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之黎明之翼 作者:煙雨江南 (連載中)

 
wenguey 2016-3-7 00:09:4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 607585
wenguey 發表於 2016-5-16 22:52
《節二十九》馬腳

  人族不像永夜貴族那樣,對種族血統有近乎潔癖的偏執,但是魔裔青年這番話很耐人尋味。

  在黑暗國度出生的雪特人大多活不到成年,其他地方的雪特人境遇也好不到哪裡去。

  雖說混血天生無法擁有精純的力量,但是活下來的雪特人都不是弱者,會得到一些詭異的特殊能力。他們一般在中立之地和其他國家邊境從事冒險活動,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深入黑暗國度。

  魔裔青年顯然自信著,以他的身份平時根本沒有和普通冒險者接觸的機會,更遑論被永夜貴族視為骯髒垃圾的雪特人。

  只不過,這位出身高貴的永夜貴族是否知道,他自己的言行更反常,那太過直白的挑撥完全顛覆了魔裔一貫冷漠倨傲的形象。

  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林熙棠想了想,哈布斯、小世界碎片、禁魔區域、刺殺者、中立領地、自由獵場、冒險者,以及面前這位大人物,還缺哪一環?把這些全部串起來?

  卓爾拉著林熙棠風一般跑進林間,艾薇速度比他們更快,輕盈的身影在灌木叢上方閃爍幾下,就去得很遠。

  後方密林中,現出一隊戰士身影,為首者走到魔裔青年身邊。

  「大人。」

  「留幾個人把那頭羽烈鳥收拾一下,東西單獨放開,我以後有用。」

  「是。」

  「哈布斯還沒有消息?」

  「溫泉法陣啟動後,撒克遜家族那邊就再也沒有得到哈布斯閣下的訊息。我們的人和他們一起去檢查過,確定法陣落點應該是在俱摩羅天沒錯,不過,這個地方有很多不在地圖上的區域。」

  「哦?!」魔裔青年眼角微睨,似笑非笑。

  「您也知道,在尊敬的法恩陛下跟前,撒克遜家族可沒什麼面子,我們是否要用議會的名義幫他們一把?」

  「撒克遜家的內務你去湊什麼熱鬧,那些老傢伙巴不得哈布斯消失,可惜哈布斯比魔裔更像一個魔裔呢!」魔裔青年的笑容十分愉快,「來,讓我們先離開森林,回航空港去,我有預感,血宴開始前,那些吸血蝙蝠就會演一場好戲給我們看。」

  戰士首領的臉色黑了黑,「大人,請您不要給我們的盟友隨意起綽號,更不要在正式場合說漏嘴,那會引起外交糾紛!」

  魔裔青年大笑,伸手拍了拍首領的臉頰,「古斯通,我親愛的侍衛長,總是板著臉也不會少幾條皺紋的。」

  兩人身後的戰士們,全部低頭瞄著地面,彷彿茂密的灌木會開出一叢珍稀的花,而侍衛長如岩石般線條剛毅的臉龐,已經快變得和黑曜石一個顏色。


  早晨的森林已漸漸醒來,卓爾拉著林熙棠一路疾行,跑出兩、三公里後,灌木草叢裡各種野獸開始多起來,偶爾還可以瞥見其他冒險者的身影。

  三人在一條溪流邊停下,氣氛有剎那凝滯。

  艾薇面色有些尷尬,眼睛滴溜溜地轉動,無意間和林熙棠對上,立刻如受驚的小鹿般轉開。

  林熙棠神色清冷,不辨喜怒,垂了垂眸,眼神落在卓爾依舊緊緊抓住他的手上。

  卓爾衝著他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圓圓的貓瞳眯成月牙形狀,眉宇間尚未完全脫去少年稚嫩的面孔,飛揚著初升太陽般的朝氣。

  「啊!親愛的無,魔裔都是藏在黑暗裡陰惻惻搞見不得人事的陰謀家,他們靠吃靈魂長生不老,你可千萬不要信,否則靈魂就會被他們搶去的!」

  林熙棠淡淡道:「他?你是指那位『預言者的末日』,無輝之魘最後的瑰寶,普瑞特蒂克閣下?」

  卓爾臉色有瞬間僵硬,艾薇則張大小嘴,忘記了合攏。

  林熙棠注視著他們兩人,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沉色,卓爾和艾薇的反應其實有細微不同,艾薇是純然吃驚,卓爾則不一樣,他確實認出了那個魔裔。

  林熙棠從卓爾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唇邊露出一抹極為清淡的笑意,「早飯吃什麼?」

  「可以烤月行鳥翅膀!」艾薇條件反射地回答。

  「嗯。」林熙棠說:「我去採點小茴香。」

  看著林熙棠走向溪水,卓爾和艾薇互相看了一眼,臉色各異。

  艾薇揉了揉臉,低聲道:「哇,阿無真是溫柔的人呢!」

  「溫柔?」卓爾又變回懶洋洋的模樣,「艾薇婆娘,妳的心和妳的胸一樣大。我每次看到他笑,就覺得骨子裡發冷。」

  「那是因為你自己一肚皮的陰暗。」艾薇捧著臉望向水邊的林熙棠。

  他正站在一大叢藤本植物邊,彎腰摘下十幾枚指甲蓋大小的茴香果,在水中洗淨,然後用原力烘乾至完全脫水,放到一片葉子上。這種藤本植物香料在森林的水邊隨處可見,配上肉食,有一種奇特的微澀香氣,很受冒險者們歡迎。

  隨即林熙棠脫去上衣,走進溪流中,縷縷淡紅血絲在水裡漾開。羽烈鳥畢竟是十八級魔禽,即使事先受傷,力量削弱,但凶性不減,他還是多處受傷,胸腹要害也被劃出一道斜切的傷口。

  不過外傷對於一具神將軀體來說怎麼都不嚴重,最大的隱患還是血鏈枷鎖。林熙棠已經發現哈布斯的秘法不同一般,血鏈先後斷裂了三根,但是自己的力量不僅沒有恢復,還隨著時間流逝一直在衰減。

  而他的處境越發詭異凶險,幻獸森林本就不是善地,再加上不斷出現居心叵測的各色人等,彷彿置身於隨時會沒頂的漩渦。

  林熙棠沒怎麼管傷口,又向前幾步,走到水深齊腰處,略略側頭,清洗長髮。他彷彿感覺到被注視,轉過頭向那邊投去一眼。

  艾薇摀住眼睛,「天哪!真不想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睛,以後對著我露出失望的表情。卓爾大笨蛋,你就不能晚點漏出馬腳嗎?」

  卓爾切齒,壓低聲音道:「婆娘!妳以為他為什麼在我們面前承認,他也認出了無輝之魘的普瑞特蒂克?!」

  艾薇一巴掌拍在卓爾後腦勺上,「不準叫那兩個字!快去撿柴生火,否則沒有早飯吃!」

  很快,空氣中飄起燒烤肉類的香氣。

  林熙棠在水中直起腰,濕漉漉的長髮隨著他的動作揚起,晶瑩水珠在手臂和脊背上跳躍出華麗的軌跡。

  他是在離開無岸石灘的第二天遇到這兩名冒險者的。
ken830314 發表於 2018-1-17 23:53
《節三十》 算計

    那時林熙棠已經知道自己身處俱摩羅天的幻獸森林,這片大陸地形特殊,與外界只有幾條固定通道,意味著他即使能夠安全走出森林,也很難不驚動他人地離開伴星,更不用說回到帝國。

    大秦在自由港有常駐使者,但在當前形勢下,也不知是否可信。而且林熙棠身為帝國國柱上將之一,他受傷降級落單的消息一旦傳出去,無疑會招來更多暗殺者。

    林熙棠想過,最好的辦法莫過于頂替某個外來冒險者的身份,或者加入一個冒險者隊伍,先混出伴星,到了人流雜多的“花都”未夜城,不管隱匿還是脫身就方便得多。

    只不過實踐起來並不那麼容易,幻獸森林是個自由獵場,比一般的無序之地還要血腥,為了資源和懸賞進入的冒險者,也相互之間戒備。敢于獨行的莫不是頂尖強者,結隊而來的也都是合已久的團隊,陌生人很難接近。

    林熙棠踫到過幾波冒險者,大都互相保持安全距離,最好的也只是交換了一下信息和物資,直到遇見卓爾和艾薇。

    這兩人年輕活潑脫跳,看上去很像是被哪家大型公會或佣兵團帶出來見世面的小輩,這種人就是麻煩的代名詞。雙方在通過一窩風狼盤踞地的時候相遇,林熙棠本來連招呼都沒準備和他們打,結果斬殺狼群後,就被兩人自來熟地纏上了。

    林熙棠最終沒有拒絕他們的同行邀請。卓爾和艾薇自稱是獨立冒險者,這麼毛躁冒失的性情,在一般冒險者中都不多見,何況是生存環境艱難的混血兒,很有趣的同伴,不是嗎?

