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雅拉冒險筆記 作者：京城浪子（已完結）

第三百五十八章 諸神的饋贈

　　「你擔任觀察者，隨時監視奈莉的狀態，這倒是沒問題。」黛妮雅追問道：「但是……」

　　「各位不需要擔心，我會盡力排除感情干擾去做出判斷的，何況還有她在，一旦發現問題，就算我被感情蒙蔽，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她也會督促我提醒我，讓我回到正確的路上的，呵呵，她在這種事上，可比我要堅定的多。」潘尼斯自嘲的笑了笑，歎息道：「我的判斷力，加上她的堅持，我想，各位對此也就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吧。」

　　「不，你做觀察者，從一開始我們就沒什麼不放心的，在我們無法進入這個世界的現在，如果凡人中只有兩個人能把這個問題處理好，那一定是你們兩個，事實上，你們兩個對這些問題的處理，比我們中絕大多數神靈可以做到的還要好，所以，交給你們解決問題，我們完全可以放心。」黛妮雅對潘尼斯的贊許已經達到了凡人所能承受的極致，卻還是有些憂慮地說道：「我們現在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擔心你無法成功殺死達納庫斯，如果這一步你失敗了的話，那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個玩笑了。」

　　「就像阿蒂米斯大人剛才說的。」潘尼斯拍了拍自己腰後的小掛包：「我的狩獵之間還在手中。」

　　「不一樣的，凱爾。」黛妮雅搖頭道：「如果你擔任觀察者的話，那麼當你確定情況不對的時候，恐怕也是達納庫斯即將以完全恢復的姿態復活的時候了。面對一個雖然信仰的力量還處於衰弱狀態，但自身卻已經完全恢復的死亡之神，即使是阿蒂米斯，也不敢說自己射出一支狩獵之箭可以輕易殺死達納庫斯，不是是否能射的中的問題，有奈莉最後的配合，你就算閉著眼睛也能射中，關鍵問題在於狩獵之箭的威力未必能達到咱們期待的效果。」

　　「這個問題……」潘尼斯也沉默了，「仔細想想，黛妮雅或者說阿蒂米斯提出的問題也很有道理，如果自己的推論真的有誤，那得到了足夠時間修整的達納庫斯，復蘇時的狀態肯定和現在這種匆匆醒來時完全不同的，而一個處於完好狀態的神靈，就算力量虛弱，也不太可能被另一個神靈通過一件簡單的道具輕易殺死，除非雙方的神格在高度上存在質的區別。然而同為主神一級的達納庫斯和阿蒂米斯，顯然不會存在這樣誇張的差距，那麼就必須考慮狩獵之間能不能生效的問題了。」

　　「你畢竟不是神靈，看問題的角度和我們不同，所以這方面沒有考慮到也不能怪你。」黛妮雅仰著頭，對著空中交流了一陣，點點頭說道：「神靈的問題，最後要交給現在還是凡人的你們來解決，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羞恥的事了，如果我們再什麼也不做，只是在一旁看熱鬧的話，那簡直不配再接受凡人的崇拜了。但是，你們也知道，由於神性屏障的存在，我們能做的並不多，無法親自解決這些問題，只能依靠你們，所以……這樣吧，你過來，給你幾樣東西，應該會對你有所幫助。」

　　「唔？」潘尼斯一愣，倒是從未想過，居然會有意外的收穫。疑惑的看了看黛妮雅，似乎在驚訝女神大人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慷慨，大地女神教會給人留下的印象裡，最鮮明的一項就是貧窮，所以在凡人們的想像中，作為教會崇拜的神靈，黛妮雅理所當然的也被默認為清貧女神的形象。作為一個清貧的女神，很多時候即使想要慷慨，恐怕也沒有慷慨的機會吧，所以，潘尼斯用詭異的眼神打量著黛妮雅，當然，實際上他打量的是麗娜：「您？送我？東西？」

　　「你到底要不要。」黛妮雅沒好氣地說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教會和神靈還是有區別的，你這態度是故意裝出來的吧，不要逼我克扣你的禮物。」

　　「咳咳，我錯了，黛妮雅大人，請務必原諒我的無知。」禮物的誘惑讓潘尼斯毫無氣節的丟掉了自己的堅持，一臉諂媚笑容的跑到黛妮雅面前說道：「作為最古老最偉大的原初神靈之一，黛妮雅大人您當然不會吝嗇了，哈哈哈哈，克扣禮物這種事，怎麼想也不可能是您能做得出的，哈哈哈哈。」

　　潘尼斯的話讓少女們動作整齊的蒙住自己的眼睛，假裝沒有看到他毫無廉恥的表現，但是，好奇心又促使她們忍不住要看看，到底神靈們準備給潘尼斯什麼禮物，讓他能夠提高殺死達納庫斯的成功率。不僅是少女們，就連一向優雅沉靜的芙拉爾陛下，眼睛裡也充滿了好奇，期待的看著正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神靈和凡人。

　　不過很可惜，大家似乎註定要失望了，她們什麼也沒有看到。只看到黛妮雅和潘尼斯湊到一起，低聲嘀咕了一陣，跟著一股雜亂而龐大的神性氣息便憑空出現，和以往曾經感受到的那樣淡薄的氣息不同，這一次龐大的神性，讓少女們甚至有一種某位神靈正在親自降臨的錯覺。

　　當然，這肯定只是錯覺，因為就在幾秒之後，龐大的神性和它出現時同樣突兀的消失了，隱沒在潘尼斯身體附近，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不過少女們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因為潘尼斯正皺著眉，沉吟道：「這些東西，送給我不好吧。」

　　「哪有那麼好的事。」黛妮雅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大家都只是暫時借給你而已，不管是不是用上過，事情過後是要還給我們的。」

　　「嘁，真吝嗇。」潘尼斯撇撇嘴，不過馬上在黛妮雅的逼視中乾笑道：「不不，我是說，謝謝各位的協助了。」

　　「我們也是盡我們自己的能力而已。」黛妮雅說道：「有了這些，你應該就有殺死完全體達納庫斯的能力了。」

　　「是的。」潘尼斯用力點頭道：「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有把握過。」

　　「那後面的事就交給你了。」黛妮雅輕聲道：「對了，你剛才讓我們欠下你的人情，當時你說可以等一會再說，現在可是最後的機會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女王陛下的決意

　　「呵呵。」潘尼斯神秘的眨了眨眼，搖著頭說道：「其實，我並沒有什麼要求。」

　　「沒有要求？」黛妮雅低聲重複了一遍，了然的笑了笑，若有所思地說道：「有的時候，沒有要求其實就是最大的要求。」

　　「這樣也是為了報答尤克特拉希爾大人、阿蒂米斯大人還有您的眷顧嘛。」潘尼斯的語氣意味深長：「當然不只是三位，還有在場的各位神靈，你們對奈莉和我這麼關心照顧，我也只是想回報大家嘛，怎麼可能再提什麼要求呢？」

　　「哈，果然如此。」黛妮雅和潘尼斯相視而笑，點頭道：「你對奈莉的未來還真是用心，已經準備為她的將來鋪平道路了。」

　　「您這樣說我就不明白了。」潘尼斯一臉無辜，呆呆地說道：「我只是回報大家的恩情而已，怎麼會和鋪路這種事有關係呢？呵呵呵呵，您說是不是。」

　　「行啦，別裝了，我們都能看的出來你的想法。」黛妮雅嗤笑一聲：「尤拉自己的種子，阿蒂米斯親手製造的箭，你都說的這麼清楚了，現在還裝什麼傻，真以為我們都是白癡，連這種事都看不出來嗎？無非就是讓大家欠下你和奈莉一個人情，以後奈莉如果能成功的解決達納庫斯的威脅，正式接掌死神權柄的時候，幫她拉近和大家的關係而已。不過，你到真的很相信自己的判斷呀，這麼早就開始做準備了。」

　　「如果連我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的推論，那還能讓誰相信呢？」潘尼斯並沒有再裝傻否認，而是攤開手說道：「所以，從我自己來說，我很確信自己是不會錯的。」

　　「好吧，既然決定把問題交給你解決，我們就不對此肆意評價了，我們相信你做出的決斷。」黛妮雅點點頭，收起笑容正色地說道：「我想，你們之間現在一定有很多話想要說，我們如果繼續在這裡糾纏的話，就有點太不懂讀氣氛了。既然正經事已經談完了，那麼現在把麗娜還給你，我們也就不繼續在一旁圍觀了，就在這裡和你們說再見吧。凱爾，希望在未來，你還可以以另一種身份和我們見面，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畢竟神靈的世界裡，已經太久沒有新面孔了，哦，當然了，你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新面孔。」

