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躍馬北望 作者:格靈非斯 (連載中)

mk2257 2009-3-15 14:19: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 10503
mk2257 發表於 2009-3-15 14:50
第十一章 會戰(上)
  蒙古數萬騎兵排成三個方陣,戰馬的嘶鳴響徹曠野。刀槍寒光閃閃,連綿起伏的旌旗,彼此呼應的號角,所有的一切讓踏兔的親兵騎士們熱血沸騰,多少年了,蒼狼的子孫們只能被明國人欺壓,再不復當年縱橫天下,滅國數千的彪悍。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孫、黃金家族新一代的天驕,萬王之王林丹汗踏兔匯聚了大漠上所有的勇士,發出驚天震地的咆哮,所有的對手都將匍匐在大汗腳下求饒。茫茫蒼穹,在長生天的注視下,蒙古武士一次又一次舉起鋒利的馬刀。

  蒙古騎兵的三個方針曾「品」字陣形,踏步本部精銳和受他直接控制的札魯特、巴岳特、烏齊葉特、弘吉剌特等部精選出來的武士為左右兩翼,科爾沁、炒花等部突出排列,為大軍前鋒。整個陣形前重後輕,後方的武士武器配置最好,兵強馬壯,前鋒人弱馬瘦,武士手中的武器也是亂七八糟,有一半是臨時徵集的牧民,只有一張獵弓,幾袋骨箭而已。

  驅趕流民和潰兵攻擊敵人,是蒙古人慣用的伎倆,擁擠的流民潰兵在身後戰刀的逼迫下瘋狂衝擊敵人陣營,一來可以減少蒙古人自身傷亡,二可以打擊對方的士氣造成混亂,每每都能收到奇效。科爾沁、炒花等等部和女真人通婚,胡同有無,腳踏努爾哈赤、踏兔兩隻大船。這些和自己貌合神離的部落踏兔早就想剷除了,只是苦於沒有機會。現在天賜良機,自負英明神勇的踏兔當然不會錯過機會。

  大鏖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一臉肅然的踏兔內心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平靜,擁有了大漠南部的他只要擊敗女真人,剿殺內部的異己者,漠南蒙古的疆域就能直達白山黑水,延伸到大海之濱。重複成吉思汗的榮光指日可待。

  大金砸鍋賣鐵裝備起來的千餘重裝騎兵在平陽橋丟了一半,已經形成不了有效的衝擊。腦海中盤算著排兵佈陣的方法,努爾哈赤發現自己的選擇餘地很小。

  號角聲傳遞著努爾哈赤的最新命令,金國貝勒大將們詫異地發現大汗居然派遣了所有的兵力。莽古爾泰,洪太吉,代善等人都接到了出兵的軍令。

  金國攻打廣寧之前,努爾哈赤致信踏兔希望兩家聯手夾擊廣寧,承偌事成之後兩家平分廣寧的錢糧,就是不出兵夾擊最起碼的保持中立那就是金國的勝利,大明的失敗。

  戰前拒絕金國的建議,大明與金國死鬥時蒙古作壁上觀,明軍一敗他就迫不及待地掠奪勝利的果實,被激怒的努爾哈赤並沒有失去理智,對於草原上的蒙古人大金沒有誰比他更瞭解,打順風仗天下無敵,落入下風很容易崩潰,要是開始不打掉他們的信心蒙古人就會打瘋,全軍壓上一舉擊潰是努爾哈赤最好的選擇。

  雙方都是疾馳而來,馬力、人力並不充沛,雙方不約而同暫緩了攻擊,利用排兵佈陣的間隙蓄養馬力。

  廣寧城下燃起上千火堆,照耀著狂野,大金新鮮出爐的廣寧游擊將軍孫得功為表示忠心,自告奮勇為大軍前鋒。

  比起墮落的蒙古人,努爾哈赤更看不起懦弱的明國人,平洋橋之戰孫得功有大功不假,但不代表努爾哈赤相信他,十分乾脆拒絕了孫得功的請求。

  「你部剛剛和明軍激戰過,傷亡定是不小,還是回城休整吧。城裡的情況你比較熟悉,這樣,你自帶本部回城滅火,武庫、糧庫多派人手,把裡面的東西搶出來,能搶多少是多少。」這種人不能放在身邊,但是也不能浪費,努爾哈赤想了想,給孫得功找了個好差事。

  孫得功對新主子的安排很滿意,遼東三方博弈,實力最大的明軍反而最弱,除了守城稍微比其他兩方好一些外,野外野戰不要說女真人,恐怕蒙古人都打不過。如果真的參戰的話孫得功估計自己那點本錢會賠個乾乾淨淨,回城救火避免了風險又能獲得天命汗的好感,何樂而不為呢?

  「大汗真乃仁慈之主,奴才代城中父老叩謝大汗天恩,奴才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辦好大汗交代的差事。」孫得功在從軍多年,能得到王化貞的另眼相待並不是偶然的,十分慣於調整自己的角色的他在新主子跟前邊叩首邊保證。

  「好了,安心辦事去吧。」軍情緊急,努爾哈赤沒有多少時間浪費口舌,揮手示意孫得功離開。

  說話期間,努爾哈赤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調整陣形的大軍,陣勢一成,努爾哈赤大手猛地向下一揮,做了一個切的動作。

  親兵個個是跟隨努爾哈赤多年的老兵,見狀舉起胸前的牛角,「嗚嗚」吹將起來。伴隨牛角號中軍大旗來回揮舞,向統兵貝勒大將傳遞衝鋒的軍令。

  代善、洪太吉及莽古爾泰三人為中心,排成三個雁行陣,三陣相聚百步,莽古爾泰中陣破敵,代善和洪太吉兩翼包抄,三人身後彙集了大金所有的精兵強將,成功與否,在此一擊。

  中軍大旗一動,陣型最前端的莽古爾泰猛地一踢戰馬,躍馬而出,雙腿夾緊戰馬長身而起,手中的狼牙棒擎天高舉,高呼道:「勇士們,死戰」隨後一聲大喝「殺」,胯下的戰馬與主人心意相通,也感受到了大戰前的肅殺,嘶鳴一聲閃電般奔出。「殺」莽古爾泰身後萬餘騎兵異口同聲吶喊道,蕭殺之聲數里之外可聞,夜晚棲息的野禽紛紛展翅高飛。

  身處兩翼的洪太吉和代善都是努爾哈赤的臂膀,參與了統一女真和伐明的各場大戰,盡十萬騎兵會戰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大金能否在遼河以西站穩腳跟全在此戰了。

  中軍一動,左右兩翼萬餘騎兵聞聲而起,萬馬奔騰,風雲變色,火光映襯下的廣寧彷彿也在顫抖。

  蒙古大軍早就立好陣形,第一次參加如此大的騎兵會戰的武士們心底不停向長生天祈禱,可等了半天就不見中軍傳來衝鋒的號令。

  夜晚會戰十分不利,踏兔排好陣形只是想以兵威壓迫努爾哈赤撤軍,或者等明日再戰。草原上弱肉強食,踏兔的大軍往往只要一出現其他部落都會退避三舍或者乾脆聞風而降,可他萬萬想不到努爾哈赤根本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掄起拳頭就上來了。

