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小說/ABO向] 雷鳥紀年之海伊達戰記 ( Haiida War )/作者:桐生茂豫(連載中))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19-12-16 08:13
第五章 鬼之森(3)





  紅色的月光影影綽綽下了山頭,一小股傭兵部隊集結在[ 伽瑪廣場 ]邊,傭兵頭子達山站在鐘乳石柱的後邊,好整以暇的面對著那遙遠的中央空地,他抬眼瞄了在最高處的哨兵,數條倒掛的黑影貼在鐘乳石上只露綠森森的眼睛。

  同時,空地上有人開啟了護盾,頭頂的哨兵野獸似的長嘯起來,沿著廣場周圍傭兵部隊一字排開,達山站在陰影裏用一隻眼睛看著來者,嘴裏嚼著瓜拿那煙草。

        看著這批穿著入時的海伊達人,達山把嚼到淡而無味的煙草向一旁大力吐掉,又從衣袋裏抽出一捻煙草用石刀削斷了,在手裏揉成團再丟入嘴裏。他有心把海伊達人晾著,不知道地表上面的那些老頭子在想什麼,達山的志向並不崇高,他對利潤低的買賣一點興趣也沒有。

        達山(Dasan)來自馬頭星雲4S4 ,出身低微,遊走在星際之間打滾多年,曾是富甲一方的軍火販子,但從他佔了半張臉的傷疤看來,之前的"好日子"讓他把一邊的眼球也弄丟了。他的傭兵團收羅了第五號太陽系裏形形色色的物種,不管是牛鬼蛇神或鬼魅魍魎,憑借著敏銳的商業嗅覺和經驗,只要有長處就會有好價錢。

  選擇大行星蘭卡拉當據點,是因為看準他們的制戰機器裝甲超群,這種高級單位以下缺乏步兵團,於是經過交涉,地表城市的執政者聯盟願意撥出地國四分之一讓達山當傭兵基地,簽個約繼續傭兵的買賣,除了集結軍隊,其實另一層意思是要他幫忙管理地國裡的貧民區和監獄。

  今天要接手這群少爺兵,達山自嘲,他又不是開托兒所的。



        路塔又回到了 [ 伽瑪廣場 ] ,不知那短暫的紅色月光何時再回來,但是照著地國獨立進行的時間表,廣場上才稍稍有了人氣,熊父凱提帶了手下25名軍人站在廣場上十分醒目,在廣場邊緣的鐘乳石柱間發出了超高頻率的嘯聲,整個廣場迅速的被成排的軍人圍了起來。

         軍人的裝束奇特是海伊達人沒有看過的,從頭盔、面罩加激光瞄準器到全身的盔甲全是黃銅色的金屬,沒有光亮像是剛從沙塵裏出來的調子,身上配備精簡,唯一的火力是比照制戰機器裝甲的波瑟粒子槍的縮小版,每個軍人的體型、身高相仿,全員安靜非常,在昏紅的光線下,他們的色澤可以隱身在鐘乳石柱之間。

  看看自己身上的暗金甲冑,聽說暗金是高級貨,路塔比較之後覺得真是太華麗了,其上還有出自家徽的精工滾邊,護肩、護肘加護腕,身體的前後部份的銜接繁複,整個穿著起來很沉重,可是海伊達人還是很自負的穿戴起來,似乎這樣才能體現他們的品質,當然海伊達的軍人是不下地的,永遠在空航艦上穿著合身的軍服,于溫度適宜的旗艦裏運籌帷幄,所以在路地上軍隊的穿著就像是聖殿裏的神像,美觀而不實用。

  『凱提,近來可好?』達山慢慢的從鐘乳石柱的暗影中走出來。

  在暗紅的光線下,達山失去左眼的那半邊身體的皮膚就像仙人掌似的,長著一層層的刺狀物,這些突刺隨著身體的稜線生長有大有細,密密麻麻的,跟他另一邊人族的光滑皮膚完全不協調。

  看的路塔都覺得自己開始有密集恐懼症了。

  『托你的福,還過的去。』凱提眼裏一片嚴厲,但是還是揚起了嘴角。

  『你們海伊達人上戰場還帶個女人幹嘛?』達山瞇眼,隨口把嚼爛的煙草吐在凱提腳邊。

  『你是什麼意思?』凱提會意不過來。

  『這不是嗎?』達山抬起下巴,朝著凱提身邊的路塔一拱。

  這樣子的侮辱,在海伊達是用拋頭顱、灑熱血的決鬥的方式來了事,而且會被記得,變成累世的紛爭。

         路塔左肩上的紅色靈光冒著黑霧,氣憤不已

  『可惡,你敢這樣意指路塔大人,欺人太甚!』瑪卡亞(瘋馬)從凱提身後衝出來,他聚集了盛大的光之能量體,在頭頂上形成一隻燃燒著白色火燄的馬駒,空氣是波動著如海浪,並帶著咆哮的聲勢欲衝出重圍。

  身後的海伊達軍人也燃起光之能量體,這樣子的磷白之光像是小火炬照亮了廣場中央。

  廣場邊的傭兵團整齊劃一的舉起波瑟粒子槍瞄準廣場中央的目標物。

  『等一下,瘋馬。』路塔伸出手阻止瑪卡亞『急什麼?我有話說。』

         瑪卡亞像消了氣的皮球,收起了光之能量體,蔫蔫的站在旁邊。

  『首先,提醒你,我們原本是來做客的,』路塔直視著達山的獨眼,走上前平心靜氣的說到『在戰場上是以實力決定一切,就算是面對女人你也不能大意,況且是像我這樣的美人。』

        路塔才不在乎被嘲諷像女人,因為他的內在靈魂就是個地球女孩,被笑也不會少塊肉。

        凱提驚訝著路塔的反應,沒有憤怒、沒怨懟,很鎮定的就把事情給略過了。

  在路塔紅寶石般晶亮的眼眸的注視下,達山突然失語了,他想激怒路塔,讓這海伊達首領頭人的兒子製造點麻煩,像滾雪球一般把事情鬧大,以海伊達的好戰習性說不定用武力就能把他們解決了。

  『我開個玩笑,你們別放在心上啊』達山皮笑肉不笑,又換了一個語氣說『你們要帶這麼多人去鬼之森?』

  『這可不行,去人家的聖地人越少越好。』達山從衣袋裏又拿出一條煙草,拿石刀刮一刮,然後邊用手揉、邊說『找個屍體,需要這麼勞師動眾嗎?』

         達山把煙草放入嘴裏開始嚼,他指著凱提問:『路塔大人去找他姊,你太多事了,頂多派兩個人跟著就算了,太多人防礙傭兵團辦事。』

  『我們為了安全……』

  『那不是我的事,你不同意,可以自己前往。如果你們找的到路的話。』達山把手一攤,轉身就走。

  『我同意』路塔朗聲的回答『我帶3個人跟著,廢話少說,你做你該做的事就好……』

  正當他們一群人在廣場上計較爭論的時候,有個小影子突然衝上來抱住路塔的大腿,路塔差點被撲倒,正要掙扎開來,反而被抱的更緊,定神看去卻是一個孩子。

  與其說是個孩子還不如說是一隻小龍蜥。

        蘭卡拉的柯魔多龍蜥族人在幼年時是半人半龍蜥,因此現在正在抱大腿的這隻小龍蜥,看起來便是一個長著鱗片的小孩。

  『求求你,求求你……』小孩仰著小臉哭機機的哀求。

        路塔聽出來是海伊達語,但是說來說去小孩只會"求求你"這三個字。

  『他說他的媽媽失蹤了,』凱提翻譯給路塔聽『失蹤的地方有遺留紫色的粉末。』

  小孩細細的手臂外側長滿了鱗片,膚色淡藍,臉瘦而窄,因此顯出大大的一雙黃綠色的豎瞳,看到孩子的眼眸,路塔突然想起了阿思克,他蹲下身扶著小孩,讓淚流滿面的小孩看著自己。

  『你的名字?』路塔柔聲的問。

  『帕拉(Pala)』凱提告訴路塔『他希望我們能幫他找……因為他媽媽還懷著小孩。』

        帕拉看著路塔眼眸,被他眼睛的紅色所吸引而停止了哭泣。

  地國的貧民也分成幾等,在青黃不接的時節,有錢也買不到貨物,那些沒法過活的家庭會悄悄的去地國和地表接壤處的黑市以物易物或購買食物和日用品,帕拉的媽媽就在邊界失蹤的。

  最近失蹤了許多人,反正賤命一條,傭兵團根本懶得管。

  小小的帕拉求助無門,才大著膽子直接來求外邦人。

  『帕拉,我要怎麼樣認出誰是你媽媽呢?』路塔好奇的問。

        帕拉在身上剝下一大片深綠色的鱗片交給路塔,告訴路塔如果遇到媽媽鱗片就會有反應。

  『這鱗片真厲害。』路塔看著鱗片若有所思。

  『鱗片在龍蜥族是生命的一部份,它代表著延續力量和意念,只有親屬、朋友和愛人之間能夠流通。』凱提對路塔解釋到。

         路塔靜靜的感受著左手護腕下的鱗片,這鱗片生長在自己手腕的血脈上已然習慣了,他想到"親屬、朋友和愛人",那阿思克是把他當成朋友囉?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19-12-20 12:06
第五章 鬼之森(Ghost Forests)–(4)



  聖曆 艾斯季摩2471年也就是距今兩千年前,大行星蘭卡拉的南北極磁場位移,大氣層的成份改變,使得本來充斥在星球上的輻射塵減弱,地表上僅僅保有的兩個季節春去冬來,所有的生命體開始悄悄的異變,逐漸戰勝了受輻射抑制的基因演化,這一切如滴水穿石般緩慢的影響著地表下的世界。

  地底國度裏,人們完全不知道從那一代開始自身內裏像發酵似的重組了基因,他們沒有信仰,因為從血緣種性裏帶來的驕傲,生與死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渺小無奇,只是在大星系中可以利用的某種東西。

  這世界裏沒有公平之說,整個地國像是一個潘朵拉盒子,渾沌初開,龍蜥族裏能夠感應到基因編碼加持的國民,身上重新長出的鱗片呈現出絢麗的綠菊石色澤,但其他少數人成了永遠壓箱底的塵埃,他們的身體沉淪在舊的循環裏,沒有改變,像一棵過了季的捲心菜只能待在溫室裏,外面的空氣只會讓他們保持著墨綠色的氧化色調並走向萎靡凋謝。