    身後傳來艾薇清亮歡快的聲音,“阿無,吃飯啦!卓爾大笨蛋,一邊去,不準偷吃。”

    林熙棠走向溪岸,一邊用原力蒸干頭發和身上的水。不遠處,卓爾又一次開始抱頭鼠竄,少年的身影在火堆上來回縱躍,活力四射,和這片森林的早晨一樣充滿生機。

    林熙棠眼中現出一絲隱秘的笑意,思緒轉到剛才那名囂張飛揚得不像魔裔的青年身上。

    無輝之魘是魔裔中最特殊的一個家族,從來沒有出過大君,但在整個魔裔種族一直享有極高地位,因為他們是天生的預言者,比永夜世界任何種族的預言秘法和血脈都要強大。

    預言師是卡瑪拉議會的戰略武器,他們基本不在戰場出現,公開資料極少,即使永夜陣營的中小貴族也沒有機會接觸他們。

    無輝之魘更是如此,身具最偉大的預言師血脈,異能之一就是不被窺探,任何影像和圖畫都無法把他們的外貌描摹記錄下來,力量差點的,即使見過本人,也會遺忘他們的長相。

    然而這個強大家族在最近三百年即將走到盡頭,無輝之魘的嫡系純血只剩下兩人,一個是佔據了卡瑪拉議會預言師首席一千五百多年的格雷大師,一個是剛成年的普瑞特蒂克侯爵。

    格雷大師已經老得隨時會自然衰亡,而那位萬眾矚目的侯爵,成年時覺醒的第一個始祖能力竟然是“幽冥”,那同樣是魔裔最罕有、最強大的力量之一,可比起“預言”又意義不同。

    如果無輝之魘的預言血脈在永夜世界消失,對卡瑪拉議會乃至整個永夜陣營都是無法計算的損失,這也是“預言者的末日”稱號的由來。所幸普瑞特蒂克侯爵具有頂級天賦,也就是說,他百年內還會有二次覺醒的機會。

    這樣被翹首期待的人自然受到魔裔和卡瑪拉議會的重重保護,普通永夜貴族都沒有接觸他的機會,誰想到會這麼突然地出現在一個不可控的中立領地上呢?

    而且還被一個人族和一個雪特人認了出來。

    “阿無,阿無!”少女的聲音再次響起。

    林熙棠應了一聲,微笑,向前走去。

    沒有人喜歡被當做貓爪下的老鼠那樣戲耍,卡瑪拉議會既然這麼自信,在算計他的同時,還加上一石數鳥的劇目,那麼他不收這份禮物都過意不去。

    當普瑞特蒂克侯爵提前結束狩獵,興致勃勃奔向航空港的時候,幻獸森林里的消息通過隱秘渠道,一天一夜之後送到了哈布斯手中。

    那是一個陽光很好的中午,餐桌擺放在空中花園葡萄架下,哈布斯剛放下刀叉,侍者就用托盤送上一個方形水晶片。他輸入一縷血氣,頓時冒出來大堆文字,一段一段快速浮現,幾乎沒有停頓,和卓爾少年本人加農連擊炮般的說話方式一模一樣。

    “……大人,您真的沒有拿錯資料嗎?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

    長長的報告到此結束,隔著水晶片都能感覺到報告人的郁悶心情,最後浮現出來一段很模糊的影像。

    坐在對面的法恩拿起餐巾擦了擦手,笑道︰“你從哪里撿來的聒噪小東西?話這麼多的密諜可真少見。”

    “反正不管什麼類型都瞞不過他的眼楮。”哈布斯平淡地道︰“活潑點的,留在身邊還能解個悶。”

    “無輝之魘的普瑞特蒂克又是怎麼回事?”

    “他是這次行動的‘觀察者’。”

    法恩皺皺眉,“卡瑪拉怎麼把他派出來了,我這鄉下地方可不歡迎這麼麻煩的大人物。”

    哈布斯微笑道︰“普瑞特蒂克不在默示法則範圍里。”

    自由港為中立領地,默示法則是它與各國簽訂的外交書中一項重要條款,又被稱為“強者禁止令”。

    各國副公爵以上及同等位階的大人物入境,必須事先發出外交照會,否則俱摩羅天對其安全一律不負責。同時,俱摩羅天的所有角斗場所,如幻獸森林、死亡契約拳場這些地方則拒絕他們進入。

    這份約束強者的律令,違背者將被視為挑戰法恩領主的權威。

    當然任何律令都不會被不折不扣地執行,法恩也只是以此表明俱摩羅天永久中立領地的姿態。至于各國台面下的小動,大人物們在灰色地帶匿名往來和密會,原本就是自由港存在意義的一部分。

    若論重要程度,永夜陣營幾大氏族里的副公爵地位遠不比上普瑞特蒂克,但是這位魔裔剛成年不久,目前只有榮耀侯爵的爵位,在議會中也尚未取得資深議員席位,恰好不夠默示法則標準。

    法恩輕叩了一下桌面,忽然道︰“格雷那老家伙,該不會已經死了吧?” 本帖最後由 ken830314 於 2018-1-18 00:07 編輯

ken830314 發表於 2018-1-17 23:55
《節三十一》 獨幕劇

    哈布斯沉吟道︰“您的猜測或許是對的。我正在想,普普和我認識了近百年,結盟也已三十年,究竟是什麼樣的利益讓他做出這種明顯得罪我的事情。”

    看上去那只是一場普通偶遇,可林熙棠是什麼樣的人物,從認出普瑞特蒂克開始,已不知推測出多少幕後事。而普瑞特蒂克會不知道他貿然現身的後果?

    “大秦那個姓林的小家伙,在天機術上成就如何?”

    “若論排名,林熙棠剛剛躋身一流。不過大秦的天機術流派比卡瑪拉預言血脈要復雜得多,據說最近百年領餃的是東澹台和星羅軌儀兩個大宗,大秦排名靠前的天機士由這兩家分佔了十之七八。而林熙棠修習的大衍天機訣雖是人族著名的秘術之一,可他本人似乎並非出身于哪個名門。”

    也就是說,排名這個東西未必可靠。林熙棠沒有顯赫師承,或許會被低估。

    “很顯然,普瑞特蒂克不想讓你得到這個後裔。這究竟只是他私人的小動,還是卡瑪拉議會反悔了,你自己最能判斷清楚。”

    哈布斯垂目道︰“是普普。”

    雖然在外人眼中,普瑞特蒂克尚未成長起來,但以哈布斯對他的了解,這個魔裔名門怎麼可能被議會所左右。何況在血族規則中,初擁一名人族神將幾乎不會成功。普瑞特蒂克為什麼要為了一點渺茫的可能性,全然不顧與哈布斯的多年友誼?