  軍令遲遲不下,臨時拼湊的前鋒有些失措,陣前的武士終於等到了衝鋒的命令。部落中的老兵聞訊揮舞武器緊跟各自的百夫長殺了出去,新兵愣了半天才反映過來,猛力抽打戰馬企圖保持陣形的完整。戰馬全速而出,瞬間可達十步之外,蒙古前鋒還未交戰大陣已經有些散亂。
mk2257 發表於 2009-3-15 14:51
第十二章 會戰(下)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雙方越來越近,近的戰馬噴出的熱氣對方都能感覺的到。莽古爾泰猛踢戰馬,全力加速,身後的正藍旗親兵隨旗主多次衝陣,對何時加速能保持戰馬的最佳衝擊效果早就爛熟於胸,策馬緊緊跟隨著主將。雁行陣向後人馬越多,如同一個鐵錐刺穿對方,錐頭保持隊伍陣形容易,鐵錐中後段想要保持原先的狀態頗為不易,但是女真人能做到,努爾哈赤起兵以來,沒有那一年不打仗的,旗丁人人上過戰場,沒有一個新兵,自然能夠辦到,高速奔馳的鐵錐和鬆垮的蒙古前鋒截然不同,高下立判。

  蒙古武士們幾乎和女真人同時加速,疏於戰陣的牧民有得剛起步就加速,有的二百步時候加速,有的幾十步加速,那叫一個人仰馬翻,混亂不堪,銳利的攻擊陣型成了鬆鬆垮垮的四不像。

  眨眼之間,兩軍相互撞到了一起,「殺」莽古爾泰大喝一聲,手中的狼牙棒閃電揮出,炒花部打頭的千戶長躲閃不及,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少了半邊腦袋,黑色的狼牙棒的尖刺上沾滿紅白之物。戰馬交錯而過,閃過身邊另一名蒙古武士的彎刀,狼牙棒一捅刺進對方腰部,刺破棉衣去勢不減,卡在了兩個肋骨之間,借助馬力也沒能拔出來,百戶長身後的騎兵見有空檔,平端長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莽古爾泰面部刺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莽古爾泰撒手丟掉狼牙棒雙腿夾緊戰馬不躲不閃,瞅準機會右手順勢一拉,進攻的騎兵連人帶槍從馬鞍上栽下來,一隻腳還卡在馬蹬裡,倒栽蔥的騎兵被高速的戰馬拖出去數丈終於完全脫離了戰馬,奔馳而過戰馬結束了他的痛苦,戰馬過後只留下一灘肉泥。

  解決了眼前的威脅,莽古爾泰拔出腰刀快速尋找下一個目標,一個滿臉大鬍子的牧民進入了他的視野,牧民見莽古爾泰如此英勇早就膽寒,驅趕坐騎試圖改變路線避開這個凶狠的女真人,到處是長槍短刀那裡都不安全,牧民的努力也是白費,戰馬帶著慣性直奔莽古爾泰而來。牧民的恐懼莽古爾泰看的真真切切,他喜歡這種感覺,對方的膽寒更添了勇力。順著戰馬戰刀一個順水推舟,銹跡斑斑的戰刀連同主人的手臂飛向半空,血濺十步。僥倖逃脫性命的牧民沒有繼續他的性命,莽古爾泰的親兵幫主將解決了差池。

  以莽古爾泰為核心,裝備精良的女真騎兵盡情屠戮蒙古人,幾個膽大的蒙古武士被女真人的囂張激怒,相互吆喝殺了過來。零散的騎兵在交替掩護的女真人面前沒有任何機會,不是被劈成兩半就是捅下戰馬。

  迎頭趕上的其他蒙古人再也沒有膽子上前挑戰,早早策應戰馬避開大金的錐頭,殺的渾身失血的莽古爾泰極度憤怒,親兵把前來調整的蒙古人都解決了,「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口中暴怒的莽古爾泰嫌棄親兵礙事,試圖讓親兵遠離自己。主將戰死親兵陣斬,別說天命汗之子,正藍旗旗主了,早已習慣主將風格的親兵依然不離不棄,提前替主將解決前進路上的麻煩。

  蒙古人的前鋒從中間被紮成兩瓣,混亂不堪的隊形千瘡百孔,漏洞百出。洪太吉和代善左右呼應,和中間的莽古爾泰如同三根長矛把蒙古人攪的天翻地覆。切割成三段的蒙古人被殲滅只是時間的問題。

  後方的踏兔看不真切,但是指揮前鋒錫爾知道前鋒撐不住多久時間了,求援大旗豎起很長時間了,可是後方的三萬精銳騎兵居然紋絲不動,沒有絲毫增援的舉動。

  「哲依圖,你來指揮,我要親自想大汗求救」哲依圖是烏嚕特部的首領,兩人既是好友,也是錫爾的兒女親家。

  「大哥,撤吧,女真人發瘋了,努爾哈赤出動了所有的精銳,我剛才看到了代善和洪太吉,還有莽古爾泰,這三人都是女真最勇猛的戰將,努爾哈赤這是拼老命呀。現在炒花部,科爾沁幾千人是完蛋了,再不走我們也得完蛋。」踏兔有什麼打算,底層武士可能不知道,但是身為一部首領的哲依圖不可能不知道。

  「閉嘴,你當我不知道嗎?你以為這仗為大汗打的嗎?是為我們蒙古人打的,草原上越來越冷,去年凍死多少人畜你不知道嗎?現在明國人撤走了,只要擊敗女真人,廣寧就是我們蒙古人的,這裡的糧食足夠我們安穩救濟部眾,不打,不打我們活的下去嗎?」

  踏兔對錫爾的到來有些意外,嚴厲喝道:「錫爾你在前面指揮,到這裡來幹嗎?」

  「大汗,兒郎們頂不住了,努爾哈赤髮瘋了,幾萬人全部撲過來了,再不發兵前鋒全完了、、、、」錫爾抱住踏兔的大腿哭訴道。

  「好,你先回去頂上一陣,援軍馬上就到。」踏兔的回答讓錫爾吃了定心丸,燃起希望的他在親衛的護衛下回到了前隊。

  莽古爾泰一邊揮刀一邊大聲喊道「組隊,分割,圍殺」,親兵舉起胸前的號角吹起來,領隊的牛錄額真指揮麾下的騎兵形成一個個圓陣把衝鋒的蒙古騎兵分割成數塊。

  洪太吉、代善並沒有停留,越過戰場直奔蒙古中軍而來。

  游騎不斷將前線的軍情傳遞回來,踏兔的臉色越來越差,額頭上不斷滲出冷汗,心中不停地盤算著得失,踏兔本部一萬精銳是他操練了幾年的結果,大半裝備了從大明購買的盔甲,投入戰場定能挽回頹勢,但失敗的後果也不是他能承受的,一旦手中沒有這個本錢,漠南蒙古各部是不會在意他是成吉思汗的後人這個身份的,會向狼群一樣把他撕成碎片,連渣都不會剩下。

  大金騎兵的兩翼包抄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踏兔只想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把對錫爾的承諾拋之腦後,率本部精騎退出了戰場。踏兔中軍大旗一退,札魯特、巴岳特、烏齊葉特、弘吉剌特聯軍立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真是的恥辱,蒙古有這樣的大汗永遠不可能興起了。」錫爾已經把最後的預備隊投入了戰場,踏兔黑色的大鏊退出戰場打碎了他最後的希望。

