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小說/ABO向] 雷鳥紀年之海伊達戰記 ( Haiida War )/作者:桐生茂豫(連載中))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2-14 14:31
第八章 邊際 (Marginal)-(2)

[邊際的裂痕]




  龍蜥的鱗片有承載記憶和傳達感覺的能力,阿思克由水路進入鬼之森不到半天的時間,他開始可以感覺到細微的熱點,越走進林子深處,這像密碼敲擊似的感覺在意識內越發緊湊。

  路塔手腕上植入了他的鱗片,因為這樣的存在,懸心的掛念,讓他在樹群所造成的丘壑中"翻山越嶺"時,有了一種深刻的焦躁。

  在與樹的對談間,無論是傭兵小隊的襲擊或蟲族利用龍蜥人進行同化的掩護,這些之前發生的事故,彷彿是一種控訴,諷刺著地表下的國度像是罹患了不為人知的隱疾。

  阿思克皺著眉,冰冷的黃綠色豎瞳拉成一線,深埋於內在無底沼澤裡的忿怒飆起,他一退再退,不願跟地表執政體系決裂,能保有最低的平衡,讓基因變革下造成的弱勢階層可以有塊生存的所在,可是,這古老的地下國度卻慢慢演變成蘭卡拉星的"垃圾場"。

  這片被人遺忘的土地,是豐饒中心外的黑暗邊際。

  紫葉樹海,黑色的樹幹無風自搖,從遠方的騷動開始,樹紛紛朝著某個方向集結。

  樹群的角落,綠光四起,細細的螢光蟲粉伴隨著紫葉的塵爆攻擊而引起互蝕現象。樹固執的與蟲族揪纏一處,之前用於隱藏外表的人族軀體早已崩裂,蟲族吸取能利用的部份改頭換面,而樹林一改與世無爭的瀟灑形態,如今為了異族入侵,戰意激昂。

  『阿思克大人,樹群……都瘋了嗎?』機甲聯隊的隊員看著眼前紛亂的景像,小心的問到。

  鬼之森聖地的形象一直深植人心,樹海守護著蘭卡拉星的地植和龍蜥人世代先人的遺體,它們沉靜的如同大星系裡的恆星,千百年來無法撼動。

  如今,為了蟲族讓整個森林都為之沸騰。

  『我們的失蹤人口都成了蟲族同化的工具,現在樹群知道它們保護的都是假龍蜥人,能不生氣嗎?』阿思克說完簡單做出整合的手式,然後示意前導人員出隊先行。
  當信任被破壞殆盡,剩下的裂痕,是用一切也不能修復的傷。



  機甲聯隊行軍時,基本配備是小型的波瑟粒子槍,和機甲使用的原型比較起來,雖然火力較弱,但是更靈活,非常適合近拒離肉搏戰。

  遠處可以聽到蟲子們憤怒的嘯聲,樹海的紫色霧霾像雙刃的利劍包圍著蟲族,阿思克可以感到背脊上的鱗片散發著燒灼的熱力,並從邊緣張開了縫隙猶如霜刃的刺,身上的皮膚泛著淡藍色的光暈,他由樹林空隙之間進入激戰的中心,背上冒起的灰霧看起來像是一對揚起的翅膀。

  樹與蟲的粉塵爆夾雜著白色光源,阿思克分辨出來是海伊達人的光之能量體,猛烈的能源由身體為媒介激射出光束來,他瞇著眼嗅著空氣裡的焦炭味,這是樹消逝的呈現,當滅絕開始時,所有外在的次序全然崩解,沒有預感的,就算連接的生命之牆如何堅固,在強勁的破壞來臨時,受害者被迫還原成簡單的分子,而死亡則快速的讓所有物質灰飛煙滅。

  蟲用殺戮來發展個體 [ 進化 ] ,每個單位不需要高超的武器,只要挑選得當,牠們自己就將是最佳的殺人機器。帶頭的初階蟲子經過摧毀樹群而得到力量,牠透過腦蟲的激活而成為大型的異生螂蟲,蟲掙脫了人形,伸長了頸項自胸腔內把冷戾的綠光蟲火能量蘊釀起來,頃刻間張開了大顎噴發出蒼綠的灼火,燃蝕了一成排的樹。

  燒熔著紫葉的蟲火讓樹消逝前呈現綠色的面貌,一個路塔前世在地球上視為自然的面貌,在此卻早早的預知了死亡。

  螂蟲回身隔著灰敗的樹樁用複眼望向前方,蟲只感到了晃動的影像和隱約的香味,基於本能牠開始攻擊來獲取目標物最優先的排列,不由自主的牠在光之能量體的七彩幻象中心找到了一抹金屬的光輝。

  阿思克看著遠處將化成灰的樹群,它們用沉靜的集體意識形態去對抗另一批瘋狂的階級極權怪物,由暴力所剝奪的生命所得到的是更堅強的精神力阻擋,植物的灰燼隨著海伊達的光之能量體的跳躍與揮發而迴旋在空氣裡,樹海繼續調兵遣將,大量的樹朝著此處聚集,空隙裡看去,赤髮少年的身影像盾般佇立在前,全身環繞著白色的能量體,並用著這些所化做的弓箭射穿竄上前的蟲子。

  長髮閃著像綢緞似的光澤,隨著身體的律動彷彿也有著自己的生命。緊握著弓身的手幾乎和白光融為一體,在從此彼落的塵爆及蟲火之間,赤髮少年帶領著為數不多的同伴,穿梭在樹幹的空隙中與樹群一起抵禦前仆後繼的蟲族。他沒有逃避也沒有退縮,當撕碎的蟲被能量體的光華包覆、消化後,在空間裡仍舊飄浮的點點螢光蟲粉襯在白裡透紅的臉龐上更顯妖豔。

  有一秒間,阿思克拉回了思緒,他流暢的用視鏡連線、鎖定目標並舉槍射擊,讓亞克奈米光束從樹與樹之間穿刺而過,強行急凍了在赤髮少年身後肆無忌憚的異生螂蟲。

  赤髮少年轉身,警戒的看著墜落下地的蟲子冰塊,隔著前方的樹群,兩旁的空間中冒出了數名身著機甲聯隊黑色軟甲的人員。

  當左肩上的紅色靈光在潛意識裡失聯的數日中,所有對外的待人接物都要靠自己坦然分辨,經歷過傭兵團的偽善後,路塔對於蘭卡拉的軍人保持著懷疑。他盯著從中間處走上前的大高個,直到對方開啟護目鏡,望著那雙嚴肅中帶著野獸氣息的黃綠色豎瞳,路塔撐在那並繃緊的肩膀突然鬆弛下來。

  『阿思克!』路塔努力壓制住語調裡暗藏的驚喜,拿出貴族的說詞、裝模作樣的問:『誠蒙關照,你們外星的戰事結束了嗎?』

  身旁的瑪卡亞(瘋馬)發出一波能量體擊潰蟲子之後回神過來,狠狠的盯著走向路塔的阿思克。

  約莫四次月昇月落裡,彷彿很久後的再次見面,阿思克望著路塔髒髒的臉蛋和毛毛的髮,看起來在樹海裡的經歷不怎麼順利。

  他凝視著路塔紅寶石般亮麗的眼睛,收回了想要伸手順順對方髮絲的衝動,擰著眉,故意脾氣很壞的說:『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你們這些外邦人在此,會妨礙我們掃蕩蟲族………』

  『XXX的!要不是為了幫這些變態樹,我們可以先閃人的!』瑪卡亞(瘋馬)不等對方說完,憤恨的大吼到『看樣子,把我們當成誘餌的事情讓你心虛了?要是趕的上的話,真應該讓你們這班天殺的看看阿以雅娜 [ 蟲化 ] 的過程!』

  『你找到阿以雅娜了?』阿思克訝異的看著路塔,他有著不好的預感,這下海伊達星將會因為這事件跟蘭卡拉星越來越牽扯不清。

  『是的,可是她已經被蟲族同化了,看來回去是不可能的…….』路塔苦笑,他隱約的感覺到一路上其實是阿以雅娜"找到"了他。

  雖然這一世的路塔是巫麗魂魄重生的載體,跟雙胞胎姐姐並無實質上的親情,但畢竟是家人的關係,因此當阿以雅娜遭到不測時,路塔還是會心生惋惜,並不是像原先的路塔沉迷在"姐弟戀"裡的那種揪心與瘋狂。

  但,在此,這種變化只有路塔自己知道而已。

  『我非常抱歉……』阿思克有一股酸澀的感覺從心裡泛開來,他知道路塔愛著阿以雅娜,這樣的愛沒有因為死亡而消減,現在又因為另一個生命的變化形同重生,不滅的本質,讓他為了油然而生的妒意咬緊牙關。

