要是能有4%……

  不,不可能有4%的,不要想的太美,有3%就可以了,有3%就算個小奇蹟了!

  她決定冒險了,但她踏入社會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天真早就消磨貽盡——千原凜人專程等在門口求見,遞上了有趣的劇本,完善的企劃,總不可能是來做善事的。

  這是一個不用說出口的交易:千原凜人把這企劃送給了她,她則需要讓千原凜人得到他想要的回報。

  所以,她必須問,不然若是只說聲「謝謝」便把東西裝起來,自己在對方心裡估計會被打上「白痴」的標籤。

  千原凜人聽到她的問話,深感自己選的目標果然給力,沒有一般女性的婆婆媽媽,買根黃瓜都要都考慮三天,接著便毫不客氣道:「我要做劇組的唯一編劇。」

  人該貪就得貪一點,俗稱放膽去贏。

  他可不準備給別人作嫁衣或是把名聲分潤給別人——只要有一部成功的作品,他就算正式進入這個半封閉的電視人圈子了,那無論是將來留在東京放送TEB還是另找伯樂,都會容易很多。

  證明了自己是千里馬,自然伯樂蜂擁而來,要是始終找不到機會證明自己,那估計也就是拉車的命了——名聲是他養活自己乃至走向成功的重要資本,必須要拿全了,全到讓人無話可說,無法置疑。

  而村上伊織小吃了一驚,遲疑著問道:「千原桑,你也許對電視劇的製作流程並不熟悉,一個劇組只有一個編劇,那不太可能,畢竟一週一集的話,你自己能寫的過來嗎?」

  她質疑完了,又怕千原凜人誤會,連忙又補充道:「當然,要是申請通過,你當然是主創編劇,但分集編劇、編劇助理都沒有的話……」

  在曰本,電視劇拍攝的歷史已經很長了,早就不是最初那種三行台本就敢開拍的時代了——那時電視劇是直播的,和今天的小品類似,基本全靠演員自由發揮,而經過這麼多年發展,現在電視劇製作已經分工十分明確,僅編劇來說就有主創、分集、台詞、助理等細分。

  比如一季十二集,主創編劇寫大綱、一、二集定基調,五、六集保證劇情別跑偏,十一、十二集保證整個故事表達出該表達的內涵,然後別的集數由分集編劇負責,再講究一點,還有專門的台詞編劇細摳台詞,負責畫龍點晴……

  村上伊織也入行四五年了,從劇組文員做起,一直做到了現在的製作助理,還真沒見過這種想一個人包攬所有活兒的編劇,見過更多的是製作人紅著眼問編劇要劇本,編劇左顧而言他,寧死不交——

  「對不起,還差一點點。」

  「不好意思,還需要再改一改。」

  「我覺得不妥,要靜靜心好好想想。」

  「拜託了,請再給我點時間。」

  這種話她聽過的倒是多,甚至聽過製作人氣極了,在辦公室裡揚言要殺了編劇的……當然,只是壓力過大說的氣話,至今還沒有真殺的。

  至於說千原凜人早就全寫好了,那她覺得不可能,電視劇邊播邊拍也是有原因的,需要聽取觀眾反饋不斷修正,甚至收視率不佳給腰斬的也有很多。

  早早全寫好了,說不定寫出來的全是廢紙,純粹是浪費時間和精力,這和後世網文是一個道理,沒聽說誰整本書寫完了才發的。

  她怕千原凜人年輕氣盛又不懂才大包大攬,開口相勸,但千原凜人很堅持:「村上小姐,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他不關心薪資待遇,反正進了劇組就算他想絕食,村上伊織這製作人估計比他都急,非得讓他吃飽不可,那他關心的就是未來——他需要這個一鳴驚人的機會,需要獨立編劇並大賣的噱頭,唯有這一點不可讓步,不然萬一分集編劇是個老資格,和他搶功勞怎麼辦?