　　「盡我所能。」潘尼斯也同樣不再說笑，躬身道：「我堅信這一天會來到的，畢竟菲拉在最後的留言裡說過，穿過長長的時間之河，我們終究會以另一種身份再次相見，他的預言，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錯過，我相信這一次也不例外。」

　　「菲拉嘛，呵，也是個有趣的人。」黛妮雅沉吟道：「既然這樣，我們就更不需要擔心了，那麼我們就在神靈的世界裡，等候你們的到來了。」

　　「不過，那也許是一段漫長的等待。」潘尼斯說道：「誰也無法判斷會有多久。」

　　「神靈最不缺少的就是時間。」黛妮雅第一次親切的拍了拍潘尼斯的肩，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湊到潘尼斯耳邊小聲說道：「臨行前送你最後一個禮物吧。」

　　說著，女神大人眼睛一閉，身體晃了幾下，直接癱倒在潘尼斯的懷裡。

　　潘尼斯一臉尷尬的把麗娜的身體摟在懷裡，然而每次總會有意無意中第一時間沖上來破壞氣氛的凱瑟琳，這次卻沒有任何動作，潘尼斯回過頭，就發現少女們依然都站在原地，神情並沒有因為神祇的離去而有什麼變化，還是神色凝重的看著自己。

　　潘尼斯暗暗地歎了口氣，扶著正在慢慢恢復清醒的麗娜走到凱瑟琳身邊，把她交給騎士少女照顧，自己踱步到了甬道的另一邊，雙手環抱靠在石壁上，迎著女士們的目光相互對視。

　　現場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大家甚至連眼神都是空洞的，顯然都在默默的想著自己的心事。潘尼斯也沒有試圖開口解釋什麼，無論是什麼願意，他畢竟已經做出了抉擇，那麼自然需要接受抉擇帶來的結果。他知道，自己之前所做出的承諾，在事實面前變得如此蒼白無力，自己確實辜負了少女們很明顯的心意，那麼，再多的解釋也沒有意義，與其用徒勞的解釋試圖挽留什麼，不如就這樣讓一切都結束吧。

　　「好了，既然一切都有了定論，那我也就放心了。」率先打破沉默的，反而是和潘尼斯相識最久的芙拉爾，女王陛下很溫柔的笑了笑，灑脫地說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這次急匆匆的跑出來，王庭一定有很多事務積壓，等著我處理，我必須儘快趕回去。所以，凱爾，還有女孩們，以後再見了。」

　　芙拉爾的表現，讓少女們格外驚訝，她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曾經被她們視為最強大的敵人，被他們認為最愛潘尼斯的芙拉爾，居然什麼也沒有說，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的準備離開，這完全顛覆了她們之前的想像。

　　但是潘尼斯卻沒有這麼天真，他一點都不為了芙拉爾就這樣離去而感動慶倖，反而一陣苦笑，他知道，以芙拉爾的性格，如果她這時候說些什麼還好，但她這樣簡單地離去，就說明她並沒有放棄，就算時間再久，也會一直等著自己，就像一百年前那樣，沒有一點改變。這樣的女王陛下，讓他只能苦笑，無奈地說道：「芙拉爾，你何必這樣呢。」

　　「呵，凱爾，你果然是懂我的。」本已開始轉身向外走的女王陛下回過頭，再一次露出了鮮花般絢爛的笑容：「你應該知道，女人任性的時候，你說什麼都沒有用，所以，再見啦。」

　　「芙拉爾陛下。」凱瑟琳下意識的叫住了離去的女王，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遲疑著說道：「你……就這麼……」

　　「你以為我放棄了？」芙拉爾發出一串低沉而柔和的笑聲：「你們還是別期待這種好事了，我們現在還是敵人，只不過敵人又多了一個而已。只要時間還沒有走到盡頭，我就還沒有失敗，就算敵人是奈莉，我這次也不會退讓，我有的是時間打敗她。他就是知道了我的想法，臉色才會變得那麼奇怪，呵呵，不過，我做出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所以，以後還會見面的，我的敵人們。」

第三百六十章 對不起

　　「女王陛下她真是……」凱瑟琳用複雜的目光，默默目送芙拉爾搖曳著身姿消失在甬道的轉角，一直到女王陛下已經消失了很久之後，才輕輕歎了口氣，苦笑著搖搖頭，把目光轉向表情同樣古怪的潘尼斯，輕聲問道：「沒想到，她竟然走的如此決然，她到底在想什麼？」

　　「就像你想的那樣。」潘尼斯同樣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不要去替她擔心了，別看她平時總是一副溫柔的樣子，其實她的意志比絕大多數智慧生物都要堅定，她決定了的事，除非自己願意，否則別人無論做什麼，也不可能改變她的決定。」

　　「不愧是一族的女王啊。」凱瑟琳似乎有意在回避剛才發生的事，連提都沒有正面提及一句，只是保持著貌似自然的神態，很平靜地說道：「如果沒有強大的意志，恐怕也就沒有資格掌管一個如此強大的種族了吧。」

　　「是啊。」潘尼斯好像不願破壞現在這種表面上融洽的氣氛一樣，很配合的同樣不提自己將要做的事，和凱瑟琳一起看著芙拉爾消失的方向說道：「她們精靈族，歷代王族都和她一樣固執，而且每一代女王都讓人非常頭痛。我想，和她的母親曾經接觸過，你們應該也有同感吧。」

　　「大姐，潘尼斯，你們能不能不要這樣。」聲音從凱瑟琳的懷裡傳出，銀色短髮的牧師少女早已恢復了意識，卻一直沒有出聲，現在實在看不下去了，掙開了凱瑟琳的胳膊，盯著正在努力維持氣氛的兩個人說道：「發生的一切我都知道，而且我也知道，大姐你在努力的不給潘尼斯施加太大壓力，而潘尼斯你也在努力的不想傷害我們，但是，我討厭現在的氣氛，我想大家都很討厭現在的氣氛，這不是咱們這個大家庭裡應該有的氣氛。凱瑟琳，你是我的姐姐，潘尼斯，你是我愛著的男人，還有你們，芙蕾雅、薇薇安、愛娃，你們都是我的妹妹，我希望咱們一家人還能像以前一樣快快樂樂的討論問題解決問題，哪怕……哪怕已經是最後一次了，也不希望看到你們像現在這樣，勉強去維持表面上的融洽，實際上卻是在掩蓋自己內心的想法，是在回避問題。問題既然已經擺在面前了，那回避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它還是就擺在那裡，並不會因為咱們的回避而消失，只有正視它，才是解決它的唯一方法。大姐，類似的話，在剛見面的那一次，你就和潘尼斯說過，你一直在說，不要逃避，不要逃避，但為什麼你還是在逃避呢。清醒一點吧，大姐，像以前那樣快樂不好嗎，何況，我才不相信這已經是最後一次了，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我相信還會有一千次一萬次十萬次一百萬次機會。」

　　「呃……」潘尼斯摸摸鼻子，低聲說道：「理論上人類沒有那麼長的壽命。」

　　「你給我閉嘴。」麗娜暴躁的威脅著潘尼斯：「現在，對，就是現在，決不允許你搗亂。」

　　「好了，好了，麗娜，你冷靜一點。」凱瑟琳深深歎了口氣，苦澀的微笑著重新把牧師少女摟進懷裡，聲音沙啞地說道：「你的想法我明白，我不是想要逃避問題，我只是，只是，只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一切都太突然了，我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問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潘尼斯和你們。」

　　「就像往常一樣吧，大姐。」麗娜拍拍凱瑟琳的後背，騎士少女堅強的軀體一直像一個庇護所一樣，為少女們遮擋了所有的風雨。但是，再堅固的壁壘，也有變得脆弱的時候，麗娜知道，此時自己必須站出來，幫助自己的大姐分擔這份沉重而痛苦的壓力，即便自己也在承受著即將失去的痛苦。所以，牧師少女撫摸著凱瑟琳的後背，柔聲安慰道：「仔細想想，其實咱們追著潘尼斯一起過來的時候，不是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是啊，大姐。」薇薇安在一旁點頭道：「比這更壞的結果，咱們都已經考慮過了，現在又何必這樣不知所措呢。」

　　「我明白，我明白。」凱瑟琳搖著頭歎息道：「真丟臉，還要你們來安慰我，這次我的表現實在配不上大姐這個稱呼了。」

　　「誰都有內心軟弱的時候，大姐。」麗娜咬著嘴唇，對凱瑟琳鼓勵的點點頭：「但是你不同，每次軟弱過後，你都會變得比以前更堅強。」

　　「是的，變得比以前更堅強才行。」凱瑟琳揉了揉僵硬的面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直視著潘尼斯的眼睛說道：「抱歉了，潘尼斯，又在你面前露出這種難看的樣子了。」