  「大哥,乘著天黑走吧,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哲依圖已經顧不得部落武士了。

  「就這麼點人,回去能怎麼樣,還不是被踏兔吞併,他不仁我不義,打白旗,投降。」錫爾對蒙古徹底失去了希望,既然做不了英雄就當奴才吧。

  「放他們走,這樣的懦夫就是有百萬大軍也成不了大事。」努爾哈赤絲毫不擔心踏兔捲土從來,何況戰馬的體力也不允許再追擊了。

  「傳令大軍,降金者不殺。」

  「得令」

  莽古爾泰很不願意停止對蒙古人的圍殲,蒙古人群龍無首,士氣低落,金兵只要花上個把時辰的時間就能把陣中的蒙古人宰殺殆盡。

  「傳令,降金者不殺」不情願歸不情願,但是讓他違背努爾哈赤的命令那是打死都不敢的。

  本以為必死無疑的蒙古牧民一聽投降可以免死沒有絲毫遲疑,紛紛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倒求饒。

  半個時辰不到,萬餘蒙古騎兵煙灰湮滅,數萬蒙古大軍不戰而退。錫爾台吉、哲依圖台吉共五千餘人降金,開創了蒙古部落成建制降金的先例。

  大明天啟二年,大明、蒙古、大金三方圍繞廣寧的博弈落下了帷幕,女真人取得了徹底的勝利。
mk2257 發表於 2009-3-15 14:52
第十二章 會戰(下)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雙方越來越近,近的戰馬噴出的熱氣對方都能感覺的到。莽古爾泰猛踢戰馬,全力加速,身後的正藍旗親兵隨旗主多次衝陣,對何時加速能保持戰馬的最佳衝擊效果早就爛熟於胸,策馬緊緊跟隨著主將。雁行陣向後人馬越多,如同一個鐵錐刺穿對方,錐頭保持隊伍陣形容易,鐵錐中後段想要保持原先的狀態頗為不易,但是女真人能做到,努爾哈赤起兵以來,沒有那一年不打仗的,旗丁人人上過戰場,沒有一個新兵,自然能夠辦到,高速奔馳的鐵錐和鬆垮的蒙古前鋒截然不同,高下立判。

  蒙古武士們幾乎和女真人同時加速,疏於戰陣的牧民有得剛起步就加速,有的二百步時候加速,有的幾十步加速,那叫一個人仰馬翻,混亂不堪,銳利的攻擊陣型成了鬆鬆垮垮的四不像。

  眨眼之間,兩軍相互撞到了一起,「殺」莽古爾泰大喝一聲,手中的狼牙棒閃電揮出,炒花部打頭的千戶長躲閃不及,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少了半邊腦袋,黑色的狼牙棒的尖刺上沾滿紅白之物。戰馬交錯而過,閃過身邊另一名蒙古武士的彎刀,狼牙棒一捅刺進對方腰部,刺破棉衣去勢不減,卡在了兩個肋骨之間,借助馬力也沒能拔出來,百戶長身後的騎兵見有空檔,平端長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莽古爾泰面部刺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莽古爾泰撒手丟掉狼牙棒雙腿夾緊戰馬不躲不閃,瞅準機會右手順勢一拉,進攻的騎兵連人帶槍從馬鞍上栽下來,一隻腳還卡在馬蹬裡,倒栽蔥的騎兵被高速的戰馬拖出去數丈終於完全脫離了戰馬,奔馳而過戰馬結束了他的痛苦,戰馬過後只留下一灘肉泥。

  解決了眼前的威脅,莽古爾泰拔出腰刀快速尋找下一個目標,一個滿臉大鬍子的牧民進入了他的視野,牧民見莽古爾泰如此英勇早就膽寒,驅趕坐騎試圖改變路線避開這個凶狠的女真人,到處是長槍短刀那裡都不安全,牧民的努力也是白費,戰馬帶著慣性直奔莽古爾泰而來。牧民的恐懼莽古爾泰看的真真切切,他喜歡這種感覺,對方的膽寒更添了勇力。順著戰馬戰刀一個順水推舟,銹跡斑斑的戰刀連同主人的手臂飛向半空,血濺十步。僥倖逃脫性命的牧民沒有繼續他的性命,莽古爾泰的親兵幫主將解決了差池。

  以莽古爾泰為核心,裝備精良的女真騎兵盡情屠戮蒙古人,幾個膽大的蒙古武士被女真人的囂張激怒,相互吆喝殺了過來。零散的騎兵在交替掩護的女真人面前沒有任何機會,不是被劈成兩半就是捅下戰馬。

  迎頭趕上的其他蒙古人再也沒有膽子上前挑戰,早早策應戰馬避開大金的錐頭,殺的渾身失血的莽古爾泰極度憤怒,親兵把前來調整的蒙古人都解決了,「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口中暴怒的莽古爾泰嫌棄親兵礙事,試圖讓親兵遠離自己。主將戰死親兵陣斬,別說天命汗之子,正藍旗旗主了,早已習慣主將風格的親兵依然不離不棄,提前替主將解決前進路上的麻煩。

  蒙古人的前鋒從中間被紮成兩瓣,混亂不堪的隊形千瘡百孔,漏洞百出。洪太吉和代善左右呼應,和中間的莽古爾泰如同三根長矛把蒙古人攪的天翻地覆。切割成三段的蒙古人被殲滅只是時間的問題。

  後方的踏兔看不真切,但是指揮前鋒錫爾知道前鋒撐不住多久時間了,求援大旗豎起很長時間了,可是後方的三萬精銳騎兵居然紋絲不動,沒有絲毫增援的舉動。

  「哲依圖,你來指揮,我要親自想大汗求救」哲依圖是烏嚕特部的首領,兩人既是好友,也是錫爾的兒女親家。

  「大哥,撤吧,女真人發瘋了,努爾哈赤出動了所有的精銳,我剛才看到了代善和洪太吉,還有莽古爾泰,這三人都是女真最勇猛的戰將,努爾哈赤這是拼老命呀。現在炒花部,科爾沁幾千人是完蛋了,再不走我們也得完蛋。」踏兔有什麼打算,底層武士可能不知道,但是身為一部首領的哲依圖不可能不知道。

  「閉嘴,你當我不知道嗎?你以為這仗為大汗打的嗎?是為我們蒙古人打的,草原上越來越冷,去年凍死多少人畜你不知道嗎?現在明國人撤走了,只要擊敗女真人,廣寧就是我們蒙古人的,這裡的糧食足夠我們安穩救濟部眾,不打,不打我們活的下去嗎?」

  踏兔對錫爾的到來有些意外,嚴厲喝道:「錫爾你在前面指揮,到這裡來幹嗎?」

  「大汗,兒郎們頂不住了,努爾哈赤髮瘋了,幾萬人全部撲過來了,再不發兵前鋒全完了、、、、」錫爾抱住踏兔的大腿哭訴道。

  「好,你先回去頂上一陣,援軍馬上就到。」踏兔的回答讓錫爾吃了定心丸,燃起希望的他在親衛的護衛下回到了前隊。

  莽古爾泰一邊揮刀一邊大聲喊道「組隊,分割,圍殺」,親兵舉起胸前的號角吹起來,領隊的牛錄額真指揮麾下的騎兵形成一個個圓陣把衝鋒的蒙古騎兵分割成數塊。

  洪太吉、代善並沒有停留,越過戰場直奔蒙古中軍而來。

  游騎不斷將前線的軍情傳遞回來,踏兔的臉色越來越差,額頭上不斷滲出冷汗,心中不停地盤算著得失,踏兔本部一萬精銳是他操練了幾年的結果,大半裝備了從大明購買的盔甲,投入戰場定能挽回頹勢,但失敗的後果也不是他能承受的,一旦手中沒有這個本錢,漠南蒙古各部是不會在意他是成吉思汗的後人這個身份的,會向狼群一樣把他撕成碎片,連渣都不會剩下。