  也許不會,但能別給出意外的機會,還是別給比較好。

  最多,他再堅持一週,重新物色新的小製作人——成名的大製作人他連邊都靠不近,那些人很忙,也都有合作多年的編劇組,根本不會搭理他。

  同時,他做事也很穩妥,這個企劃、劇本都是在編劇工會備過案的,而曰本制定的戰後振興政策主要有兩條:一是農產品自給;二是科技立國。

  農產品自給造成曰本水果蔬菜價格相當離譜,而科技立國就要保護創新。曰本的版權保護十分嚴格,哪怕你在KTV點一首歌,你也得給原作者交錢(包含在唱K費用裡),要是村上伊織敢偷他的企劃、劇本,那就要冒身敗名裂前途盡毀的風險——這一行業裡,抄襲是大忌,要不是確定了是平行世界,千原凜人這時光穿越者也不敢隨意就這麼照抄。

  95年拍的片子,劇本可能85年就有不起眼的文學作品發表了,真的不能亂抄——他都不敢,他不信村上伊織敢,她本來就是職場弱勢群體,要是再有自己作死的行事風格,那估計早就涼透了,輪不到等他找上門。

  他堅持這一點,村上伊織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覺得千原凜人有才氣,有見識,這企劃雖然激進,但確實有成功的可能,比她準備提交的那個不慍不火的好——那個她都不怎麼有信心,純粹是準備去碰運氣。

  劇本她確實也喜歡,但他這個要求十分讓人為難。她心裡想著辦法,趁機端起咖啡準備喝一口,卻發現咖啡已經涼了,又放下了杯子,垂著眼瞼試探道:「要是跟不上拍攝進度……」

  一個人幹五六個人的活兒,無論怎麼想這太誇張了吧,寫劇本又不是拔蘿蔔……

  「那找分集編劇我沒意見。」千原凜人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反正他肯定能寫得出。

  村上伊織立馬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倔犟到家了,那合作就沒問題。她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伸出了手:「那合作愉快,千原桑,我明天就開始完善企劃書,爭取盡快提交。」

  她還要編一點收視市場分析、目標人群之類的數據補充進去,還要估算一下需要申請的資金、器材和人員,但這些沒什麼難的。

  千原凜人其實很急迫,但面上不露,伸手和她相握,代表兩人達成互相利用的合作意向,微笑道:「合作愉快!」

  不過他現在經濟情況實在是差勁,原主明年的房租都沒付呢,現在已經十二月了!他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那大概多久能有消息?」

  村上伊織默算了一下,現在要新增衛星頻道,東京放送TEB正需要大量新節目,不然她也不會想偷雞成為製作人,算是機會剛好,便笑道:「最多三天就能有消息,不過我覺得以這個企劃和劇本來做深夜劇,通過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反正這類型她是第一次見,感覺非常新奇,想來編成委員會也會喜歡。

  「那我等三天,這是我公寓管理室的電話。」千原凜人也不能在村上伊織這一棵樹上吊死,直接約定了時間,留了聯繫方式。

  萬一失敗了,他就去找另一家電視台打聽好的人選,再去忽悠那個。

  村上伊織應了一聲好,也給了千原凜人一張名片,上面有她的辦公電話和傳呼號碼,同時把劇本之類都收了起來,然後看了一眼咖啡廳的掛鐘,發現時間已經快要九點了,而且現在也不是詳細討論劇本的時候,不由望向了千原凜人——她已經急著回去工作了,原本這一週她就要提交企劃,參與到新製作人的競爭當中,現在有了更好更有把握的項目,她心更熱切了,必須趕緊完善一下好盡快提交。

  職場有時也是講求爭分奪秒的。

  千原凜人秒懂,也無心浪費她的時間,直接站起身來掏錢包,微笑道:「時間已經很晚了,就不耽誤村上小姐時間了,要是企劃能通過咱們再詳談。」

  企劃不通過,兩個人現在談再多也沒用。

  他準備把單買了,雖然目前經濟狀況有些窘迫,但男人的風度不能丟,不料村上伊織也掏出了錢包,笑道:「還是AA制吧!」

  千原凜人客氣了兩句,但看她是在真堅持,只好作罷,心中暗暗稱奇:沒想到這位村上小姐倒是真女權,事事要向男人看齊,並不樂意享受約定俗成的女士待遇。

  這可比二十一世紀的女拳們強多了,那些糟心玩意兒享受特權在前,承擔責任時跑的連尾巴都看不到了,真是狗一樣的玩意兒……

  兩個人各付了個的,一起出了咖啡廳,而這時已經有點起風了,村上伊織被小風一吹打了個寒顫,連忙對千原凜人說道:「好像要下雨了,千原桑也要快點回家,注意不要傷風感冒了。」