　　「呃……我……」現在最尷尬的人就是潘尼斯，最愧疚的人同樣也是潘尼斯，曾經做出的承諾還縈繞在耳邊，我希望今後和你們一起，繼續快樂的生活下去這句話，好像變成了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臉上，讓他根本沒辦法抬起頭，沒辦法面對幾位深愛著自己，卻又被自己殘忍欺騙的少女們。他只能垂著頭，聲音低沉地說道：「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是我對不起你們。給了你們希望，給了你們承諾，卻又剝奪了它們，我知道這對你們的傷害有多大。對此我不想解釋什麼，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我想你們也不想聽我解釋，因為現在已經沒有再聽解釋的必要了。但是，我還是很可恥的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原諒這個違背了自己承諾的罪人，也許，這個原諒可以讓我在未來離開這個世界的日子裡，內心的負罪感能夠減輕一些。」

　　「已經決定了，對嗎？」凱瑟琳慢慢閉上眼睛，無力地說道：「沒有再改變的機會了嗎？」

　　「是的，已經決定了。」潘尼斯苦笑著點點頭，沉重的聲音說道：「情況發展到現在的地步，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了，我必須離開這個世界，必須離開你們，我能說的只有……對不起。」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我沒有後悔

　　「這不是我們想聽的話，潘尼斯。」聽著潘尼斯的道歉，凱瑟琳似乎漸漸恢復了曾經的堅強和理智，眼神中的絕望和痛苦一點點隱去，脊背也重新恢復了挺直，向著潘尼斯的方向逼近了一步，神情肅穆地說道：「你應該明白的，我們不需要道歉，一句蒼白無力的對不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想聽的是其他的話。」

　　「但是，我無法說出你們希望聽的話。」潘尼斯自嘲的笑了笑，搖頭道：「一切都無法再改變了，再說那些註定不可能實現的話還有什麼意義？我已經違背了一次承諾，不希望再違背第二次了，所以很抱歉，我滿足不了你這個要求。」

　　「無法說出？」凱瑟琳終於徹底從剛剛的失落中走出，再次向前跨出一步，冷笑著說道：「你會這麼認為，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們希望聽到的是什麼。」

　　「嗯？」潘尼斯下意識愣愣的抬頭，發現凱瑟琳已經近在身邊，不由自主的弱勢的退後了一步，不解的反問道：「我不知道？」

　　「不錯，你根本不知道。」似乎潘尼斯的表現給了凱瑟琳極大的鼓舞，她的嘴角重新掛上了自信的笑容，逼視著潘尼斯說道：「我們都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覺得對不起我們，你覺得辜負了我們，你在為了不久前的承諾感到愧疚，你在為沒有儘早和我們拉遠距離感到後悔，你甚至在檢討自己當初為什麼要進入我們的生活，為什麼要在洋館草坪上種下代表你的那棵橡樹，我猜錯了嗎？呵，你覺得從一開始自己就不該給我們希望，你覺得自己違背了諾言，你認為我們一定在責怪你，認為我們希望聽到的，是你再一次承諾，承諾放下自己的責任，回到我們身邊，我猜錯了嗎？所以我才說，你不知道我們希望聽到什麼，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們現在想要的是什麼。」

　　看著突然變強勢的凱瑟琳，潘尼斯覺得自己腦子已經反應不過來了，再次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是這樣嗎？如，如，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們，你們，你們根本不需要承受這種……分離的痛苦，也不需要為此而悲傷了。」

　　「沒錯，就是這樣。我們當然不需要承受分離的痛苦了，因為我們早就已經死了。」凱瑟琳毫不猶豫的跟進了一大步，幾乎和潘尼斯臉對臉，咬著牙說道：「需要我幫你好好想一想嗎？需要我給你講講，沒有你的存在，薇薇安會變成什麼樣子，麗娜會變成什麼樣子，還有我會變成什麼樣子？至於那邊那個笨蛋，反正她已經變成過一顆球了，我就不需要再講她的事了。」

　　「話不能這樣說啊。」潘尼斯已經沒有路可以退了，只能苦笑著撓頭道：「命運這種東西，誰也無法預料，沒有我的存在，說不定你們會過的更好呢。」

　　「話就要這樣說，因為我說的是事實，而不是你嘴裡所謂的‘說不定’。」凱瑟琳蠻橫的打斷了潘尼斯的狡辯，伸出胳膊，砰的一聲撐在潘尼斯臉旁的甬道牆壁上，充滿氣勢地說道：「你覺得我們會怪你？嗯？你覺得我們會後悔？嗯？你就得自己就不該存在？嗯？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嗯？」

　　「好好好，我錯了，我不該這麼想。」潘尼斯已經顧不上愧疚和悔恨了，凱瑟琳現在的表現，和從前理智堅定的態度截然不同，如此強勢的姿態，潘尼斯都想問問她會不會已經瘋了。不過僅存的一點智慧阻止了潘尼斯問出這個愚蠢的問題，他只是一邊努力試圖把自己擠進牆壁裡，一邊嘴角抽搐著說道：「你冷靜一點，咱們可以和平一點交流。」

　　「哼，我告訴你，你想錯了，完全錯了。」凱瑟琳冷哼一聲，並沒有改變姿勢，依然保持著足夠的壓迫力，聲音雖然還是惡狠狠的，但眼神裡卻閃動著溫柔的光：「你根本不理解我們，你根本不知道，你對於我們來說，就像是神靈的恩賜。我們無數次感謝神靈，把你送到了我們身旁，你以為這話我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嗎？不，我們的確是這麼想的，至於原因，不只是因為你挽救過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不只是因為你傳授給我們你最寶貴的經驗，也不只是你把你讓所有人都羡慕的人際關係與我們分享，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你帶給了我們無數快樂的日子，你的存在，讓每一次冒險，甚至可以說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充滿了歡笑和喜悅。」

　　「呃，其實我覺得，就算沒有我，你們也可以這樣快樂的。」潘尼斯依然嘴硬的堅持著說道：「我帶來的只有無窮無盡的麻煩而已，比如，如果沒有我，你們根本不需要牽扯進這一件接一件的麻煩事裡。」

　　「然而我們就是喜歡這些麻煩，我們就是喜歡你。」凱瑟琳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沒有臉紅，還能順利的說出如此強勢的話語：「我們喜歡你的樣子，我們喜歡你的性格，我們喜歡你的惡作劇，我們喜歡你的一切，幾年來，我們從來不曾後悔過，讓你進入我們的生活，從來沒有過，然而，現在你想告訴我們，你居然後悔了？我們如此珍惜的過去，我們永遠也不想忘掉的那些回憶，你現在後悔把它們帶給我們了？是這樣嗎？」

　　「那個，那個。」潘尼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景，已經手足無措了，只能尷尬地說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我只是……」

　　「我才不管你是什麼意思。」凱瑟琳眼神兇惡的靠的潘尼斯更近了，咬著牙一個詞一個詞地說道：「我們現在想聽你說的，就是那句我、沒、有、後、悔。」

　　「我，我，我，我當然沒有後悔帶給你們的那些快樂回憶。」潘尼斯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我只是……」

　　「夠了，說到這裡就足夠了。」凱瑟琳厲聲打斷了潘尼斯的話，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再一次主動吻在了他的唇上。

第三百六十二章 凱瑟琳之吻

　　兩個人緊緊貼在了一起，凱瑟琳的理智在深深的熱吻之中漸漸消散，呼吸聲變得越來越粗重，因為暗自緊張而偷偷繃緊的身軀也慢慢放鬆，身體像是失去了製成的力量一樣，柔弱的依偎在潘尼斯的胸前。摟著少女柔軟如水的身體，潘尼斯的堅持在支持了幾秒之後便全線崩潰，一邊在內心唾棄著自己不夠堅定的意志，一邊溫柔的做出了回應。粗重的鼻息噴在對方的臉上，呼吸中盡是彼此的味道，空氣中充滿了旖旎的氣息，就連甬道裡微弱的燈光，也變得曖昧起來。雙臂擁抱著少女的身軀，潘尼斯已經在少女的氣味中沉醉，實際上，現在凱瑟琳身上的氣味並不好聞，沙漠中的旅途，讓少女身上帶著明顯的汗味，混雜在金屬銹蝕的氣味之中，總會讓人聞起來感覺很奇怪，但幾年的共同生活親密合作，讓這種奇怪的氣味已經融入了潘尼斯的記憶之中，此時正在發揮奇妙的作用，催化著兩人之間的感情。

　　沉浸在熱吻之中，凱瑟琳已經近乎於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騎士少女的心，早已在潘尼斯的溫柔之中沉淪，無法擺脫他的陰影了，得到了潘尼斯激烈的回應，讓少女感到了夙願得償的喜悅和快樂，在唇舌交纏間，恍惚中忘記了自己置身何處。