  大金騎兵的兩翼包抄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踏兔只想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把對錫爾的承諾拋之腦後,率本部精騎退出了戰場。踏兔中軍大旗一退,札魯特、巴岳特、烏齊葉特、弘吉剌特聯軍立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真是的恥辱,蒙古有這樣的大汗永遠不可能興起了。」錫爾已經把最後的預備隊投入了戰場,踏兔黑色的大鏊退出戰場打碎了他最後的希望。

  「大哥,乘著天黑走吧,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哲依圖已經顧不得部落武士了。

  「就這麼點人,回去能怎麼樣,還不是被踏兔吞併,他不仁我不義,打白旗,投降。」錫爾對蒙古徹底失去了希望,既然做不了英雄就當奴才吧。

  「放他們走,這樣的懦夫就是有百萬大軍也成不了大事。」努爾哈赤絲毫不擔心踏兔捲土從來,何況戰馬的體力也不允許再追擊了。

  「傳令大軍,降金者不殺。」

  「得令」

  莽古爾泰很不願意停止對蒙古人的圍殲,蒙古人群龍無首,士氣低落,金兵只要花上個把時辰的時間就能把陣中的蒙古人宰殺殆盡。

  「傳令,降金者不殺」不情願歸不情願,但是讓他違背努爾哈赤的命令那是打死都不敢的。

  本以為必死無疑的蒙古牧民一聽投降可以免死沒有絲毫遲疑,紛紛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倒求饒。

  半個時辰不到,萬餘蒙古騎兵煙灰湮滅,數萬蒙古大軍不戰而退。錫爾台吉、哲依圖台吉共五千餘人降金,開創了蒙古部落成建制降金的先例。

  大明天啟二年,大明、蒙古、大金三方圍繞廣寧的博弈落下了帷幕,女真人取得了徹底的勝利。
mk2257 發表於 2009-3-15 14:53
第十三章 教授
  星期五回南京公司開年會,明天一大早的火車,估計不能按時更新了,這章算是星期五的更新吧,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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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汗天命所歸,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第二日,廣寧城被女真游騎搜索了數遍,確定沒有威脅後,努爾哈赤踏著黃布進了廣寧城,孫得功大聲歌頌表示著自己的心意。

  城中的百姓並沒有見過努爾哈赤,但是他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個名字伴隨著殺戮、痛苦和掠奪。天啟元年努爾哈赤攻佔瀋陽,當年四月遷都瀋陽。大明立國二百餘年,從太祖開始不斷遷徙關內漢人開發遼東,直到天啟年間漢人在遼東佔據各族總人口一半以上,佔據了絕對的主力。

  努爾哈赤遷都以後,女真人紛紛遷徙到遼河流域。遼河流域土地肥沃,經過漢人百年耕種開發,碰一把土都能擠出油來,雖說近幾年女真叛亂,戰亂頻繁,人口逃亡不少,但仍可以稱的上富饒之地。

  大金的核心國策就一個「搶」字,大片的肥沃土地被努爾哈赤封賞給子侄和各旗戰將,土地上的漢人直接成了女真的奴隸。

  女真人的文化傳統,生活方式和風俗習慣和漢人截然不通,就是和遼河附近的蒙古部落也有很大的差別。

  不通怎麼辦,改,通通向女真人靠攏。遼河流域的漢人被迫剃髮易服,交出金銀存糧在屠刀下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

  大明統治遼東兩百餘年,雖說有些貪官污吏橫行不法,但是也沒有女真來的離譜。活不下去的漢人要麼逃離,要麼和女真人玩命。

  短短半年,遼河流域人口銳減,田地荒蕪,百里無人煙,處處是骸骨。不過努爾哈赤不怕,奴才跑了再抓就是了,大明有的是人。

  逃離遼河流域的漢人不是去朝鮮投奔毛文龍,就是來了廣寧避難,通過難民的口口相傳女真人的殘暴人人皆知。只是讓百姓離開故土實在有些困難,廣寧城中依然有上萬百姓不肯離開。

  近十萬騎兵會戰,驚天動地,廣寧百姓怎能不知,見女真人如此神勇,百姓心中更加惶恐,生怕努爾哈赤心情不好拿自己開刀。所以孫得功的讚歌一落音,萬餘百姓爭先恐後跪倒高呼:「天命汗天命所歸,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征服的感覺最好不過,無論是野馬還是女人,或者是一方百姓。擊敗了大明和蒙古,征服了廣寧,懦弱的漢人匍匐在自己,努爾哈赤彷彿和阿巴亥大戰幾十回合一般,神清氣爽,想起阿巴亥努爾哈赤心裡有了注意。

  街道兩旁跪倒在地的漢人五體投地,腦袋貼近地面,靜等女真人通過大街。大金的貝勒大臣們看到漢人連綿不絕,紛紛盤算著自己能分多少奴隸。

  孫得功跟著後面小步走著,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唯恐驚擾了前方的主子。

  趙行老師,廣寧太學教授王互鳴也在迎接的隊列中。

  那日兵變,劉伯強的岳父早早就通知了女兒女婿,讓他們住進廣寧駐軍大營。劉伯強父母雙亡,廣寧也沒有什麼親戚,只有恩師和師弟二人值得自己牽掛。得知消息後劉伯強不顧妻子的阻攔連夜去報信。恩師老弱孤寡,放心不下的劉伯強把王互鳴接到家中一起去了大營。

  憑借妻子的關係眾人很順利進了大營,擔驚受怕二夜一天後,大家被通知到大街上迎接大金天命汗。

  王互鳴本不願意離開太學,無奈學生一片赤子之心,執拗不過這才隨著他進了大營,讓他跪倒迎接奴酋那是萬萬不能的,劉伯強苦苦哀求也無濟於事。

  站直腰板的王互鳴鶴立雞群,很是顯眼。

  廣寧城中的大火已熄滅,不見往日的車水馬龍,武庫、糧倉,民宅,處處斷壁殘垣。

  作為大明的前龍虎將軍,努爾哈赤不止一次來過遼東重鎮廣寧。追隨乾爹李成粱從這裡數次出擊漠南,征討蒙古各部。數十年的卑躬屈膝終於讓原來的配角成了主角,破碎的廣寧讓變成主角的征服者滿心的不快,胸口彷彿被石塊堵住了一般。

  張目四下看望,努爾哈赤試圖找到當年熟悉的建築,只是熟悉的建築沒有見到,到時看見了昂首挺胸的王互鳴。

  王互鳴也看到了努爾哈赤,目光不僅沒有迴避,頭顱反而昂的更高,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鄙視。

  這種眼神努爾哈赤再熟悉不過,當年他落魄之時,在李府為奴時這種目光見的多了,被挑起心事的努爾哈赤十分生氣。

  「老匹夫,還不跪下,找死是吧。」不等努爾哈赤髮怒,孫得功一個箭步竄上來,對著王互鳴小腿就是一腳。老先生小腿吃痛,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不過還是咬牙堅持站立。