  她已經有點進入製作人的角色了,生怕編劇病了——編劇雖然不起眼,但卻是一部電視劇的基石,就如同房子的地基一樣,他不先干完了活,蓋房子的人手藝再好也得乾等著。

  千原凜人微笑著應了一聲好,目送村上伊織離開,這才轉頭往家走去。

  很好,計畫出乎意料的順利,也許三天後第一份工作就能到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3:24
第八章 找到工作了

  高興了片刻,千原凜人也確實不想淋雨,他現在就身上這一身體面衣服了,可不想送去乾洗。

  他一路坐上電車往家急趕,但剛出了車站走了沒多久,雨便下了起來——很急的雨,幾乎一瞬間豆粒大的雨點便劈頭蓋臉打了下來。

  千原凜人這時沒有了那股子成熟穩重勁兒,直接抱頭鼠竄,好在離公寓也不太遠了,總算在濕透之前逃了回去。

  他住在目黑區的一個老舊住宅町區裡,估計00年後東京大改造時就要被拆了建大廈——知道這點沒用,曰本房價崩了後,一路下跌,中間有幾次起伏,但2019年都沒漲回來,所以想靠投資房地產獲得暴利,基本屬於做夢。

  在曰本,房子這東西已經從投資品變成了消費品,買時5000萬円,住個兩年再一看,變4500萬円了,拿來謀利就別想了,保值都有點困難。

  他直接上三樓進了家門,這是一間單人公寓,一般是租給外地學生的,保證金三個月,租金半年一付,當初原主被退學後,就一直住在這裡沒挪過窩。

  他脫了鞋襪,然後把西服馬甲襯衣好好掛了起來,這才去書桌那裡坐下了。這房間裡就只有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電熱水壺及幾個杯子碗碟,牆角還堆著一個鋪蓋卷,除了這些以外,基本都給他賣掉換成錢請客打聽消息了——要不是書桌椅子是公寓自帶的,他八成也弄去賣掉了。

  現在書桌上堆著很多稿紙,也有鋼筆,原主以前適應不了生活落差,不肯出門,就在公寓裡「寫作」,倒是存了不少紙筆,現在自然都歸他所有。

  他把戴帽兒的圓珠筆在指間轉著,穿著一個大褲衩子(室內不冷還有點潮濕髮悶)坐在那裡低頭看著書桌上的一張紙,開始反省今晚和村上伊織說過的話有沒有問題——這是他找工作的計畫,他做事是很有條理性的。

  確定目標:明白自己需要什麼,想要什麼;

  面對現實:想想目標切不切合實際,如果切合實際則評估環境,瞭解會遇到什麼困難,有哪些阻力,明了自身優勢和劣勢;

  制定計畫:把達成目標需要做的事分解成一個一個的獨立事件,按重要程度排好,並為有可能的意外做好預案;

  嚴格執行:計畫做出來就是要執行的,不然毫無意義!沒有理由,沒有藉口,按順序把計畫中所有的事盡最大努力做好做完;

  最後,就是平靜接受結果了——無論結果是好是壞,平靜接受它,深刻反省它,然後便可以再確定新的目標。

  這是他做事的五個步驟,說起來是很簡單,但憑這五個步驟,他從普普通通的單身家庭開始,一步一個腳印,哪怕高中時父親離世,斷了主要經濟來源也沒難倒他,最後考上了知名大學,甚至還有空閒打工賺到了學費生活費,而且入學不久就深受導師器重,大二開始就帶著他跑劇組了,真拿著當衣缽弟子看待。