  『喂!別假惺惺的,你們來都來了,就趕快把這些異形蟲子搞定吧。』瑪卡亞(瘋馬)揚起白色的光之能量體,化成漩渦狀的浪花迎向展翅而來的蟲族們。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2-16 04:03
第八章 邊際 (Marginal)-(3)

  [邊際的結成]




蟲母朝樹海的中心點亭亭嬝嬝的走去。
身上纖細軟軔的足節如珠落玉盤似的輕點在地。


  鬼之森古老的巨樹上結滿了蟲苔,彷彿吸入了大地暗影的工蟲一隻接一隻的攀爬在樹幹上,像是構建一座龐大的碉堡中使用的磊磊磚瓦,牠們走著整齊的路徑,環繞向上,不畏目標物如何的反抗,蟲蟲相扣,用倒鉤足節互相依附,就算在紫色的塵爆裡死去也不曾改變座標,因為下一隻蟲子會踏著前面同伴的屍體拾級而上,成為著個建物上的另一個零件。

  牠們遮蔽了長滿樹瘤的表面,墨綠色的蟲殼改變了樹的顏色。巨型的蟲族地基緊緊的崁入巨樹的樹根上,蟲一旦進入某種集體狀態之中,行動的快速與純粹是不與時間並進,這種簡單的程度讓外界甚至可以由下而上像是參觀一幅剖面圖般清楚的看到每個細節。

  現在的巨樹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它真實呈現出來的是三座一組的品字形"高塔"遙遙相對,原先的樹枝與豐密的葉都成了"塔頂"放射狀的蟲節和纏滿螢光蟲粉的墨綠殘片。


蟲母站在品字形的尖端處揚起了花朵般的觸角,
慵懶的看著蟲子們的成果。
她現在只需要引入一隻腦蟲到達"高塔"的中心,
那一切的行動就能實現,
這種脫離舊制的狀況,
卻剛好能賦予新的力量,
因為嚴格說來,
主宰影響著
蟲族的集體意識。



  工蟲發出了隱隱綠光,由內部牽出了蟲絲蔓延至"高塔"的每個角落,連接住所有細節,底部的蟲開始震動傳輸電磁波,密密麻麻的蟲體相互磨擦,造成的靜電讓所有紫色的落葉騰空而起。


蟲母抬頭,
幽黑的眼珠裡映照出滿天的紫幕,



  蟲可不是甚麼無瑕單純的東西,牠們肚子裡沒有澄澈的世界。蟲母的身後工蟲把找到的蟲卵排在蟲苔上,墨綠色的卵骨碌碌的左右晃動,隔著果凍般的膜可以看到蒼白的幼蟲在裡頭迴游著。


蟲母用鑑賞家的姿態,
讓捲曲起來的觸角輕柔的敲打著每一枚卵。


  身為母親,對於自己能孕育生命的這項 [能力] 會有怎樣的感覺呢,除了延續、保護後代之外,這些從生殖腔內產出的生命是可愛的小東西呢?還是爭鬥的工具?要是在蟲族的母星基奧瓦(Ki-O-Wa)上牠是新的競爭者,無權勢、無後台的低階蟲子,牠的孩子們將會成為其它族裔進化的溫床。


在墨綠果凍裡圓胖憨態的蟲蛆帶著微靜電的火花,滾動著,
蟲母長長黑色的睫毛羽扇似的開閤,
望著這些還沒有抵抗力的小幼蟲,
歪著頭,睜大黑瞳,
瞬間,
牠用觸角花瓣似的邊緣
切穿了所有的蟲卵。



  油白的"蛋黃"流出來與墨綠色的"蛋白"混為一灘,這些黏膩的半液體隨著工蟲開挖出來的氣孔快速的滑進地底,幼蟲破卵的賀爾蒙順著地裡的蠕蟲坑道,不出一陣,在蟲母所站之處掀起了地表震動,一隻巨大的腦蟲從落葉與土波裡破地而起,隨著空氣裡逐漸消失的信號,牠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幼蟲盡數滅亡,而發出絕望嚎啕的叫聲。
原來,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這項鐵則在蟲族的世界裡也是萬分適用。


蟲母原本木然的臉上顯出了淡然的笑,
人族式的表情在蒼白的臉上更為詭異。



  成群新生的工蟲從蟲苔裡出現,牠們快速的吐出蟲絲固定住腦蟲,發出電磁波混亂腦蟲招喚其它蟲族的能力,蟲母站在腦蟲前把手伸進已盲的蟲眼裡掏出腦髓結晶,然後吞進自己的體內。

  三座樹狀 [ 高塔 ] 上因為電磁波的激發,加上底部中心點的腦蟲所產生的強力腦波的影響,讓巨樹原來的力量也源源不斷的釋放出來,兩個正負級的力量在空間裡扭曲著,空間裡的區間膜因為此地的引力而閃爍不穩,靜電的電荷讓力量從新分部,在蟲族護盾裡形成兩個循環不止的球體,球與球碰撞的剎那間產生了扭曲和爆炸,在炸開的中間處出現了一個針尖似的黑洞。

  所有的工蟲把帶電的蟲絲伸進黑洞裡不斷的纏繞著、擴張著,在爆炸能量消失前固定這個微型蟲洞。




  本來已經疲倦的路塔因為阿思克的出現而重振精神,四周的能量體隨著主人身心的變化也為之白亮不少。

  他知道族人對他的態度不管好壞,重生前的路塔是活在別人的眼光裡,所以與其說現在的他是樂觀的,其實基本上就是認命,為了活下去而越來越習慣這皮像。他不屬於此,這樣的孤獨感緊緊攀附在他的心裡。

  這樣想來,面對不知底細的外人,讓路塔覺得放鬆並有著親切感。

  『阿思克,謝謝你的鱗片!』路塔把殖了鱗片的左手揚起對阿思克開朗的揮了揮手,想要再講些什麼,卻被蟲族的嘯聲打斷,咬著牙,一回頭便繼續加入其他同伴的戰鬥中。

  阿思克望著路塔突然間沒了反應,他沒想過要接受他的致謝,對於一個貴族公子哥他只是單純的想讓他在鬼之森活的久一點,而且這傲驕的傢伙居然會放下身段跟手下共同抗敵,連灰頭土臉都不顧了………

  蟲的速度是直線狂奔而來,而且不知道在那建立起的蟲苔,讓下級兵蟲越結越多。

  戰事到達白熱化的階段,蟲海攻擊戰中,在死前用自爆後的強酸攻擊敵人,是殺傷力強大、範圍最廣的壓軸攻勢。

  阿思克和機甲聯隊隊員盡量用樹當拒馬,隨著樹群的移動來拉開射擊間與蟲族的距離,波瑟粒子槍發射光束的轟然聲和蟲族沙啞叫囂的聲音迴蕩在樹海裡,隊員在禦敵間受到蟲集體攻擊時,近身肉搏戰總是像要削掉一層皮似的慘烈。

  路塔……喔,不對,應該說是路塔體內的靈魂宿主巫麗討厭死了這些蟲子,在地球上昆蟲外型的細節在此都被放大了兩百倍!看著螳螂和蟑螂的混合種可以長到人類大小的時候,任誰也笑不出來……

  在這星球上的軍人似乎對蟲族都見怪不怪了,可是巫麗在上一世可沒見識過這些東西,她重生在路塔的肉身中,發現所有的事都要重新學習,除了適應轉變的體質外,還要不斷提高靈的力量,連對付蟲子這項技能都刷新了自己對於恐懼的忍耐限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看著直衝過來的異生螂蟲,路塔繃緊弓射出了光箭,伸直的手臂抖到不行,肌肉緊張的無法控制,要快,怕是來不急了,下一波的蟲子在劫殺間,往往都需要運弓連發才能爭取到喘息的機會。

  『你鬼叫什麼?』瑪卡亞(瘋馬)從後面靠過來,用光之能量體的浪鋒打散了靠近的蟲族。

  『牠們過來的時候一路都在長大啊!』路塔厭惡的叫到,他為了不讓蟲子自爆,還要集中精神化去蟲體,讓光之能量體吸收蟲的能量。

  『這就是蟲族煩人的地方,你忘了嗎?』瑪卡亞(瘋馬)冷冷的打量著對方 『而且,那不叫"長大",叫"進化",這個專有名詞你以前不是老糾正我。』

  眼前這人是真的失憶了嗎?