  廣寧城就這麼大,有頭有臉的人物並不多,王老先生在太學教授多年,城中過半百姓都認識他。孫得功的侄女嫁給王互鳴的學生劉伯強,說起來兩人還沾親帶故,劉伯強大婚時兩人同在主桌上喝過酒,當時的孫得功還表示了對教書育人的老先生萬分敬仰。不過此時此景,就是孫得功的親爹親媽也照打不誤,何況在他看來老匹夫完全是自己找打。

  「老夫此生只跪天地君親師,從來不對人面獸心的畜生下跪。」王互鳴並不理會,盯著努爾哈赤說道,聲音聽起來甚是平淡。

  老先生說的平淡,陪伴努爾哈赤的貝勒大將無不變色,孫得功更是嚇的臉色慘白,跌跌晃晃眼睛發花。

  努爾哈赤,代善,洪太吉等人對漢話都不陌生,自然聽懂了王互鳴的辱罵,「老狗讓你不跪。」莽古爾泰心中不忿,自己阿瑪何時被人罵作畜生,飛起一腳,戰靴狠狠踢在老先生的膝蓋上。

  「卡嚓」一聲,老先生的膝蓋骨被踢得的粉碎,清脆的響聲傳出去很遠,很遠。

  王互鳴再也站立不住,跌倒在地,身旁的劉伯強早已淚眼模糊,渾身發抖的他再也顧不得妻子的拉扯,向前一步試圖把老師攙扶起來。

  「扶我起來,扶我起來。」老先生聲音依然平淡,但是劉伯強分明聽出出恩師的聲音在顫抖。

  老匹夫的倔強,努爾哈赤絲毫不感到意外,這樣的讀書人他見的多了,瀋陽的張銓就是最近的例子,就連那個不會打仗的袁應泰也不是舉家自焚了嗎。

  「畜生沐猴而冠像個人樣,但骨子裡面還是畜生。」靠著學生的攙扶老先生重新站直了身軀。

  莽古爾泰本欲再把王互鳴的另外一條腿打斷,還未出腿就被努爾哈赤喝止。「這樣的忠臣是值得敬佩的,給他留個全屍吧,絞死。」不管什麼死法都是死,但是努爾哈赤特別喜歡用繩子勒死對方,對方臨死掙扎的模樣能給人帶來快感,也能給他帶來名聲,人人都會說天命汗仁慈。

  「大汗真乃仁慈之主。」心驚膽戰的孫得功終於鬆了一口氣,老匹夫早死早好,不然還不知道惹出多少事情來。

  王互鳴到不慌張,說道:「老夫不敢奢望死的如文丞相那樣照丹青,但也不能臭萬年,老夫絕不死在畜生手中。」說完老先生乾癟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把推到劉伯強,「彭」一聲撞死在青石街道上,腦漿迸裂。

  「老師,老師。」劉伯強手足並用,爬到恩師身邊,抱著老師的屍骸失聲痛哭。

  「把屍體掛到城樓上喂烏鴉,老匹夫想留名聲,便不能讓他如意。」王互鳴的舉動讓努爾哈赤大丟面子,尤其在眾目睽睽之下。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劉伯強緊緊抱住恩師的屍首,撕心裂肺的喊道。

  「吆喝,沒想到又一個有種的。」莽古爾泰亮出腰刀一刀削掉劉伯強的一隻耳朵。

  「相公,相公」孫秀挺個大肚子撲到在劉伯強身上,單手摀住耳跟處,另一隻手抓起丈夫的耳朵試圖把耳朵重新裝上去。

  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的劉伯強被妻子的哭喊驚醒,不待莽古爾泰第二刀回去,雙膝跪倒在地,喊道:「大汗饒命,大汗饒命。」,邊求饒邊磕頭,生生將額頭磕出血來。

  「哈,讀書人,讀書人呀。」努爾哈赤很是感歎,十分大度地饒恕了劉伯強,在眾人的簇擁下繼續前行,身後只有不停磕頭的劉伯強和他恩師留下的一灘紅白之物。

  「阿瑪,是否追擊逃竄的明軍,如果讓他們退入榆關恐怕後患無窮。」進駐巡撫衙門後,大廳裡面只有大金的核心成員,無關人等都退了出去,洪太吉再一次舊話重提,表示了自己對撤走明軍的擔憂。

  「追什麼追,兒郎們激戰半夜,人困馬乏,實在無力追擊,那些膽小鬼跑了就跑了。」昨夜激戰莽古爾泰的正藍旗出力最多,傷亡最大,他一點不願意再讓兵丁再去追擊逃竄的明軍。

  努爾哈赤坐在椅子上閉目眼神,被王互鳴一折騰感覺有些勞累。

  兒子的話讓他想起了老對手熊廷弼,暗自感歎熊蠻子三進遼東次次灰頭土臉的回去。年前山西商隊帶來了最新消息,大明朝內部角鬥越發厲害,這次熊廷弼恐怕只能在監牢裡度過餘生了。熊蠻子真的老了,再也沒有當年的膽氣,如果大戰之前他力壓王化貞,到廣寧主持大局,自己那能贏的了,腦海中想到老字努爾哈赤感覺一陣倦意襲來。

  「不要去追了,老二、老八你們帶人去義州,把那裡的糧食運回來,老五的損失最大,就留在城裡休整吧,好了你們下去吧,我困的厲害。」

  「渣」三大貝勒叩首謝恩後退出了大堂。
mk2257 發表於 2009-3-15 14:54
第十四章 千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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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寧城下狼犬相爭的同時,醫巫閭山旁的官道,上百名騎兵延伸數里,女真人逼近廣寧的消息被口口相傳,帶人殿後的趙行除了期盼對方不會派出追兵沒有任何辦法。

  百姓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帶上了全部的家當,糧食、家畜塞滿了管道,遷徙隊伍如同蝸牛一樣緩慢前行。夾雜在隊伍中維持士卒大聲喝令,希望百姓加快腳步。

  已經失去了家園,如果在失去賴以生存的口糧牲畜,那如何活的下去。雖然耳旁不斷傳來加快腳步的喊聲,大半百卻姓充耳不聞,小心翼翼護著自己的家當緩步而行。

  隊列中老弱行動是最遲緩的,拄枴杖的耄耋老人、哭泣不止的孩童更加遲緩了隊列的速度。

  「下馬」趙行大喝一聲騎兵齊刷刷地跨下戰馬,趙行扶著腿腳不便的老人他上了自己的戰馬。

  趙行讓出戰馬的命令傳遍所有的騎兵,大伙見趙行如此也紛紛讓出戰馬,少數幾個不情願騎兵受不了眾人的目光也讓出了馬匹。

  老人孩童有數百人,戰馬加上拖輜重的騾馬也不能滿足需要。士卒如此,方震儒再也不能安坐在馬背上,也把自己的坐騎讓了出來,收刮了隊伍中所有的馬匹、駱駝、毛驢,一匹馬背上坐上兩人問題才得以解決。

  「將軍愛民如子,前途不可限量,老朽祝將軍公侯萬代。」被趙行扶上戰馬的老人崴了腿,和兒女失散,無人照顧的他估計要死在路上,忽然有了生還的希望,心裡無比感激趙行,大聲表達著謝意。

  他這嗓子一喊,路上隨即想起上百聲蒼老的祝福聲,雖然在嘈雜的隊列中並不響亮到也清晰可聞,惹的趙行滿臉通紅,連連擺手,暗想自己只是盡了一點力氣而起那當的這麼多長輩的感謝。