  現在,他被強制穿越到了平行世界的東京,也是一樣的行事風格,為了找工作已經把能做的一切都做了。

  他看了一會兒,覺得計畫執行的沒問題,甚至比預期還要好不少,不少預案都沒用到,直接便把這張紙收了起來,先等三天再說。

  他不再關心這件事,又拿出了一個題綱,順著往下擼了幾行,閉目開始回憶。

  在上一世,做為一個編導專業的好學生,他在關心本國文化圈娛樂圈之餘,也免不了要瞭解一下周邊國家的文化圈娛樂圈,比如有什麼新火爆節目模式啊,這模式能不能借鑑啊,能不能移植啊,它火爆的原因是觸到觀眾的哪根神經了啊……

  也因此,他腦子裡還是記了不少東西的,比如曾經風靡過曰本的各種暢銷書籍、熱曲火歌、漫畫作品,以及一些相關的歷史背景,民風民俗——中國和日韓兩國文化娛樂方面都處在互相影響狀態之下,韓國的他同樣記了很多,相信要是穿到韓國了,他一樣能吃得開。

  當然,以前看過聽過的東西,想讓他一字不差全默寫出來也不可能,但現在穿越到這個平行世界還不久,記憶還算鮮明,先把主幹記下來總是沒錯的,說不定哪天有用呢?

  凡事別偷懶,有備才能無患。

  他從剛弄明白環境時就一直在做了,根本沒停過——

  「偶爾閃現的光芒,也許比恆久的黑暗更令人寂莫;看到光,而又寂滅,這才真正的情何以堪……」

  「這詩是誰寫的來著?算了,先記下來好了……」

  「對了,還有《別把我束成一捆》,曰本高校必背的經典現代詩,這個也得記下來,就是記不太全了,回頭補一補。」

  「炮姐的主題曲,指尖跳躍的電光……《某科》都沒了,這主題曲還有用嗎?」

  「九五年世界發生過什麼大事嗎?WIN95面世?個人電腦開始普及?互聯網開始滲入普通人的生活?JAVA誕生?世貿組織成立?巴林銀行倒閉?平行世界這些會不會發生?先記下來,回頭對比一下。」

  長夜漫漫,他就趴在桌前努力從事著兩個世界的文化交流工作,一直到困了這才打開舖蓋卷休息。

  第二天他早早醒了,泡了一碗麵胡亂吃了兩口就接著幹,畢竟現在需要等村上伊織的回覆,閒著也是閒著,只能做這個——上輩子有互聯網,這些文字資料基本都是外儲式記憶了,什麼時候用什麼時候搜,他筆記本電腦里根本沒存多少,硬盤空間基本都留給需要花時間下載的影像作品了,現在只能強行回憶。

  早知道會穿越,就刪些電影電視劇,空出十幾個G複製個電子圖書館了,只能說人沒有前後眼,十分可惜。

  他就這麼整整在家裡宅了兩天,吃了六頓泡麵,還沒等開始擔憂村上伊織那邊企劃申請通過了沒有,就有公寓管理員來找他了。

  「千原桑,有你的電話。」公寓管理員敲了門喊了一聲就走了,這年頭手機還沒普及,公寓管理員、便利店代接電話很普遍,不過管理員不怎麼喜歡原本的千原凜人,敲了一下門就走了。

  千原凜人趕緊穿好了衣服去了公寓管理室,道謝一聲後深吸了一口氣,拿起話筒儘量平穩地問道:「你好,我是千原,請問是哪位?」

  「是我,東京放送TEB的村上,抱歉這麼晚了打擾你了,千原桑,不過我希望你能早點做好準備。」

  「是企劃通過了?」

  電話那頭的村上伊織很興奮,先不管收視率怎麼樣,她已經算是在職場前進了一大步了,以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成為了製作人,還是罕見的女性製作人——據說編成委員會猶豫過,怕她承擔不了這種重任,畢竟製作人這工作壓力很大,99%是男性,感覺不太靠譜,而且她還申請要吸收一個野生編劇,更是有點離譜,但她的企劃給人印象很好,能說一聲有理有據,那野生編劇的劇本也挺有趣,再加上要求的是無關緊要的深夜時段,預算也很低,最後才勉強通過了。

  大概算是一種小規模投資的性質,能賺就賺一點,虧了也不心痛。

  這讓村上伊織好一陣後怕,現在這後怕又轉成了興奮,微帶激動地說道:「確實通過了,明天我就可以去申請資金、器材、場地和人員……」她說著說著沉吟了一下,「明天早上八點半,千原桑能到本部來一趟嗎?我們先把合約確定一下。」

  我現在去也沒問題,不過不能這麼說!