  瑪卡亞(瘋馬)想到以前的傾心付出,到如今卻像是萬年塵埃般掃過不提,連一句簡單的感謝之情都沒有得到,在外人跟前,自己跟小丑獻藝似的還繼續跟著裝瘋賣傻,不甘心就這樣放手,可是又不知如何是好,越這樣想內心越是煩躁不已。

  『我……我忘記了,牠們這樣的"進化"法太可怕了!』路塔心虛的看向別的地方,他感覺到瑪卡亞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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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2-24 13:02
第八章 邊際 (Marginal)-(4)

[邊際的凝滯]



  瑪卡亞(瘋馬)懷疑著 『你到底還記得什麼?』,他瞪著路塔說到:『難不成你在龍蜥人的修復培養器裡把腦袋也泡壞了嗎?』

  『....................』

  『還是,在外人前又裝著一副無害的樣子,想故計重施?』他一邊酸酸的看著在遠處的阿思克,一邊對著路塔質疑著。

  『....................』

  『瞪著我幹麻?你的渡鴉之力呢?我們海狼族的聖物在你手裡,應該會讓你能量增強,根本不用擔心這些爛蟲子吧。』

  『...........我.........』路塔實在是無從記起,他知道所謂的渡鴉之力,莫名其妙的也只用的一次,卻是在虛幻的潛意識裡。

  杜巴婆婆提起過所有有關他的舊事,對現況一點幫助也沒有,以前的路塔可以胡說扯謊,愛怎樣就怎樣,可重生後的他和瑪卡亞像是兩條平行線,在感情的路上永遠沒有交集。

  『我什麼?以為救了我一次,我就會感激你,』瑪卡亞(瘋馬)檔開蟲子的攻擊,衝著身後的路塔叫到『告訴你,我不稀罕!』

  雖然知道路塔的失憶是自黑塔墜下重傷所造成的後遺症,但面對陌生的路塔,瑪卡亞卻一點耐心也沒有,以前路塔對阿以雅娜的義無反顧,讓他害怕這樣子的夢魘會再來一場。

  『瘋馬,夠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達亞米(鷹場)撐著重傷未癒的身體,用光之能量體吃力的劈開圍上來的兵蟲。

  蟲族遍野而來,大家焦頭爛額、疲憊不堪,然而瑪卡亞(瘋馬)卻像是魘住似的,在周圍雜亂的背景前依舊不依不饒的質問他『還記得什麼?』

  這讓路塔發起火來『你想要我記起什麼來?同你的過往嗎?抱歉,真的記不起來了,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我在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咄咄逼人?愛了誰,又負了誰,這都不是我啊,可是接著一想他現在就是這個倒楣鬼,突然就沒了底氣。眼前迴轉著越來越快的遠景、樹群、人跟瘋狂的蟲子,頭好痛!……路塔彎下身用手抱著頭,覺得那股痛感像一道電流衝開了天靈蓋,彷彿聽到了紅色靈光在潛意識裡嘎嘎的瘋笑聲………




  路塔緩緩的站起來,妖異出塵的望著前方,彎著嘴角滿眼似笑,他指著瑪卡亞暗啞的說到『我既為你主,豈有容你反抗的餘地?』

  說話之中,路塔的光之能量體已變化出無數的樣貌,整個人浸在白色裡消失了型態,光華向外膨脹著分解成重重巨大的禽鳥朝八方飛去,翅膀層疊的影像消滅了衝上前的蟲族,也震開所有人,強大的力量讓樹群停止移動,由下往上的氣流把紫色的樹葉硬刮去大半,加上瀰漫四處的粉塵爆,整個區域裡只能看到白鳥在紫霧裡盤旋著。

  『是渡鴉………』瑪卡亞跌坐在地,傻傻的看著由頂上飛過的大鳥,他想到那句熟悉的話語,高高在上,桀驁不馴,的確是他熟悉的路塔一直以來的態度。

  渡鴉的圖騰在海伊達星上是象徵光明與破壞共進的神識,祂的力量亦正邪,如今被更大的物質所驅使,讓原先的能量體因控制者的精神混亂,而突然爆發出來。

  瑪卡亞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每個人都抱頭鼠竄的避開白鳥的攻擊,不但如此,在這塵霾裡所有人紛紛迷失了方向,只有路塔周身紅光,獨立在白與紫的混亂裡,碰上白鳥的蟲族像送上門來的西瓜馬上切切就是一盤,可是不只是敵人到了後來其它東西也受到波及,遠處擦過肉體的裂開聲與哀嚎讓人心驚肉跳。

  身邊的達亞米(鷹場)把搖搖晃晃想站起來的瑪卡亞撲倒,他的後背上猛然被飛過來的白翼掃過,馬上噴起了細細的血霧,沒有力氣的達亞米失去了知覺,帶著傷的身體垂在瑪卡亞身上。

  『你這瘋子都幹了什麼好事啊?』它圖雅(狐狸)放低身體爬了過來,氣的扯著瑪卡亞只差沒有出拳問候他『現在你開心了吧?我們遲早會被你害死的!』他用光之能量體把自己和達亞米框了起來,光之能量體的白色觸角從它圖雅的四周伸展出來包裹起沒有血色的達亞米,把他們暫時和混亂隔開來。

  『路塔,停止!』瑪卡亞後悔了,這不是他想看到的景像,原先他只是想發泄心中的不安與困惑,並不想事情會變得如此。

  『阿思克大人,我們有傷員……已經設置護盾,損壞值在50%以下,自體修復已經啟動……』通過耳機的雜訊裡阿思克聽到了回報。

  『以樹群結成的邊緣為根據,在薄弱點站崗,攻擊排伺機而動,現在蟲族暫時進不來,所以全員找掩護。』阿思克下達命令,於是靠近邊角的兩排翼側隊員消失在樹牆之下的落葉裡,在中心區域的散兵線就先拉起護盾潛入樹根盤踞的陰影處。

  『阿思克大人,哈森大人的支援部隊已經在路上了……嗯,還有另外一隊也是……』隊員有點遲疑,也不知道要如何定位代號,就直接說了『他們進來應該會有些麻煩。』

  『哈森會負責此事。』

  通話的隊員知道阿思克一向話少,於是也不敢再問。

  機甲聯隊的軍人平時在拒敵防禦上訓練有素,本來對這些作戰期間的突發狀況很有經驗,因此,阿思克不擔心自己帶出來的軍隊。

  但是………

  他望著前方的中心點,佇立在迴風裡,墨黑的髮飄揚著,白鳥疊嶂的幻影像長鞭似的打在身上,每下一次,身著的軟甲就會被切開一條縫隙,雖然皮膚上的"膜"會即時蓋過填補,但是痛楚還是讓阿思克幾次沒辦法平衡,他咬著牙繼續前進,強烈的光線裡隱藏了紅色的人形,他看不到他,但是阿思克依然可以從發熱的鱗片上感覺到人形體內有兩股力量在拉扯與對峙。

  『路塔………』阿思克在阻礙下吃力的接近光源,他不了解白鳥出現的原委,但路塔的狀況卻讓他無法坐視不管。



  在一片灼眼的光線裡,瘋笑聲嘎然而止,在深度的潛意識裡路塔睜開眼看見自己,另一個自己,上一世路塔殘留的魂魄碎片,也就是許久不見的紅色靈光所化成的形象,讓路塔警覺到它才是這個肉體本來的主人,一個癡狂的元靈。

  『呵呵呵,別來無恙?想我嗎?』紅色靈光輕飄飄的坐在半空中,擺了一個嫵媚的姿勢。

  『你怎麼……』路塔心想:你怎麼還能回來,阿以雅娜 [蟲化] 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

  『我怎麼能回來,對吧?』紅色靈光笑盈盈的接話『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只要阿以雅娜希望的,我就幫她得到……』

  『可是,阿以雅娜都已經成灰了,你如何知道她要什麼?』

  紅色靈光在半空中突然站起身,兩行淚掛在蒼白的臉上,半晌,他笑了,笑的颤抖『呵呵呵……她不是要海伊達嗎?她不是要那個男人嗎?就算她要大星系,我都給她!』

  『都給她當陪葬品!!』紅色靈光燃燒起來,在火燎的煙雲裡它的清淚變成兩行血,雙眼深紅不見瞳仁,滿身爬上了黑色的裂紋,火舌從體內翻滾出來想要吞噬所有東西。





本帖最後由 花間酒一壺 於 2020-2-25 00:01 編輯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2-24 13:09
第九章 戰之殤 -(1)


[欺瞞的代價?]