    “看來你想要的那頭獵物價值不俗啊……”正說著,法恩忽然神色一動,臉上笑意淡下來,威壓突重。

    花園拱門處傳來急促腳步聲,近侍送來一份打著緊急標識的報告。法恩站起身拿過報告,卻看都沒看一眼,扔給哈布斯,道︰“跟我去‘水晶’看看,最近貴客來得太多了。”

    哈布斯展開羊皮紙一掃之下,深深蹙眉。

    報告來自主星“未夜城”,大秦駐節在那里的使館被炸,原因不明,損失頗重,首席使者昏迷不醒。如此明晃晃的挑釁行為與其說是沖著大秦去的,實則是給了俱摩羅天的大君一個耳光。難怪以法恩的城府也不由動了真怒。

    “水晶”是伴星上惟一允許售酒的場所。“幻獸森林”有兩個官方出入口,“水晶”就位于其中之一的門口,因此這里也是伴星上最大的人員匯流以及情報交換場所,幾乎每個來往伴星的人都會到這里來喝上一杯。

    “水晶”底樓大廳挑高十幾米,奢華氣派,可同時容納數千人。二樓全是一個一個大小包房,有可以將大廳一覽無遺的,也有私密封閉還配置了獨立對外通道的,林林總總,布置格局充分考慮到各色人等的需求。

    哈布斯站在法恩身後,面前是一堵雙面牆,這邊可以清晰看到樓下大廳全貌,另一邊看過來就只是一堵石牆,和其它飾面沒有任何區別。

    “水晶”的老板是個看不出年齡的優雅女性,雖然衣著款式更接近人族,配飾卻有魔裔之風。她手里捧了大疊資料,輕聲而快速地向法恩匯報最近五日內進出自由港的各種族特殊人物。

    事情剛發生不久,就能拿到如此齊全的資料,可見法恩對整個俱摩羅天的掌控力。

    法恩面容沉靜,沒有一絲外露情緒,然而稍稍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這位大君正處于盛怒中。剛才一路過來,幾個路遇的從屬見了他腿肚子直打顫,引路的侍者還差點平地摔倒。

    而“水晶”的這位奈麗夫人神態從容,語調如常,實在不是簡單人物,難怪能成為這一魚龍混雜場所的主事人。

    哈布斯一邊听著,一邊掃視下面的大廳。午後的“水晶”人不多,門口一直斷斷續續有客人進來,差不多也有三分之一的上座率。隨即他在人群中看見了普瑞特蒂克。

    發色淡金的魔裔青年穿著一身典型的永夜貴族獵裝,單獨佔了一張四人桌,散坐附近的幾名魔裔的面孔哈布斯看著大都有點眼熟,應該是他的侍衛。

    普瑞特蒂克神情一如既往的散漫,他突然對著旁邊一桌舉了舉酒杯,嘴唇開合好像在說什麼。

    哈布斯循著方向望去,眼神微微一凝。

    普瑞特蒂克的目標是個單身客人,在室內都把旅行斗篷的風帽拉過頭頂。這樣的打扮看著就鬼祟,不過在自由領上掩飾身份是很尋常的事情,無論裝飾如何古怪,只要應付得了看不順眼來找茬的人,即便頂著鐵皮罐頭進門,“水晶”都不會干涉。

    就像下面正在發生的一幕。

    那個單身客人一動不動,好似一座雕像,壓根沒有搭理普瑞特蒂克的意思。魔裔青年毫不氣餒地繼續在說著什麼,還伴隨著夸張的肢體動,然後單身客的風帽就突然掉了下來。

    風帽下面是一頭月光般顏色的銀發,還有一個遮住了上半張面孔的金屬面具。僅憑露出的下頜和唇形,就可以看出那單身客應該是個清秀的年輕男子,人族的可能性很大。

    面對如此挑釁,銀發的年輕男子仍然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一般人就難免被看懦夫了,然而這人的氣質半點不顯委曲求全的軟弱之意。反倒是挑起事端的普瑞特蒂克不知為何變得有點尷尬,他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沒有繼續去揭對方的面具。

    這邊的劇目還沒決定好該怎麼演下去,旁邊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要插一手。

    大廳東側一片區域聚集著十多名血族,也沒帶任何身份標識,不過他們的舉止間明顯看得出層級,被拱衛在中間的兩名老者顯然是上位貴族。

    此刻,這十多名血族站起來一多半,迅速向普瑞特蒂克和銀發男子那邊走去,行動隱隱形成包圍之勢,顯而易見來者不善。

    坐在普瑞特蒂克側後方的一名魔裔霍然站起身,普瑞特蒂克頭也不回地抬手勢,那名魔裔愣了愣,又神色不豫地坐了回去。

    而普瑞特蒂克神色一斂,重又變得散漫悠閑,還將酒杯放到嘴邊,品了一口。

    幾名血族互望一眼,象征性地避開普瑞特蒂克的座位正面,以示禮貌。雖然看不出這幾個魔裔的實力深淺,但肯定是貴族身份,他們也不想節外生枝,與之發生沖突。 本帖最後由 ken830314 於 2018-1-18 00:07 編輯

ken830314 發表於 2018-1-17 23:57
《節三十二》 示威

    “拿掉面具。”為首的血族沖著銀發男子陰惻惻地道︰“這麼見不得人嗎?就像陰溝里的小老鼠,果然——是人族吧!”

    此刻,這邊非同尋常的氣氛吸引了“水晶”里不少客人的目光,听到人族兩字,均是神色恍然。血族和人族那點仇怨眾所周知,而種族矛盾是最容易演變成流血沖突的。其他種族的人一臉事不關已,少數同為人族的卻是眼神一緊,有幾人伸手去摸自己的武器。

    那血族冷冷拉出一個陰笑,身周緩緩升起猩紅血氣,那氣息竟然是一名榮耀侯爵!

    幾名人族頓時被鎮住,汗流浹背,不敢稍動。

    在戰將到神將這個區間,黑暗貴族佔了長生種的優勢,普遍比同級短生種戰力略優,榮耀侯爵戰力可比人族神將,在場的冒險者哪有能望其項背的。

    銀發男子仍如一尊雕塑,紋絲不動,只一雙黑黝黝的眼楮緩緩張開,暗若深夜。

    忽然門口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人族?怎麼了?這里也有一個!”

    所有人目光轉向“水晶”大門口。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簇如火焰般盛開的花朵,定定神才能看出那居然是一道紋在光頭上的紅色蓮花。紋身的主人是一名極為高挑的女子,個頭比在場大部分男性都高,身高腿長,光頭紋身,渾身上下充斥著說不出的詭異美麗。

    而她身後站著一個更為偉岸的身影,甫一出現,甚至奪走了人們對那詭異美女的注意力。大多數人在剎那間感覺像是看到了閃電雷暴,眼球刺痛。

    這一男一女都穿著普通的大秦風格武士服,也沒有如血侯爵一般放出氣息,卻給人莫名驚悚的危險壓力。尤其是那名偉岸男子,一眼望去有立足于峻峰危岩下的恐懼感,仿佛巨石隨時會兜頭砸來。

    看到來人,哈布斯眼皮一跳,竟有種要被瞬間引動氣血的感覺。

    張伯謙!居然是大秦的國柱上將張伯謙,此等人物竟如此毫無預兆、毫無遮掩地跑到自由領來,還直接進了伴星!

    奈麗夫人微微張開嘴,臉上變色,身為俱摩羅天的情報中樞之一,當然認得出這兩個特征明顯的人族,正是張伯謙和他的親衛隊隊長賀蓮。但是剛才的報告中並沒有對方到港的消息。奈麗夫人顧不上去想這次出得岔子會被如何問責,勉強鎮定心神,盡職地準備向法恩報告對方身份。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听見法恩低語道︰“大秦的,帝國雙璧?”