  千原凜人笑道:「好,明天早上八點半,我一定準時到。」

  「那真是太好了。」村上伊織也鬆了口氣,主要是她和千原凜人也不怎麼熟,她這邊賭上半個職業前途了,千原凜人要是跑了或是再提新條件,她就很為難了——她感覺依千原凜人的氣質不像那種人,但不可不防,合約還是早定為好。

  現在千原凜人沒想作妖,她馬上又關心起了別的問題,「劇本在繼續寫嗎,千原桑?」

  「這個……」千原凜人根本沒寫,含糊道:「有在繼續,找到了不少新靈感了,正慢慢落實在紙面上。」

  「順利嗎?」

  「非常順利!」雖然以前的影音資料碎成了一地,需要努力回憶拼湊才可以,但終究還是讓人很有底氣的,千原凜人自信不會出問題。

  「那明天早上八點半見,記得帶上印章!」村上伊織又叮囑了一聲,曰本是個奇怪的國家,印章的法律效用比親筆簽名高。

  「好!」

  千原凜人放下了電話,用力握了握拳——結果很好,終於可以有份收入了,至少不用擔心這個月過完,交不了明年的房租被趕去公園住。

  融入這個世界的第一步十分順利,可喜可賀!

  他臉上的表情很愉悅,旁邊在看報紙的公寓管理員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在這公寓管理員印象裡,這位千原桑總是面色陰沉關在房間裡不出來,沒想到現在看起來陽光了不少,身上有活力了。

  他放下了報紙試探道:「是有什麼喜事嗎,千原桑?」

  千原凜人已經準備回去了,聞言笑道:「找到工作了。」

  「那真是喜事。」管理員也挺高興,畢竟大蕭條時期聽得多的還是失業,找到工作確實少見,「哪裡的工作?有保險嗎?福利待遇好不好?」

  「在東京放送TEB,福利待遇應該還可以吧?」社會保險和福利他不怎麼關心,主要是開了這個頭,就可以慢慢把穿越紅利變現了,也算沒白倒霉這一場。

  「那加油,要努力工作!」管理員五十多歲了,算是老年員工,很有昭和氣息。

  千原凜人應了一聲,笑著點了點頭便走了。

  當然要努力工作,自己付出了難以說出口的慘痛代價,不賺個天翻地覆,找不回心理平衡!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3:25
第九章 海的女兒

  翌日,千原凜人早早起來,洗臉刷牙,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然後穿上唯一一身西服,精神抖擻的就出門了,但出了門小風一吹,他就打了個哆嗦。

  這兩天連續降雨,東京大降溫,終於有點冬天的樣子了。

  他緊了緊領帶進行心理保暖,考慮等有錢了先買件風衣,然後就奔著車站去了。

  這會兒只是早上七點多,雖然離約定的時間還早,但東京這種城市早上交通情況很糟,還是早點出發比較好,畢竟守時也是守信的一種,而信用這東西,往往是小事日積月累建立起來的,不可輕忽。

  他從公寓所在的小路上拐了出來,踏上了這個老舊町區的唯一一條商業街,踩著略有些濕滑的青石板路往車站走。

  前方不遠處是三個穿著深藍色水手服的少女,應該是正要去上學,互相之間嘰嘰喳喳說著話,偶爾還會互相打鬧,一派無憂無慮的歡樂。

  千原凜人此時心情正好,看到此情此景不由面露微笑——白色的長飄帶,水手開領,深藍長裙一直垂到小腿中間,下面是厚厚的泡泡襪和黑色的小皮鞋,基本看不到肌膚,很保守。

  可惜了啊,九四年看不到短裙JK,好像曰本校服也是不斷循環發展的,八十年代末有過一次復古潮,女生以長裙為美,個個都加長裙子,校服裙子都快到腳面了,隨後風潮又變了,一年比一年短,大概要到零幾年才會徹底扭轉,審美風向又開始以短裙為美了,女生們又開始拚命把裙子改短好穿過膝襪,不製造出絕對領域不算完。

  要想看短裙JK至少還要等七八年,果然是不同時代有不同的審美嗎?