  兩千年來,能夠適應大氣層的人風風光光的移居至地表,剩下的人子子孫孫依舊卡在地國內茍延殘喘。



  依在路塔身邊的小龍蜥帕拉還繼續用手臂擦著臉上的淚珠,墨綠色的小鱗片看起來髒髒的沒有任何油光,全身上下聞起來有一股沼澤的濕氣。

  『滾開!聞起來像爛泥巴似的。』達山過來一腳把帕拉踹倒 『我們要去鬼之森是誰洩露給你的?說!』

帕拉被踢倒,但很快的爬起身,咬著牙不屈服的看著達山。

  『你爸爸那樣的垃圾,到生出你這個硬骨頭來。』達山拿出削煙草的石刀順著帕拉的臉頰挑釁的上下括著『不說,我去問問你姊還要不要在地國開業下去。』

  『是地執官馬奎拉(Maquilla)大人說的。』帕拉皺著眉頭、很不情願的回答。

  『哈哈哈哈,那個爛鬼,他是在迪雅妮(Dyani)床上說的吧?』達山怪笑著,望著帕拉說 『馬奎拉在你姊身體裏爽的時候,腦袋應該是一片空白啊。』

  帕拉細瘦的手臂垂在身體兩側、雙手緊緊握著拳頭,他死死的看著達山,黃色的豎瞳像是要冒出火來,他的父親把姊姊賣到地國的公娼所換錢,為了繼續吸食製幻物巴蘇克(Basuco)。大庭廣眾下,他忍受著達山的嘲弄,忍受著失去母親的恐懼,放下自尊、拿出全部的勇氣去乞求外邦人的幫助,他身無長物,連肚子裏也是空的,可是如果沒有媽媽,那他連家也沒有了。

         路塔在一旁聽著達山和帕拉的對話(經由凱提從中翻譯成海伊達語),他心裏厭惡的情緒像浪濤似的拍打在神經緊繃的邊緣,左肩上滾來滾去的紅色靈光斥責他不要亂管閒事,他們現在至關重要的目標是找出阿以雅娜,不是幫這種微不足道的賤民解決困難,右肩上的巫麗質疑了,反正都要去鬼之森找人,順便幫小孩子找母親有何不可?你的阿以雅娜是人,別人的親人就不是人嗎?而且阿以雅娜早死了,本質上根鬼差不多………路塔的內裏,兩種聲音你來我往,吵的不可開交。

  『我決定了……』路塔走上前,像告訴自己一般大聲的對達山說 『之前答應了帕拉的請求,對我的權勢地位來說這本來就是小事,你還不派你的部下帶我們啟程,是故意在浪費時間嗎?』

  不管是正方或是反方所有的雜音都停止了。

        路塔讓凱提幫他挑3名隨從,瑪卡亞(瘋馬)執意要跟著,自從身為 Alpha的他對好友示愛後,瑪卡亞把暗戀的心態過了明路變成了單戀,所有只要跟路塔有沾到邊的事情,他都要獨佔、都要過問。

  可是

  昔日,竹馬兄弟的情感對路塔來說都是虛設,更不用說從來都沒出現過的愛情,他隨著他就像是個禍害的幫兇,明明知道被利用也心甘情願。



  所有的人員除了擁有光之能量體的海伊達人之外,傭兵團整個被灰霧籠罩分解成粒子形態,當打開空間的扭曲點後,廣場和上方防護罩之間形成的黑色面積快速變大的像憑空剪破的大洞,這個黑洞吸入了灰、白兩色的能量體後便漩渦似關閉了護盾。



   還未進入鬼之森,一干人等都被迫提早擠出了區間膜,扭曲點改弦易轍整個反轉,彷彿是地緣的磁場想要把這些外來者推拒出去。

         海伊達人的白色能量體伸展了長長的觸鬚,如蜘蛛網般尋找可以落腳的地方,不知道身在何處,四周安靜的讓人耳蝸刺痛,安靜的彷彿根本沒進行中。

  可怕的是,在光點裏的人們卻還相信他們正在通過。

  紅色靈光先耐不住,它在路塔的左肩上跳躍的、尖叫著、接近癲狂,走不出的軀殼,無法被昇華的心神,想要尋找的是永遠也找不到的盡頭。

         路塔頭痛的想把自己一分為二,他用雙手摀著頭等待這一切混亂結束。眼角餘光瞄到左手手腕,他把護腕撕去,看著手腕內側那一小片碧綠的鱗片,阿思克的鱗片,路塔默默的祈求著,祈求著能找到進入聖地的方向,左手的白色能量體纏繞在手臂上,鱗片發出了陣陣的灼熱,它的四周冒出了氣根,緊緊的攀附,與白色能量體糾纏,那波動的綠色讓磷白的光線鍍上一層螢光色,觸鬚往某個地方大量匯集,不一會打開了空間點。

  洞開的剪影外是一片黑色的樹海,棉延千里,樹頂聚集著淡紫色的葉,葉隨著迴風飄散在樹林間,樹底的大地上累積了厚厚的紫色葉毯,鐘乳石窟內酒紅色的反光,顯得淡紫葉的冷豔更似飛雪。

路塔駐立在紫雪亂舞的樹林前伸出手,讓淡紫的葉落在手心裡,葉停滯之時彷彿颤動了一下,突然間葉片自爆了,無聲的在眼前變成了紫色的粉末。

  『看!』瑪卡亞在身後叫到。

         路塔抬頭的霎那間樹海內外無論樹上或樹下,所有的葉紛紛炸出紫色的粉末,紫樹塵花,紫霧像是布幔籠罩著路塔和同伴們。

  極細的粉末從鼻腔進入肺腑,呼吸時粉塵形成了微小的刺,攻擊著體內柔軟的器官。

  那異物感鎖住了咽喉,讓路塔彎下身掏心掏肺的咳嗽著,卻什麼也咳不出來。

  『路塔,打開過濾腔,用那呼吸。』瑪卡亞用一隻手臂環著路塔,另一隻手用力蓋在他的脖頸側。

         路塔會意,他把手蓋在瑪卡亞的手上,集中心力,讓光之能量體透過手掌包裹在脖頸上,脖子兩邊劃開兩條橫溝,肺裏的細刺被過濾出來,鼻腔黏膜自動關閉阻隔粉塵進入,人體裏確保有一定的含氧量再加上過濾腔起動篩選空間裏氧氣,於是路塔和其他人一樣能繼續待在紫色的霧霾裏。

  『瘋馬,』達亞米(Dyami)(鷹場)跑上前提醒 『這裏的磁場有問題,通訊器材無法使用,如果走散的話,只能靠我們自己能量體的感知力去感應。』

  『感知力無法拿來通話啊。』

  『能在任何距離都知道你是否還活著,難道還不好?』它圖雅(Tattuye)(狐狸)在旁雌著牙搶白。

  『可是我沒辦法留下遺言啊。』

  『瘋馬,你還會說什麼好話?像是"路塔大人………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嗎?』它圖雅(狐狸)在旁邊愉快的捏著鼻音挖苦同袍。

  『X的,你再說一次試試看!』瑪卡亞急得滿臉通紅,回頭想解釋那天昏頭的成果『路塔……我……』

  但是,他皺著眉沒有說下去,因為有三把波瑟粒子槍指著他的後腦及肩膀。

  四個海伊達的年輕人被傭兵團的斥候圍在中間大眼瞪小眼。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19-12-24 14:12
第五章 鬼之森(Ghost Forests)–(5)



  『沒想到你們還是來了』傭兵團旗下步兵隊的小隊長,在隊伍前用通訊揚聲器對前方的海伊達人講了一句乾巴巴的開場白。

  路塔心下明白,傭兵頭子達山有意讓他們難堪,從之前的人數限制開始,對人生地不熟的行動連在空間場裏的逆轉點都故意三緘其口,到了鬼之森後還看著他們在粉塵裡狼狽的掙扎。

  現在頂在他們腦門上的槍口,並不是個友善的邀請。

  『這次你別心軟了!』左肩上的紅色靈光冒著怒氣的黑霧 『聽我一次,我們畢竟在同一條船上。』

         [好吧,該怎麼做?]右肩上的巫麗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危機,適當的妥協也許是個好辦法。

  『現在,不動聲色,瞄一眼瑪卡亞,快!』
    (真的?大腦飛快的思考著,但生命攸關………)

        路塔用眼角餘光向面前的同伴瞬了一眼。
    (他記起,以前的路塔和瑪卡亞牽扯不清的關係,他們的默契是一等一的。)

         瑪卡亞揚了一下嘴角,用儀器無法察覺的高速讓光之能量體由腳底,傳至地下,再從地裏竄上地面,白色荊棘般的光之能量體穿刺過身後的傭兵斥候,站在兩邊的它圖雅(狐狸)和達亞米(鷹場)幾乎同時,握拳,傳輸,貫穿,對他們來說這些就像是場遊戲。

  傭兵斥候倒下了,他們的血液或者應該說是生命力全部隨著光之能量體回歸海伊達人身上。

  沒倒下的傭兵斥候也沒閒著,戰鬥服防護失效後,紫色的粉霧從衣縫中大量侵入,順著口腔、呼吸道、食道、肺臟、腹部進擊所有地方,他們捏著咽喉,痛苦的捲伏在瑰麗的紫色裏,不能自拔。

  這時候

  『跑!』路塔和紅色靈光異口同聲。

  四個人鑽進樹海深處,脫兔似的狂奔。

  隨著腳步,耳邊還能聽到波瑟粒子槍發射的嘯聲,呼叱而過。

  這班龜孫子真的想置他們於死地。

  步兵隊的小隊長慢條斯理的舉起手示意停止射擊。

  『讓那些海伊達人先行一步,獸獵任務才剛開始,好好享受吧~~』



  在樹海裏一切望過去就好像地表之上,淡紫的粉末又返回成葉,在樹梢搖曳,葉自己發著螢光,聚集在一起呈現紫色矇矓的光暈,地勢高高低低像是行走在山裏,相信以前這裡有深深的溝壑,但是如今皆覆蓋了厚實的落葉。

        路塔一行人在樹與樹之間的小徑裏走著,腳底可以感到樹底交纏的樹根,空間裏只能聽到舉步踏入樹葉裏的沙沙聲,再來就是落葉飄過碰觸到樹幹和地面的微響。

  後面追趕的步兵隊消失無息,之前走過的地方早被落葉填滿看不到來時路了,道上除卻紫葉黑樹外沒有其他閒雜物種。

  小徑引領他們,

    ──上了斜坡,

    ────又走上平路,

    ──────下了陡坡,

    ────來來回回,

    ──又重返斜坡。


  白色能量體形成的網狀空心圓球籠罩在路塔周身,瑪卡亞領隊,它圖雅(狐狸)和達亞米(鷹場)墊後,四個白亮的球體在黑色的樹幹間停下來。

  『我敢發誓,不久前曾經過這裡。』眼力敏銳的達亞米(鷹場)說。

  『你們 [熊族] 老是神經兮兮的,這裡的樹長的都一樣,你何以見得………』它圖雅(狐狸)邊說邊四處張望。

  『因為它們動了………』達亞米(鷹場)停下了腳步。

  『為什麼我們之前沒發覺呢?』它圖雅(狐狸)也停下來。

  『它們趁我們行進的時候,隨著腳步的律動改變位置,這樣我們感覺不到它們的移動。』瑪卡亞(瘋馬)在最前面環顧四周。

  四個人停止移動。

  樹海裡只剩下紫葉在空間裏雜亂飛舞著。

  『有聲音,聽,右手邊………』路塔小心的轉頭朝著聲音的出處看著。

  『沒有聲音啊………』瑪卡亞(瘋馬)懷疑著隨著路塔的眼光看過去。

  『來了!』路塔叫道。

  兩旁的樹黑碳般的枝幹像蟒蛇般扭曲鼓譟,在濃厚的落葉下,突然伸展出黑色的鬚根尖銳的向他們拍打過來。

  『狐狸,小心!』達亞米(鷹場)把它圖雅拉開。

  鬚根拍空了,反而從另外一邊拖曳回來,把它圖雅自後面絆倒。

  『快站起來!』達亞米(鷹場)把光之能量體伸展開來,把將要劃過半空的鬚根檔開。

  『不要,現在站起來幹嘛?反正等一下又要躺回來。』它圖雅(狐狸)耍賴著躺在護盾裏。



  四個人在樹根的浪峰裏起落著,還伴隨著堆積千層的紫葉,天上紫色的飛雪,地下紫色的洪濤,霎時間紫葉變成粉塵爆,在迴風裏變成漩渦,攪拌著在樹根空隙內的四個人。

         路塔被顛的暈頭轉向,光之能量體組成的球形護盾被震開來,只能讓磷白的線體全部收起,改成光暈覆蓋在身體上,他跳上在翻轉中的粗根邊緣,躲過從頭上揮過的鬚根,銳利的樹根鉤破了鎧甲和內裏的緊身衣,他繼續在鬚根抓爬中跳躍著,所有的動作像是只能捏著心跳去反應,差一秒就會遭到滅頂之災。