    一道浩瀚磅礡的威壓從伴星整個航空港區升起,輻射向幻獸森林,漫過緩沖區,朝更深處推進,這股無可比擬的力量仿佛沒有盡頭,也不會枯竭。

    被威壓籠罩的所有人都在瞬間明了,這是來自“俱摩羅天”的主人,“優曇君王”法恩的意志。向每個踏足這片土地的外來人宣告,自由領永久中立的法則無可侵犯,黑暗大君的威嚴不容冒犯。

    而在默示法則範圍里的大人物們還接收到了更進一步的信息。重申強者禁止!拒絕他們進入所有角斗場所,尤其是幻獸森林。

    無論各個種族的強者們心中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在這一刻,全都向領地的主人表達了敬意。

    血侯爵早在大君威壓出現的那一刻,就迅速收斂了氣息,饒是如此,他還是受到極大沖擊,膝蓋一直在微微顫抖,要不是靠著最後一點意志死扛,搞不好會當場跪下。

    但是血侯爵絲毫不敢有不滿,他多少猜到了這場突如其來的示威原因,不由暗嘆倒霉。法恩大君想必此刻也在“水晶”,親眼目睹了之前正拉開序幕的沖突。

    要知道“俱摩羅天”還有一條規矩,除了特定的決斗場所,所有建築物室內不允許發生直接武斗,一旦有人違反,就會招來自由領衛隊的干涉。原本血族依仗武力,自認可以在衛隊出現前結束戰斗。誰能料到事情會有這麼巧,居然被法恩大君看了個正著。

    而比血侯爵身份更高的另兩個血族老者和他想法差不多,頗為後悔已方操之過急,如果把那銀發男子引出門再動手,就沒有這麼多麻煩事了。

    現在法恩大君剛剛重申了默示法則,還特別點名幻獸森林,接下來,他們兩人,一個是撒克遜家族大長老,巴羅夫大公爵,一個是巴羅夫的親密盟友,艾瓦公爵,都超過了強者禁制令的限制,還怎麼進去狩獵。

    君王的威壓如潮汐般退去。

    就在這一剎那,大廳中又生變故。銀發男子突然沖上通向二樓的樓梯,他的動敏捷輕巧,連片桌布都沒撩起。

    血族們臉色變化,想要拔腿追趕,又有了方才教訓,不敢動太大,生怕再次驚動大君,就在一猶豫中,銀發男子的影蹤徹底消失。

    哈布斯本能地動了動手指,法恩抬頭看了他一眼,哈布斯沒再有什麼動,安靜地垂首而立。

    法恩放出一道淡金色原力光芒,就像一只手掌搭上哈布斯的肩膀。

    哈布斯感覺頭突然暈了一下,視野里出現另一番場景,就和通過遠程監控的原力陣列觀察遠方的情形一模一樣。他立時明白,這是法恩在和他共享感知。

    大君感知覆蓋“水晶”綽綽有余,種種事物可謂縴毫畢現。

    那銀發男子正置身于一間包廂,面前是兩個人族,三人似乎相互認識,但說不了兩句,銀發男子和其中一名青年就差點動手。隨即被第三人喝止,三人一起從那個包廂的秘密通道離開。臨走之時,那第三人掃過空空無物的牆壁,目光幽深,像是覺察到了什麼,又不能確定。

    接著,大君的感知掃過外面二樓走廊,撒克遜家族的幾名血族探頭探腦出現,顯然不甘心放棄追索,又不敢鬧出太大動靜。會用包廂的人大都身份特殊,就算沒有法恩大君的怒火,他們也不想無緣無故地與其它國家或種族的大人物結怨。

    底層大樓恢復了原有的井然秩序,賀蓮大刀金馬地在撒克遜兩名公爵級長老附近坐下來,似乎根本不怕雙方超過三級以上的原力差距,而張伯謙卻沒有進門,不知去向。

    “七號包廂是誰在用?”法恩問。

    奈麗夫人飛快地回答︰“登記的是大秦越陸安鄉侯。不過正如之前向您報告的那樣,大秦有一名帝室親王也秘密來了俱摩羅天,我們懷疑其中一人,很可能就是那位殿下。” 本帖最後由 ken830314 於 2018-1-18 00:04 編輯

ken830314 發表於 2018-1-18 00:05
《節三十三》 替身


         


    此事嚴重程度與張伯謙這樣等級的人物出現在中立土地上差不多了。

    雖然大秦貴族體系與永夜不同,親王只是一種封號,不代表力量等級,但大秦親王大多屬于帝血,即使沒到神將,身份地位和重要程度也可能不弱于國柱上將。再聯系剛剛被炸的大秦使館,這背後的水可就深了。

    法恩不辨喜怒地呵了一聲,“他們真把這里當法外之地了?”

    奈麗夫人額頭冒出細細汗珠,硬著頭皮道︰“那位親王的身份還在核實中,估計明天會有進一步消息”。

    “不用管他了。既然大秦沒發公函,誰知道一個連神將都不是的無名小卒是什麼身份。”

    奈麗夫人心中猛地一跳,大君這句話可是能有好幾種理解方式的。

    法恩忽然又說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一揮手,連同哈布斯一起從房間里消失。

    奈麗夫人似是陷入沉思,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方才開門離去。

    “水晶”後面就是通向幻獸森林的緩沖帶,當然這片區域並不是空無一物,分散布置著許多工事和倉儲類的簡易建築。這是用來抵擋獸潮的,不過最近幾十年風平浪靜,自由領會定期維護建築,但是不駐扎士兵。

    在一個類似掩體的牆邊,冒出三條人影。

    銀發男子剛踏上地面,就立刻一個側跳與另外兩人拉開距離。

    兩人中年紀略長的青年頓時惱了,“莽夫就是莽夫,連善意都分不出來。”

    銀發男子一言不發。

    另一名青年抬手止住同伴的話頭,看著銀發男子道︰“你的身形和側臉確實很像林熙棠,原力氣息也有幾分意思。不過,你知不知道,他受重傷掉落了神將位階。”

    銀發男子猛然抬頭,黑黝黝的眼明亮而野性,就像荒原獨狼,仿佛隨時會發起攻擊。他面朝著兩人,突然開始倒退而行,身法極為迅捷,眨眼間消失在森林邊緣。

    年紀略長的青年目瞪口呆,隨即氣急敗壞地叫道︰“這人,這人怎麼似塊頑石,話都沒听完就跑了。林侯的替身就是這種水準?殿下,現在該如何是好?”

    臨江王淡淡道︰“林侯就算有替身,如今形勢下,也不可能神通廣大地跑到這里來。听說林侯的親衛隊隊長從張伯謙手里跑了,這人應該就是林無,故意如此裝扮,一來應是混淆視听,試探有哪些敵人,剛才那幾只老蝙蝠不就自己送上門去了,二來是放風聲吧,估計他也不知道林侯的確切位置。”

    青年想了想,恍然大悟。

    臨江王驀然若有所覺,轉頭看向側後方,正遠遠對上張伯謙的炯然目光,後者看似緩緩行來,實則兩步就跨過百米距離來到近邊。

    只听見張伯謙說︰“殿下來此,是要和本公繼續合嗎?”

    接著便是一陣氣氛極為緊繃的沉默。

    臨江王忽然笑了,“這次大概合不了了。我正準備進幻獸森林,丹國公恐怕就不能成行了吧?”

    張伯謙一雙鳳目微微眯起,“原來是你干的。炸使館以激怒大君重申強者禁制令,就為了阻止超限強者進幻獸森林?”

    臨江王道︰“真該讓那些誹謗國公徒有勇力的家伙過來听听,就知道他們自己是多麼有眼無珠了。”

    張伯謙道︰“比不了殿下運籌帷幄于萬里之外。”

    臨江王默了一默,道︰“本王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想丹國公都沒理由插手這麼深吧?”

    張伯謙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殿下乃萬乘之子,不也自履絕地嗎?又有什麼理由?”

    臨江王還沒說話,旁邊的青年怒了,“丹國公,你這是怎麼說話的!”