  赤紅的烈焰包圍上來,原來的光之能量體由抵禦的角色突然激發成攻擊的狀態,力量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傾瀉出來,裡面整個波動如風捲殘雲,光之能量體以他為中心化成一隻振翅欲飛的白鳥,像是巨大的刺青,捲曲的雷紋、劍齒狀的羽毛和回顧的神態,路塔心想:『這不是渡鴉族的家徽嗎?』,瞬間燎原大火向四周散開吞噬了白色的鳥羽。

  沒有人回答他,路塔不知道外界變成什麼模樣,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原先以為他可以控制一切,殘破的靈光因為怨恨而像脫韁野馬竟然一時無法駕馭,他眼見著力量失控卻無力制止。

  『不可以!』路塔大叫,他太害怕,害怕就這樣毀了所有東西,他不怕死,反正他都死過一次了,可是其他人呢?

  突然間由他的體內發出了清澈的銀色光芒,把紅色靈光包覆在內。

  事情發生太快,讓路塔和紅色靈光都訝異不已,這團像水銀般滾動的光吸收了紅色靈光所有的能量。

  『那玩意原來在你體內啊……真是……不甘心哪……』紅色靈光幽怨的聲音隨著體積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直到它又變成一粒看似無害的光點,像是睡著般回到路塔的左肩上。

  『路塔!』通過左手腕上的鱗片,阿思克的聲音再次傳了進來。

  現實裡的路塔在光之能量體中睜大了雙眼,傾聽著低沈磁性的呼喚聲把他從迷濛的意識裡拉回,看著慢慢澄明的上空盤旋的白鳥幻影,所有的銀色光華回歸自己的身體,不知不覺間他壓抑住了力量的運行,人一放鬆就像斷了線的木偶直直的仰天倒下。

  他似乎看到了天空、雲霞和高塔,風景不斷變幻著,以前的片段浮現,都是他沒見過的過去,幼年的孤單與執拗、成年後的不安跟不可一世,最後的句點仍是墜落,狂風從下而上吹亂了髮,天空越來越小,眼看就要砸向谷底,卻在覆滅的前一刻落在厚實的溫暖裡,路塔懸蕩的心安靜了,鼻息間反覆聞到淡淡的青草香,混亂離他很遠,彷彿什麼都不重要了,當黑暗來臨時,他疲倦的閉上了雙眼………

  阿思克輕輕的攬過路塔,讓他靠在臂彎裡,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小小的擰著眉,似乎是很累了,但是卻還停留在重重的夢魘裡,蒼白的臉襯著冷冷的皮膚,阿思克忍不住伸手微乎其微的在臉頰上摸索了一下,他招了一身塵土,連腮幫子上都看的到髒髒的痕跡,想必是自己用手比劃上去的,阿思克嘆了口氣,可以想見路塔在林子裡連滾帶爬的樣子。

  路塔的軟甲內靠近腹部的地方隆起像是一座小山,阿思克挑了挑眉,把手放在上方,因為他感覺到一粒龍蜥蛋正微微的趁空在衣服裡翻了一圈,這小子在戰鬥中還帶著這越長越大的累贅?阿思克訝異到他居然吃盡辛苦也沒有把蛋丟掉,而好好保護著放在懷裡。

  當滿天白鳥飛影漸淡,所有的塵霧像冰塊化盡,隨著力量的退去,所有東西都一清二楚。瑪卡亞(瘋馬)用手抹了一下臉,狼狽的站起來,他看著在別人懷裡的路塔,瞬間有股氣從心裡直沖到腦門,他握起了拳頭,原來……果然是……自己擁有的東西被奪走就像連呼吸也會疼痛一般,他造成了這些騷動,把事情推到最棘手的狀況,可是他寧願忽視也不肯放手……

  他朝著阿思克走去,光之能量從體內洩出不能收住,途中有機甲聯隊的隊員上前想要檔住他與阿思克之間,皆不能近身。

  阿思克不為所動,繼續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只是把路塔垂下的頭往自己肩上扶了扶,讓他在昏迷的時候舒服點。

  瑪卡亞(瘋馬)看著阿思克一臉無所謂的模樣,這無聲的挑釁分明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心裡窩火,身上的光之能量體強大的向阿思克捲去。

  『住手!瘋馬!不要做傻事!』

  突然有個人影衝到他面前。

  『貝以薩!!』瑪卡亞(瘋馬)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可是出手而去的力量卻收不回來,眼看就要擊打在對方身上。

  他試著制止能量,反手的瞬間,一個巨人把他整個人舉到半空,快速的往後面相反的方向丟去,用直接粗暴的方式,硬是終結了能量體攻擊式。

  『凱亞,你XXX的要弄死我啊?』瑪卡亞(瘋馬)的骨頭都快散了,他揉著背翻身而起。

  巨人凱亞張開沒舌頭的嘴,呵呵呵的笑起來,一掌打在瑪卡亞(瘋馬)的背後,痛的他齜牙裂嘴。

  『你們怎麼來的?』瑪卡亞(瘋馬)不可思議的看著巨人凱亞的小主人貝以薩。

  『不只我們,還有熊父和其他人……』貝以薩的眼光沒離開過路塔,他憂心的問:『我哥傷到那了?!』

  『沒有。』阿思克淡然的回答:『他的能量消耗太多,暫時失去知覺而已。』

  貝以薩望著阿思克心裡暗想著:『你這樣子抱著我哥有多久?看起來也太自然了吧。』

  『別跟這傢伙囉唆,他跟那個什麼傭兵團是一掛的,把我們當成蟲族的餌,在這個變態森林裡,連命都快玩完了!』瑪卡亞(瘋馬)打斷阿思克的回答,沒好氣的對貝以薩說。

  『你誤會了,瘋馬,其實是阿思克大人獨排眾議讓我們進來的,這是人家的聖地,你以為他喜歡我們這些外邦人進來嗎?』

  『哼~來都來了,那不然呢?你確定其中沒有詐嗎?』

  『你們離開了以後,我們在地國裡受到傭兵團的襲擊,是機甲聯隊幫忙壓制才平息的,後來得知你們在聖域鬼之森裡遭遇蟲族,是我請求阿思克大人讓我們來支援你們。而且我們比傭兵團靠的住喔。』本來黯然神傷的貝以薩講到這才有了笑容。

  地國自凋零以來,阿思克並不相信從大星系角落裡找來的傭兵團對立國會有什麼幫助,地表上的執政者聯盟想以外來的武力去牽制地國,用後殖民者的態度,不斷的迴避真像,把現今在基因變異下的地國居民當成下等公民。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跟我哥吵架了嗎?』貝以薩突然記起來他之前想要問瑪卡亞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瑪卡亞把頭撇開,不想回答。

  『我們在樹牆外,從頭到尾都看到了……』貝以薩瞪著瑪卡亞,說『你欺負我哥喔~~』

  『瑪卡亞,』熊父凱提嚴肅的聲音從瑪卡亞背後傳來『是否要解釋一下,海狼族的聖物到底在那?』

  熊父凱提看到路塔的失控以及奇怪而又強烈的能量在其體內波動,為了拿到地心銆礦,路塔把自己當成容器典當給了地心之鑰。





本帖最後由 花間酒一壺 於 2020-3-2 04:57 編輯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3-14 14:12
第九章 戰之殤 -(2)

[前塵過往]



  本來,夢魘這種東西在腦海裡沉膩久了是不易醒的,就算醒了也無法分辨自己處的是現實而或依然在夢境裡。


  路塔迷糊的睜開雙眼,聽到一陣清亮的女聲在喚著他的名字。


  『路塔,父親已經打算把位置傳給大哥了,你想我們還有機會嗎?幫幫我吧……路塔……』


  眼前的風景跟以前在蘭卡拉星上看到的全然不同,並非在視野局限的地下國度,而是一個可以看到天空的地方。


  這一世,路塔已經很久沒有在地面上活動了,遠處部落長屋似的宮殿與圖騰柱,那些光和影,乾瘦的樹木和呈現棕色的草皮,空氣裡有一股酸醋味,但卻是貨真價實的室外空間,沒有護盾、沒有巨型的中央空調、沒有哄鬧的出風口,能看到橘黃的雲霞間有長相奇異的鳥兒飛過……


  『阿以雅娜,不要憂慮,只要我釋出軍隊的權限幫助妳,海伊達星統領頭人的寶座一定會非你莫屬!』


  『……雖然如此,我們還是缺乏有力的籌碼去震懾那些部落長老……』


  路塔順著對話的聲音看去,發現了在不遠的花園裡站著另一個"路塔"和他懷裡擁著的"阿以雅娜"。


  路塔彷彿在看著自己上演著回憶,許多雜音在他腦海迴盪著,這裡的"阿以雅娜"自信而美麗,處處展現著她的優勢,路塔最後看到她的時刻是在蘭卡拉星地國內的鬼之森,當時她已經死亡多時,灰白的軀體遭到蟲族寄生、同化,這個過程讓肉身發酵,以此為沃土,創造出另一片斷壁殘瓦下所盛開出的罌粟花。