  行進的速度終於有了起色,天亮時分終於到了閭陽驛。殿後的趙行等人徒步偵查,範圍遠不如騎馬範圍廣,到了閭陽驛見到前來接應的明軍,趙行、方震儒等人不由的長出了口氣。

  「來,來,這位是遼東經略熊大人。」方震儒拉著趙行介紹道。

  熊廷弼身高七尺,肚子很圓,寬厚的肩膀上扛著個大腦袋。趙行見過最大的文官就是方震儒,方震儒一舉一動很有官威,當然廣寧城外騎在毛驢上的情形除外。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遼東經略熊廷弼反而不如方震儒有威嚴,面容慈祥,憨態可愛,橢圓的大腦袋給人一種憨厚的感覺

  方震儒見趙行有些發呆,連忙咳嗽了幾聲,左手輕輕拉了拉少年的衣角。

  「學生趙行見過大人。」雙手平疊舉過額眉長揖及地,趙行大禮參拜熊廷弼,接著彎腰的片刻迅速調整到常態。

  「熊大人,此子就是羅一貴的外甥,救過牛大人和學生的性命,就是他率人死戰護住百姓逃離廣寧。」方震儒的原本想說就是趙行率人平等叛逆的,轉念一想並沒有徹底剿殺叛逆,於是臨時改了口。

  先前趙行的失態讓經略大人有些不快,待見到少年大禮參拜,臉上毫無虛偽之意,滿意地頷首道:「好,真是英雄出少年,俗話外甥隨舅一點不假,將來成就必在羅一貴之上。」

  熊廷弼說話的同時,接應的明軍把閭陽驛點燃,士卒們在軍堡內灑了火藥,頃刻間閭陽驛就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

  「方大人,收攏流民,把人都撤回榆關。」熊廷弼跨上戰馬,朝方震儒拱拱手,算是打了個招呼準備離開。

  趙行一聽要撤回榆關,急了,顧不得行禮大聲叫道:「大人,不是說撤到右屯嗎?怎麼有全部撤回榆關,難道關外千里之地都不要了?」

  「放肆,軍國大事,那裡容得你這等插嘴。」少年人的魯莽讓熊廷弼對他的好感消失的無影無蹤。

  且不說趙行在廣寧救過自己性命,光自己同年的弟子這個身份方震儒也要護著他。熊廷弼領右副都御史,官位品級遠在方震儒之上,但是少年提的問題也是他想知道答案,只不過方震儒問話柔和許多,「右屯扼守大凌河,左靠醫巫閭山,右臨大明海,隨時能得到登州水師支援,易守難攻,大人何不屯兵死守。盡棄關外之地大人如何向朝廷交代。」

  交待,交代什麼,要交代也是他葉向高和張鶴鳴交代,自己這個遼東經略在這些東林黨徒眼裡可有可無,葉向高不是首輔嗎?不是力保他的弟子王化貞可以一舉蕩平奴寇嗎?看看東林黨人如何收場。

  「爭國本」一案擁光宗即位,「移宮」護今上御天下,接連兩件大事都是「擁立」大功,東林黨人握實權,居要津,相互援助,掌天下大權,東林黨人自稱「眾正盈朝」。「楚黨」等非東林官員不是被外流就是被削籍,就是因為熊廷弼出身湖北江夏,朝中重臣便視之為眼中釘,手中刺,百般刁難。熊廷弼也非等閒之輩據理力爭,朝中各位大佬越發厭惡不識抬舉的遼東經略,最後乾脆繞過他直接授命王化貞掌管遼東軍政大權,把熊廷弼三方制衡徐徐推進之策棄之如敝屐。

  沒有想到葉向高所托非人,一年光景,遼東局面糜爛不堪,東林人搞出來的爛攤子自己憑什麼來替他們擦屁股,何況兵少將寡,想要守住大凌河防線談何容易。熊廷弼暗想倒要看看東林那些偽君子如何應付天下悠悠之口,彷彿看到東林黨人倒台的景象,熊廷弼暢快道:「關外之地已盡不可守,只能撤進榆關憑借高山重關據守」

  趙行再也忍耐不住,長槍用力擲下,對著馬背上的熊廷弼吼道:「西平堡浴血奮戰,廣寧城中捨生忘死難道就是為了撤回榆關,沒有想到遼東經略也是個無膽之人。你們走是你們的事情,我生在遼東長在遼東,那裡都不去,死也不做異鄉鬼。」

  「放肆,來人,給我打,往死裡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敢如此說道自己,熊廷弼臉色發青,準備給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個大教訓。

  「來呀,打我呀。」極度失望的趙行發了狂。

  羅左羅大等人圍成一個半圈,護住趙行,死死盯著準備上前捉拿趙行的經略親兵。

  方震儒破口大罵道:「豎子大膽,不知死活的東西,斯文敗類,拉下去,趕緊拉下去。」

  老驛卒那裡不知道方震儒的開脫之意,朝羅左羅大一使眼色,幾人合力把趙行拽到一旁。

  「此子甚是無禮,念其有大功還王大人寬恕,學生代他向大人賠禮了,既然此子不願離開遼東,大人何不授予一官半職,讓其在大凌河以東收攏潰兵,以備將來。」

  「好吧,就授予廣寧千總之職,留在此地收攏潰兵吧。」熊廷弼沒有拒絕,少年人的生死在他眼裡無關緊要,剛才命人打他只不過有些抹不開面子而已,留在此地十死無生,自己何必跟一個死人計較。

  很順利地拿到了任命找到趙行,方震儒把人拉到一旁說道:「大隊人馬走後,你悄悄跟上來,等經略大人氣消了,事情就好辦了。」

  少年看著任命文書,眼珠一轉,狠狠點下了頭。

  挑選人馬時,只有百餘人願意留下來,令人意外的是黃川不知何故也留了下來。

  方震儒很是不解,問道:「你一個銀吏留在此地幹嗎?」

  「去了榆關,此生還能再回來嗎?」黃川舉目遠眺,悠悠地反問道。
mk2257 發表於 2009-3-15 14:55
第十五章 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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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震儒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的舉動給了趙行留下來提供了最好的理由。方震儒的叮囑少年決定把它永遠爛在肚子裡面。

  方震儒、趙行二人恐怕不會想到,就是趙行回頭也無濟於事了,殿後的明軍士卒很好的執行了堅壁清野的命令,大隊人馬剛過,大凌河上的木橋就化作一團灰燼。

  拿著遼東經略親自頒發的任命文書,千總趙行順理成章成了這支百餘人的首領。

  廣寧肯定是不能去了,建奴現在肯定進了廣寧,現在回城是自投羅網。廣寧還有很多城堡可以去,但是當地的駐軍趙行根本不熟悉,去了也是白去。想來想去只有去西平堡了,理智告訴趙行西平倖存的可能性太小了,但是不親自去看一樣如何放心。

  醫巫閭山靠近十三山的山谷裡,百餘士卒抓緊時間休整,補充睡眠。

  羅大帶著人潛伏在管道旁的草叢裡,雙陽目不轉睛盯著管道,生怕漏過一人。老驛卒,羅左,趙行三人圍成一圈,商討著將來的出路,被斷了一臂的黃川也蹭過了過來。

  三人有三種不同的看法,羅左主張去義州。「義州背靠漠南,越過狗河寨就能到達太平堡,從那裡可以直達漠南,那是是蒙古人的地盤,萬一義州守不住可以撤往大漠,只要到了大漠就是虎入深山,龍入大海,既可以已漠南為依托襲擊建奴,也可以從那裡返回關內。」