    張伯謙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向前邁出一步,忽地一記雷音輕鳴,周圍空氣如被亂流擾動,出現人眼可見的扭曲、沉澱、厚重,雲煙乍起。

    那青年陡然睜大眼楮,驚怒變成不可置信的驚恐,張伯謙竟然在他們面前直接張開了領域!青年一握拳,體表溢出�鞁餉    鑫鋅 即蔚詰懍痢br />
    就在此時,臨江王一伸手,舉重若輕地搭在青年肩上。

    就像動力塔突然失去能源,青年身上已經在運轉的原力漩渦全部一暗,隨即整個身體被拋起,像斷了線的風箏般,晃晃悠悠朝著森林方向飛去,目測落點肯定掉進林子里去了。

    臨江王衣袂鼓動,縷縷雲絮在他身周緩緩旋動,並且向內側不斷擠壓。他立在原地,俊美的面孔上一片寧靜之色,右掌一托左肘,空間臂環啟動,一把長達兩米的原力槍憑空出現,橫在他雙手之間。

    槍體雖然尚未調整到可以出擊的位置,凌然氣勢已然勃發,槍身盤繞一條栩栩如生的騰蛇,此刻竟然眼皮翕動兩下,像是要張開眼楮。周圍越來越密集的雲團停頓了一剎那,正對著臨江王的那邊陡起亂流,將將有被吹開之勢。

    張伯謙一眼認出那把長槍,饒是以他的鎮定也臉色驟變,道︰“你……”

    臨江王雙手橫捧長槍,霧狀白光從他腳下翻騰涌出,期間有山河社稷、乾坤地理之像。

    他少時亦有天才之名,初入戰將就能修出神將級別的領域“聚落浮屠”,不過因身份貴重,輩分又高,外界很少議論他,更少見他出手。今天只看這領域氣象,已是摸到了神將天關的門檻。

    綿延山河忽地拔地而起,巍巍之勢沖向雲團,瞬間如同暴雨前的天空,天光明滅,雲氣蒸騰,兩道領域之力糾纏在一起。而臨江王卻一言不發地脫離,徑自向著幻獸森林方向遁去。

    張伯謙眼中炸開漫天雷霆,舉步前行。忽然他停下腳步,緩緩轉頭看去。

    法恩從虛空中走出,風度翩然,神情欣然,就像是好客的主人正在迎接貴賓。

    張伯謙停了片刻,才轉身點頭為禮,道︰“法恩陛下。”他身周雲團涌動了一下,然後一點點淡去,仿佛雨滴匯水,融為一體。

    “大秦的張伯謙上將,歡迎來到花都,希望此行能讓您充分領略永久中立之土的美麗和好客。” 本帖最後由 ken830314 於 2018-1-18 00:08 編輯

ken830314 發表於 2018-1-18 00:09
《節三十四》 公平

    張伯謙朝“水晶”方向投去一瞥,道︰“不敢當陛下親至,今天貴客可不少。”

    法恩微微一笑,“以俱摩羅天之名,我保證一切都會是絕對公平公正的。”

    張伯謙一哂,“這世上哪來絕對公平。力量制定規則,力量裁決公正。”

    法恩失笑道︰“牙尖嘴利的小家伙,要學會對年長者持有起碼的尊重。不過,我很喜歡這兩句話。所以我答應你,只要在規則之內,你會得到絕對公平。”

    張伯謙微微躬身,然後道︰“好。”

    法恩目送張伯謙離去,伸手在旁邊的空氣里一抹,哈布斯露出身影,在大君的氣息掩蓋下,即使強如張伯謙也渾然不覺一直有個旁听者。

    “我親愛的孩子,你都看到了。那個大秦親王雖說等級低了點,但他手里拿的很大可能是一把名槍。”

    “屬于大秦帝室的名槍?沒听說‘曼殊沙華’有主人,也不像是那把……難道是‘人皇’?”哈布斯也不由皺了皺眉。

    “這位親王就是和你們交易的人族嗎?”法恩意味深長地道︰“听說大秦貴族與黑暗世界交易的時候好像更喜歡用中間人,他怎麼自己跑過來了,而且就算他是來參加狩獵的,為什麼帶名槍?”

    哈布斯微蹙的眉頭忽然散開,攤了攤手,輕松地道︰“管他是不是,那是議會的大人們需要考慮的事情。”

    法恩無奈地笑了一聲,“我還真想禁止你進幻獸森林。”

    哈布斯眨眨眼楮道︰“我現在的鮮血之力只有侯爵位階,並沒有超限呢!況且巴羅夫和艾瓦都進不去了,我留在外面才危險吧。”

    法恩搖搖頭,“算了,無論哪個種族的幼崽都是要離窩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小心張伯謙,我承諾他絕對的公平,估計他盯上了你們氏族的那兩個家伙,可我總覺得,他還會弄出什麼讓人驚訝的事情。”

    這是與中立領土息息相連的黑暗大君感覺到的預兆。哈布斯慎重地點頭應了。

    當哈布斯也離去後,法恩獨自在空無一人的緩沖區站著,目光從顏色變幻的天穹緩緩移向蒼翠無邊的密林,長久地注視著自己的領地。

    身為中立領地的主人,他所擁有的力量也不過僅能維護規則而已,不可以也不該參與到五族紛爭的漩渦中去。

    普瑞特蒂克趴在欄桿上看著“水晶”寬闊的大堂,鬧劇結束後,他就把座位換到了二樓。

    這個包廂是半敞開式的,對著大堂的那面沒有做實體封閉,只掛著厚厚帷幕,必要時可以拉攏以阻隔視線。包廂里只有他一個人,侍從們在隔壁另外開了一個房間。

    包廂門被輕輕敲響。

    普瑞特蒂克道︰“進來。”

    他沒有回頭,搖晃著手里還剩個底的酒杯。“酒在桌上,自己倒。”

    哈布斯在桌邊坐下,看到那酒裝在一個外形古樸的瓷瓶里,這包裝是典型的人族風格,倒在玻璃杯里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不過他沒說什麼,拿過一個空杯,倒了大半杯,開始慢慢品嘗。

    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

    普瑞特蒂克終于回過頭,注視著自己認識了近百年的朋友,“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哈布斯一雙眼楮純粹如最無瑕的藍寶石,問道︰“為什麼?”

    “議會的十倍懸賞提到了十二倍,里面包括一批戰兵級的血脈種子和曾經屬于一名魔裔大巫師的頭骨。”

    這新增加的獎品一听就來自人族。魔裔是最喜歡做各種研究的種族,血脈和古老力量是他們最感興趣的方面之一。

    哈布斯沒有說話,普瑞特蒂克露出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道︰“當然這是表面理由。”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哈布斯問︰“那麼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魔裔不能讓一個未來有望親王的血族得到一個會天機術的後裔。”

    哈布斯緩緩道︰“事實上,普普,你應該知道,如果我在小世界里都沒能成功,之後也就基本沒可能了。”

    “可你不會放棄,如果你能捕獲他,不管有沒有用,還是會把他放進古老血池試一試。而這次事情結束後,你毫無疑問會成為第五氏族古老血池的主人。”

    哈布斯沒有否認。

    普瑞特蒂克突然煩躁起來,把酒杯重重扔到桌上,抬手抓了抓頭發,道︰“這也就是說,哈布斯你不會殺他。可是林熙棠必須死!”

    哈布斯臉上沒有絲毫吃驚之色,藍寶石般的眼楮寧靜得近乎死寂,點點頭,問︰“那是格雷大師看到的未來嗎?”