  沒有辦法用肉眼去看世界,因為覆面而來的紫色霧霾裏的毛刺足以弄瞎雙眼,所以只好靠著光之能量體的感知能力去摸索前方,還有左肩上瘋了似的紅色靈光,完全依據它的直接反應讓路塔找到方向。

  他看不到其他人,甚至聽不到回應,之前瑪卡亞還緊握著他的手,但在混亂中卻從指尖裏溜走了。

  『我看不到………』

  『下面,我看到樹根下有東西』紅色靈光怪叫道。

  『我想要看到………』路塔閉著眼,聲調有些沙啞。

  像是被操縱的傀儡,牽著線在戲台上吊來吊去,身體不由自主的隨著紅色靈光的指令跑跳,整個大地是個活物,而這群樹海裏的樹木是主宰,它們對外來的生物感到憤怒,竭盡所能想把入侵的異物吐出去。

  『你把你的視感能力分給我,快』路塔邊閃過攻擊而來鬚根,邊命令紅色靈光。

         路塔在粉塵的利刺攻擊下,連開口都覺得吃力,四周的樹根將失去平衡的他拍落了好幾次,脊椎骨撞在近似石化的樹幹上疼的幾乎站不起來,他咬著牙,沒哭,但生理性的淚水卻流出眼角,太痛了,當他前輩子在地球上的時候不曾遭到這樣的辛苦,剛在路塔肉體裏復生的當日,他單純的只希望活下去而已,如今他呈受的一切超過了預期。

  『你再不讓我看見,我不會幫你去找阿以雅娜的!干我什麼事啊?』

         路塔對自己內在的紅色靈光大叫著,他並不軟弱,但這樣盲無頭緒的亂跑讓人崩潰,他全力阻斷紅色靈光給他的思想模式,不想沉淪在它的憤怒與悲傷中。

  『好啦,好啦,真是麻煩的東西,你想看就看吧………』

         路塔的前額突然灼熱起來,閉眼的黑暗被開啟,像是無形中出現的視窗。

  他看到了。

  樹海每棵樹的樹根下都是白森森的骨頭,還有尚未腐爛的肢體,沒化掉的身驅有些乾燥了形成木乃伊,就如同這片林海一般。

  『這是蘭卡拉人的……墓地。』路塔有點呼吸困難。

  樹根像母雞護小雞似的把分散出去的屍骨慢慢的拖拉回來,聚集成高高的一堆,根就會附著在上面,當紫色的落葉高高的掩埋過去後,這裡看過去就像是座美麗寧靜的山坡。

  原來他們一直在龍蜥族人的骨骸上走著。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19-12-24 14:16
第六章 聖域 (Sanctuary)-(1)





        原本寧靜、陰鬱的鬼之森因為海伊達人的進入而炸開了鍋,時間殺氣騰騰的隨著炭黑色的樹根排山倒海的扭曲和傾洩,它們在自己的空間裏交叉糾纏或恣意鞭撻在地面上留下無數深刻的痕跡。

  龐大的樹海防禦系統把在內部微不足道的紅髮男孩當成入侵的細菌。




  『你想,瑪卡亞他們還活著嗎?』路塔憂心著。

  紅色靈光嘎嘎的笑:『他們的死活重要嗎?』

  『達亞米和它圖雅是你的族人……』路塔暗自握緊拳頭『瑪卡亞是你的好友啊……而且你們還……』

  『玩的是過火了一點,可是我們又沒上床,笨蛋!那天他醉了。』

  『你藉機騙他,還利用他去偷地心的鑰匙!』路塔在林子裏盡力跑著,但心情越發沉重。

  『他愛的,別怨我。』紅色靈光聲音扁扁的充滿不屑。

  『你過河拆橋!』路塔煩躁著用光之能量體把揮過來的樹根檔開。

  『拆橋?這種事叫下人去做,我從來不動手。』

  『這裡很危險,他們會沒命的!』路塔的臉頰被銳利的鬚根劃了一道血痕,隱隱作痛。

  紅色靈光閒閒的說:『死了,還有別人,我們海伊達多的是人。』

  『不行,找到他們,是我的責任。』

  路塔不再跟紅色靈光爭論。

  一切都是枉然,他沒法在這危機的時刻裏讓紅色靈光了解生命的重要,因為路塔自己也不知道下一秒會在那裡。



  在重重紫色霧霾裏,沒有方向感,想要前行,卻如同在泥淖裏踏步,樹根繼續找空隙攻擊來者,路塔疲於奔命,唯一令他快慰的是由光之能量體感應下,能夠知道瑪卡亞和其他人都還活著。

  累到舉步維艱,他在半道上丟棄了被劃爛的沉重戰袍,只穿著隔熱軟甲和緊身服,反正光之能量體也可以護身,不然真是走不動了。

  樹聚集一處,鬚根追蹤著路塔,他在之間跳躍著,故意讓它們糾纏成結,氣惱的樹群趁他要再來個三連跳的時候,鬚根越過來憑空把他橫腰勾起,再往地上一貫,路塔從高處落下,摔的不輕。

  路塔吃力的坐起身,喉嚨裏湧出腥甜的氣息,他覺得這是生命裡最漫長的一天,現在不但全身濕透而疲倦不已,左手的護腕脫落露出內側的鱗片,他低頭無神的看著,鱗片發出翠玉的光芒,靜靜的提醒擁有者它的存在。

  居然把它給忘了!

  路塔趕緊舉起手臂面向著攻擊而來的鬚根,手腕上發出的熱源跟光之能量體合而為一,樹根的陰影停在頭頂上,路塔緊閉雙眼,縮著脖子,等待承受最後一擊。

  結果

  沒事?!

  路塔抬頭四處張望,並小心的站起來。

  之前的混亂和危難,都消聲匿跡。

  樹海恬靜的,照樣紫葉黑樹,照樣落蔭繽紛。

  連綿的山坡,紫絨厚毯,其下隱藏著聖域的力量。

  原先糾結的樹網緩慢的朝兩邊分散。

  像舞台上的黑幕左右開啟。

  風,無聲的吹拂。

  遠方,黑樹幹前立著一個淡色的影子。

  秀麗的倩影,

  圓潤的肩,細致的腰身,

  米白色的長髮,琥珀色的眼眸。

  路塔停下腳步,呼吸一滯。

  他看到了他自己

  雖然有些不同,但,是他自己。

  像照鏡子似的。

  『阿以雅娜!』紅色靈光不淡定了。

  這一刻紅色的光暈附著在身體表面,路塔不能控制自己,他正朝著"她"靠近。

  『阿以雅娜……我日夜思念著妳……』紅色靈光聲音低沉。

  眼眶莫名其妙溢出一行淚。

  路塔身不由已。

  『我知道妳還活著……』不可抗拒的,路塔被紅色靈光帶領著,伸出手想去觸摸他最心愛的阿以雅娜。

         他的雙胞胎姊姊。

  立在那的女人臉上流露不自然的笑顏,眼睛大而無神,只有嘴角彎起一個上揚的角度。

  隨著移轉,女人的脖子向側邊失去重心似的垂到60度角,臉上還維持著微笑望著路塔,嘴角有一道暗褐色的血掛下來牽了長長的絲直到胸口。

  "她"全身接近半裸,膚色青白,乳房和私處上有著墨綠色的鱗片,像臨時黏上去的一層皮,肩膀跟腰部還纏著銀線織的輕紗,上面有些已經腐敗的乾花。

  『妳還穿著那時的嫁衣锕……』紅色靈光的聲音發抖著像是要哭出來。

  路塔積極抗拒著前進的腳步,並對紅色靈光說:『你的阿以雅娜不是活人……』

  女人用手捧著腮幫子,把頭左右調整回來,讓變形的脖頸變直,依然笑盈盈的看著路塔。

  『怎麼樣妳都是最美的!阿以雅娜……』紅色靈光溫柔的撫摸”她”的臉頰。

  手掌撫在死肉上的冰涼觸感讓路塔頭皮發麻。

  看到"自己"變成這模樣,背後覺得一股惡寒往上冒。

  真是瘋了。

  他使盡全力後退,不管紅色靈光的咒罵,拔腿就想跑。

  突然間,從紫葉堆中,忽的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腳踝,路塔重心不穩,跌坐在落葉裏,底下的樹根馬上騷動起來,紛紛轉移了位置,在其中顯出了一節破爛的鎧甲,被刮花的金屬上模糊中可以看到海狼族的圖騰樣式。

  『瑪卡亞!』路塔大叫。

  趕緊撥開落葉把瑪卡亞挖出來。

  瑪卡亞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氣息微弱,聽到有人喚他,便吃力的睜開眼,似笑非笑的看著路塔。

  沒死!