　　「嘖嘖，偷跑實在太可恥啦，大姐，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帶著幾分遊戲般的妒忌，麗娜用詭異的聲調把凱瑟琳從深吻中拉回到了現實，周圍的一切，再度回到了少女的感知之中。本來只想像上一次一樣，嘴唇輕輕碰觸，用淺淺一吻來表達自己的想法，然而，內心深處隱隱傳來的痛楚，讓騎士少女失去了控制，完完全全的投入到這場熱吻之中，以至於連妹妹們正在一旁看熱鬧都忘記了，給妹妹上演了一場精彩的演出。

　　在麗娜搗亂一樣的調侃中驚醒，凱瑟琳臉頰漲得通紅，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跑開，或者故意做一些其他的事，比如找機會欺負潘尼斯，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反而，強忍著內心的羞澀，無視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繼續近距離與潘尼斯對視著，聲音像是娜拉彌亞山的岩石一樣堅定地說道：「這就是我的態度，不不不，應該說，這就是我們幾個的態度，現在，我希望聽到我們想要聽到的內容，你能滿足我們這個要求嗎？」

　　「你們……我……」潘尼斯輕撫著自己的嘴唇，騎士少女的唇所帶來的柔軟觸感仿佛還停留在唇上，給潘尼斯留下了無盡的回味。潘尼斯強忍著舔舔嘴唇的曖昧衝動，在凱瑟琳的步步緊逼下無力地說道：「我實在是……」

　　「我只想聽到我們想聽的內容，不想聽到其他的話。」凱瑟琳強勢的幾乎像是換了個人一樣，帶著強大的壓迫力，大聲強調道：「我希望你親口告訴我，你，沒有後悔。」

　　「唉，我當然沒有後悔，我不可能真的後悔，你們的出現，像是清泉一樣，滋潤著我的心，有你們這些可愛的女孩們陪在身邊，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後悔的。」潘尼斯深深歎了口氣，苦笑著說道：「進去裡面之前，我就對你們說過了，沒錯，我還在愛著奈莉，但是我也喜歡你們，我不希望你們從我的生命中消失，當然也不希望自己離開你們的生活，我很期待可以和你們一起回到洋館，看你每天練習，看麗娜抱著小說閱讀，看薇薇安進行魔法實驗，看芙蕾雅吟唱歌劇，幫愛娃梳頭，哄兩個小傢伙睡覺，這些日常瑣事，每一樣我都希望可以繼續進行下去，永遠也不停止。所以，我怎麼會後悔，我怎麼能後悔？」

　　「很好，這正是我希望聽到的。」凱瑟琳嚴肅的臉上漸漸浮起一個淺淺的微笑，終於從潘尼斯的胸前離開，沒有人知道，此時的騎士少女，感到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表面上，凱瑟琳以極為強勢的姿態搶過了主動權，並且暫時壓制住了潘尼斯，但實際上少女的心裡一直非常緊張，哪怕明知不太可能，卻依然很擔心聽到潘尼斯說出一些絕情的話。雖然對未來，姐妹們早有打算，但如果到了現在這種地步，潘尼斯突然說出很絕情的話，就算知道他是好意，恐怕自己的妹妹們也會很痛苦吧，好在潘尼斯並沒有像她擔心的那樣，而是很明智的說出了心裡的實際想法，這讓騎士少女的緊張感終於消散，暗自長籲了一口氣，輕輕咬著嘴唇，對潘尼斯說道：「我很高興，你能把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和我們分享，沒有給我們留下遺憾。」

　　「大姐，大姐，你別轉移話題啊，先解釋清楚，你這次明顯的偷跑是什麼回事。」麗娜可恨的聲音再次響起，牧師少女湊到凱瑟琳身邊，不僅把她擠到了一旁，也緩解了她的尷尬，讓她不再需要強撐著保持鎮定。牧師少女擠在凱瑟琳身前，兩眼放光的盯著潘尼斯說道：「這樣實在太不公平了，我也要。」

　　「對呀，太不公平了。」沒有想到的是，薇薇安居然也像瘋瘋癲癲的麗娜一樣，和牧師少女站在一起，同樣盯著潘尼斯說道：「麗娜能要，為什麼我不能要？不管怎麼說，我也要。」

　　「呵呵，真有意思。」芙蕾雅倒是沒有擠過去，不過悠然的站在一旁，掩著嘴輕笑道：「大家既然是一家人，自然應該統一立場了，既然你們都要，怎麼能把我一個人排斥在外呢？所以我也要。」

　　「你們……」潘尼斯覺得頭在隱隱作痛，心裡卻又有一種幸福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矛盾的心情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苦笑著搖頭。搖頭的同時，他甚至不需要看，直接向下一伸手，就理所當然的碰到了一把已經遞到他身邊的梳子，無奈的歎息道：「你們這些人啊，你也要我也要的，到底想要做什麼？」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我們等著你

　　「很簡單，有一件事，我們希望通過我們的行動傳達給你，我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也有必要知道。」少女們彼此看了看，幾雙眼睛雖然各有不同，但卻傳達出了同樣的心意，最終，其他的目光共同彙聚到了大家的姐姐身上，凱瑟琳點點頭，接受了少女們的託付，代表她們認真地說道：「我們希望你知道，就像你說的你從來不曾後悔一樣，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們很快樂，我們也從來不曾後悔，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今後也不會有，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最幸福的回憶，屬我們的，最寶貴的財富。」

　　「其實我也很快樂。」看著凱瑟琳真摯的眼睛，潘尼斯神情慢慢變得柔和，輕聲說出了心裡的想法，不過，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用力搖頭道：「不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問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可不是指這些內容。」

　　「你是說……」凱瑟琳目光流轉，低聲道：「未來嗎？」

　　「是的，我指的就是未來。」潘尼斯低聲道：「你們要考慮清楚，我終將消失在過去，而你們屬未來，但你們現在表現出來的行為，可不像是對自己的未來負責任的態度。」

　　「呵呵，你說對了。」少女們相視而笑，凱瑟琳替妹妹們說道：「我們這次來這裡，你以為只是為了追隨你一起送死嗎？我們早就說過，我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有能力承受任何結局，看來你並沒有相信啊。呵，告訴你吧，對於來到這裡會遭遇什麼，我們早就商量過了，類似於現在這種結果，當然也在準備的行列之中。所以，我們早已有了一個共同的結論，結論的內容，還需要我們告訴你嗎？至於對自己未來是否負責，這不該由你來判斷，而是由我們的內心來判斷才對。」

　　「你們應該知道吧，這一次和以前不同，這次是不可能再有什麼改變的。」潘尼斯沉聲道：「因為事態的發展，我必須陪著奈莉在她的世界裡生活，一步也不能離開她，直到這件事畫上終止符。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這可能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面了，這一次見面，也許就是永別。」

　　「我們又不是白癡，這種事當然知道，所以呢？」凱瑟琳的神色沒有因為潘尼斯的話有任何改變，很輕鬆的反問道：「這能改變什麼嗎？很遺憾，不能。你以為只有芙拉爾陛下會那麼做嗎？不，你錯了，我們也一樣，一旦做出了決定，就不準備再更改了。你閉嘴，聽我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告訴我們，這一次我們必須忘記你，把你從我們的生命軌跡中踢出去，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得到幸福，對不對？那麼，你知道我們的回答是什麼嗎？我們的回答就是，呸。這一次我們才不會聽你的話，我們絕不要忘記你，你會一直在我們心裡佔據最重要的位置之一，我們會等著你，一直等下去，你休想把我們就此甩開，我告訴你，你辦不到。」

　　「你們真不該這樣的。」潘尼斯無力的閉上眼睛，呻吟道：「是我違背了諾言，是我拋棄了你們，你們應該恨我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說什麼一直等下去。」

　　「恨你？為什麼？而且你剛剛不是還說，希望我們可以原諒你嗎，現在為什麼又希望我們繼續恨你了？你不覺得現在你也變成自己經常掛在嘴邊的笨蛋了嗎？」凱瑟琳歪著頭，像是真的不理解一樣反問道：「這幾年，你是在故意玩弄我們的感情嗎？不是。你的諾言是故意在欺騙我們討好我們嗎？也不是。你是故意拋棄我們的嗎？同樣不是。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要恨你？」