  原來,這裡便是海伊達星,路塔生長的母星,可是又如此陌生的地方,現在的他環視四周卻有點似曾相識,那只有一個色調的景致,橘黃色……是的,所有的景象如同隔著一層橘黃色的濾鏡,望出去一片昏黃,路塔忽然憶起在他還是地球人巫麗的時候,那一天,在UBC人類學博物館的第四展覽廳,透過玻璃圍幕看出去,就是這樣的異色。


  他終於可以解釋那時所看到的一切是出自誰的記憶使然……


  以杜巴婆婆講述的陳年舊事裡,"路塔"是以鞏固種族間情感為原由,被自已父親送給熊族當人質的幼子,等他在回到渡鴉族時,彷彿要彌補缺憾似的,"路塔"愛上了自己的攣生姊姊……路塔看著在他眼前蜜裡調油的倆人,突然有些同情,這樣亂倫的愛戀一開始就走錯路,自以為威力無窮的真理,到了後來逼著姊弟間糾纏著步向絕境。


  忽然間路塔的肩膀被輕拍了一下。


  一回頭,"蟲化前的阿以雅娜"出現在他身邊。


  雖然知道是夢境的效果,但路塔還是嚇了一跳,看著眼前臉色蠟白的女子、傀儡似的用緩慢的動作,抬起手臂指向前方……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空間突變,從海伊達星的地表上急急轉入了地下,這次有"瑪卡亞"伴著"路塔",兩個年輕人闖進海狼族的地盤,在聖殿裡和地心護衛神獸幾經纏鬥,冒著危險偷到了能打開銆礦的鑰匙。


  望著與神獸風風火火開打過招的”路塔”,這邊的路塔張開雙手很無耐的看著,難怪瑪卡亞他們覺得奇怪,現在的自己的戰績太弱,根本就像是欠缺訓練似的。


  就在同時,景色傳動,慢慢定格,夜色沉靜,地面上,華麗的長屋裡,有女子嬌俏的喉音、滑膩婉轉的呻吟,流蕩在低沉的絮語溫存中,繡被睡枕狼藉的大床上,女子躬起身、玉白的手臂攀附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上,看著男人的背影,路塔心裡糾結著,一低頭正好跟滿臉肆意繾綣的女子對上眼。


  『阿以雅娜!!』路塔看著女子的臉愣住了。


  為什麼?


  不該是這樣的。


  他無法理解。


  "路塔"所謂的愛情原來也只不過是掩蓋後的假象。


  掩蓋住另一個不欲人知的……


  身邊"蟲化前的阿以雅娜"僵硬的面容上有悲傷的牽動,她無聲的搖頭,有一滴清淚滑過屍白的臉頰。


  死了到好,一了百了,那活的要怎麼辦呢?


  『妳……怎麼能這樣欺騙"路塔"?』重生在路塔的身體裡,雖不是與生俱來,但也會同悲同喜,沉淪的哀傷跟忿忿不平鬱抑在心裏,他有些失控的拽著"蟲化前的阿以雅娜"說:『利用自己的弟弟,讓他變成眾矢之的,路塔這個蠢蛋為了妳正在拼命啊!……』


  "蟲化前的阿以雅娜"快速的用雙手像玩遊戲般從路塔身後矇上他的眼,當黑幕消失後,路塔睜開眼又回到了蘭卡拉星地表上的黑塔,這應是阿以雅娜將要大婚的前夜,黑塔裡裝飾的喜氣洋洋,所有人都開懷暢飲,歡聲雷動,似乎已經開始慶祝這星際間的聯姻盛事。


  在黑塔的貴賓室裡,"路塔"和"阿以雅娜"劇烈的爭吵著,他緊握著她的手,想要上前親吻她,她掙脫出右手甩了他清脆的一巴掌,霎時兩個人都靜默了,他執起她的右手無意間看到食指根部雀形刺青……


  路塔知道刺青在海伊達星的部落裡是有不同含意的,男女定情後,會把代表對方的獸紋或家徽刺在象徵自律和同心不變的右手食指上。


  那是雀嗎?看起來又很像蜂鳥……


  正專心的思考著,就看到"阿以雅娜"一甩手便奪門而出,只留下搖搖欲墜的"路塔"在房裏。


  『那時……』本來在路塔左肩上沉睡的紅色靈光靜靜的飛昇起來,在他身邊化為原形 『當阿以雅娜告訴我,她有了別人的孩子……那種傷心你知道嗎?』紅色靈光不帶情感的低訴著自己的心聲。


  路塔看著這身體原先的主人,兩個路塔同時在同一個空間中看著過往。


  房裡的"路塔"低著頭聳動著肩膀,不知是在笑亦或是在哭泣著。


  『我的人生就像是一個笑話,』紅色靈光幽幽的邊在原地繞著圈,邊自言自語『付出了所有……卻被當成惡人……只想保有自己的東西……卻連最親的人都背判我……』


  路塔把注意力回到房內,發覺"路塔"一臉邪魅的用嘴硬生生咬斷了雙手手腕內的大動脈,他把手掌颤抖著舉到面前,讓血流洩傾滿全身,四周的白色能量體因無法修護傷口而揣揣不安,火也似的燃燒著。


  這樣子,光是看,都覺的痛。


  『瘋了嗎?你在做什麼?』路塔指著房裡的"路塔"對著紅色靈光劈頭就問。


  紅色靈光彎起了嘴角,笑了。


  像血人般的"路塔"把地心鑰匙用雙手緊握著,然後反手插向自己的心臟裡,身上的三個血窟窿流盡了"路塔"最後的能量,他失神著仰天倒進血的汪洋中。


  胸口的鑰匙發出了金屬的光輝,埋沒了躺在地上的人形,條狀的光華從傷口中照射出來,從外到內把所有血液再吸附回來,彷彿時光倒轉,一切都返回到沒有受傷之前。


  『你把自已的生命和鑰匙融為一體,是要做什麼?』路塔碰觸自己的胸口,只差沒問,難道拿自身當祭品嗎?像打造了一把人鑰,想著這一世居然擁有了這麼龐大的能量,看來不是好事。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3-23 02:53
第九章 戰之殤 -(3)

[夢魘的終場]



路塔一直告訴自己,
這總歸是 "阿以雅娜 "的記憶,
錯亂的回朔,
加上紅色靈光的推波助瀾後就變得無比的顛狂。


借用雙生子能互通思想模式的可能性,
路塔被迫再一次沉淪在跳點的回憶旅程裡,
直到像倒帶似的又落到婚禮的現場,
"阿以雅娜 "被意指不貞的鏡頭下人聲雜踏、混亂不已。


然而路塔卻睜大了眼想要上前分辨那正在惡口黑面、責難 "阿以雅娜 "的男人。


他認識這男人的身形,
寬厚的肩膀跟有些灰藍色花紋參雜在墨黑的髮裡,
就算穿了衣服也沒有任何改變,
而且在他黑色的袍帶上赫然發現用細銀線繡出來的山雀家徽,
跟 "阿以雅娜 "右手食指根部的刺青一模一樣。


就算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路塔也無法直視,
可是他知道有人該為這有去無回的生命付上責任與代價,
飲泣的 "阿以雅娜 "孤傲決絕,
與其被無聲的背棄,她寧可選擇縱身一躍,
大地荒涼的氣流,隨著嫁衣的輕紗與簪花凋零狂亂,
這樣以無愛為名的墜落也帶走了另一個人的靈魂。




  『阿以雅娜!!……』路塔無奈,在夢裡被命運所驅,雖然只是局外人,卻還是不能自控的大叫著,那些血腥的氣息矇上了臉,他掙扎著伸出手想揮開一切。


  手臂在半空中被攔阻下來,有人緊握住他的手,溫暖的能量隨著對方的手心傳過來。


  路塔睜開眼,一臉疑惑的看著貝以薩,他的弟弟,這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鬼之森的人,還有凱亞,和……熊父?!以及一群海伊達軍人用著既擔心又熱切的眼光望著自己。


  『……你們為什麼在這?』


  『就……一言難盡,是阿思克大人破例讓我們來此的。』貝以薩眼神怪異的看著路塔。


  『地國發生何事了?杜巴婆婆他們呢?』路塔擔心的詢問並坐直了身子……卻發現,其實他一直都用非常舒服的姿勢依靠在阿思克懷裡,而且還當著所有人的面……


  真是太尷尬了。


  隱約裡耳邊彷彿還聽得到阿思克之前低喚他的聲音,路塔看了一下四周,之後出現的貝以薩他們實際上是被阻擋在護盾之外,他想起剛才自己能量失控的時候,阿思克是如何艱難的走向自己並試著消弭那強大的白鳥過際,為此無論臉頰或黑色軟甲上都是一道道切痕並泛出藍色的血液,這些苦澀的氣味及顏色浸染在路塔身上,讓他憂心和愧疚,想要上前查看傷勢。