  路塔還沒高興兩秒鐘,四周的樹群便很有效率的開始新一波的攻勢,目標瑪卡亞,一個視為"意外復活"的外來生物。

  簡直跟圍毆沒兩樣。

  想也沒想,路塔俯在瑪卡亞身上,迅速伸出左手讓手腕上的鱗片發出翡翠似的光芒籠罩在兩人四周。

  像玩一二三木頭人般,樹停止動作,虔誠的退返原位,紫色的塵爆也回歸成葉。

  萬籟俱寂。

  『你傻啦?這鱗片只夠你用,保不了其他人的!』紅色靈光急的在左肩上直跳『你忘了我們來這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鬼之森只收留死人,所以它們不會傷害阿以雅娜……』路塔沒好氣的說。

  『我的阿以雅娜沒死!』

  記憶的回路不斷跳播著阿以雅娜墜落的片刻,鏡頭的焦點永遠靜止在抓空的手掌上……

  『你睜開眼仔細看!"她"就算沒死也是殭屍了吧,正常人披了一頭髮的腦漿,你說能活嗎?』

  愛情真是使人盲目啊~~

  路塔在內心翻著白眼,想到現在的阿以雅娜,心裏面有所觸動。

  瑪卡亞伸出手輕輕撫上路塔的臉頰,接受著被緊緊護住的感覺。

  『你真的是路塔嗎?』瑪卡亞虛弱的笑著。

  『說什麼呢?』路塔心裏嚇了一跳,臉上卻不動聲色。

  『路塔-烏雷從不會做無利益的事,我們在你眼裏都是絆腳石吧……』

  『愚蠢!』路塔模仿紅色靈光的口氣『沒帶回阿以雅娜,你們這幾個都死不足惜!』

  『是啊…就像貝以薩的下場,對吧?』瑪卡亞沉靜的看著路塔。

  貝以薩發生了什麼事?

  路塔才要問,但瑪卡亞卻雙手捧著他的臉小聲的說:『兄弟,你要小心,阿以雅娜早就不是人了……』

  你現在才說,有點晚了,路塔暗自腹誹。

  路塔俯身在瑪卡亞之上,低著頭,他柔順的赤髮從兩邊垂下,形成了一個私密空間,讓瑪卡亞安靜的看著路塔紅寶石似的雙眸和聽著彼此之間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路……塔……』樹林裡,傳來尖細沙啞的呼喚。

  瑪卡亞睜大眼看著路塔,然後搖搖頭。

 『路……塔……科科科科科科科科科』聲音裏還伴隨著不自然的喉音。

  路塔和瑪卡亞一起轉頭朝著聲音的出處看去。

  阿以雅娜一邊哽咽著,一邊緩緩的自頭部伸展出兩排蝴蝶般捲曲的觸角,臉頰、脖頸到腰的兩側有細足依附在上面,下半身延生出數條像八爪魚的軟足蠕動著……

  "她"的皮膚上呈現出彩色螺旋的斑紋,在光線下可以看到有亮粉堆積在斑紋上。

  『是蟲族!』瑪卡亞翻身坐起,臉色煞白。








本帖最後由 花間酒一壺 於 2020-1-9 13:05 編輯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1-9 13:03
第六章 聖域 (Sanctuary)-(2)





  『蟲族!』虛弱的瑪卡亞翻身而起,因為暈眩,只能先燃起光之能量體做防禦。

  『蟲?什麼蟲?』路塔跳起來,他沒有這一世的記憶,所以完全狀況外。

  『忘記什麼是蟲族了?』瑪卡亞用玩笑的口氣說『"那些低等甲殼類",你說過的。』

  『蟲族在鬼之森應該藏在龍蜥人的身體裏』路塔有些颤抖的指著對面的女人『為什麼是阿以雅娜?』

  『不知道』瑪卡亞抓著路塔的手臂說『我只知道我們現在得跑了!』

  蟲族的祖恆星在宇宙膨脹中大爆炸,最後形成超新星基奧瓦(Ki-O-Wa),整個蟲族的餘孽以獲取大星系間優異的基因為目標,而四處侵略,牠們對於所有物種進行汲取、寄生與同化,想要絕對的進化,成為最強大的蟲國。

  已經成為蟲母寄生的阿以雅娜張開嘴發出尖利的音波,從樹根空隙間竄出無數隻頂著人皮的蟲族。

  蟲附著在蘭卡拉龍蜥人的血肉裏,刀尖似的甲殼椎和鐮刀刺的足節皆硬生生的露在體外,其上佈滿了黃底黑點組成的蟲紋。

  補獵的本能下,蟲子們急起直追,牠們用音波定位,於是向兩人追蹤而來的蟲族越來越多。

  路塔的聽力被音波干擾,耳蝸裏像被異物侵入似的疼痛不已。

  這種魔音穿腦的情況並沒有影響到瑪卡亞,他扯著路塔繼續往前跑。

  還在地上狂奔的蟲子們,忽的從背後伸出了骨節,骨節上展開薄薄的翼,隨著急速的拍動,牠們飛了起來。

  『X的!』瑪卡亞罵了一句,馬上回身,用光之能量體集至最大,像白色的馬駒在浪花裏奔騰而過,包裹住最前面滑翔而來的蟲子。
  蟲體捲曲縮小,牠的生命被能量體吸收,最後回歸瑪卡亞身軀裏。

  『噁~難吃的蟲子~』瑪卡亞打了一個冷颤。

  前仆後繼,來襲的蟲子越過同伴的殘渣繼續追趕著。



  在路塔亮出手腕上龍蜥人的鱗片後,樹群又恢復平靜,與世無爭,它們優雅的移動著,安穩的製造出山坡和路逕層層疊疊的景觀,絲毫不為正在裏頭殺氣騰騰、追逐廝殺的物種所影響。

  這裡是蘭卡拉的聖域,每隻龍蜥最後埋骨的所在,唯一護佑的是祖祖輩輩的魂魄和擁有血緣信物的後代。

  路塔感慨著,果然"只認自己人"……可是蒼蠅不鑽沒縫的蛋,蟲族為了藏匿在鬼之森裏而利用龍蜥人的身體當掩飾,非常簡單而粗暴的掠奪,加上傭兵團的怠忽職守,對地國內貧民的失蹤事件沒有探究,於是這片樹海到底保護著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樹林的盡頭出現了鐘乳石柱,提醒路塔此地依舊在地表下。

  粗細不一的鐘乳石柱和石筍圍成數個圈子,體積有大有小,中間是空心的可以站人,而樹是在外面環繞著生長並沒有把鬚根附著到裏面。

  路塔看著飛來的蟲族,嚴格說來是一群跟真人大小的"螳螂+異形小強的合體",硬擠在喪屍裏面,而且還不合身。隨著拍翅膀的頻率,掉下來的除了蟲的螢光粉屑外,另外還有未同化完全的肉碎,蟲的前足是巨大鐮刀形的鉤子,當牠靠近時,可以看到足節上滿滿的黑色硬毫。

  上空像是烏雲罩頂,耳邊充斥著振翅時高速馬達似的嗡嗡聲,紫葉、黑樹、噁心的飛蟲……所有的東西都如此的不真實,路塔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發出光之能量體阻檔蟲族的靠近,突然間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從上空傳來,瑪卡亞拉著路塔直奔進其中一座鐘乳石柱圈子裏。

  半空中的蟲子被不明方向的散彈武器攻擊,死之前讓自己的身體膨脹、爆破,鮮黃色的強酸體液向四周噴灑開來,接觸到的東西無不腐蝕殆盡並冒著腥臭的白煙。

  『該不會是那些傭兵團的傢伙……』瑪卡亞想要再繼續說下去,卻被路塔驚愕的眼神打斷了。

  他們闖入的這個石柱圈子裏,看看地方可以容納下十幾個成年人,所以躲進兩個人後依然有很大的空間可以活動,地上遺留了大量殘破不堪的衣物和稀爛的布條,甚至有像皮膚肌理的物體一片狼藉,路塔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蟲族把抓來的人先藏在這裏』瑪卡亞看著路塔說到『所以牠們寄生的過程裡沒有被樹海攻擊。』

  『說不定別的地方還有,』路塔皺著眉『傭兵團想用我們把蟲族引出來。』

  相談間,對面的鐘乳石柱旁有個物體緩緩的從雜物中坐起身來,長髮垂在臉上,它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前方,是個女人,骯髒的粗布衣裙下有暗褐色的血污,兩腿之間垂落著像是內臟的東西,空間裡瀰漫的腐敗氣味讓路塔用手摀住口鼻。

  蟲的基因在身體裏發酵著,女人裸露的手臂上開始長出了蟲紋。

  『啊,燙燙燙燙燙!』路塔的衣袋裡發出了一道綠色的燃煙,他趕緊在袋內亂抓,把炙熱的物體扔出去。

  之後才猛然想起那是小龍蜥帕拉的鱗片,鱗片落地前燃燒起來,化成青煙鑽到女人的身體裏。

  女人嚎叫了一聲,用手大力扯著胸口,彷彿在跟體內的異物抗爭著,抓爛的胸口內顯現裡面的肋骨溶成一片,上面有蟲的基節,綠色的光繼續燃燒著,火燄裏驀地發出了稚嫩的童音叫著:『媽媽!』

  用血緣做為連接,是多麼強而有力,帕拉憑藉著自己小小的鱗片找到了母親。

  『我來晚了,』路塔深沈憂傷的說『帕拉的媽媽已經死了。

  『蟲族在找到目標的第一時間裡就開始蠶食宿主的生命,不是你的錯。』

  帕拉的母親睜著變成灰白色的瞳孔轉頭看著路塔和瑪卡亞,臉上像是有淚水劃過,她不自然的扭動著,慢慢用一隻手指向角落,眼神裡有短暫放鬆的溫柔,突然間她張大嘴開始發抖,從頭頂裂開一條線直到下巴,伴隨著蟲尖銳的音調,她用兩隻手掐在裂縫裡把臉分開來,裡面的頭骨已經出現蟲的大顎。

  正當這隻新的成蟲要發起攻勢時,一道強烈的光之能量體穿過了蟲體,路塔用右手臂集合能量體形成白色的劍鋒,把蟲給宰了。
  遭到能量體包圍的蟲,連自爆都來不及就被吸乾生命。

  『這算幫帕拉報仇嗎?』路塔在這一世初次痛下殺手,心裡並不爽快,只有深刻的哀傷。

  『帕拉的媽媽可能有遺留下什麼東西,希望我們去找出來。』瑪卡亞指了指角落說『我們沒有時間了。』

  路塔在角落裡翻出了一顆跟人頭一般大、外面還塗滿血的蛋。

  『這顆蛋不會被蟲族給寄生了吧?』他想起帕拉曾說過他的母親正懷著孩子,現在看起來該不會變成"蟲蛋"?