　　「理由也許有千萬種，但是結果卻只有一個。」潘尼斯歎了口氣說道：「就算理由再美麗，也無法掩蓋結果的醜惡。」

　　「不，你錯了，原因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結果。」凱瑟琳平靜的微笑著，搖頭道：「作為女人，我們當然希望你可以陪伴在我們身邊，大家相親相愛的生活在一起，一直到生命的盡頭，實話說，我們就連做夢都希望。但是，這本身就是一個悖論，我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愛著的人是你，是潘尼斯，是凱爾，你是個可靠的男人，總會在關鍵的時刻，背負起自己的責任，也許你會偶爾犯錯，但你絕不會拋下自己的責任，這樣的你，才是我們深愛的你。如果你會不顧自己的責任，甚至不顧奈莉大人的安危，來滿足我們的要求，陪在我們身邊的話，那你就不在是你了，我們也就失去了繼續愛你的立場。所以，我們的希望，註定無法實現，從剛才開始大家就已經明白這個必然的結果了，而且大家都不會怪你，因為你做的對，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就只能怪命運的惡作劇吧。可是，我們是不會向惡作劇低頭的，我們偏要一直等下去，直到你重新回來的那一天。」

　　「重新回來？」潘尼斯苦笑著搖頭道：「我想，那是不可能的，起碼你們活著的時候，恐怕看不到了。」

　　「真的嗎？」凱瑟琳微笑著反問道：「你知道這件事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抱歉，我不知道。」潘尼斯無奈地說道：「沒有人能知道，甚至連估計都無從估計，理論上來說，也許一天，也許一年，也許一百年，也許一萬年，但是，如果理智一點的話，消磨掉一個神靈的靈魂，恐怕會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

　　「也就是說，其實你自己都無法確定，對不對？」凱瑟琳輕笑道：「說不定你會發現，達納庫斯今天其實是在垂死掙扎，結果明天一看，呀，他已經徹底死了。呵呵呵，如果這是這樣的話，那今天你和我說的一切，都變成第四紀以來最可笑的對話了。」

　　「一點都不好笑。」潘尼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是不可能的事。」

第三百六十四章 少女們的心

　　「但是你自己說的，也許一天，說明這種機會雖然低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畢竟不是零，只要不是零，那麼總有發生的可能。」凱瑟琳笑了笑，突然正色地說道：「還記得在閃光森林邊緣安妮的故鄉之外你說過的話嗎，你說很多人都期待著奇跡的出現，可世上其實從來沒有什麼奇跡。現在我要鄭重的告知你，我認為你說的根本不對，的確，奇跡這種東西很難見到，很多人往往一生也遇不到一次，但是，並不能因此而否定奇跡的存在。奇跡是存在的，而且存在於每一個人身旁，只要心懷希望和期待，奇跡就有降臨的機會，只有陷入絕望，才會關上奇跡降臨的那扇窗。還記得門口那句話嗎？即使沉睡於死亡，也不能放棄希望，呵，這句話用在這裡最合適了，因為希望才是奇跡的降臨之路。我們幾個很幼稚，即使到了現在，我們依然相信希望，依然相信奇跡，我們堅信奇跡終究會降臨，我們相信，你最後總是會回到我們身邊，所以我們會等你，不管多久都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你重新出現的那一天。」

　　「呼。」潘尼斯無力的垂下肩膀，苦笑著說道：「說說我心裡的想法吧，聽到你們這樣說，我心裡其實是在竊喜的，能有你們幾個如此優秀的女孩子這樣對我，我不可能不開心。但是，你們又讓我怎麼辦？咱們大家都明白，我回來的幾率實在太小了，至少短時間內回來的幾率太小，你們的等待註定是徒勞的，所以，你們覺得我就該看著你們為了我等待一生嗎？不要小看時間啊，一生的時間是很漫長的，那不是一天兩天或者一年兩年，那是幾十年啊，你們就這樣一直等下去？我怎麼能看得下去？我怎麼能安得下心？」

　　「我們的等待，是我們自己的選擇，不是你的責任，也不受你的影響。」凱瑟琳板著臉，態度強硬地說道：「只要我們沒有改變心意，那麼我們就會一直等下去，你看得下去也好，看不下去也好，都不會對此有任何改變。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現在都已經沒有意義了，你難道還想阻止我們嗎？你又準備怎麼阻止我們呢？」

　　「還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啊。」潘尼斯糾結的垂下頭，痛苦的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呻吟般地說道：「我真的給不了你們承諾啊，這一次和以前不一樣，這次我自己都無法確定未來會怎麼樣，你們這樣對我，會讓我很為難的。」

　　「你不是經常說嗎？未來的事會怎麼樣，誰也無法確定，每一次其實都一樣。」凱瑟琳淡然地說道：「別忘了咱們的關係，我才是團長，而且是雇主，這次我要你聽我的，哼哼，我以團長的身份做出決定，我們要一直守候下去，而你要做的，就是把一切問題解決之後，安全的回到雅拉世界來。我告訴你，別想把我們拋開了，我們和奈莉大人之間的戰爭還沒有結束，誰輸誰贏還沒有得出結論，我是不會現在就承認失敗的，騎士永遠不會畏懼挑戰，再艱難的戰鬥，我們也會一直堅持下去，直到取得勝利的那一天。至於你能不能給我們承諾，呵呵，我們這次從未向你索取過承諾，因為我們根本不在乎你是否承諾什麼，因為我們愛你，所以我們等你，哪怕你永遠也不會回來，因果關係就是這麼簡單，承諾這種東西，誰會去在乎。」

　　「是啊，潘尼斯，你到底在糾結什麼呢？」芙蕾雅悠悠地說道：「你是瞭解我們的，你真以為你說了這些以後，我們就可以忘記你，從此開始新的生活了嗎？如果大家真是這樣的人，你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用真心來對待我們了吧，而如果大家不是這樣的人，你說這些廢話，除了讓彼此都痛苦之外還有什麼意義？至於開始新的生活，呵呵，就算思念你等待你，每一天也都是新的生活，你說呢？」

　　「我的嫉妒心可是很強的，潘尼斯。」麗娜晃動著手裡的小說，似笑非笑地說道：「想讓我忘掉你和奈莉大人在那個世界裡每天親密相處？別做夢了，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哼哼，我會每天都努力提升實力，爭取在你出來之前追上你，然後等你出來以後，我就要讓你品嘗到嫉妒的力量。」

　　「你就是個白癡，你都這樣說了，他還敢回來嗎？真是笨蛋。」薇薇安狠狠的白了麗娜一眼，板著小臉說道：「我的意志和我的堅持，你是親眼見到過的，潘尼斯，那個什麼什麼病我都堅持過來了，你不會覺得，你有能力扭轉我的意志吧，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與其費時間去想怎麼讓我們忘記你，還不如把時間用在多考慮一下你怎麼才能儘早回來吧，這樣還能有一點意義。」

　　「你聽到了？」凱瑟琳微笑著凝視潘尼斯的眼睛，柔聲說道：「這就是大家的聲音，我們……呃，好吧，我很抱歉。」

　　嬌小的身影，擋在了凱瑟琳面前，打斷了她即將說出的話，發現自己把愛娃漏過了，凱瑟琳只能苦笑著歎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不會參與進來。」

　　「我不是一個完整的生命，我也不懂什麼是愛，更不懂生物的感情，我跟在你們身邊，只是為了找到成為真正生命的方法而已，你是否會回來，對此並沒有什麼影響，所以和我無關。」愛娃沒有責怪凱瑟琳的疏忽，依然面無表情的仰頭看著潘尼斯，機械般地說道：「但是，基於無法理解的原因，想到你從此消失了，邏輯系統就會出錯，或許，這就是你們人類所說的……難過？這樣看來，也許有你在身邊，才是成為真正生命的唯一方法？我不能確定，所以我決定，留在大家身邊，生活在洋館裡，一直等到你回來，然後繼續觀察，我想，最終總有找到答案的一天。」

第三百六十五章 告別的年代

　　「好了，這下連愛娃也加入了。」凱瑟琳聳聳肩：「所以，現在你總算明白我們的心意了吧。不要再妄圖改變我們的心意了，就像薇薇安說的那樣，與其做這種蠢事，不如更努力一點，爭取早日回來啊。先聲明，我可不是說讓你放棄奈莉大人啊，我只是說，當你不需要和奈莉大人一步也不能分開的時候，給我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至於誰是最後的勝利者，就等到那時候再得出結論吧，哼哼，就算是面對偶像，我也不會輕易輸掉的。」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潘尼斯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靠在石壁上，垂著頭沉默了一陣，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出來，笑聲越來越大，在少女們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瘋掉了的時候，他終於止住笑，抬起頭說道：「這次真是輸給你們了，好吧，你們贏了。你們的想法，我已經明白了，我還是那個不完美的凱爾，即無力改變現狀，也無力改變你們，只能任由一切就這麼發展下去。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白費力氣了，你們等我，我很高興，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儘早解決所有的問題。不過，你們的戰爭誰輸誰贏，我可不敢做出保證，如果可以下賭注的話，我個人是會壓在奈莉一方的。」