    “真正天機士的命運之線和預言師一樣,充滿亂流、偽像、陷阱。不,我們從來不會去看那必然虛偽的東西。卡瑪拉議會在這次布局背後準備了一場局部戰爭級別的軍事行動,這你也知道。”

    哈布斯點了點頭。他的議員級別沒到與聞機密,但是不妨礙他得知一些深層次的情報。

    “可你肯定不知道,這場戰爭的觀察者是格雷叔叔。”

    哈布斯挑了挑眉,中型以上的陣營戰爭即有預言師參加,也就是所謂觀察者,他們不一定會出手,主要還是和大秦的天機士對峙,防止莫名其妙失去大勢。卡瑪拉議會這次行動居然請格雷大師壓陣,顯然所圖非小。

    原來格雷大師已經走到了生命盡頭,在最後彌留的這段時間里,他對命運軌跡的觀察反而更加敏銳清晰,有一次居然被他看到了大秦核心,那里的天機風雲翻涌,竟有自殘自噬之兆。

    卡瑪拉議會悄悄動用密諜,捉摸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大秦的天機士宗派很可能正在內亂,並且這種內亂已經大到了擾動命運軌跡的地步。

    于是格雷大師提出發動一場由他為觀察者的戰爭,他將用最後的生命力給這場天機之亂加上一個致命的砝碼,從而重創大秦。

    哈布斯看了看普瑞特蒂克,預言和天機之爭是一個神秘的領域,雖然現在那場計劃中的戰爭還沒打響第一槍,但雙方對于天時大勢的爭奪可能已經塵埃落定。

    他于是問︰“結果已經出來了?”

    普瑞特蒂克臉上悲傷之色一閃而過,快得讓人難以覺察。“是的,結束了。我們贏了可也輸了。”
ken830314 發表於 2018-1-18 00:11
《節三十五 友誼》

    “大秦的天機大勢已不可逆,凡在這次亂流範圍里的天機士將隨著事態發展受到重創,力量越強的受傷就越重。但是,格雷叔叔想要繼續加深影響的時候……他被人發現,受到了致命反擊。”

    也就是說,格雷大師成功讓大秦天機之亂的軌跡無法恢復,但是他所剩不多的生命也全部消耗掉了。像他這樣的預言師,只要活著就對黑暗世界有重大意義,意料之外地提前死亡,損失確實極大。

    哈布斯握住的手指,互相摩擦了一下,問︰“這場預言術對決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到達溫泉的時候。”普瑞特蒂克嘆道︰“如果不是你緊接著就把林熙棠陷進了小世界,格雷叔叔可能連最後的遺言都來不及說。也就不會知道大秦還有這樣一個強大的天機士。”

    哈布斯道︰“如果林熙棠的威脅大到這種地步,別說十二倍懸賞,二十倍議會都會立刻放棄。”

    普瑞特蒂克苦笑道︰“哪有這麼簡單,我們無輝之魘再超脫也有敵人,格雷叔叔的首席之位也不是人人服氣。比如岡薩大師就認為林熙棠只是恰好遇上叔叔最虛弱的時候,完全沒有必要為此調整早就開始啟動的程序。”

    岡薩是一名著名魔裔預言師,有望在格雷大師之後坐上首席之位,和他齊名的是另一位韋伯大師。

    哈布斯若有所思地道︰“大秦不是拿林熙棠出來交易嗎?為什麼還要把他活著買回去?”他在議會里的排位比普瑞特蒂克低很多,一些事情不如對方知道得清楚。

    普瑞特蒂克看了他一眼,“籌備今年仲夏夜狩獵的時候,最早提出把林熙棠加入獵物名單的是你們撒克遜氏族,听說巴羅夫大公爵要血親復仇?議會正好和大秦那邊在交易一個新礦及控制區劃分,提了提這個要求,對面一口答應。後面具體布局階段你就參加進來了。至于懸賞,公布狩獵獎品清單的時候已在里面,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哈布斯道︰“巴羅夫沒反對?他為了在這次狩獵中舉辦的血宴,請了不少人來。”

    普瑞特蒂克道︰“據我所知沒有。你們的血宴雖然一般沒有活下來的,但是也可以留口氣的吧?懸賞只要人活著。所以議會很多人認為,交個廢人回去沒什麼關系,何必與對面的盟友鬧得不愉快。”

    哈布斯垂目,問︰“人族這次來參加狩獵的都是些什麼人?”

    “兩支戰隊,一支是虛空海盜‘硯蛟’,另一支有大秦貴族背景,不過這種資料屬于絕密,除了議會巨頭沒人知道。”普瑞特蒂克深深嘆了一口氣,站起來,道︰“我明天一早就離開俱摩羅天,岡薩大師將接手後半部分戰爭的觀察者。接下來,我要回家族聖地閉關,直到第二個始祖能力覺醒。”

    這會是一段少則三五十年,長則百年的漫長時光,即使對長生種來說也不是轉瞬即逝的。

    哈布斯點點頭,起身相送。

    普瑞特蒂克伸手搭在門把上,轉頭道︰“哈布斯,請相信,我十分看重和珍惜你的友誼。”

    哈布斯溫和地說︰“我知道,我也是如此。”

    普瑞特蒂克回身張開雙臂與哈布斯擁抱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哈布斯沒有送出門,他們兩個都還沒有成長到足夠強大,身份卻又都足夠特殊,相互往來最好不要引人注意。

    等包廂門在眼前完全合上,哈布斯出了一口氣,低低自語,“最讓人懷念的是幼崽的友誼啊!”

    當幼崽漸漸成長為種族中堅力量,背負的就不僅僅是自己了,于是,魔裔就是魔裔,血族就是血族。

    伴著徐徐和暖的夜風,愈發濃郁的暗香,“花都”腳步輕盈地走向仲夏,迎來一年中最繁盛的季節。

    主星上商團接踵而至,游客如過江之鯽,每一處場所都擁滿了狂歡的人群,美酒的氣息甚至要蓋過花香彌漫整個星球表面。

    伴星則如往年一樣,礪戈秣馬,武風升騰。在這個時候,踏入這片土地,就是進入了“仲夏夜狩獵”的獵場,任何人都是獵人,任何人都是獵物。

    正是這樣舉目皆敵的刺激,年年都引來許多隱姓埋名的貴族參與其中,到後來,有的部落氏族甚至將一些嚴重糾紛的處理都放到這里來,先殺上一場,再行談判。

    除了亡命之徒,普通人是不敢此時進入伴星的,所以大多數人都沒有感覺到今年的俱摩羅天有什麼變化。惟有想要前往伴星的人,在走進航空港的時候,就發現檢查嚴格起來,並且被反復告知俱摩羅天的治安規則。

    這種非同尋常的信號,讓大多數桀驁不遜的強者都稍微收斂了些,反正進入獵場以後有的是樂子可找,何必對抗一位身在主場的黑暗大君呢?

    雖然獵手還沒有大規模進入幻獸森林,但緊張的殺戮氣氛已傳遞開來,可以感覺到凶獸更加警惕,一觸即發,就連一些相對溫和的原生動物都增加了攻擊性。

    一只三瓣嘴,長長垂耳,眼楮如紅寶石的雪地兔從卓爾的腦袋上跳下來,砰地一聲悶響踏裂一塊石頭,又 地更響了一聲,把一棵大樹的樹干撞出個窟窿,然後流星般消失在森林深處。

    卓爾愁眉苦臉地揉著腦袋,看看石頭又看看樹干,他的頭倒是比這兩樣都堅硬,只紅了一片,連塊油皮都沒擦破。

    艾薇在一邊大聲嘲笑他,“笨蛋,想抓活的話,得打斷腿才行啊!”說著揚了揚手里拳頭粗的木棒。那是一段鐵骨木的樹枝。

    卓爾牙疼般嘶了一聲,仿佛自己的小腿骨也隱隱痛,“艾薇婆娘不要這麼張牙舞爪啊你是女孩子女孩子知道嗎對那麼漂亮的小可愛也下得了手?”

    艾薇冷笑,“小可愛?雪地兔沒踩裂你的腦袋是吧?這家伙的咬合力和荒原狼一個等級,你可以下次試試看!”