  『你不要擔心,帕拉的媽媽把蛋產出後,在上面塗上髒血和排瀉物,蟲以為是廢料,因此丟棄在角落。』瑪卡亞解釋到。

  排瀉物……喔,謝謝你告訴我,路塔瞇著眼想,悄悄的在地下找了一塊布把蛋包裹好,然後塞到隔熱軟甲裡貼著自己的腹部,從側面看到有幾分像孕婦似的。

  『你真是越來越愛管閒事了。』瑪卡亞饒有興味的看著路塔。

  『沒辦法救帕拉的媽媽,我很遺憾,但總可以試試把蛋帶出去交給帕拉。』路塔全身浸在光之能量體裏,回頭對瑪卡亞說『在這之前,你要委屈一下……』

  路塔把帕拉媽媽遺下的殘餘物裡找到一些連皮帶鱗片的部份,直接就往瑪卡亞的身上貼去。

  『喂,你……你要幹嘛?』瑪卡亞嫌棄的往後縮『不要把噁心東西粘上來!』

  『我們要跟蟲子學習,』路塔順便也塗了一點穢物在自己臉上『最好讓樹海跟蟲族都認不出我們來,方便行動!』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1-9 13:08
第七章 [干戈千里](War and Zerg)-(1)





  整個護盾都搖動起來,蘭卡拉星地表城邦的政治中心全部集中在黑塔,地震所造成的恐懼讓執政議會停擺,漫長的讀秒過去了,轟然一聲,又開始上下的震動。

  長時間的養尊處優,地面上的龍蜥族強烈的攻擊力日漸退化,新上任的年輕執政長面色蒼白,彷彿再也禁不起巨變了。

  『機甲聯隊是否有消息回覆?蟲族已入侵我們……這該如何是好?』執政長雙手颤抖的抓住桌邊,低聲的問著所有來議院的執政官。

  『執政長大人別擔心,您的兄弟阿思克大人把蠕蟲挖空的蟲族網路給截斷了,由他在地底阻擊,我們不會有後顧之憂。』

  又轟然一響。

  執政長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在他神經衰弱的眼裡,這廣大的議會殿堂突然變成狹小的密閉空間,命懸一線,想到黑暗的地底將要爬出滿坑滿谷的蟲族,他對機甲聯隊沒抱太大的期望,只要能保命他不在乎有犧牲者。

  浮雕華麗的挑高天花板上,隨著餘震,有細碎的琉璃花邊喀拉喀拉的從水晶吊燈上落下來,砸在正開會中的花崗岩圓桌上。

  執政長被眾人擁護著狼狽的逃出議院。

  新的轟鳴聲又開始,天邊的紅月亮濃豔欲滴浸染著大地。



  當"兵蟲大隊急速接近"的報告傳來的時候,阿思克一點也不訝異。

  在暗濕的鐘乳石窟最深處,運用新開發的高超音速導彈去殲滅不斷挖掘渠道的蠕蟲,這武器加裝的空間點感測器比傳統感測器的雷達回波更微弱,它在找到目標的同時把軌道的數據信息傳回機甲聯隊的平面螢光幕,另一方面快速鎖定、可以在對方還未發現下進行消滅的動作。

  這武器利於在固定的軌道上宰殺大型蟲族和航宇作戰。

  就像現在,因為蠕蟲死亡後所發出的味道正好激怒了在石窟上偵察的兵蟲,牠們通過腦蟲下達的指令而集結,機甲聯隊很熟悉蟲族的臭脾氣。

  牠們喜愛排山倒海的"蟲海戰術"。

  沒有軌道的,無法單一追蹤。

  於是在機甲控制艙內的視控晶片形成的大螢幕上,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雷達光點,迅速的聚集過來,越來越亮,讓人不能直視。

  『這些傢伙不知道吃了什麼炸藥?賊猛的!』機甲聯隊小隊長哈森自言自語的說到『牠們把基因同化在這些大鳥身上,怎麼看都還是蟲!』

  能在地面上作戰,讓長時間駐紮在地底國度的哈森心情十分愉快。

  『報告隊長大人,不是鳥,是小型的翼手龍……』耳機那頭隊員的通話打斷了哈森的思緒。

  『少囉嗦!用鏢彈迫擊砲,別毛毛躁躁的,近距離交火要防止牠們自爆!』

哈森的機甲率先飛了出去,於半空中,稍停在阿思克的機甲(BK1251)側邊。

  『阿思克大人,左翼五個點的攻擊排讓我們搞定就行,等確定蠕蟲滅絕後,再去鬼之森跟您會合。』

  『前導部隊已經向鬼之森進行,我會先進入樹海把蟲洞的地點找出來。』阿思克聲音低沉的回答,似乎心情鬱抑著。

  蟲族在蘭卡拉星最安寧的一個地點上任性入侵著,牠們的意圖無非就是要一個適合的星球,以便繁繁衍後代,龍蜥族的高層,根本無意識到,蟲族趁亂攻擊地底國度。

  阿思克從來不相信這一切是碰巧發生的,想必是黑塔裡有了反叛者。

  這個叛徒讓蟲族利用鬼之森扭曲的空間點所形成的良好條件,製造連接兩個星系象限的蟲洞,來進行星際傳輸。

  現在情勢變得十分複雜,機甲聯隊無法進入聖地鬼之森,惡名昭彰的傭兵團又屬地表執政議會的爪牙,阿思克寧可靠自己的力量,也不願打草驚蛇,於是決定先隱藏自己的小分隊在 [裏海] 的兩側,之後帶一排人下去探尋蟲洞的位置。

  想到在鬼之森內的路塔,阿思克黃綠色的豎瞳暗了一度,也只是這樣,他有些後悔,當時沒有阻止路塔,還是讓他進了樹海。因為路塔是這樣愛著他的姊姊,愛的可以跟著她一起赴死,愚昧而執著,阿思克想著,他的心中有著模糊不清的刺痛,又有些求而不得的……遺憾亦或……妒嫉?!

  他想終止路塔和阿以雅娜他們這樣的聯繫。

  於是,在路塔由黑塔墜落的那天,阿思克決意延續了他的生命。

  把本該終結的點連到另一頭,會孕育出什麼樣的東西呢?

  讓路塔去尋找阿以雅娜的屍骸應該算是一種了結,阿思克如此寄望著。

  在蘭卡拉星上,每個龍蜥人的一生都在制式的軌道裡生老病死,在生命裡運行著早就排定好的劇本。

  阿思克希望……也許……也許那雙清奇的眼眸有一天也會用同樣的心情看著自己。

  原先的他沒有信仰、沒有懼怕,所有事都是最現實的,一切拼盡全力、眼見為憑,可是當他見到路塔開始,阿思克發覺心中有塊角落裏暗藏著讓自己"忐忑不安"的情緒,對一個Beta 念念不忘,煩憂的牽掛總是不知不覺冒出來,自相矛盾。



  『座標 X54, Y86,  Z-61,有標的物突圍,請鎖定!』標兵通訊機甲用語音對所有單位報告,雷達上光點的亮度盛大起來,在螢光幕的右下角可以看到一組光點快速的移動。

  先鋒機甲發射干擾電波圍堵成群的變形蟲子。

  被崩解腦波的蟲族開使失去方向感,驀然間從陣地邊緣處有蟲子突破,並往右翼衝殺過來。

  阿思克沒有給來者有任何機會,他的機甲 BK1251舉起波瑟粒子槍分解了拍打著肉翅、嚎哮而來的大蟲。

  在暗紅色的天空裡,密佈著蟲雲,機甲聯隊有超高的技能,對於蟲族的死纏爛打並無退縮,鬥爭許久,彷彿殺不完的蟲子開始有些疲困,腦蟲經過聯合腦波的資訊傳達混亂,於是上空的兵蟲顯得焦躁不安。

  交戰下來,每台機甲的耗損情況,除了刮痕滿佈的外殼外,還有承載著強酸腐蝕的零組件,同樣影響著用神經網路觸角聯繫的機甲操縱者的肢體。

  受創的機甲緊急移動到下方位置,在迫擊砲連的掩護下進行龍蜥的自體重建修整。

  阿思克在陣地上分佈散兵線代替步兵連,去支援落地無法行動的機甲,另外他們以三角隊形到達火力交戰點後,繼續壓制往下俯衝的蟲族。

  一路走來,阿思克雖然擁有地表貴族的身份,但自小卻在地底國度成長,依賴著舅舅馬奎拉的接濟,過著不見聖月的日子。他並不在乎命運的軌道是如何前進,在無人聞問的地國軍事基地裡,當還是小龍蜥時期的阿思克就決定跟著機甲修護場的老師父一起,從最基本的零件組裝開始學習,直到開發最新的機甲類型,當然還包括他的機甲BK1251在內。

  在軍隊中成長的阿思克不喜歡戰爭,但是保衛國家是他的職責,像蟲族這種毀滅性的敵人,他是一點也不會心慈手軟……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1-23 11:55
第七章 [干戈千里] (War and Zerg) - (2)


[箭在弦上]



  望著瑪卡亞"坦白從寬"的眼神下,路塔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失風被捕的偷兒,卻沒什麼可說的。

  在樹海裡的"亡命之旅",他倆在樹羣製造出來的山路上崎嶇的走著,隨著遠處的迴風聲、莫名其妙的沙沙聲,這些奇怪的聲音常常在紫色的樹海裡回響,鐘乳石窟裡的寂靜氣氛被低沈的嗡嗡聲破開來,或許是藏在樹幹之間的蟲族,又或許是行軍前進的傭兵小隊所發出的雜音,在空間裡時而上坡、時而下坡的小徑,環繞著密不透風的樹林,只要一恍神,樹林便很有默契的變化著角度,瑪卡亞緊緊抓著路塔的手腕走在前面,整路的緘默,停下腳步休息的時候更是含著笑意凝望著路塔。

  "世上最遠的距離,就是身邊的人心念著你,你卻無法讓他明白,其實你一點也不愛他。"

  至始至終,對瑪卡亞來說是"你情我願"的懸念,但對這一世的路塔來講,這一切原來都是天大的誤會!

  路塔煩悶著,連解釋都是多餘的,如果......跟瑪卡亞說,路塔的外皮下,其實內在是地球上的一位布農族女孩,而且還是級別最普通的人類,別開玩笑,他包準會被大卸八塊。原來路塔"高貴"的靈魂早就完蛋了,只剩下自私自利的紅色靈光,整天盤旋在他的左肩上雞貓子喊叫。

  因為感激杜巴婆婆的收留,於是再怎麼不稱職,也要盡力把戲演的像樣點。

  可是

  對於瑪卡亞黏膩的追求,他全然無感,只好頂個"渣男"虛名,把以前那些不屬於自己的任性妄為都承擔下來。

  懷裡的龍蜥蛋微微動了一下。

  路塔低頭看,以為是自己行走時晃動到了蛋。

  他繼續想從瑪卡亞溫暖的掌心裡抽開手臂,紫葉林的上空飛過幾隻已經同化完全的蟲族,牠們巡邏周遭似乎在找尋什麼。

  『我想"阿以雅娜"需要你……或者說是需要你的基因。』瑪卡亞拉著路塔蹲低身子,在半個人高的落葉堆裡悄悄的說著。

  『姊姊已經不在了……』路塔嘆了一口氣,(左肩上的紅色靈光受到太大的打擊,彷彿選擇了沉默)『海伊達星首領頭人的長女變成了蟲母,本來要找回屍體的我們,要怎麼向杜巴婆婆交代啊?』

  瑪卡亞猛然抬頭看著路塔,姊姊?!阿以雅娜在路塔心裡完全就是愛人的代名詞,如今用這麼正式的方式來稱呼阿以雅娜,這個人真的是變了。

  路塔有點心虛的迴避瑪卡亞研究的目光,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安置在隔熱軟甲裡的龍蜥蛋。