　　「哼，那就試試看啊。」麗娜揮舞著白皙的拳頭，像個小瘋子一樣說道：「所有的敵人，都會被我們打垮，打垮。」

　　「謝謝你，潘尼斯，謝謝你做出了這個選擇，給了我們一個快樂的分別。」凱瑟琳帶著發自內心的幸福笑容，輕輕咬了咬嘴唇，柔聲道：「我們並不是想給你壓力，也不是想強迫你做什麼，雖然我們都知道，一切無法改變，也許包括結局在內，但是我們依然希望你能知道我們對你的愛，我們希望你在那個世界的時候，時刻記得這裡還有五個人在想你，一直在等著你，只要你能記住這些，我們的等待就是值得的。」

　　「謝謝你，潘尼斯。」麗娜也湊了過來，輕聲說道：「沒有原因，就是想要感謝你這幾年給我帶來的一切，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愛著一個人，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即使期間有痛苦相伴，但這份隱藏在苦澀中的甜蜜，才是真正愛的味道。」

　　「咳咳，其實你真應該看看那本小說的作者啊，麗娜。」潘尼斯揉揉鼻子，目光低垂地說道：「我是眼看著兩個笨蛋一個口述一個執筆寫出的那本書，你說的這一句，還是我幫他們想出的臺詞。」

　　「你這個混蛋。」麗娜好不容易醞釀出的溫柔，在一瞬間被潘尼斯擊潰了，少女重重的在潘尼斯腳背上踩了一腳，又氣又笑地罵道：「把我醞釀出的感情還給我啊，混蛋，就算我說的是借鑒來的臺詞，但表達的心意可是真實的啊。」

　　「我知道，謝謝你。」潘尼斯伸手輕撫麗娜的短髮，溫柔的動作讓少女安靜了下來，順勢輕輕抱了抱麗娜柔軟的身體，在少女耳邊輕聲道：「你的心意，我已經看到了，我也愛你。」

　　「那我呢？」薇薇安在一旁張開雙臂，催促道：「不准備有什麼表示嗎？」

　　「上一次表示的時候，你不是用火球來招待的我嗎？我哪還敢有什麼表示。」潘尼斯雖然這樣說著，還是把薇薇安抱了起來。嗯，沒錯，抱了起來，薇薇安張開雙臂的動作實在太像小孩子向父母索取擁抱了，潘尼斯順手就托著她的腋下把她舉了起來，直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目光一點點上移，終於對上了薇薇安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我還能有解釋的機會嗎？」

　　「呵，呵，呵，這可是最珍貴的離別啊，親愛的潘尼斯先生。」薇薇安的臉上理所當然的陰雲密布，咬著牙陰沉地說道：「說吧，你想要幾分熟？」

　　「好啦，好啦，也給我留一點時間啊。」芙蕾雅從薇薇安背後把她接下來放回地面，也顧不上她快要噴火的目光了，對潘尼斯露出征服了整個聖都的微笑：「終於輪到我了，雖然可能已經是最後……算了，這些話大家都清楚，就不多說了。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和你一起進入奈莉大人的世界，一起生活下去，但是我知道，失控的奈莉大人對我們來說太過危險了，那種要求根本不切實際，只會讓你為難，所以我也沒提出來，怎麼樣，是不是感覺松了一口氣？」

　　潘尼斯苦笑，除了苦笑，他不知道該這麼回答，少女們的體貼，讓他的心裡一片溫暖，卻又有著說不盡的虧欠，所以，他也只能苦笑。

　　「想說的話，已經說過太多了。」芙蕾雅伸出手，主動給了潘尼斯一個深深的擁抱，像個溫柔的妻子一樣叮囑道：「我只想告訴你，早點回來，大家都在等你。」

　　「我明白，我盡力。」潘尼斯覺得鼻子有點發酸，仰起頭說道：「這是我經歷過最幸福的一次送別，謝謝你們出現在我的生命裡，謝謝你們帶給我的一切，由衷的感謝你們。」

　　「這也是我們的幸福。」凱瑟琳眼睛微微發紅，強忍著說道：「因為，我們彼此相愛。」

　　「是的，我愛你們。」潘尼斯最後一次擁抱堅強的騎士少女，低聲道：「凱瑟琳，你對我的救贖，已經成功了。謝謝你，謝謝你們，還有，再見了。」

　　說完這句話，潘尼斯放開雙手霍然轉身，向著儀式之間的大門重新走去，態度決絕，連頭也不回。他不敢回頭，因為他知道，回頭後看到的一切，會讓他永遠無法平靜。

　　少女們沒有出聲，用目光送別潘尼斯孤獨的背影，背影在長長的甬道中越走越遠，少女們內心的防線再也無法抵抗悲傷的侵襲，強忍已久的淚水，終於湧了出來，止不住的沾滿了少女們的面頰。

　　儀式之間的大門，在潘尼斯的背後慢慢關閉，潘尼斯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大門之間的縫隙之中，少女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她們知道，也許，這將是她們最後一次見到這個被她們深愛著的男人。

終章 那扇連接過去與未來的大門

　　雅拉大陸，中立之地，知識之都，中心商業區。

　　又是一年初春，來自北方的暖風，吹散了盤踞在知識之都一個冬天的寒冷，新生的嫩葉爬滿了枝頭，為大街小巷帶來的春天的氣息。地面上，蟄伏了許久的青草打破土壤的禁錮，重新煥發出嶄新的生機，風中搖曳的輕輕綠草，像是春天在大聲宣告，我，又回來了。

　　初春，暖風，嫩葉，青草，又怎麼少的了粉果花？作為中立之地標誌性的植物，在其他花朵還羞澀的縮成一團時，粉果花就已經展露出自己的容顏，在樹枝上昂然怒放，用白色、粉色和緋紅色的軀體，將整個城市染滿了自己的顏色。空氣中，飄散著粉果花的芬芳，視線內，充斥著粉果花的繽紛，舌尖上，回味著粉果花的微甜，甚至嘴巴裡，也被粉果花這個名字填滿，這個季節，是屬粉果花的季節，這半個月，粉果花佔據了每個聖都人的世界。

　　是的，又到了早春祭的前夕，又到了每一年裡人們最期待的時刻。

　　每到早春祭前夕，身在聖都的人們，臉上都會洋溢著快樂的笑容，用心裝扮自己住所的大門，然後在門框上掛滿祭祀春天的禮物，興奮地等待著早春祭儘快到來，這幾天裡，人們的快樂是無法抑制的。

　　但是今天，人們的臉上卻是陰沉的，帶著揮不去的憂慮，那是因為天空，天空也是陰沉的，似乎在醞釀著初春的第一場大雨。

　　早春祭前夕的雨，對於聖都的人們來說，簡直是最壞的消息，細雨還好一些，如果是大雨，就意味著上半年最重要的節日，幾乎可以和年末的新年慶典相比的早春祭，恐怕要黯然失色了，畢竟人們不會冒雨出門賞花野遊，只能悶在家裡對著大雨歎息了，就算到了早春祭那天雨已經停了，密佈枝頭的粉果花，也會在大雨的摧殘下凋零，早春祭再沒有應有的氣氛。所以，今天陰沉的天空，讓聖都人情緒有些低落，做事也打不起精神，所有人都期盼著天空奇跡般的放晴，讓大家能過一個快樂的早春祭。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情緒低落的，還是有人情緒比較激動，恩，雖然似乎是被迫的，比如那位追小偷的攤主。

　　「抓小偷啊，抓小偷啊。」沿著商業區一條原本並不算繁華的街道，一位水果攤的攤主揮舞著放水果的金屬託盤，一邊氣喘吁吁的追逐，一邊高聲喊道：「抓住前面那個小偷，誰能抓住他，我獎勵他五個銀幣。」

　　然而，並沒有人幫忙，不是不想，而是沒有能力幫忙，因為前面逃竄的小偷稍微有些詭異，他並不是在奔跑，而是沿著街道一路在半空中漂浮著前進，下面的路人根本攔不住他。

　　沒錯，他是在漂浮，因為他根本不是人類，而是一個半實體的幽靈。蒼白的幽靈手裡抱著一個連瓜皮一起被吃掉了三分之一的錘頭瓜，那是山之國的特產，屬水果中價格比較昂貴的，一個中等大小的錘頭瓜，往往就會賣到二十枚銀幣，這已經一個很貧窮的人近十天的伙食費了，而現在，這個價格昂貴的水果卻被一個幽靈一邊跑一邊吃掉了小半，恩，而且是連著又厚又酸的瓜皮一起，智力正常的人沒人會這麼做的。