  『……』貝以薩想著這兩個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親近了,他望向瑪卡亞,做了一個詢問的臉色。


  『我沒事……』阿思克雖然詫異,但還是讓路塔小心翼翼的碰觸自己臉上的傷,其實已經很習慣受傷了,不過從來沒有人敢過問,他眼中有著瞬間的溫柔,原先黃綠色的豎瞳張開,變成黑色的瞳仁,這樣沉靜、深深望著人的模樣,看的路塔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喂!!那邊的!』瑪卡亞(瘋馬)在護盾外看的怒火中燒,接著對著阿思克吼到:『XXX的!把護盾打開,一群人躲在裡面幹麻?等死嗎?』


  『嘴巴放乾淨點!』機甲聯隊裡有人不滿了『要不是你們這些海伊達人壞事,阿思克大人何必要昇起護盾,我們與蟲族戰鬥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麼?』


  『你是什麼玩意啊?敢跟我這樣說話……』瑪卡亞(瘋馬)話還未說完,人就揚起光之能量體直衝向對方,機甲聯隊的人以波瑟粒子槍相迎,光之能量體白色波浪發出的靜電,讓波瑟粒子槍開火的瞬間像慢動作似的被壓制住了一秒,於是瑪卡亞(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過去掀翻了對他叫板的人。


  『適可而止,瘋馬!』熊父嚴肅的叫住了瑪卡亞(瘋馬)。


  『你站的起來嗎?』阿思克扶起了路塔,不經意的幫路塔把沾在臉上的髮絲撥到肩後。


  『謝謝……我不要緊。』路塔看到阿思克的眼睛又回復到之前黃綠色的豎瞳,原來溫柔的神情消失了,於是突然害怕起來,以為是自己來不及阻止瑪卡亞的攻擊而激怒了他,於是想快速站起身來,走向自己的族人。


  阿思克板著臉帶上了護目鏡,他沉默著望著海伊達人,其實在心裡耿耿於懷的是路塔夢醒前喚的那一聲『阿以雅娜!』,路塔可以跟著她一起躍下黑塔,這樣的執拗是讓阿思克不安的地方,他不擔心活著的人,但卻沒有把握跟一個亡者去爭搶路塔心裡的位置。


  當確定路塔一切安好之後,阿思克事前昇起的護盾也就消失了。


  『熊父,阿以雅娜遭蟲族同化了,』路塔走近熊父,微低的頭很難過的說:『也許,在墜塔的同一天,蟲族就已經進入了她的體內,很抱歉,我在鬼之森裡沒有辦法把姊姊帶回來……』


  “姊姊”?自從路塔戀上阿以雅娜後,熊父已經很久沒聽過這樣子手足之間的稱呼了,往日的路塔遇到困難一定先把所有的錯誤堆給別人,然後再無止盡的自怨自哀。現在這樣道歉的架勢反而讓熊父很不習慣,如果說 “ 阿以雅娜 ”是被蟲族吃掉了靈魂,那路塔自墜塔獲救以來,他的靈魂可能也不是原先的自己了。


  熊父不由分說把手放上路塔的天靈蓋,在空間裡氣流開始迴旋轉動,形成能量體的風阻,路塔紅髮翻飛,膚白如雪,他抬眼望著熊父,眼眸中閃爍著紅寶石般的光彩,熊父眉宇間有些混亂的神態,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嗅到流溢出來的紫藤花香。


  『你……已經不是我所知道的路塔,』熊父看進路塔的靈魂裡『相信你頸後的刺青早就從Beta的渡鴉變成Omega的蜂鳥,加上體內存在的聖物影響,你會很辛苦的。』


  『還有別的路嗎?』路塔苦笑著『這是我的選擇,再艱難都要走下去,你若信我,就幫助我,不然你們也找不出更好的辦法,不是嗎?』


  在迴風裡,熊父和路塔的對話,以外的人是聽不到的。


  『路塔和我父子一場,以往不談,現在就算他已經死去,我也不會把你放在險境裡的,孩子。』熊父安然的收手,滿臉疲憊的低語到:『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4-6 04:46
第九章 戰之殤 -(4)

[人皮之下的敵人]



  路塔明白自己借體重生的秘密總有一天會被知道,這中間被多少人側目、挖苦與懷疑,他根本無心去煩惱,如果那些要死不活的舊傷和體質上改變沒有繼續惡化下去,他都要偷笑了。如今被熊父說破這種種,居然讓他心裡輕鬆不少,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情況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可是,假如他Omega的體質和那越來越情不自禁的身體被阿思克知道呢?他依舊會有戰士的待遇嗎?阿思克會怎麼看他?路塔搖了搖頭,自嘲的想,關阿思克什麼事?自己何必在意,如果沒有蟲族存在,可能現在他的部落將要面對的強敵將會是蘭卡拉的機甲聯隊。


  他伸出左手,沉默的看著手腕內側的鱗片,微弱的光線裡,小小的鱗片始終閃著鸚鵡螺的色澤,在鬼之森,這龍蜥人的聖地裡,如果有任何危險靠近,鱗片就會發出熱度做為警告,阿思克給他鱗片時曾提過這個……


  等等~~不就是現在嗎?手腕皮膚的熱度讓路塔背後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在瑪卡亞他們眼裡,就看著路塔莫名其妙的揚起能量體,並望著移動過來的樹群戒備著。


  『怎麼回事?』眾人正在疑惑的同時,樹群深處發生了射擊彈道集中所造成的連串爆破,範圍快速變大,樹與樹之間的空隙中敵人採取了直接攻勢。


  空間點感測器並沒有放大這些光點,而且居然可以顯示出武器的批號和相對的任務編碼,因此可確定被機甲聯隊前鋒鎖定的是跟目前使用同樣武器的單位,大量的數據信息匯流進護目鏡上的接收器,物體正移動著,在鏡片投影的螢光幕上確無象徵敵方的目標點,直到有零星的人員從樹林間竄出,外面的防禦梯隊整個矇了。


  『……不對啊,』機甲聯隊的隊員互相遞了個眼神 『這些穿制服的,分明是例屬於地國傭兵營的自己人。』


  當第二次爆破來臨時,機甲聯隊的左翼受到小部份的損傷,他們馬上改變防禦點,連同右翼梯隊快速縮小戰線成為密集陣形,以小圈子的預備火力在全隊快速向前推進時彌補左翼的「火力空白」。


  『搞什麼?這些傭兵營的平常是怎麼訓練的?沒教他們如何瞄準嗎?』


   第三次攻擊開始後,一起聯防的海伊達軍人也能感覺到,傭兵營的攻擊趨於浮躁,多數的散彈攻擊都投進了無人的角落,在感測器上光點沒有陣勢,光是以樹群的觸角也能很輕鬆的干擾和消弭攻擊。


  『熊父,讓我的人由左線包抄吧。』


  『你想幫機甲聯隊?』


  『大家現在在同一條船上,沒有什麼幫不幫的問題。』路塔想起剛進聖地的時候,是如何被傭兵營用波瑟粒子槍掃射將他們驅趕至樹群中當成『蟲餌』的過往。『我們剛進鬼之森的時候,受到傭兵營的 "照料",現在回報他們正是時候。』


  在地國裡,機甲聯隊和傭兵營的矛盾是明晃晃擺在台面上的衝突,現在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這個道理熊父自然明白。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 是海伊達人的古老傳統,但在目前,熊父反而很好奇的觀察著路塔。以前的路塔沒有夥伴的概念,搞不好全軍隊都是他的 "砲灰 ",所以每次出戰只好架空他的權力,這次在鬼之森裡路塔帶著手下全身而退,讓熊父十分訝異。


  『熊父,讓我們跟著路塔大人。』它圖雅(狐狸)和達亞米(鷹場) 異口同聲的要求著。


  『鷹場,你的傷?』


  『身為熊族戰士那點小傷不算什麼,而且我的命是路塔大人救的,這理由足夠讓我成行了吧!』


  看著兩人跑向路塔,其他的年輕人開始在群裡竊竊私語,他們一改之前的懷疑,似乎也想加入隊伍。


  於是除了先前惹事被換下來的瑪卡亞(瘋馬)之外,路塔帶著達亞米(鷹場)、它圖雅(狐狸)以及其他的渡鴉族的戰士順著左邊的林子地悄悄的進入傭兵營開火的範圍內。


   路塔知道樹群是看在傭兵營是自己人的份上,沒有進行攻擊。一向直來直往的樹群只會以基因結構來衡量來者,但總是有地方十分怪異,他猜想這一批傭兵也許在出發前早就埋下了不同的種子,就算不是,以現在的情勢來看,好好懲戒一下也好,反正是對方先開火的。