  突然間,蛋又轉動了,這次的晃動頻率更大,路塔抱著蛋跌坐在地上。

  『蛋在動……』路塔有點害怕,慢慢拍著蛋,試著安撫它。

  『把那臭玩意給我,看到龍蜥人的東西就煩!』瑪卡亞扯開路塔的衣襟,想從軟甲裡掏出龍蜥蛋。

  『哎,哎……輕點,不要傷它……』路塔推拒掙扎了半天,只能讓瑪卡亞把滾動的蛋從懷裡拽出來。

  瞄到路塔左手腕內側的鱗片,想到它的出處,瑪卡亞心裡的火氣越發旺盛。

  瑪卡亞使勁的捏著髒兮兮的蛋,嘴裡不依不饒的罵著:『X的,這是什麼鬼?醜不拉几的累贅…………啊呀,燙死了!』

  話還沒說完,蛋殼表面燃起了透明而又高溫的"火燄",瑪卡亞一股腦把蛋扔出去後,拚命對著又紅又腫的手掌吹氣。

  蛋落地後,四周的紫色的落葉圍著它旋轉飛舞,因為高溫把原先在蛋殼外的穢物燒化掉,露出了淡綠的原色。

  像陶瓷般光滑的表面,沒有雜質,怎麼看都是顆漂亮的蛋。

  蛋把自己豎立起來,微微前後晃動著,小心翼翼的注意四周。

  『嗨~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路塔慢慢靠近那顆蛋『忘了嗎?你之前在我的軟甲內袋裡待過喔。』

  『……』蛋自轉了一圈,又想了想,舉棋不定。

  樹羣感知有新生的龍蜥蛋出現,於是紛紛讓出了空間,正巧把蟲族暫時擋在外面。

  『來嘛~別生氣~帶你回家好不好?』路塔最後在蛋的旁邊坐下來,然後解開軟甲的排釦說;『進來吧,不然蟲族會吃了你。』

  蛋快速的垮了一下外殼,像小媳婦似的滾進路塔的懷裡。



  路塔用狗爬式在樹根的空間裡匍匐前進,樹群們像芭蕾舞者般掂著根部"站"著,上面蓋著厚重的紫色落葉,下面留有半個人高的空隙裡就是龍蜥人屍骨陳列的所在,路塔很尷尬的在乾屍與枯骨間移動著,一邊經過、一邊頻頻的道歉,對祖靈敬畏是上一世與生俱來的教育,用外婆常用的方式念了小小一段布農族的祝禱文,讓路塔的心情放鬆不少。

  上空的蟲族聚集飛竄著,牠們聞到了落葉下隱隱的香味。

  四處都是嗡嗡嗡嗡嗡的頻率。

  出自Omega 的氣味,其實瑪卡亞之前也聞到了,可是他不能相信,沒心情細想什麼時候鬼之森開始有"味道"了……

  震翅的嗡嗡聲乍然停止。

  兩個人跟一顆蛋同時停止了動作,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路塔眼前五、六人遠的上方有挖掘的聲音,可是他沒有辦法在樹根間大張旗鼓的用渡鴉型的光之能量體,怎麼辦?拉扯著在身上伸展、彈性很好的光之能量體,沒時間思考,路塔快速的左手握拳用光之能量體衍生出短弓,弓打橫,右手覆在左手背上加大能量體的力量,形成光箭,然後夾住弓弦往後拉滿,對準,發射!

  狩獵的祖靈,保祐我吧……路塔全身的細胞專注在那個點上,雙臂僵直發冷。

  長相猙獰的人皮蟲子剛落地,馬上被爆頭,遭到能量體包圍,蟲體捲曲縮小,牠的生命被吸收,連自爆都來不及就回歸路塔身軀裏。

  有一分鐘的停頓,本來寒冷的體溫馬上升高,全身發熱,路塔才開始後怕的颤抖起來。

  不怕不怕,當牠們是山豬就好了,路塔安慰自己。

  他看著地上徒留下來的人皮,心想,不好意思"借用"一下啊,路塔仔細的把有鱗片的部分剝下來,放到備用衣袋裡。

  蟲子們陸續落地,路塔繼續橫弓射擊,蟲子一甩頭閃過了箭矢,像隻牛似的衝撞過來,路塔接著拉弓,往蟲首凹下去的那條縫隙裡射去,四周的景物都模糊了,只有颼颼的箭風穿過,蟲吃了一箭向前方快速擦地倒下,路塔的身後瑪卡亞也開始了攻勢,他有樣學樣,也開始嘗試舉弓射箭。

  路塔運用弓箭的便利,經由空隙攻擊被樹根擋住了去路的蟲子。

  昏天暗地,只有磷白色的光之能量體射到遠方的光線,還有被射中的蟲子倒下前揚起的螢光色的蟲粉,除此之外能見度很低,耳朵裡盡是嗚嗚的迴聲,不可以讓蟲族近身是路塔拚拉弓的動力,上一世在族裡耆老的教導影響下,路塔也偷學了一點皮毛,現在只需要努力把力量推得更快、更遠。

  『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個……叫什麼?』瑪卡亞把光箭搭在弓上回頭問了路塔。

  『你說"射箭"嗎?』

  『是啊,這種頭腦簡單的東西……不過,還挺實用』瑪卡亞笑到『你做的很好,怎麼辦到的?』

  『因為我姓依司塔達 ( Istanda ),是神射手的意思……』路塔小聲的咕噥到。

  在上一世裡,他擁有的家族姓氏是現在不可說的珍藏回憶。

  Maiasang在布農族中是故鄉的意思,山林的改變、溪流的沖刷、歲月的不同和部落裡的生活,懷念之情就只能像神話般藏在路塔的心底,現在這個大星系沒有上一世故鄉的影子,失鄉人的靈魂像極了深山裡渺小的颱風草,徒然留下生命裡的折痕,時間一久便灰飛煙滅了。

  路塔暗自傷感著……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1-23 12:09
第七章 [干戈千里] (War and Zerg) - (3)


前進 [裏海] (Inland sea)



  鬼之森的外圍是一望無際的[裏海],地表內的海洋,鐘乳石窟邊緣長久浸淫在 [裏海] 吞吐的海水裏,地國裏的人們逐漸忘卻,在那的最深處的海床下有坑道連接一條斷層帶,海水到了此處匯流成為暗流瀑布傾瀉而下蓋過坑道口,強力的衝擊讓下游的水流形成漩渦,漩渦的上空是窄窄的溶洞,這是鬼之森唯一可以到達地表上的通道。

  順著溶洞的剪影往上看,暗紅色的天空裡閃過微弱的金屬反光,依著時間的推移,光點越來越清楚,機甲黑色的輪廓在半空中像一幅複雜的板畫。從高處觀察溶洞的地形,原先圓弧的部份已呈現橢圓形,氣流裏充斥著水蒸汽般的波浪,所有的東西在視覺裡浮腫、變形、失去焦距。

  附近的電荷改變了,機甲的外殼是用特殊材質製造,可以適應各種溫度、物理反應和延展性,但現在所有機甲表面卻開始發生靜電,越接近溶洞四周靜電的狀況越嚴重,劈哩啪啦的火花在機甲身上跳躍著,控制艙裡視控晶片形成的大螢幕上跑著亂七八糟的數據,顯示燈閃閃逝逝,聯隊裡回報損耗情形,通訊線路不穩定,其他部份只是需要系統微調,人坐在機座上藉由神經網路觸角所傳達回來的是一陣像導電後的麻痺感。

  『這感覺很有趣!』阿思克的機甲 BK1251 經由耳機的通訊系統發話。

  『你還好吧?』阿思克一邊打開電阻連接,一邊問著。

  『我的中心傳導系統流量百分比正常,電導率高於50ps/m,所以對外的靜電電荷累積等於零,沒有放電之慮,不傷精密儀器,而且我的外殼烤漆裡也含有防靜電劑,系統內的電阻防護層已開啟……』機甲 BK1251滔滔不絕。

  『講重點!』阿思克皺著眉頭。

  『我很好』機甲 BK1251肯定的回答。

  『…… BK1251探測一下[裏海] 護盾的狀況,我會帶一隊下去,不過以目前空間扭曲的奇點異常來看,暫時開不了空間場,逼不得已,只好在降落溶洞後用步行進入聖地。』阿思克用指腹敲著控制台,他望著前方像海市蜃樓的怪異空間,把心裏的想法告訴機甲 BK1251。

  『你需要沿著鐘乳石窟邊緣由水路潛入北北西坑道口,如果可以,試一下蠕蟲遺留下的蟲族網路隧道……可是這樣好嗎?不帶機甲同去對你們人族來說是危險的。』機甲 BK1251在大螢幕上計算著陸後的座標和一行人的基本生存數據。以它的眼光來看人族是既脆弱又難以理解的物種,雖然他們不見得是笨蛋或膽小鬼。

  不管現在阿思克他們要做什麼,機甲 BK1251只能給予建議卻無法阻止。

  鐘乳石窟裡吹著強烈的迴風,飛越過暗流漩渦,眾人集結在垂直的鐘乳石柱群上,清點工作完成後,阿思克帶著八人小組卸下機甲聯隊的甲冑,只留下同身體皮膚形成的 [膜] 融合的黑色防護衣,順著水流潛進[裏海] 深處,留下待命的其他隊員乘著機甲倒掛攀附在石柱上,慢慢朝著最頂端後退,隨著移動機甲也快速改變保護色,隱匿在鐘乳石柱群中。

  在湍急的海水中沿著鐘乳石壁游了一陣子,進入了坑道口,坑道的右邊被蠕蟲打通,阿思克看到蟲道處的水痕開始沉積,離了水面,四周佈滿潮濕的蟲苔,他和隊員扯著垂下的蟲苔攀爬上蟲道。

  蟲族網路是地底四通八達的隧道,其面積正好是蠕蟲的大小,上下一圈都是刮痕,蠕蟲貪吃的性格所驅,邊挖洞、邊會將挖出的土石吃掉,每個段落都能看到排泄物堆積兩旁,因為只是短時間的戰用通道,於是並沒有讓工蟲清理,走到蟲道中段可以明顯分辨出蟲苔呈現乾燥的狀態,經過兩個月落時段蠕蟲受到龍蜥人的攻擊而亡,牠的身體黏液無法再濕潤蟲苔,而供應營養的蟲苔也就夭折了。

  身材高大的阿思克低著頭在蟲道裡走著,每到十字路口處,隊員無不摩拳擦掌很興奮的等待下一隻蠕蟲出現。不過,相信哈森的左翼部隊于另一端攻堅成功,因此在此處延途只有發現蠕蟲自爆後猩羶的殘骸。



  路塔和瑪卡亞 (瘋馬) 在光之能量體上感應到達亞米 (鷹場) 和它圖雅 (狐狸) 的能量越來越明顯。瑪卡亞 (瘋馬) 滿臉心事的看著自己手掌上燃燒的白色光之能量體,路塔往前走了一段,回過頭,看到瑪卡亞轉身往一片巨樹群走去。