  羅左的建議很中肯,如果走這條路和女真人交手的機會很小,但是大漠千里,沒有一個熟悉風土人情的人領路就是去了大漠也只能喂野狼而已,趙行打心眼裡不贊成這個意見。

  「不行,蒙古人不是什麼好鳥,大明強盛的時候他們可能不敢打什麼主意,但是我們現在是喪家之犬,難保他們不會落井下石,我們這百餘人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暗算。」老驛卒也反駁了羅左的建議。

  「是呀,聽說韃子管殺不管埋,隨便一丟就餵了狼。」黃川在一旁補充道。

  老驛卒反駁了羅左的意見,沉默一陣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說道:「醫巫閭山、十三山、大尖山連綿不絕,留在此地靜等時局變化比較妥當。廣寧慘敗,朝廷必然震怒,估計熊廷弼和王化貞兩人都不會落好,遼東祖宗之地,朝廷必遣大員、調集精兵強將反攻遼東,我們就留在三山一帶四處游擊,將來策應大軍反攻。」

  聽了二人的想法趙行有些失望,他們二人的想法都是穩妥一派,其實老驛卒的話沒有說完,他的意思還是萬一堅持不住退回關內。

  「我們不如回西平,和舅舅合兵一處是不是更好、、、」

  「不能去,去了找死。」

  「表少爺,西平萬不可去。」

  彷彿知道趙行的心思一般,他的話剛開了頭,就遭到二人的強烈反對。「表少爺,我們這五十幾人是西平最後的騎兵,本來可以護著大人出城。可大人非要把生還的機會讓給你,讓大伙護送你出城,他的心思你難道不明白,就是希望你能脫離險境活下來,既然活了下來就要好好活著,再去西平堡那個死地那我們當初何必費那麼大周章,不如當初和大人一起戰死來的爽快。」見趙行舊話重提,羅左心情相當壓抑,憋了許久的話語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自從看到舅父的那封信,趙行就猜到羅一貴的心意了,少年盡力不讓自己去想它,這下被羅左竹筒到蠶豆說了個透,讓他如何不難過。趙行臉色有些發白,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鮮血合著唾沫嚥回肚中,喃喃說不出話來。

  「其實去西平也是一個辦法呀,實在不行可以從那裡去朝鮮啊,去投奔毛副將,在這等英雄豪傑的手底征戰總比在這裡躊躇不前強上一些。」旁聽的黃川見幾人不能統一想法,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黃川的話讓三人有些意外,直愣愣地看著他。黃川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單手撓撓後腦勺,「毛副將的餉銀都是從銀庫裡面領取的,我時常聽來領銀人說起現在毛副將在義州打下老大的地盤,大火不如去投奔他。」

  天啟元年,努爾哈赤遷都瀋陽,女真人荼毒遼東、遼南漢人百姓。漢人不甘欺壓,紛紛揭竿而起。鎮江古河屯王一寧等,不受偽命,斬殺監視漢人的女真人聚眾抗爭,遼南復州、海州、蓋州四衛的寬奠參將陳堯道、守備郭彥光、呂端等聚集三千青壯,歃血共盟,攻打海州。馬虎山任九、錫頭山金國用、馬頭山崔天泰、卓山王思紹等,以及東山礦徒,不肯降金,嘯聚山林四處游擊,蓋州生員李遇春等人聚集礦徒二千餘人以守躲進千山,等待朝廷反攻。其中最離奇最傳神的要算百姓口中的血浮屠僧,據說此人乃千山聞喜寺枉死的大師冤魂所化,專吃女真游騎的心臟。

  大金統治岌岌可危,大明自然欣喜萬分,駐守廣寧的王化貞派遣大批奸細悍將潛入遼東、遼南各地,刺殺女真守將,聯絡各地義民。這當中要數游擊將軍毛文龍功勞最大,他得王一寧等人相助,率二百餘人夜襲鎮江,斬殺叛賊佟養真六十餘人,收復鎮江、寬甸、湯站、險山等城堡,全遼震動,女真人惱羞成怒集結重兵奪回鎮江,毛文龍退守義州,但是毛文龍羽翼已成,背靠朝鮮不斷襲擾金國後方。

  毛文龍的事跡趙行也聽人說起過,十分佩服隻身入虎穴的膽略,後來他在遼東建功立業更讓趙行五體投地,二人反對返回西平趙行有些氣餒,黃川提起毛文龍的事跡讓少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從懷裡掏出熊廷弼的手令,用力一抖展開,「熊大人授權與我掩護大隊人馬撤退收攏潰兵,我意已決,今夜就開拔連夜奔赴西平。」

  「表少爺、」

  眼見羅左又要反駁,趙行連忙伸手制止,「羅大哥不必再說,遼東處處殺機,待在那裡都不安全。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男子大丈夫馬革裹屍,如此窩在深山不如去助毛大人一臂之力,如果羅大哥覺得不合適,大可以返回榆關,趙行絕不強求。」

  趙行的話如同一柄大錘擊打在羅左胸口,搖搖晃晃的他站定後腰刀閃電般出鞘,不待旁人上前阻攔,飛起一刀掠過頭頂,刀鋒貼著頭皮飛過,毛髮柳絮般飛揚而下,「表少爺,大人待羅左恩如泰山,羅左萬萬不敢違背大人指令,大人吩咐我等護送表少爺到廣寧,羅左已經辦到,也算完成了大人的交待,既然表少爺有如此雄心壯志,羅某敢不從命。」

  一路之上羅大哥處處幫襯自己,說是左膀右臂也為過,羅大哥所行之事無不是為趙行考慮,話剛說出口就有些後悔。待羅左削髮明志,趙行更加後悔,自己知道傷了羅大哥的心,上前一步抱住羅左,哽咽著說不出來話來。

  「表少爺,大人一心想讓你平平安安渡過此生,既然你一心殺賊,羅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擦掉少年眼眶中的淚水,羅左舉刀向天發誓。

  「難得你們兩個年輕人如此,我一個老不死又何必憐惜自己性命,好,去西平。」

  傍晚時分,人馬飽餐,準備兵器收攏隊伍,百餘名失去家園者尋著夕陽的腳步踏上了歸程。
mk2257 發表於 2009-3-15 14:56
第十六章 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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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來的很早,眾人也不敢打火把趕路,好在官道兩旁的積雪並未完全熔化,在一輪彎月照應下閃著白光,行進中到也沒有什麼障礙。靠近廣寧時家丁羅大被派到廣寧打探情況,眾人隱進樹林吃乾糧餵馬。

  掠過樹梢發出「烏烏」聲的寒風直鑽五臟六腑,餵過戰馬後眾人一口乾糧一把積雪往嘴裡塞,嘴一張寒風從喉嚨裡面灌進去,直達胸腔。堅硬的乾糧嗝的喉嚨火辣辣的,被冷風一吹感覺方而好了不少。

  躺在雪地裡頭枕臥地的戰馬,趙行的眼皮不停地打架,實在是太累了,從太學跑到西平開始就沒有安心睡過一次好覺。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低喝:「起身備戰」,趙行猛的一個激靈,昂起頭顱從懷中取出帶鞘的腰刀,右手握緊刀柄隨時準備出鞘。