  這一點以後要注意,不能總用2019年的眼光來看94、95年,雖然也就差了二十幾年,但那樣做怕是會出大問題……

  2019年的片子放到1995年播出,不好好改改,大賣的片子也可能大撲吧?萬幸第一部片子選了《世界奇妙物語》,這片子第一次出現就是九十年代。

  千原凜人正盯著那三個長裙女高中生陷入發散思維狀態,冷不丁聽到了一聲尖銳的童音,「快來人啊,圭太掉到河裡了,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啊!」

  前面那三個女高中生打鬧的動作一頓,呆了呆便立刻往一條小巷子跑去,千原凜人也不由自主跟了過去——人皆有惻隱之心,突然聽到有人呼救,特別還是兒童,很難置之不理,這是人心底中的那絲純仁,就算凶殘歹徒都有。

  東京地區是不少河流的出海口,還人工修了十多條運河,水運交通網密集,離這條商業街不遠的地方就有一條河,好像是目川的一條支流,河面不寬但水流湍急,小孩子落水了威脅性還是極高的。

  千原凜人跟著那三個女高中生穿過了短短的小巷子,到了另一條小路上,直接看到了一片石子灘和一條河。

  此時正是清晨,淺灘邊的小路也不是主幹道,幾乎沒有行人,只有兩個老太太站在淺灘上焦急,還有一個小男生抱著兩個書包在哭叫解釋:「圭太說他能跳到最大的石頭上的……」

  千原凜人邊跑邊觀察情況,發現這河面上露著幾塊大大小小的礁石,圭太那熊孩子大概想踩著幾塊小礁石蹦到最大的那塊礁石上再蹦回來,以顯示勇敢之類的——鬼知道這熊孩子是怎麼想的,反正他現在抓著礁石一角泡在水裡,被河水沖得隨時有可能鬆手,臉色發青滿是驚恐,連哭都不會了。

  那三個女高中生跑在他前面,眼看就要穿過路面沖上淺灘了,其中一個披肩髮的邊跑邊把書包往同伴懷裡一丟,大叫道:「聖子,霧紗,我去救他!」

  千原凜人微鬆了一口氣,正脫西裝上衣的手停了下來——他北方人,水性很一般,對下水救人沒什麼把握,要是這女高中生不主動請纓,他就得硬著頭皮跳河了。

  但這時一陣刺耳的風聲響起,一個穿著工裝,滿身魚腥味,紮著馬尾的圓臉少女騎著自行車一路火花帶閃電就衝過了他的身邊,瞬間超越了那三個女高中生,衝破了灌木叢在淺灘上直接溜倒,接著也不管自行車了,爬起來就是一個助跑魚躍扎進了河,動作快如閃電,水花小的可怕。

  等她再冒出頭來時,已經潛過了小半條河面,直接從後面勒住了那熊孩子的脖子,嘴裡還胡亂叫道:「你別亂動,我拖你上岸!啊,說了別亂動了,我是海的女兒,以龍神的名義起誓,絕對不會讓你淹死的!」

  那三個女高中手這時也衝到水邊,七嘴八舌開始給那「海的女兒」加油,而千原凜人放慢了步子,停在了淺灘上,感覺沒他什麼事了,只是把那自行車扶了起來,發現車鏈子掉了,又蹲下扣好,轉了轉腳踏板給她按上了——車後座上綁著兩條刮了鱗剁了頭的大魚,那馬尾圓臉少女好像是送貨的小工。

  難怪身上帶著濃濃的魚腥味,不過是個好人。

  這時趕到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巡警也跑來了,淺灘上一片混亂,那熊孩子被撈上來估計免不了一頓好打,千原凜人看了一會兒,直接掉頭重新往車站走去。

  行吧,總算沒出大事,真是搞不懂熊孩子的思維邏輯。

  你上學就上學,半路跳什麼河?

  真是給人添亂,這種就得打,打到老實了為止!