他把左手放在最近的樹的樹幹上,讓龍蜥鱗片發出碧綠色的光芒籠罩整棵樹,經由這個,和樹的對話很簡單,彷彿早就知曉他的心意似的,從四處移動過來的樹群在互相接觸連絡下,逐漸放慢前進的速度,並且開始串聯。


  路塔一行人隱末在樹牆裡。


另一方面,遠處依舊可以聽到零星的戰鬥爆破之聲,外面的機甲聯隊左翼遞補,收到命令先按兵不動,等待路塔他們的回覆再協同作戰。


  樹群在觀望,人類互相傷害的行徑讓它們困惑,以確保聖地內的安寧為準則,樹群只能把兩方人馬分開來。


  『這些傭兵不是外邦人嗎?他們是如何在聖地裡不被樹群排斥的呢?』路塔有點不自在的問著達亞米(鷹場) 『難到是一人發一片龍蜥人的鱗片嗎?』


  『傭兵營在進入鬼之森之前先注射龍蜥人的特製血清,』達亞米(鷹場)用研究的神情望著路塔『不是每個外邦人都可以得到鱗片,路塔大人難道不知道鱗片的意義嗎?』


  這時路塔想到出發前熊父告訴他的話:『鱗片在龍蜥族是生命的一部份,它代表著延續力量和意念,只有親屬、朋友和愛人之間能夠流通。』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如果再看到阿思克,一定會有可笑的問話從自己口裡跳出來,他不能問,其實保持現狀就很好了,他於情於理都不想要知道答案。


  波瑟粒子槍是兩種能量的合成,雷射光束的基本導向是以熱度為主體,所以當它發射的時候四周的熱能會被光之能量體的負電極所吸收,因此當路塔被轟然發射的槍彈劃到的同時,雖然沒有生命之慮,卻被後座力擊的一個不穩差點跌出自己的能量球,藏在衣服空隙裡的龍蜥蛋發出奇意異的尖叫聲,這個叫聲讓在遠處想繼續攻擊的傭兵散員愣了一秒。







本帖最後由 花間酒一壺 於 2020-5-24 09:55 編輯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5-24 09:58
第十章 殺戮的天堂 -(1)



[蟲之心]





  像是有什麼從肩上緩步的流下來,溫吞的液體,被衣服纖維吸收後自有它自己的重量,把人往下拉扯,像是墜入無盡的黑洞,穿在內裡的黑色軟甲中,可以嗅到遭雷射劃開的傷口被凝膠混合炙燒後所造成的血腥,濃重的紫藤花香,血的穿刺,甜膩而焦灼,開始猶如甦醒般的鈍痛在腦海裡冒出了新芽。龍蜥蛋在衣袋內發出尖銳的警報音頻,圓滾滾的蛋身轉了一圈又一圈,路塔笨拙的想安撫垂在腹部前的龍蜥蛋,卻不經意的摸到滿手血。


   
遠處,

    傭兵停下了動作,

    獨自往海伊達軍人開火的範圍內,

    越靠越近。

    他,視而不見,

    像是醉酒般踮著腳尖行走,

    四肢無力的晃動,

    頭垂著,

    連槍也丟失,

    隨著步伐,

    生命自軍人身上掉落,

    彷彿骨骼都鬆脫了,

    因為體外的壓力,

    讓內臟垂下之時,

    還帶著新鮮的碎肉。



這樣奇異的光景,讓路塔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他沒想到事情變得比想像中順利,傭兵團果然有問題。


眼力最好的 達亞米(鷹場) 簡捷的說到:『又是蟲族。』


   
傭兵年輕的臉上從額頭開了一條黑線直到下巴,

    他裂著嘴,

    剝去了自己的皮膚露出蟲的大顎,

    像開啟了一盒神秘的禮物,

    從頭到尾,

    其中蘊藏許久的野蠻與肅殺,

    迴然而上,

    棄下人殼,

    一隻嶄新的螂蟲,

    脫胎換骨,

    急奔而上。


  螂蟲飄起的螢光蟲粉,讓樹群重新確認目標,這世上以樹的神識看去,一切都是簡單的二分法,非友既敵。


   
蟲的複眼把空間瓜分成繁星似的六角形,

    單色的視覺一層層給物體加上括號,

    卻因味道放大了六角形上平塗的範圍,

    血,是觸發的媒介,

    每一個六角空格裡填充上紫藤花香的酒紅色,

    點,聚成一片,

    如蜂巢的切面,

    在對方人型的四周爬滿無數的結點,

    敲打著蟲的神經。



        獲取美味的生命和佔據能再次進級的肉體,到底那一種最迫切呢?這隻剛進行完 [同化] 的低級螂蟲腹部的空虛戰勝了改變基因的需要,牠現在只想一口吞了眼前的血肉。

       

        達亞米(膺場) 聞到了空氣裡滯留的甜腥味,看著路塔隱隱散發光澤的背影,覺得眼前的人絢麗的變化……和似有若無的香,根本是個引蟲自發器,他想路塔自己應該早有想法,對於傭兵團軍人的怪異攻擊有所懷疑,想要用這種危險又直接方式一探究竟吧。

       

        『嘿,鷹場,你發什麼呆啊?』它圖雅(狐狸) 機警的把 達亞米(膺場) 往旁邊一推,在蟲跳上來之前,先燃起光之能量體送到地面形成白浪用波長困住螂蟲,其他擔任前鋒的海伊達軍人很久沒這樣作戰了,正愁沒靶子,現在有了目標,讓所有人爭相揚起光之能量體,阻擊蟲族。

       

        路塔回頭對達亞米(膺場) 微微一笑,說:『把這隻蟲交給樹群料理吧,我們到前頭去,把蟲族全部引出來。』

       

        海伊達軍人把光之能量體裡的螂蟲拋出來交給了樹群。

       

   
樹群將螂蟲圍在中間,

    用觸角結成樹網,

    蟲在樹群踩踏間奮起抵抗,

    自體內發出的蟲火在樹叢裡發著暈綠的霧光,

    在頂天而生的樹群中孤獨的蟲是不能生存的。

    蟲的胸腔基節急速的自中間開闔著,

    因為激烈的鬥爭而需要更多的氧氣,

    但樹群完全阻斷了空氣的流通,

    牠長嘯著,在這註定失敗的對戰中,

    不會有同伴來,也來不及了,

    牠無從思考,

    用極盡的自爆來完成牠生命的責任,

    由體內噴發出來的強酸類解質來分解敵人的細胞,

    於是在不想妥協的樹群中,

    原先的紫葉全數腐化變黑、

    觸角扭曲的殘骸依舊合抱著化為慘烈的句點。

       


        林子的深處是一片廣大的腹地,在此,傭兵團依舊是擺著不自然的陣勢在攻擊著林子外的機甲聯隊,波瑟粒子槍的雷射光束四處掃蕩,轟然之聲不絕於耳,所幸剛才在遠處的騷動並沒有傳到這裡,於是當海伊達軍人到達時很怪異的居然沒有受到攻擊。

       

        『路塔大人,你們不用再靠近,剩下是我們的工作。』機甲聯隊左翼的通訊兵從後面跑上來對路塔做了個軍禮,隨後報告說:『阿思克大人,希望你們在此幫助我們鞏固後防就可以了。』

       

        路塔看著通訊兵,說:『我們最好一起禦敵,因為……』路塔話還來不及說完就一把將通訊兵拉進自己的光之能量球裡,因為距離以外的傭兵全部轉向這邊開火,

       

        『……因為我們沒時間了。』路塔看著前方繼續說著。

       

        『告訴阿思克大人,抱歉,恕難從命。請他在外好好等著被趕出來的蟲族吧。』

       

        機甲聯隊的左翼和傭兵相互開火,半空中交雜的光束劃天而來把鐘乳石的天頂閃的猶如白晝,傭兵團像是上了發條般沒有停止前進,就算被雷射燒穿了還是繼續往目標移動,機甲聯隊開始近身肉搏戰,龍蜥人藍色的血在空氣裡有著苦澀的味道,他們並沒有改變當初的作戰計劃,也就是說最早得到的命令是:偵防蟲族的動態,如果在聖地裡遭地國傭兵團以不合作態度反抗的話,馬上實行全數殲滅行動。

       

        可當正面衝擊時,傭兵的情況完全不像似人類的物種,倒像是一群沒有痛覺的活死人。

       