  「起身備戰,有馬蹄聲。」黑暗中羅左重複的話語讓更多的士卒起身備戰。

  趙行俯身在雪地裡側耳一聽,果然大地傳來輕微的震動,只是逆風馬蹄聲聽的不是很真切。

  天氣很冷,趙行的腦門還是滲出了冷汗,如果是敵人游騎突襲,己方很難逃脫,自己行軍打戰的經驗太過缺乏,好在有羅左等人在一旁幫襯。遼東苦寒之地,造就遼東漢人性格極其堅毅,用積雪胡亂擦拭臉部後少年恢復了常態。

  騎兵們很快做出了反應,戰馬被人牽到百步之外,士卒散開,以官道為中心隱在大樹後面形成二個半圓,閃著幽光的箭頭指向官道。

  馬蹄聲越來越近,豎起耳朵傾聽的趙行見只有數騎心房落了地。

  來騎靠近樹林馬背上的騎士勒住了戰馬,藉著微弱的亮光趙行看清來人的面目,原來是打探消息的羅大。

  「來,羅大,先吃點乾糧」少年撤下大木箭從懷裡掏出乾糧遞給羅大。羅大也不管裂開的嘴唇拿起乾糧就啃,吃的太快連打了幾個嗝。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乾糧,羅左說道:「大人,箭樓上打著上建奴的王旗,城內燈火通明,我偷偷靠近城牆細細聽了許久,城內喧嘩一片,酒肉之香城外都能聞到,小人估計建奴在城中舉行慶功宴會。」

  待羅大說完趙行問道:「一路上順利嗎?有沒有碰到建奴的游騎?」

  「一路上並無建奴游騎,這麼冷的天不要說人鬼都不會出門。」羅大努力吸著鼻孔,試圖把流出來的鼻涕吸回去。

  和羅作等人商量過後,趙行決定連夜趕路,「好,既然建奴在廣寧擺慶功宴,那我們就連夜出發,羅大你帶著兄弟們歇息片刻就出發,為大隊探查。如果碰見零星游騎全數宰了,萬一有碰見大隊人馬立刻回歸本隊,千萬不要和敵人硬幹,羅左大哥,你帶上幾個兄弟後撤一里,為大隊殿後。」剛才羅大到了跟前才被發現的情況讓趙行警覺起來,派出了前哨和後衛。

  「好叻,表少爺,放心好了,我們可是陸把總調教出來的,兄弟們的身手絕對不會比陸把總手下的哨馬差。」羅大灌了口積雪,活動了手腳,點了十幾個相熟的士卒準備出發。

  十幾匹戰馬踏著夜色飛奔而行,漸漸溶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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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平堡,還是哪個西平堡,只不過沒有了往日的喊殺聲,太陽還未東昇,城中的情況也看不真切,籠罩在晨霧中的西平堡如同霧裡之花。趙行的馬快,快接近西平時趕上前鋒。

  城門大開,一股不詳的感覺籠罩在眾人的心頭。眾人顧不得心疼戰馬快速揮舞著馬鞭,奔跑了一夜的戰馬發出悲慘的嘶鳴聲。

  眾人還未到城門,戰馬嘶鳴聲就透過重霧傳入城內。

  突然城中發出千萬聲振翅之音,接著西平堡上空出現一大片快速移動的烏雲。準確地說那不是烏雲只是千萬隻烏鴉組成的烏鴉雲。

  不管是大明人,還是建奴,或者北虜,沒有人喜歡烏鴉,這種黑乎乎的飛禽往往伴隨著災難。像西平上空出現如此多的烏鴉那只能說明一件事情,西平陷落了,屍體,只有成千上萬的屍體才能吸引如此多的烏鴉前來。

  萬點金光簇擁著大半個太陽徐徐升起,視野很好,堡中空無一人。

  「大人你看」一個騎兵驚恐地叫了起來,順著騎兵的手指看過去,視野所及的城牆已經不是往日單調的青灰色,而是在青灰色上出現一條條耀眼的猩紅。

  「上城牆」趙行打頭,二十餘人飛一般地順著馬道上了城牆。

  馳道,女牆,垛口,箭樓,處處披上了猩紅;手臂,大腿,頭顱,內臟,視野所及之處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首。

  趙行渾身劇烈地顫抖著,牙齒「格格」響個不停,淚珠地在眼眶裡來回打轉。

  「找,分頭找,看看還沒有活口。」

  趙行一聲令下,先期到達的十幾人迅速閃開,藉著陽光尋找生還者。其實並不用花費多大力氣,根本沒有一首完整的屍首,別說生還之人了。順著馳道,越接近城樓試圖越多,層層相疊,犬牙交錯,刀劍長槍連帶著手臂散落在狹小的空間,讓人無處下腳。

  「找打羅大人了,找到羅大人了」箭樓傳來羅大的呼喊聲,呼喊聲帶著哭音。趙行墊起雙腳從殘肢斷臂中穿越,飛一般趕往箭樓。

  大明遼鎮副總兵、西平堡主將羅一貴背靠箭樓,首級已不見了蹤影,猩紅的血浸滿了半身衣甲,雙手緊握的佩劍深深刎入脖頸,無頭屍身早已凍僵,觸手之處,一片冰冷,冷的人窒息。

  母親早產而往,父親更多的是希望趙行能金榜題名,光宗耀祖。無子的舅舅給了他更多的關懷,傾注了比父親更多的愛。

  舅舅給自己做了小木弓、木刀,教授自己如何騎馬,第一次教授自己馬戰、步戰,第一次給自己講述兵馬戰陣,十歲生日時舅舅送自己的戰馬腰刀,第一次跟隨舅舅衛國殺敵,一幕幕歲月在趙行腦海中不停地閃現著,舅舅羅一貫在形象再腦海中無比清晰,有時憨笑,有時嚴肅,有時意氣風發,有時眉頭緊鎖,趙行試圖抓住一個個舅舅,卻發現無論如何努力,都抓不住,許許多多的羅一貴注視著自己,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眼前,越行越遠,越來越不真切,最後模糊一片。

  「啊」趙行昂頭長嘯,長嘯聲嘎然而止,從口中湧出一大口鮮血,鮮血夾雜著豆大的淚珠在少年佈滿灰塵的下顎脖頸處翻滾著,去勢不減溶入棉甲,染紅了棉甲。

  廣寧城中激戰少年受了傷,遼東大員全數撤回榆關,少年心中本已鬱結一股氣,此時被羅一貴的慘狀一激,新疼舊傷一起迸發,再也支撐不住,進氣少出氣多,臉色如金紙。

  「快,掐鼻下、虎口,拍後背,千萬不能讓他倒下,把淤血吐出來就好了。」老驛卒、羅左等人來的緩慢,剛到城門就聽見城樓上傳來一聲嚎叫,彷彿野獸臨死前的嘶鳴,二人聽的真切,那是趙行的聲音,連忙三步並一步趕上城牆,正好遇見羅大等人圍著命懸一線的趙行手舉無措。

  「殺,殺,殺光建奴,舅舅,舅舅,殺光建奴。」悠悠醒轉的趙行連聲吼叫,少年低沉的聲音、猙獰的面目無不讓羅左心急如焚。

  喊了幾聲,體力不濟趙行又昏死過去。

  「不要慌,這是悲憤過度,迷了心竅,找個地方靜養幾天就會沒事,這附近有什麼地方比較安全的。」老驛卒手背往少年鼻下一湊,頓時心裡有了底。

  「有,有,離西平不遠,有個杜家屯,那裡遠離官道,應該比較安全。」

  「好,去杜家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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