　　攤主在背後追逐，幽靈在空中飛行，路上的行人們帶著看熱鬧的表情指指點點，還有一些人把身邊的雜物扔向幽靈，試圖把它從空中砸下來，不過這樣做的結果，就是那些東西穿過幽靈的軀體，砸中另一邊的無辜者，包括這位可憐的攤主。至於能攻擊到幽靈的高階職業者，如果攤主沒有喊出獎勵五個銀幣還好，既然喊了出來，那就屬下達委託，讓人聽說自己一個高階職業者去接受五個銀幣的委託，那估計會被同行們嘲笑好幾年吧。

　　在街道的另一端，一隊冒險者打扮的人正同樣向著這邊趕來，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像骷髏一樣瘦的冒險者，好吧，那本來就是一個骷髏，只不過身上覆蓋著鑲釘皮甲，其他位置都裸露在外，一走起路來就哢嚓哢嚓響。在他背後，一個精靈一個一個蜥蜴人並排跟在後面，再後面則追著兩個人類。最前面的骷髏眼眶中靈魂之火劇烈跳動著，似乎非常焦急的看著遠處空中的幽靈。不過，由於臨近早春祭，街上的行人非常多，再加上突發事件的影響，導致一條街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冒險者們根本無法儘快趕過去。

　　不止是這個方向的冒險者們無法再擁擠的街道上快速穿行，追贓的店主顯然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幽靈小偷越飄越遠，氣急敗壞的大聲吼道：「二十個銀幣，誰能抓住他，我出二十個銀幣作為酬謝啊。」

　　「啊」的聲音還拖在口中沒有說完，從整條街最大的庭院裡，一個黑影呼嘯著飛了出來，重重的拍在逃跑中剛好從庭院附近路過的幽靈小偷身上，巨大的黑影幾乎覆蓋了幽靈的全部身體，不僅拍碎了小偷手裡的錘頭瓜，而且黑影連著小偷一起，狠狠撞在了庭院對面的牆壁上。直到這時，看熱鬧的人們才發現，黑影是一面盾牌，一面接近一人高的巨大盾牌，而職業者們則可以看出，那是屬騎士的鳶盾。

　　「砰」，鳶盾撞在牆上，發出的巨響讓圍觀的人們心裡都一顫，很擔心牆壁就此倒塌，不過牆壁的質量看來不錯，只在人們的幻想中晃動了幾下，實際上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可憐的幽靈小偷就沒那麼幸運了，盾牌上附著的鬥氣，把他明顯拍扁了不少，讓他整個幽靈看起來就像一塊建築板材，扁扁的身體引得周圍人一陣哄笑。

　　不過哄笑歸哄笑，在庭院的大門打開時，看熱鬧的人們還是自覺地讓出了一條路，讓盾牌的主人從庭院中走出，慢慢走到幽靈身旁。圍觀的人們發現，庭院的女人居然是一位很漂亮的黑髮女士，豔麗的面容，挺拔的身姿，高雅的氣質，磁石一樣吸引著所有男人的目光，可惜她覆蓋全身的騎士鱗甲和腳旁巨大的鳶盾，打消了所有男人上前搭訕的念頭，他們很清楚，要是惹怒了對方，自己可不像那個幽靈一樣，即使從一個幽靈變成一片幽靈，也可以暈暈乎乎的原地亂晃。

　　女騎士面無表情的撿起了地上的盾牌，很遺憾的看了一眼地上碎成一攤的錘頭瓜，輕輕歎了口氣，就在人們幻想她是因為沒能幫店主挽救贓物而遺憾的時候，女騎士猛地轉身，對終於擠開人群趕到現場的攤主伸出手：「二十銀幣。」

　　「哦，啊？」攤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高階職業者們雖然在各種資源上花銷極大，但是他們的收入也很高，往往都屬有錢人，沒有幾個會去計較幾十個銀幣的問題，所以他愣了愣，呆呆的看著女騎士說道：「什，什麼？」

　　「我說，二十銀幣，你承諾過的。」女騎士的眼神慢慢變得危險起來，斜著眼睛說道：「你不會……是在戲弄我吧。」

　　「不不不，怎麼可能。」攤主都快哭出來了，用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掏出一把銀幣放到女騎士伸出的手掌上，陪著笑說道：「我從不騙人，對對，從不騙人。」

　　「這是個好習慣。」女騎士居然認真的數了一遍手裡的銀幣，把多出的三枚重新扔給店主，冷哼一聲道：「我認識一個人，最大的愛好就是戲弄別人，於是，他去地獄了，現在也沒有回來。所以，保持你現在的好習慣，千萬不要改變。」

　　「是是是，我絕不會變。」攤主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扭頭就跑，不過理智還是讓他暫時留在了原地以示禮貌。

　　直到這時，另一個方向的冒險者才一臉尷尬的擠開人群跑了出來，最前面的骷髏還沒站穩，直接飛起一腳把剛剛清醒過來的幽靈重新踹到了牆上，對女騎士一邊哢噠哢噠的說話，一邊快速點頭，好像是在賠笑一樣，隨即從背後取出一片紙板，上面寫著大大的「對不起」一詞。

　　「所以，這果然是你們的團員啊。」女騎士斜眼瞪著骷髏，不滿地說道：「為什麼引起騷亂。」

　　「抱歉抱歉。」後面趕來的人類冒險者知道自己的骷髏隊友不便發言，過來替他陪著笑臉說道：「那個白癡剛從死靈世界出來沒幾天，還不知道外面的規矩，又有點頑皮，結果才引起了騷亂。實在對不起，我們會負責賠償攤主的。」

　　「那就好，否則就去城衛隊解決問題吧，或者再鬧大點，直接和奧丁會長去解釋好了。」女騎士彎腰拾起地上的盾牌，不再理會外面的吵鬧，轉身向著庭院走去：「你們自己和攤主談賠償吧，另外，管好你們的隊友，不要再鬧事了。」

　　在冒險者頻頻的致歉中，女騎士隨手關上了大門，重新返回庭院深處的洋館，還沒走到洋館側面的小花園，就聽到一陣比外面差不了多少的吵鬧聲。外面的吵鬧聲讓女騎士皺眉，但小花園裡的吵鬧聲，卻讓女騎士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你們這幾個死小孩，都給我滾開。」一個粗獷的聲音咆哮著：「老子是兇殘的魔獸，魔獸你們怕不怕，老子一口能吃掉八個你們，你們再敢在老子身上爬，就把你們全都吃掉，只剩下骨頭吐出來。」

　　「膽識但是，獅子哥哥，我本來就只剩下骨頭了啊。獅子哥哥果然最喜歡我了，只允許我爬上去。」

　　「滾開，你也一樣不許爬，所以說我最討厭死小孩了。」粗獷的聲音繼續大聲咆哮：「還有你，別以為你飄在天上我就不知道你要撲上來，你就算變成透明的我也能看到你，另外下面那兩個，你們以為自己是普通人類，我就會對你們手下留情嗎？你們雖然沒有爬上來，但是也離我遠點，普通人類的肉吃起來更香，小心我忍不住把你們當成點心。哦，天哪，你們這兩隻該死的鳥，我就知道是你們在搗亂，這次又是你們攛掇她們幾個爬到我身上來玩的吧，你倆給我等著，等我擺脫了她們四個就去教訓你們。」

　　「噗嗤。」對方聽起來就讓人垂淚的遭遇，引得女騎士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聲中，她搖了搖頭，重新返回小花園，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洋館的小花園並不小，足夠七八個人在裡面追逐打鬧了，在這個不小的小花園正中，一隻五米多長的蠍尾獅趴在地上，一邊甩動尾巴驅趕身邊的女孩子們，一邊對躲在遠處看熱鬧的兩位翼人少女做出威脅的表情。英勇的翼人族當然不會畏懼威脅，所以兩位少女當即以鬼臉回應，氣的蠍尾獅嗷嗷大叫。在蠍尾獅身上，兩隻小亡靈像是在探險一樣，沿著蠍尾獅的身體努力向上攀爬，而另外兩個人類女孩，看上去已經十八九歲了，卻還保留著童心，在下面為啷個小傢伙鼓掌加油。更遠一點的地方，兩位翼人少女拍打著翅膀懸浮在半空，手舞足蹈的鼓勵小傢伙們的探險行動，顯然對於她倆來說，類似的遊戲進行再多次也不會覺得厭倦。

　　花園靠近自己的一邊，放著一張圓茶桌，兩位面容一致身穿女僕裝的年輕女孩，正手捧著茶壺和點心盒，恭敬的侍立在兩側，其中短髮的女僕肩上，還趴著一隻雪白的狐狸，狐狸甩著蓬鬆的大尾巴，一副懶洋洋的姿態。

　　茶桌旁，兩張軟椅擺在茶桌兩側，一張軟椅屬自己，另一張軟椅上，鮮花般嬌豔的精靈女士正舒展身體，愜意的躺靠著，手裡還捧著一杯剛剛泡好的紅茶，鮮豔的紅唇吐出芬芳的氣息，吹散了茶杯上蒸騰的熱氣。