        樹群一片平靜,只要不打擾聖地,它們寧願站在中立的位置上,看著龍蜥人自己解決 "內部 "問題。

       

        路塔看在眼裡暗自叫苦,如果就這樣放任下去讓蟲族大量集結最後更加麻煩。樹群的頑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只要讓傭兵體內的蟲瘋狂破繭而出就行了,之後樹群必然會因為外敵當前被逼著幫忙的……

       

        『……路塔大人……別來無恙啊………』

       

        一名傭兵擋住了路塔的去路,他抬起頭來,路塔看到對方臉上那條黑線從下巴一直裂到嘴唇上,這張臉路塔太熟悉了,當初來到鬼之森的時候,就是這張臉的主人命令傭兵團小隊對著他們開槍的。

       

        光之能量球在破開的時候是無聲息的,路塔像收了尾的孔雀般把白色的 "羽毛 "聚集到背後,他身上已經凝血的傷口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依然還是充滿了紫藤花的香氣……
花間酒一壺 發表於 2020-5-24 10:00
第十章 殺戮的天堂 -(2)



[血之郁]





  血的味道腥甜而香遠,隨著Omega 的基因變化,血漿超出了它的系統排列順序,濃郁的紫藤花香是一種毒,它帶著氯化鈉和氫化物在身體的浮面上飄搖和糖化著,沒有抗體,就算傷口上的血塊已凝結,但纖維蛋白上的激素依然讓蟲瘋狂。


  說真的,在聖域鬼之森是一段很有趣的旅程,如果以意識裡巫麗的靈視看出去,眼前的一切像霧裡看花,要是沒有蟲族的威脅,這將是她唯一一次的機會,用人類女性的型態去享受四周的奇幻景色,可以暫時放下混亂的內在聲音和外界複雜的戰爭與人事,完全屬於自己。


  路塔苦笑的搖搖頭,馬上恢復海伊達人的思考模式,他右肩上雖然存著地球人巫麗的意識,但以一個男子的心理與體態,卻越來越屈向Omega 模稜兩可的性別變異,加上左肩承接了紅色靈光的強大力量,這樣的交疊常讓他無法自控。


  『果然是麻煩的傢伙,那時應該先宰了你!』 傭兵小隊長把卡膛的波瑟粒子槍隨手一扔,接著拔出腰間皮袋內的刺刀,便往路塔身上狠狠砍去。


  『我想,你的工作不是只有殺人吧?』路塔沒有閃躲,左手擒住小隊長持刀的手腕, 右手上的光之能量體像數條白蛇順著對方的左手腕、臂膀、肩頸彎延而上,再從口、耳、鼻、眼中鑽入傭兵高大的身軀裡。


  小隊長全身微微一顫,把所有能量體全數消化,他寒面吊睛,抬起頭看著路塔。


  『以現在的情勢來看,說不定我還得求求你高抬貴手哩。』 傭兵小隊長的臉頰暗處隱隱的有螢光蟲紋爬上皮膚。


  『你腦裡被下達的指令,應該不是這麼謙卑的吧?』 路塔閃過小隊長的刀鋒,心想,要是在地球上以巫麗的意識來說,老早就嚇得報警了。然而現在的自己再不濟,也算是個小首領,又要帶兵,又要解決問題,還要被迫在大星系的食物鏈裡走跳,原來的本尊死的魂魄不全,還是個孬種,什麼忙也幫不上……


  他用眼角餘光瞄了一下左肩,那不負責任的紅色靈光,果然又因為感情的挫折而逃的無影無蹤了……


   在混亂的世道裡,傭兵營的設置,是地表執政者聯盟加注在機甲聯隊之上的牽制,也是對於這支地下國度的舊部強大戰鬥力的忌憚。本來屬於安全區域的地底空間,當普世的和平因居民遭到基因突變而分崩離析,逐漸成為地國末日的強大誘因。龐大的帝國猶如被白蟻蛀空的華廈,機甲聯隊的存在彷彿是裡頭唯一的頂樑柱,他們不願放棄被禁錮在舊都的人民,也不願讓此地變成最後的坟場。


   如今, 機甲聯隊想取得利益平衡的政治目的在鬼之森裡已然消失,這不是倖存者的痛苦或是心理因素,而是文明被迫連根鏟起的時候,這些早就整個遺忘的[忠於內心和國家]的品質將被喚醒,就算地國將難逃可能會化為廢虛的未來,也不能撼動或擊垮機甲聯隊的精神架構。


  這也是傭兵營最厭惡的。


   將一個帝國送上滅亡的道途,分化它的民族是至要的工作,蘭卡拉星的龍蜥人經由遷移而造成兩個不能相容的文明,其無形的裂痕還需要讓它更加擴大。地表上的階級社會過於的繁容昌盛,在逸樂的環境裡人民早已忘了危機是何物,現在返過頭害怕起還留在地下舊都裡茍延殘喘的棄兒,經過數百年的以訛傳訛,就連傭兵營裡的下級士兵都根深柢固的相信,地國內的龍蜥人因進化失敗而無法靠近地表上神聖的紅月亮,一堆殘障似的生物體長久以來像垃圾般被杜絕在見不得光的所在,如大星系裡的飄浮物,也是地表執政者心裡的 "瘤 "。


  可惜在天堂裡晃蕩享樂的天之驕子們早就不打仗了,像軍隊這樣不入流又危險的角色只能依賴外邦人來接手,為了卡住機甲聯隊,於是用優渥的條件招來了在大星系裡惡名遠播的職業傭兵。


  傭兵營勘稱是地表執政官的狗,在地國裡想要咬誰就咬誰,如果沒有那些多事的機甲聯隊來抗衡,他們會咬的更歡樂。如今眼前還增加了一大堆礙手礙腳的海伊達星人,雖被軟禁在地國內,但一舉一動始終受到機甲聯隊暗中維護,兩邊似乎交情不錯,再加上他們一半的空航艦被機甲聯隊扣留在機甲保養區內,這樣子的武裝組合,給傭兵營製造了強烈的威脅。


  路塔站在敵人面前,周身沒有任何能量體的保護,只有他紅色綢亮水滑的長髮上散發出的層層光暈。


  『你在等死嗎?蠢蛋!』腦海裡的聲音突出現,跟衝上前的傭兵小隊長所發出的咆哮聲重疊在一起。


  『我還以為你已經放棄這個世界了呢!』路塔忍不住破口而出,對著空氣問到。


  『小心!注意前面!』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一回神,路塔立馬被傭兵小隊長快速揮過來的拳鋒從右邊擦過,打下了右耳的耳釘,他瞇起眼,蹲低重心長驅直入用右勾拳由下而上給了對方腹部突擊,傭兵悶聲哼了半響,路塔抓住機會正想上去給低著頭的軍人一膝蓋。


  左肩上的紅色靈光又回歸了,並且對路塔尖叫著:『可惡,你為何收起能量體防護?』


  軍人黑色的臉上笑出了白牙,他伸出大手抓住了路塔的小腿,往前一扯,路塔猛的跌坐在地,覺得脊椎骨震的都要裂了,傭兵小隊長野蠻的踹倒路塔,並順勢用厚底軍靴踏在他肩膀上。


  軍靴的鋼頭鑽研在左肩窩處,靴底的波浪紋凹槽隔著軟甲刮刺在皮膚上,那一腳的力道,讓原先被淤血糊乾的槍傷再次裂開,血順著身體的丘壑流下,路塔咬著唇忍著不吭聲,只是睜大了紅寶石似的眼眸盯著對方,沒有光之能量體的隔離,任何傷害都將皮開肉綻,血的馨香像煙霧似的泊泊流出,是這個星球沒有的色澤與腥甜。


  『你在玩什麼花樣?』紅色靈光繼續尖叫著,突然,它感覺到了一陣醇香從旁邊蒸騰起來,也許它也不是嗅到的,可是隨著靈視看去,真的能夠在緩慢流動的紅色液漿上看到極淡的氣息升起。


  那絲線似的煙霧飄起,在空氣裡交縱著,相互纏繞編織,像細網般罩在傭兵小隊長四周,從五官、從毛細孔、從任何縫隙,鑽進生命的外殼裡,並敲打著內在的骨幹和其中扭動的蛹螨。


  軍人抬起頭望著上方,全身呈現一直線的張力、像弓弦般緊繃到颤抖著,身體裡面有東西因為被血的馥郁所誘惑,拚命想要竄出來,他用手摀著臉痛苦的呻吟,突然間發出像是從底層翻出來般極度絕望的吼叫聲,經由從額頭裂到下巴的大嘴,一隻兩個人高的進階螂蟲撐破了人形皮囊衝出來,宛如在黑色軍用盔甲的花苞內開出了墨綠系螢光蟲紋的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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