    至于為什麼在幻獸森林里出現雪地兔,那是因為他們現在正處于一個奇特的地貌範圍。

    幻獸森林七大奇觀之一,“冰粟谷”。

    眼前是一大片谷地,狹長而突兀地橫在森林里。兩側坡度陡峭向下,靠近地面還是闊葉植被,十多米以後就覆蓋著皚皚冰雪,偶爾露出黑色深岩和雪地苔蘚狀植物,完全推測不出這種陷坑般的地形是怎麼產生的。
wenguey 發表於 2018-1-18 02:06
《節三十六》 永凍之傷

  曾經有人推測地下「冰粟谷」可能有極寒之物,但是負五十米左右環境溫度就降到了可怕的永凍線,原力裝置也完全不起作用。碰壁次數多了,也就沒人再下去探索。

  平時很多獵人會來這片區域碰運氣,特產的雪地兔行動迅若閃電,很難捕捉,但它們外形可愛,性格溫馴,是各族貴女都很喜歡的小寵。

  不過,獵人們也有共識,仲夏時節絕對不能來惹它們,每到這個季節,雪地兔會變得焦躁不安,有一點點動靜就炸毛,堪比荒原狼的咬合力簡直是噩夢。

  艾薇看看四周,森林又恢復了平靜,陽光透過枝葉縫隙投射下來,被切割成一道道淡金色光芒,朦朧恬靜,有種歲月安穩的錯覺。

  艾薇蹲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手邊的長草葉子,「無到哪裡去了啦!怎麼還不回來,這裡還是很危險啊!」

  卓爾卻一反常態,雙手抱在腦後,靠著一棵大樹假寐,「急什麼,冰粟谷裡沒有凶獸,該出現總會出現。」

  艾薇陡然抓起一把草葉扔向他,「你什麼意思!」

  卓爾藍黑異色雙瞳冰冷,「艾薇,控制你自己。仲夏夜的篝火很快就要燃起了。」

  仲夏夜的篝火點燃,宣告著狩獵正式開始。

  艾薇臉色白了白,抱住雙膝,把頭埋進去。

  「冰粟谷」永凍線附近,岩壁上有一個不起眼的石穴,附近冰雪覆蓋,爬滿根莖糾纏的蕨類植物,不走到跟前什麼都發現不了。

  石穴不大,深大概兩米左右,像是冰川侵蝕天然形成。

  林熙棠蜷縮在石地上,整個人閃爍著微微細碎的光芒,仔細看去,竟是身體表面凝結著一層薄薄冰霜,而冰霜下全是若隱若現的黑色火焰!

  他雙眼緊閉,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顯是在忍受痛苦。

  突然又一陣劇烈發作,他修長的手指張開,一把抓向旁邊的石壁,岩石表面瞬間蔓延出一層薄冰。而黑色的火焰彷彿重油般黏/膩地附著上去,在那已經存在萬年的堅岩上侵蝕出一道焦黑痕跡。

  這是黑暗原火的傷勢第一次發作。

  用鮮血點燃的,世界上最黑暗的火焰,比黑暗更黑暗,比極寒更冰冷。靈魂就像被禁錮在永凍之土,每一分每一秒都承受著冰流沖刷。軀體觸碰到常溫事物,猶如置入火山岩漿,就連空氣都是灼燙的。

  即使現在身處所謂永凍線,對林熙棠來說,也只是環境溫度的感覺稍微好一點,可是那些植物乃至石壁,摸上去仍然是熱的。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忽然不知何處傳來人聲,傳到林熙棠的意識裡是模模糊糊,斷斷續續的。

  「……這裡有人……」

  隨即是刀劍出鞘和子彈上膛的聲音。

  「咦……死的活的……」

  「管他……」

  「等等……看看……值錢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道悠長的高地風笛聲從森林上空掠過,就像山風打擊著金屬哨片,主音英武有力,裝飾音嘹喨高亢,彷彿可以看見集結的武士們即將執戈出發。

  仲夏夜號角,遊戲開始了。

  人聲變得不耐煩,「快快,搜了就走,還有氣的話,殺了就是。」

  同時腳步聲越來越接近。

  林熙棠的意識仍掙扎著想要擺脫永凍之土的禁錮,忽然聽見一聲淒厲慘叫,與此同時,他徹底清醒過來。

  地上,有個冒險者正在慘叫著打滾,他半邊身體籠罩在一層黑濛濛的微茫中,下面皮甲、織物、肌體都在緩緩融解!只這麼一眨眼功夫,就露出了森森白骨。

  石穴口邊還站著四、五個冒險者,外貌、衣著和武器都有一種大雜燴的感覺,這也是冒險者們的常態。有人手裡拿著武器,但事發太突然,所有人都呆站在原地沒來得及動作。

  林熙棠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仍是覆著一層薄薄冰霜,右手肘部的冰霜不知何時消失了巴掌大小的一塊,有數朵黑色火焰爬出來,火焰過去很快就再次凝結起來。

  顯然地上那個冒險者剛才伸手碰了他,然後就像周圍的岩壁那樣,被宛若重油的黑火灼燒。

  冒險者們終於回過神來,咒罵著撲過來,有人伸手去拉自己的夥伴,有人揮刀砍向林熙棠。

  刀鋒尚未碰到林熙棠,去拉自己夥伴的冒險者也發出一聲悚人的慘叫,他還算警覺,一發現不對立刻後退,但手掌上已經黏了一朵黑火,慢條斯理地在食指和拇指間舔掉了一層血肉,還有往手腕上方蔓延的勢頭。

  那冒險者無論如何都無法熄滅這朵只有指甲蓋大小的黑火,不管是催發自身原力去中和,還是使勁甩動手臂,全徒勞無功,眼睜睜看著自己血肉一點點消融。擴散速度比地上他的同伴慢多了,傷口比起以往的戰鬥其實也不算嚴重,但是其中的驚恐無法用語言形容。

  小小石穴中已是一片混亂,先前一刀砍向林熙棠卻沒砍中的冒險者也不敢再出手,一個反身大跳回到自己同伴中,接著所有人都拿出原力槍,充能、發射。

  林熙棠勉強發動「重影迴廊」,極為狼狽地躲過第一輪原力彈,他的手足關節都還僵硬著,最後一個動作慢了一步,感覺後腰上被什麼東西用力擦過。

  「噗」的輕響,一顆彈頭完全融化,原力法陣變成焦炭絲的原力彈掉在林熙棠腳邊。

  他確實沒能完全避開最後一顆子彈,可這枚倒霉的小東西也沒能扛過黑暗原火,在造成傷害前就完全報廢了。

  這次傷勢的發作真是與眾不同,林熙棠心裡最後也只剩下這個評價了。

  恢復了行動能力的林熙棠絕非這幾個冒險者所能抵擋,他只一個突進,堵在石穴口的冒險者就再無一人能夠站立。

  林熙棠沒有花時間去確認他們的死亡,也沒有給那兩個被灼傷的傢伙再補一擊。黑暗原火爆發的痕跡太過明顯,在有心人眼裡,怎麼都不可能完全掩蓋掉。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永凍線,向上方岩壁攀去,很快就走出黑岩雪地,重新踏入闊葉林。

  森林裡的卓爾忽然一躍而起,轉著頭掃視著森林,像是在感受林風,以及隨風而來的什麼信息。然後他又趴下,將右耳緊緊貼上地面。

  這門辨音秘術在森林環境裡不太好用,看似平靜的林地,其實有無數視線捕捉不到的活動,都會對聽覺造成干擾。但如果集中到一定人數,活動又有規律,落在熟悉的人耳中卻會如同目見。比如撒克遜家族的戰陣!