  ……

  千原凜人並沒在意這路途中的小小插曲,在八點十二分就趕到了東京放送TEB,就在門口不遠處等著村上伊織,順便好好看了看他將要工作的地方。

  東京放送TEB本部是個建築群,建築物年頭有點久了,建得不高,只有十九層,但樓頂是各種天線,有圓鍋有尖塔,又顯得這座樓特別高大氣派。

  主樓前面是個大院子,有著一個沒有大門只有保安看守的出入口,而且很寬,可以進出重型載貨車輛。

  除了主樓,從外面看還能看到兩幢九層的附樓,樓頂同樣有各種天線,而院子就是這三幢樓圍起來的。

  後面應該還有不少建築物,比如攝影棚、停車場之類的,但從大門前往裡看,只能看到這麼多。

  這就是這個世界曰本的四大民放電視台之一了!

  不過說真的,千原凜人這個平行世界穿越客也弄不清東京放送TEB像原本世界的哪一家曰本民放。

  在他原本的世界中,業內開玩笑時都喜歡說「曰本只有五家電視台」。當然,這玩笑是有些誇張,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算錯——曰本大電視台確實就只有五家。

  曰本放送協會NHK,模仿的BBC,號稱沒有政治立場,絕對公正,但實際就不好說了,反正預算是國會審核的,不過這一家運營費主要來自收視費,一般不接受其它任何形式的資金資助倒是真的——按《放送法》規定,只要能收到NHK的信號,就有義務交錢保證它獨立運營,不受政府或資本左右。

  而且這是唯一一家法律上允許全國放送的電視台,曰本的「新聞聯播」也由這家電視台來播。

  除了這家略有央S性質的NHK外,餘下的就是商業電視台了,這個被俗稱為民放,一共有四家:曰本電視台NNS、朝日電視台ANN、東視JNN、富士電視台FNN。

  理論上,這些電視台的信號範圍只能侷限在某個區域之內,以免左右全國輿論,但通過收攏地方台加盟,也基本能實現全國放送,這個被稱為民放放送網。

  比如中京電視台、東海電視台、名古屋電視台、中部曰本放送等電視台全都在關中地區,但各自抱了一根大腿,從四家大型民放電視台接受節目播出,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四家大型民放電視台管理,算是四家民放放送網的一部分。

  當然,不加盟的電視台也有,自組區域放送網的也有,但都規模不大,全是小本經營,搞電視購物可比製作節目熱心多了——以東京電視台為核心就組了個小放送網,但一直沒能做到全國放送,只維持在了關東地區。

  最後,就是最有曰本特色的一點了,這四家大型民放電視台全都是由報社控股或是持有大量股本的。

  換句話就是說,在曰本,電視台是報社的小弟,這種情況在世界範圍內都是非常罕見的。

  比如,曰本電視台是《讀賣新聞》的關聯企業;東視JNN是《每日新聞》的關聯企業;富士電視台是富士產經集團的一分子;朝日電視台就是《朝日新聞》創辦的,甚至連九十年代排不上號的東京電視台,也是《曰本經濟新聞》的關聯企業。

  也因此,除了NHK外,曰本的電視台不怎麼搶新聞,往往都是報紙上先報了,電視台才深入挖掘,以免影響到報紙的銷量——曰本一度是世界上報紙訂閱率最高的國家,這不是說大家多愛看報紙,而是只能看報紙才能得到最新消息。

  有點開歷史倒車的感覺,但這就是現實。

  所以,曰本的商業電視台也更傾向於娛樂方面的放送內容,從而出現了製作局體系——他們的新聞性節目少,娛樂時段更充足,需要製作的節目就更多,便儘可能的減少成本,同時也有四雄爭霸,都想幹死其他人,需要精工細作,以質取勝的原因。

  千原凜人正看得起勁,心裡從法律規定放送地區上判斷東京放送TEB更像是原本世界的哪家民放,不過在東視JNN和曰本電視台之間猶豫不決,這時村上伊織趕到了,遠遠就打招呼:「抱歉,千原桑,讓你久等了。」

  千原凜人迎了上去,微笑回禮道:「沒有,村上小姐,是我來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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