  『瘋馬你上那去?』路塔用小跑步才跟著上瑪卡亞 (瘋馬)。

  『我想,和他們的距離很近了,只要把光之能量體丟出去,兩邊就能銜接。』

  『能銜接是不錯,可是,這些樹同樣也會發現他們……』路塔眼都瞪圓了,想到還要被樹群再踐踏、追殺一次,這樣的過程,他的隊友可能真的就要長眠於此。

  『嘿嘿嘿,所以我們要快啊。』瑪卡亞壞笑到。

  白色的能量球隨著拋物線飛過,球體著陸的瞬間爆開無數的光絲朝四面八方墜落,某個點積累了大幅的能量後,在不遠處聽見一聲呻吟。

路塔朝著聲音方向狂奔而去,不幸的是樹群更快,它們的根疊枷盤固,把中心點圍的密不透風,路塔心想:[不好!] ,他利用堆的高落落的樹根在樹群裡"及階"而上,再從縫隙裡擠進去,左手腕內側的鱗片發出和暖的溫度,彷彿鼓勵著他繼續往裡頭發掘。

  樹根排叉似的插穿了橫躺在地上的物體,路塔懸著心,皺著眉,小心的撥開落葉,達亞米 (鷹場)雙眼緊閉,只有微弱的呼吸,還好插穿的是鎧甲的側緣,路塔鬆了口氣,馬上把自己衣袋裡存放的鱗片塞了一把在對方的隔熱軟甲裡,樹群有點遲疑,因為分辨混亂而鬆動了緊戒。

  路塔急於讓隊友脫困,在與樹根糾纏中,他敏感的聽力卻可以發現在遠處拍打翅膀的細微震動聲。

  『蟲族靠近了,你聽到嗎?』路塔朝身後剛要側身爬進來的瑪卡亞嚷到。

  『並沒有……』瑪卡亞凝神靜聽。

  這片樹海似一群擁有神力而又冥頑不靈的老人,要怎麼和樹木對話呢?被驅趕而逃竄了許久,也試圖反擊過,可是不得要領,路塔雙手扶著還未從隊友身上離開的樹根上想著,如果是龍蜥人會如何做?左手腕內側的鱗片緊貼著體溫,連帶懷裡的蛋都提高了溫度,光之能量體反常的發出淡淡的湖水綠,他們不想侵犯此地,原先也只不過希望把丟失在這的親人帶回家罷了,路塔喃喃的說到,拜託,放我朋友一馬吧。

  原先層疊的樹開始有條不紊的從上面一棵棵移動下來,因為有著鱗片和龍蜥蛋的路塔被誤為"自己人",於是當樹群來到他跟前的時候只把樹頭優雅而有禮的朝前輕點一下就滑到旁邊繼續"隨風搖逸",轉眼間中心清出小小的空地,路塔環顧四周在達亞米 (鷹場) 的附近找到還有意識的它圖亞(狐狸)。

  『原來龍蜥人可以跟這些變態溝通!』

  『瑪卡亞不要說樹木的壞話,你最後會被困在這裡的。』

  路塔看到其他三人都好好活著,安心不少。

  『瑪卡亞,你這個瘋子!』它圖亞(狐狸) 扶著路塔的肩膀狼狽的站起身,對瑪卡亞抱怨到『你想把我和鷹場害死啊?丟能量體之前也不先打個招呼。』

  『我叫瘋馬,可不是浪得虛名。』瑪卡亞嘴角笑出一個大大的弧度。



  在紫葉落蔭繽紛的風景裡,無聲的瀙染著閃著黃金色蟲粉的身軀,同化是個痛苦的過程,像病毒感染,在此物死前被他物整個侵入了細胞、血肉和骨骼,它徹底破壞原有的基因而重組了不同的,是消亡也是新生,於是體態改變了、能力改變了、美……麗也改變了。

  以前的她,變成現在的牠……笑容蕩漾著,玫瑰色的唇瓣輕啟,牠沒有經歷過像其他人那樣的懼怕和痛苦,當墜落的那天起牠知道她早就死了,死的無顏見人、死的屈辱,牠要的東西以前是全然不可得的虛妄,但現在牠什麼都有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來不及把牠自己變得更超凡的完成體。

  而牠,只需要牠親愛的弟弟骨血裡新鮮的……基因。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2-3 12:12
第七章 [干戈千里] (War and Zerg) - (4)

[蟲母同化]




(阿以雅娜,她自黑塔墜落時沒有任何希望,大廳裡那低沉的聲線殘酷的化做指控的話語,一切發生太快,快到她尚未反應過來,盛大的婚禮就在眾目睽睽下變了質,四周充滿著反判的氣味,突然間,彷彿全世界都朝她背過臉來,不能再想,到底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

(半空疾風來襲,新娘的嫁衣給吹的鼓脹起來,之前的承諾還不算太遙遠,變數卻是轉瞬之間,依稀記得,男人冷漠的金黃色豎瞳裡曾經也有她明媚的身姿。)


龍蜥黑塔是蘭卡拉星的政治中心
塔底的四周是黑曜岩風化出來的沙地,
在豔紅的彩霞前,
高聳入雲的塔是把鋒利的剪影一刀劃開了聖月的天空。



(肉體強力撞擊在漆黑如墨的沙地上是悶聲不響的句點,血滲出來彷彿有它油滑的張力,無法被大地快速的吸收,於是環繞著白蠶似的身骸完成了一朵異形的向陽花。)


在黑沙裡靜靜懸浮起無色膠狀物,
從細至大,
像泉水般朝外泛開,
柔軟的薄膜變幻著形狀,
牠快速移動,隨著環境不斷改變顏色。

寬廣的視線裡,
牠凝視並嗅著,
在地面上有很好聞的血腥味,
新鮮的像剛剛從樹梢上掉落的熟果,爆裂出濃厚的甜香。



(細金線密織的嫁衣上濺滿了血污,裝飾的蕾絲緞帶和花鈿四散飛揚,她似乎還存留氣息,抽搐的肢體不自然的翻轉過一邊,側著頭朝向前方,臉上還保有著墜落前的風采,美麗的妝髮依舊,濕潤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帶著之前的絕望與不可置信。)


她自己送上門是緣份使然,
雖然這一切並不在計劃之內。

在蟲族的生命裡,老舊基因已經承載不起新世代的巨大需求,
牠需要製造新的血緣和新的身體,
去鞏固牠在母星基奧瓦(Ki-O-Wa)的地位。

牠上前用浮囊觸角包裹住她,
沒有遲疑,
隨後從頭開始"消化"獵物,
這將是牠的新生,由皮到骨與血肉同化,
幸運的是,牠找到了正在孕育生命的母體,
這些強大的基因以及腹內兩種血緣的集合體可以讓牠脫胎換骨,
這種喜悅的心情像是激素般在牠體內發酵著。

伏在沙地上的身體停止了颤抖,
牠緩慢的把上半身轉正,
碎掉的骨格被蟲節代替,
反覆間變得異常堅硬,
綻開的皮肉被蟲的強大細胞重建、逐漸恢復原樣,
在其上開始呈現出綺麗的王族蟲紋。

原先這個身體的腦組織還留有一半,
牠坐起身一面聆聽下半身經由修補時發出的卡拉卡拉聲;
一面用手指從顱骨側面的大洞裡掏出腦髓碎屑放在唇邊嘗了一口,
陳舊的物質要好好的處理掉,
連同那些無法優化的記憶體,
蟲族的情感意識很低,
多少愛恨情愁對蟲子來說皆是虛妄,
牠們的最高集體意識是將"進化"推向完美。

新的腦殼在極短的時間裡生長完全並佈滿毛鱗,
牠滿意的把米白色的長髮攏了攏,
順便把沾粘在上面的腦漿拍去,
這套人族皮囊年輕、美麗,
體內負面而絕望的氣場是可貴的養份,
恐懼與怨懟使心靈脆弱、便於入侵。



(在腦海裡一幕幕消化著阿以雅娜舊時的記億,彷彿這是對她曾經是個人族的證明儀式。)

蟲母慵懶的看著自己新的身體,
纖細軟軔的足節柔荑似的貼在臉龐、頸部、背後、一直延續到腰間,
最後集中在小腹上保護著裡面原的胚胎。
全身上下佈滿金黃與亮黑交錯的螺旋狀蟲紋,
經過漫長的生命歷程,
蟲母同化過無數個載體,
去蕪存菁,
不過就像是換了一件新衣裳……



  身下的黑曜岩沙地又開始出現漣漪狀的波動,蟲母揚起了花邊似的觸角,感受著空間場裡產生的靜電,地底的蠕蟲鑽出了地面,並用巨大扁平的蟲顎撐在中心,孩子們已經迫不及待迎接牠的回歸,蟲母走上黑色的蟲顎,站在迴旋的細沙中快速往下沉,陷入了墨色的流沙中。



  低階蟲族所擁有的集體意識,會相互傳達從外界得到的基礎知識,照著大腦的進化程度,而左右蟲的成長,當進階等級越高,牠們的體型、能力和基因便會更加完善,其中極少數會升級為新任的腦蟲。

  蟲母的體系不需要聽從腦蟲的控制,但是舊的腦蟲卻會混亂蟲族內部團結。

  侵略是強大的根本,一個暗藏著疲弱縫隙的星球,像遭白蟻蛀空的大廈,同樣也是適合蟲族分裂沉潛的地方。

  在此,已經與阿以雅娜同化的蟲母站在鬼之森裡的其中一棵樹下,剛剛看著兩個海伊達年輕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其中一個紅髮男孩的臉蛋跟牠或者說是牠的宿主長的一模一樣,同樣被創造出來的雙生子卻有著不同的靈魂羈絆……牠歪著頭好奇的嗅著空氣裡濃醇的香,"記憶"裡宿主的胞弟原是雄配 Bata ,如今散發著卻是雌配 Omega 的信息素,這樣子的異變又是誰同化了他呢?