　　圓桌不遠處，銀髮的女牧師正和金色長髮的小女孩背靠著背坐在一起，女牧師靜靜的翻越一本厚厚的書籍，從外表看來，充滿了知性的美，但書籍的封面上，雅拉冒險筆記這個充滿劣質騎士小說氣息的名字，卻暴露了女牧師的本質。和她背靠背的小女孩，就像是個機械傀儡一樣，呆呆的充當著女牧師的靠背，不過也許是錯覺吧，她的眼睛裡偶爾回閃過幾道光芒，光芒中隱約有無數數字在流動。

　　圓桌的另一邊，是一片修剪整齊的灌木，灌木兩邊，身材高挑，容貌美麗的足以和軟椅上女精靈媲美的女士，正隔著灌木，和身材矮小，但容貌也清秀可愛的女孩吵嘴吵得正兇，沒人聽得懂她倆在吵什麼，從拉瑪公式吵到塞比斯現象，從納西亞不可知定理吵到卡米倫第三推論，雖然每一個單詞都聽得懂，但是連成一串以後，就變成了異世界的語言，也許只有異世界的人才能理解吧。不過兩位女士倒是都能理解，起碼能理解對方說出的那些諷刺言論，嗯，從她們身邊不斷出現又消失的魔法效果和機械零件上就能看出這一點。

　　「世界真是和平啊。」女騎士的嘴角抽了抽，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坐回屬自己的軟椅，端起茶杯優雅的抿了一口最愛的紅茶，舒服的長長出了一口氣，悠然道：「可惜是陰天，要是天氣能放晴就好了，在陽光下享受醇香的紅茶，簡直是最幸福的事了。」

　　「外面的事解決了？」女精靈實際上並不關心，她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只是幾年的時間，各族已經完全習慣了亡靈這個新種族的存在，我該稱讚生靈們接納新事物的能力強嗎？而且經過危機的刺激，各族之間的關係也更緊密了，呵呵，說起來，這些都是靠你們的努力才實現的。」

　　「應該說，靠他的努力才對，我們並沒有做什麼。」女騎士搖頭道：「再說我是騎士，騎士的職責就是守護，就算我做了什麼，也是應該的事。」

　　「呵，為了二十枚銀幣出任務的傳奇騎士嗎？嘖嘖，居然捨得喝紅茶，真是讓人意外呢。」女精靈即便是在調侃，也高貴優雅的像是幽谷裡綻放的白色百合：「聽說，你前些天看到牆這邊的世界了？」

　　「二十銀幣也是金錢，拒絕金錢是可恥的行為。」女騎士一點都不為所動，再度抿了一口紅茶，才輕聲答道：「是啊，我認為我看到了，沒想到，你們這邊的世界居然是這樣的，呵呵，原來，這就是半神啊。」

　　「你也明白了吧，所以成為半神的經驗，是無法傳遞給別人的，只能靠自己理解，其實每一次晉升不都是這樣嗎？」女精靈慢慢放下茶杯，拂落桌面上幾片飄來的粉果花瓣：「怎麼樣，你覺得自己多久以後能進階呢？」

　　「多久？也許一天，也許一年，也許一百年。」女騎士聳聳肩說道：「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哈哈，你說話的風格越來越像他了。」女精靈掩著嘴輕笑：「你在用這種方式懷念他嗎，凱瑟琳，我的敵人。」

　　「我只是覺得，其實這種說話風格也很不錯呀。」凱瑟琳的微笑同樣意有所指：「你不這樣覺得嗎，女王陛下。」

　　兩位美麗的女士在沉默中對視了幾秒，同時再一次綻放出笑容，舉起桌上的紅茶杯遙相致意。

　　「凱爾已經離開幾年了，你們不覺得難過嗎？」笑容中，芙拉爾低聲說道：「還不準備放棄嗎？」

　　「幾年來，我們經歷了多次新的冒險，冒險之餘，我們在這裡快樂的生活，這樣的我們，為什麼要難過呢？因為他嗎？可是，他從未離開啊，他一直在我們的身邊，一直在我們的記憶裡陪伴著我們，我們只會感到幸福。」聽到那個讓人心痛的名字，凱瑟琳卻依然保持著笑容，用肯定的語氣回答了女王陛下的疑問：「至於放棄，呵，陛下你不是也沒放棄嗎？我們可是敵人。」

　　「是啊，我們可是敵人。」不知道帶著幾分玩笑幾分認真的態度，兩位女士再度相視一笑，誰也不再說話，只是舒服的靠在軟椅上，仰望頭頂陰沉的天空。

　　「真沒想到，你們會在今天來訪。」片刻之後，凱瑟琳打破了沉默：「奧丁大人恐怕要瘋掉了吧，精靈和翼人兩族的最高領袖居然突然來訪，又是人最多最熱鬧的時間，哈哈哈哈，想想也知道會長現在的表情了。」

　　「沒辦法啊，那三個吵鬧的傢伙跑去王庭找我，非要我陪著他們一起來玩，我也就只能跟著他們來了，不然他們不一定會在王庭裡鬧到什麼時候呢。」芙拉爾無奈的歎了口氣，低聲說道：「瑪雅偷偷告訴過我，迪利似乎只有幾十年的時間了，他們決定用這段時間，把整個大陸好玩的地方都走遍，然後，也許那兩隻小鳥會想辦法跟著那只獅子一起回他的家鄉世界裡看看吧，不過，那應該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她們終於決定了？」凱瑟琳驚訝地問道：「真讓人驚訝。」

　　「總要面對自己的心意啊，否則克裡的遺憾就會重演了。」芙拉爾愣了愣，突然補充道：「我可不是在鼓勵你啊，你們是例外。」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真的有點想他啊……」凱瑟琳輕歎一聲，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像是已經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之中。芙拉爾並沒有打擾她，只是悠閒的品味著人類世界的紅茶，用最富有精靈特點的態度，享受午後閒散的時光。

　　「呀~~~~~」一個女性的驚叫聲，從剛剛恢復平靜的福克斯大街上傳來，打斷了凱瑟琳美好的回憶，女騎士猛地從軟椅上坐起身，握住身邊的單手劍，怒吼道：「潘尼斯，你又在幹什麼。」

　　「嘖嘖，真是美好的回憶啊。」芙拉爾悠然地說道：「可想而知，你們以前的生活還真是精彩呢。」

　　「呃，想的有點出神，忘記了他還沒有回來。」凱瑟琳訕訕的笑了笑，尷尬的找到了逃離的方式：「有人需要幫助，我再出去看看。」

　　「那是被驚嚇到的叫聲，不是受到傷害的叫聲，她只是被嚇了一跳而已，沒有任何危險，你真的聽不出來？」芙拉爾笑吟吟地問道：「還是說，你其實是想找藉口溜走逃避尷尬？」

　　「叮鈴，叮鈴。」就在凱瑟琳用標準的潘尼斯風格胡言亂語做解釋的時候，庭院大門外的門鈴聲突然響起。兩位女士都愣了愣，凱瑟琳歎了口氣說道：「居然還有拜訪者？看來，這次真的要出去看看了。陛下你先稍坐，我很快就回來。」

　　禮貌的安頓好精靈女王，凱瑟琳再一次走出花園，剛一轉過洋館的牆角，就看到庭院大門外，筆直的站立著一個全身包裹在銀色鎧甲裡的騎士，背後還牽著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這幾年，凱瑟琳已經慢慢接過了奈莉的旗幟，成為騎士們新一代楷模，在她的事蹟傳開後，慕名前來拜訪的騎士每個月都會出現幾批，前來挑戰希望可以增加自己戰鬥經驗的後輩騎士數量更多，因此，女騎士早就估計到，拉門鈴的是某個來拜訪的騎士了。

　　以凱瑟琳的性格，當然不會拒絕這些騎士們的來訪，因此，她整了整身上的鱗甲，快步走到門前拉開的大門。

　　「你好，我是凱瑟琳。」秉持著騎士的風格，凱瑟琳簡潔而直接地說道：「請問您有什麼事。」

　　「聽說，這裡有人像我宣戰，騎士絕不畏懼挑戰，所以我來應戰了。」

　　「哢嚓，哢嚓。」

　　陌生的女聲，和一陣像是夜裡老鼠肆虐般的聲音，從兩個不同方向同時傳來，陌生的女聲來自對面的騎士，詭異的哢嚓聲，來自於身旁金屬柵欄的頂部。

　　聽到這個詭異的聲音，凱瑟琳深深呼了一口氣，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抬起頭，仰視著天空。

　　天空碧藍，陽光明媚。

　　不知何時，知識之都陰沉的天空，已經晴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