  艾薇在仲夏夜號角響起後,神情變得愈加萎靡,這時看到卓爾的臉色,不由抬起頭,問:「是無嗎?」

  林熙棠此刻位置是在谷地對面的那側,並且正在離他們所在的方向越來越遠。他沒能在森林裡休息多久,就遇到了一組血族狩獵者,然後發現一個很糟糕的情況,恐怕這組狩獵者不是獨行的,周圍還有夥伴。

  好像有一張大網,已經悄無聲息地籠罩了冰粟谷。

  林熙棠仍處在傷勢發作的最後階段,關節會時時發麻,這嚴重影響到了行動能力和近戰戰力。他剛剛擺脫了一組狩獵者,這組帶著一名狙擊手,從槍型看還是中長距的狙擊手。林熙棠儘量沒有驚動對方,脫離了他們的搜索區。

  可這只是暫時的安穩,區域裡還不知道有多少個這樣的小組在逡巡。一旦驚動一方,就會像漁夫提網般,所有的線頭全都纏繞上來。

  林熙棠在林中穿梭著,突然一個踉蹌,右膝關節發麻,差點跪了下去。他隨手扶住一棵樹身,深吸口氣,運轉原力,以應對接下來的傷勢發作。

  這時林熙棠突然吃了一驚,看見樹身另一側靠著個人,那悠閒的神態,像是在這裡歇息很久了。然而在看到他之前,林熙棠居然根本沒有覺察到附近有人。

wenguey 發表於 2018-1-18 02:10
《節三十七》 靜流

  入眼是一張典型的魔裔面孔,輪廓鮮明,鼻樑直挺,眼窩微陷。旅行者常穿的灰色連帽斗篷下露出一綹金髮,還有半張天空豎琴。

  這名魔裔身上就像普通人一樣捉摸不到半點氣息,天空豎琴卻顯示了他的身份,一名游吟詩人。

  在冒險者中,這是一個頗為獨特的群體。

  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種族都要苦苦掙扎才能艱難生存,藝術完全是奢侈品,是上層人物才能擁有的東西。雖然天賦也可能在平民身上顯現,但是戰鬥天賦比藝術天賦更能得到培養也是不爭的事實。

  因此絕大部分游吟詩人都曾經是或仍然是貴族,只不過他們由於種種原因,選擇了漂泊不定的生活。一名真正的游吟詩人,會是一個很不好招惹的強者。

  林熙棠定定看了那人數息,然後沉聲道:「走開。」就緊貼著樹幹坐下來,閉上了眼睛。

  從野外互不認識的旅人來說,後來者驅趕先到者是很無禮的舉動,幾乎立刻就會演變成一場流血爭鬥。然而那名魔裔連眼珠都沒轉動一下,更不用說其它反應了,就像是一尊被誰遺忘在那裡的雕像。

  林熙棠閉上眼睛後,感知裡就完全沒有那名近在咫尺的魔裔存在,十分詭異。只是他現在完全沒有餘力多想,多做些什麼了,永凍之土的冰流再次襲來,將他的靈魂溺入。

  魔裔微微下垂的眼瞼忽然眨了眨。

  他看見,若隱若現的黑色火焰將樹下的人族包裹起來,火上凝結出一層晶瑩剔透的冰霜。那是比黑暗更黑暗的氣息,不過力量還是很微弱,就像剛長成的幼崽。

  那個人族的表情沒有太大扭曲,可眉心微蹙起來,顯然是很不舒服的。奇怪的是,如此濃郁的黑火卻沒有在黎明生物脆弱的身體上顯出傷來。

  大樹卻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黑火。焦色如黑潮般迅速從底部向枝頭蔓延,蒼翠的綠只在幾次呼吸間就被吞沒。像是什麼被燒融了,又在剎那凝固,保留住了樹幹和主支的形狀,黑黝黝地矗立在那裡,有幾分猙獰怪異。

  魔裔好奇地看著自己斜倚的樹幹變成了岩石般的物質,黑潮從他肩背上方漫過,有一滴停留了下來,清楚現出火焰的形狀,試探著想要爬向他的手臂。

  然而這小小的獠牙沒能像先前在永凍線的石穴裡那樣,再次收割生命。黑暗火焰被魔裔摘了下來,捏在指尖,甚至漸漸露出了火焰核心,是一顆鮮豔的、生機勃勃的血滴。

  魔裔的表情突然變得生動起來,事實上,他仍然沒有露出明顯的情緒,只不過和剛才相比有了人氣,就像是死物活過來一樣。

  「久違了啊!黑暗原火。」魔裔喃喃自語,「鮮血長河又要醒了嗎?真是個令人不快的消息。」

  他一把捏熄了指尖的黑火,低頭看看林熙棠,所以剛才這個人族那句「走開」,其實是對即將到來的危險發出警告?

  哦,恐怕那樣單純的好心是根本不存在的。

  魔裔感覺到周圍的原力正在發生極細微的變化,他轉頭四顧,視野中或青翠或蔥鬱的景物漸漸退去,露出一個純粹原力構成的世界。以樹下的人族為起點,一張星光閃爍的網,正向四周緩緩擴散,靜若水流。

  它的存在基本與環境原力中的黎明氣息融合,若不是魔裔這樣用原力解析世界,就不會被發現異常。而網中的區域,就像是進入一個鏡像世界,外來者在接觸到邊緣時就會被牽引,不知不覺行走方向會產生些微偏離,最終避開這塊中心區域。

  一個十分精緻的誤導型法陣,雖然覆蓋範圍不大,但很適闔眼前幻獸森林的自然環境。值得稱道的是,它的延遲啟動機制,尤其是佈陣人已經陷入昏迷。

  魔裔想了想,把感知一口氣向外推出去數公里,刷過整個「冰粟谷」。沒有太意外地看到不少已經進入捕獵狀態的小隊,其中氣息最明顯的是血族,他們人數最多,搜索的方向正朝著這邊。

  魔裔無聲地笑了笑。他想他應該能夠還原大部分真相了。

  如果換了其他人在這裡,若被那句「走開」激怒,就會受到黑暗原火的無差別攻擊,若是個不想惹事的,看到那個人族的詭異狀態,也會遠遠離開。那時候,延遲啟動的法陣就會隔離追蹤者,給這個人族爭取到喘息之機。

  如此倉促的時間裡,能做出這麼多預判,完成全部佈置,真不簡單。

  魔裔忽然冒出了孩子惡作劇般的念頭,這個人族如果醒來後,發現他還在,會是個什麼表情?

  遠處,有一個血族的狩獵小組已經快觸碰到無形的星網。

  魔裔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下一刻,覆蓋了整個區域的星網悄無聲息地消融,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

  如果有人能看到這個時候的原力世界,會吃驚地發現虛無中伸出許多黑暗觸角,將星網小心翼翼地從每個節點上切割下來,然後包裹、吞噬。這種方法需要近乎傳說級別的原力微控能力,好處就是不會洩露出任何引人注意的原力波動。

  血族的狩獵小組無知無覺地踏出下一步,繼續向前走著,離林熙棠和魔裔所在的位置越來越近。

  魔裔恢復了初見林熙棠時候的休憩姿態,背靠變成黑化石的大樹,懷抱天空豎琴,全身都裹在旅人斗篷裡,微低下頭,像是要打個盹兒。

  不一會兒,森林這一角的安靜被腳步聲打破。血族狩獵小組踏過一道從頭頂枝葉中投下的光線,以搜索隊型,不緊不慢地推進而來。

  這個小組的核心是一名血族侯爵老者,身材高瘦,頭髮雪白,沒有一絲雜色,臉格外方和長,雙眼眼角深深下垂,帶著濃郁亞平寧大陸風格。他目光隨意四顧,但落點卻都是一些有活動痕跡的地方,顯然是一名追蹤高手。

  奇怪的是,一組七八人看到這片區域裡惟一一棵變成黑化石的大樹,居然沒有一人露出詫異神色,更是對樹下的林熙棠和魔裔視而不見,彷彿他們完全不存在。

  血族狩獵小組就這樣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最近的時候,距離僅三十多米。

  在即將完全離開的時候,落在隊伍最後的侯爵老者忽然停了下來,他用力在空氣中嗅了嗅,露出一絲疑惑。

  前方有人叫道:「朱利奧大人,有什麼不對嗎?」

  侯爵老者再次掃視身後的森林,終究收回目光,道:「沒什麼,我們走。」

  接下來的半天裡,就再也沒有狩獵小組如此接近這個區域,離得最近的也是在幾百米外經過。

  當夜幕降臨,「冰粟谷」的這個角落已經完全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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