  鬼之森的中央聚集了數棵古老的原生樹,這是樹海發跡之地,也是蘭卡拉星上引力最混亂的方位。

  樹的頂端和鐘乳石窟間還留有空隙,整個空氣的流動循環像是縮小的颱風氣旋,它捲起了成頓紫色的葉並帶向高空,紫色的迴轉氣渦自四面八方朝中心收緊,乾燥的空氣裡讓靜電到處流竄閃光點點。

  蟲母朝前走去,身上殘破的紗衣由霧白的蟲絲照著纖維自動編織起來,每走一步,就有所不同,衣服上屬於人族的裝飾物被丟棄,全部由花瓣似的觸鬚取而代之。原先琥珀的眼球轉變成黑色,粉白的皮膚又重新豐盈起來,長髮間的污穢被吸收,米白的色澤有些淡淡的光暈,彷彿開始有著它自己的生命,輕巧的隨著腳步起伏。

  牠的四周由工蟲起結了蟲苔,滑膩充滿生機的蟲苔開始蔓延、包裹住樹根,古老的巨樹再不能移動,牢牢的柱立原地,樹上的葉不屈服的爆裂噴發,紫霧塵霾,厚重的迴盪在空氣裡,吸入傷害而亡的蟲墜落在樹下,肺葉從內裡像蜂窩般被穿刺出來。

  蟲子前仆後繼圍繞在樹幹上,踏著同類的屍體重疊而起,之前人族的偽裝已然失效,樹群察覺出蟲族的氣味,但一切都太遲了。

  蟲母的護盾在樹海只能保持短時間的便利,牠必須再次開啟微型蟲洞,打通兩邊星系象限的入口。



  本是無風的樹林裡有奇怪的氣息流動著,路塔停下腳步聽了一下,四周盡是沙沙作響。

  『樹群在燥動著,而且一起朝某個地方移動。』視力很好的達亞米(鷹場)對在旁扶助他的路塔說著,他被樹林攻擊的傷還在恢復中,因此依然虛弱。

  『發生什麼事了?因為蟲族?』

  『你不覺得連蟲也消失了嗎?』瑪卡亞(瘋馬)的光之能量體拖著長長的尾巴,在林子中探索著。

  『我覺得我們得重回樹海的邊緣,靠近鐘乳石石壁的地方,至少確定有一邊是安全的。』路塔看著樹移動的方向思考著,這時候是要一窩蜂跟著去呢,還是停下來稍等片刻,想到後面有傭兵隊、前面有蟲族,路塔希望在沒有方向感的樹林裡可以找到一個無害的角落。

  『您的意思是攔下一棵樹來問嗎?路塔大人。』它圖亞(狐狸) 忍著笑,滿臉正經的問著。

  瑪卡亞(瘋馬)充滿警告的一掌打在它圖亞(狐狸)腦門上,現在這位路塔太"平易近人",有時讓手下很不習慣。

  當路塔用有鱗片的左手放在其中一棵樹幹上,並很有禮貌的詢問了"那邊是樹海邊際"的問題後,樹搖晃了一下,隨後用樹枝勾住了路塔的衣角,示意願意帶他們一同前去………




本帖最後由 花間酒一壺 於 2020-2-3 12:14 編輯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2-14 14:26
第八章 邊際 (Marginal)-(1)

[邊際的相逢]




  樹伸出了細枝椏裡的透明觸鬚,輕輕的貼在路塔的肩上,這次,沒有逃竄,沒有驅趕,在樹群終於接受了這四位外來客本是"原鄉人"的意念下,所有的樹慢慢退後,讓出了一條紫陌,目送他們通過林間。

  黑木紫葉,無風自搖,路塔左手腕內側的鱗片也彷彿跟著頻率閃著晶瑩的碎光。

  淡化的前景

  回首間,身後的小徑很快被不斷移動的樹林給吞末了。

  路塔的隔熱軟甲成為很好的保溫箱,之前,小龍蜥帕拉(Pala)的母親在知道身體遭蟲族入侵後,就算她見識如何淺薄,也捨不得拖著孩子入死境,於是忍著疼痛,趁自己被同化前把不足月的蛋硬分娩出來。當路塔在雜物堆找到蛋時,只能謹慎小心的把它放進衣服夾層裡護著。到了現在,這龍蜥蛋不知不覺中像是又大了一圈,加了蛋的重量,路塔的行動變得沉重起來。

  在 Omega 體質的帶動下,路塔被迫習慣這種乍暖還寒、神經兮兮的發情期,他一直使用杜巴婆婆給的抑制劑,將冒出來的莫名慾望壓制下去,這樣陌生而不真實的念想卻滯留在他體內,慢慢侵入五臟六腑,化成像針紮般的心悸以及低燒沉澱在皮膚下。

  帶隊的樹察覺到同伴中有不安情緒的存在,群居間相互照應的本能驅使,溫良的用細如髮絲的觸鬚尋找著負面能量的來源,它捲起觸鬚巧妙的敲打在人體上,製造出斑斕的軌跡,從額頭、脖頸到胸前,尤其在靠近心臟處的醜陋傷疤,觸鬚緩慢的拂過,像蝴蝶在花心裡輕啐著花蜜般吸收著路塔難言的痛苦。

  『 這變態在佔你便宜嗎? 』 在瑪卡亞眼裡,這些接觸帶著曖昧的色彩,他不能了解原委,於是暗自發起火來。

  『你想太多了……它又沒有做什麼。』路塔掩飾著。

  寧靜的空間裡,流露著細碎的紫藤花香。

  『路塔…………?』

  疑是信息素的氣味牽動著本能。

  瑪卡亞(瘋馬)不由分說,想伸手撫摸上路塔的頸後,想看看那塊有胎記條碼的地方,每個人都有,早在胚胎還在母體裡之時,就依基因排列而劃分出三個等級不同的紋路 Alpha 是鷹、Beta是渡鴉、Omega是蜂鳥……

  他有些失神

  投身在這場感情的追逐中,自己並不是一個坦承者,身為海伊達高級血統的Alpha ,瑪卡亞(瘋馬)隱閉住驕傲不馴的內裡,利用路塔宿命論的熱情,縱容一個貴族男孩的任性與意志薄弱,路塔以身為亞級Beta 而自卑,他愛上雙胞胎姐姐阿以雅娜如同愛上鏡射中的自己,藉由這樣的媒介,瑪卡亞讓好友嘗試瘋狂的乖離。

  他願意幫著路塔偷走通往地心的鑰匙,走上爭權奪勢和萬劫不復的道路,希望族中那些眾叛親離的猙獰面目讓心灰意冷的路塔能慢慢走向他,並唯他所有。

  『…… 你不要擔心,我只是有點累了。』 路塔微微側身,躲過了瑪卡亞的手,藉著樹幹的黑影,遮著半張臉。

  怎麼樣也不能讓瑪卡亞知道這些變化!

  從Beta降級到Omega,也許並不是件美麗的改變,這一世的路塔尚未學到對物種的偏見,但在另一個角度觀望的片刻,他領悟到如果要用這個身體活下去,就不會有真正的自由。Omega 的血液是最下層的階級,在海伊達星只能權當生殖系統,不能當個戰士,甚至不能當個男人,重生後的路塔,身體裡住的是巫麗的靈魂,所以能無視這些觀念上的羈絆。

  好好活著,已是萬幸。

  他不想被大星系裡的性別設定所局限,可是在眾人眼前路塔還是得把原先的角色演好,繼續顯現他風光豔麗的貴族血統。

  瑪卡亞(瘋馬)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著與他保持距離的某人。自從跟隨阿以雅娜墜塔被救起之後,路塔便不一樣了……除卻了貴族的面具後,越來越像個普通人,不再自怨自傷,不再尖銳,卻更加隱密,像懷藏著火炬的行者,遮蔽中光線還是自縫隙間流落出來,照亮了他白裡透紅的臉……

  路塔變的更美了,瑪卡亞(瘋馬)心裡充斥著不甘,他是要強的,從小寧可矮化自己,像隻鷹犬般賴著路塔,如同逼著自己把Alpha 的靈魂丟棄,也想換得他回頭一望,可是,最後只能讓他漸行漸遠……



  『瘋馬……別鑽牛角尖了,』它圖雅(狐狸)用手臂攬住瑪卡亞的肩膀,小聲說到 『我們麻煩還沒解決,想談情說愛,回去再說吧~~』

  『你少囉嗦……』瑪卡亞(瘋馬)有些腦羞成怒的推開它圖亞(狐狸),正想反駁。

  『後面!』 路塔和達亞米(鷹場) 異口同聲驚叫起來。

  在移動的樹流中,路塔一行人是唯一佇立原地的物體,披著人皮的蟲族很輕易便能發現這些蟲母慇慇期盼的獵物。

  興奮的蟲子突破了皮膚的窒礙,用百足之力站了起來,用高高在上的姿態,舉起鐮刀般的前足從獵物背後劈下。

  『啊呀呀呀~~~ 這隻蟲子太急於表現了吧?』 它圖雅(狐狸)蹲下身,把雙手按在地面,用落葉當介質傳輸光之能量體,用光織出的網,擾亂蟲的攻勢。

瑪卡亞的隔熱軟甲被削出兩道痕跡,背後針紮似的發出灼熱的刺痛。

  路塔拖住瑪卡亞,擺過他的身體,著急的查看背後的傷口。總是害怕著蟲族就這樣腐蝕掉了靈魂,像無數脆弱的肉體般變異成行屍走肉的螨蛹。

  『你在擔心我嗎?』瑪卡亞(瘋馬)揚起了嘴角,開心極了 『我皮厚的很!蟲算什麼?』

  『路塔大人,瘋馬要是被蟲同化,你宰了他,就當為民除害!』它圖雅(狐狸)笑的不行。

  路塔無法回答,因為尖銳的音波干擾著他的聽力,耳蝸裏像被異物侵入似的疼痛不已。他只能盡量遠離戰鬥圈,順便分散蟲的注意力。

  隨著蟲子漫延至此,附近的樹群經過彼此的聯繫而聚集過來,它們快速的移動著,熟練的製造出山坡和路逕層層疊疊的景觀,圍堵蟲族,佈滿黃底黑點蟲紋的蟲子糾纏在樹的枝椏和氣根之間,曾被愚弄過的樹木,早失去了優雅品行,如今正發出殺氣騰騰的樣貌。

  在樹群裡,被卡住的蟲子開始分泌出強酸去侵蝕樹體,想要突破防線。

  將死去的樹很快的呈現青白色,卻倔強的站在群體間,阻隔在蟲族前,直到飛灰煙滅。

  原先帶路的樹對路塔優雅的鞠躬後,也晃晃幽幽的加入了樹群的行列裡,用它們的方式去保護人族和蘭卡拉的聖域。

  『這群笨蛋在幹嘛?為何不逃?』瑪卡亞不能明白,在毫無利益下,這些樹勇於送死的原因。

  『因為樹群把我們也當成同伴啊……』

  路塔皺著眉,快速的左手握拳用光之能量體衍生出長弓,右手覆在左手背上加大能量體的力量,形成光箭,然後夾住弓弦往後拉滿,運用弓箭的便利,經由空隙攻擊在樹枝間掙扎的蟲族。

  蟲子遭到能量體包圍,蟲體捲曲縮小,牠的生命被吸收,連自爆都來不及就回歸路塔身軀裏。

  因為憤怒,路塔拼命拉著弓,耳朵邊盡是飛箭而過的嘯聲,把所有的怨氣化成強勁的力道,讓光箭像利刃般穿過蟲身,他無法視若無睹,只能用自己的能量盡可能的去改變現狀。

  蟲族的前鋒在攻擊力升級後進行了一次亞進化,它的體型往上長了一倍,在蟲子胸腔的基節中開始蘊釀綠色的火光,冷冷的形成光球,當光球從蟲的大顎中噴發出來時,樹群燃起了幽靈般的鬼火……

  路塔走避不及,眼看這隻亞進化的成蟲在青白色的樹幹間,對著路塔的方向再次張開了大顎……突然間,一陣尖嘯聲蹦砸而過,蟲在瞬間結成白冰。

  在繼續聚集過來的樹群裡,走出來一個手提著波瑟粒子槍、身穿黑色防護衣的軍人。

  『阿思克!』路塔驚訝的叫出來者的名字。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花間酒一壺

LV:3 士兵

追蹤
  • 2

    主題

  • 69

    回文

  • 3

    粉絲

哈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