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 最後一個道士之道門往事 作者:最愛MISIC伯爵 (已完結)

 
regn13 2018-3-31 23:05: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8 70330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7
第七十三章︰賈道士之死

    查文斌只不過覺得自己過了十幾分鐘的時間,既然他還活著,那便沒有理由再待下去,那座骸骨已經被打成了碎片,他也就沒有可以再留戀的東西了。..往回走,這段路在他的記憶裡是那麼的清晰,但是此刻為何會變得如此的黑暗。

    點了一個火摺子,淡淡的火苗只能照出眼前極短的一條距離,查文斌走的有些踉踉蹌蹌,腳下一個坑接著另外一個坑,凹凸不平的崎嶇感和之前進來時的一馬平川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感覺,難道自己是走錯了路嘛?他在懷疑著

    忽然的,眼前出現了一片亮光,是那種雪白的亮,在這黑夜裡格外的刺眼。

    是手電,心想著一準是那幾個小子憋不住了終究還是進來了。正預打招呼,對面喊道︰「查老弟,你還好嘛?」

    聽這聲音當是賈道士的,查文斌用手遮著眼楮道︰「大難不死,該做的我都做了,現在應該可以結束了。」

    「他來過了」賈道士的語句裡充滿了嘆息和悲傷,他看見查文斌的胸口一片血紅早已結痂,看樣子傷的並不輕,微微一個趔趄過後朝著查文斌走了過來。

    「他?」查文斌又想到了剛才看見的那個畫面,那個人舞劍的姿勢,還有他的五官,心中不禁的打了個冷顫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他,也許是,也許不是,總之我做出了選擇,以後再也不會有封神神話了,那具象徵著火種的骸骨已經被我打碎了。」

    「老天爺,你沒事就好。」賈道士嘆息道︰「我們可是足足等了你三天吶,你那幾個弟兄都要吵翻天了,趕緊跟我走,你再不出去估計就是鬧出人命了。」

    「三天?」查文斌啞然了,他確信此刻站在自己身旁的的確是那個賈道士,自己怎麼可能一轉眼的功夫就度過了三天,看著自己的傷,這一切似乎都是在做夢。兩人開始加快著步伐,在手電的照射下,他才看清楚腳下的這條路到底有多難走,似乎剛才進去的時候是一個世界,出來的時候又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

    爭吵已經被冷戰所代替,不過查文斌的及時出現化解了一切,胖子第一個沖上去檢查了他的零部件,胳膊腿都還在,倒是胸口的那點傷讓大家都頗為疑惑。眾所周知,葉秋那個怪胎具備強大的癒合能力,但是查文斌可是一個老病號了,哪一次不得恢復個十天半個月的,風起雲說,這超乎了常理,問查文斌到底遇到了什麼事兒,可他自己也講不清楚。

    「大概是比干顯靈了吧,我可能是遇到了幻覺一類的東西,要不然你們說我走了三天,我怎麼覺得前後就是一眨眼的事兒。」他看向賈道士,把懷裡的羅盤還有玉環一股腦的都送了過去道︰「前輩,到這裡,咱們就該是分道揚鑣了,這點東西你拿著,跟我無關,總之,從今以後你們的事兒我不再想參合了,只求給一個簡單的生活。」

    「你放心,既然你的承諾完成了,那麼我也不會食言,那個死去的人我會給他一個交代。」說罷,那賈道士就從懷裡拿著一個炮仗模樣的玩意點了火,「嗖」得一下,那東西就竄了出去,順著那炸開的天頂口子飛了出去,不久後便傳來一陣悶響。

    「等一下,我的人看到了這個信號就會派人來救你們出去,」賈道士又把那堆東西遞給了查文斌道︰「我累了,想休息了,我的孫子還在這兒我得留下來陪他,我這一輩子都在為羅門忙前忙後的,現在想為自己活一會兒。這些你要麼留著,要麼轉給他們,隨你們的便,幾位小哥,從前多有得罪,你們也多多體諒,不要跟老人家一般見識」

    「老人家」胖子噗嗤一聲笑了,拍著他的肩膀道︰「你要真想謝罪,那死掉的郵遞員家裡還有雙親,先給安頓好,再去人家墳頭上陪個罪,一把年紀了死了人也不能復活,不如給社會留下點貢獻,或者索性去自首拉倒。你一個人悶聲不響的死在這兒算什麼意思啊?」

    賈道士平常看上去有些邋裡邋遢的,但是那一次出來之後,查文斌覺得他非但沒有一點疲憊,反倒是看上去越發的精神了。他還以為是自己完成了這樁事後賈道士高興了,一點也沒有意識到是別的可能。

    所以,當胖子說出那通話的時候,賈道士笑了,他咧著嘴笑得真的很開心。笑著笑著,其他人也就跟著笑了,雖然他有錯,且是人命案子,但起碼在這一刻,賈道士是無罪的,一同經歷過生與死,這個老頭兒的人生已經不能用簡單的一句話去概括了,每個人都知道,賈道士一定會以自己的方式去謝罪。

    忽然間,一口血就噴湧了出來,正對面的胖子笑著的臉頓時凝固了,他恰好被踫了個正著。猩紅剎那間佈滿了他的面孔,賈道士就像一棵大樹仰面倒了下去,風起雲也葉秋眼疾手快,一人一個抄住他的後背,前一刻還好端端的一個人,現在卻如同一灘難泥,只能由著他的身子不停的往下癱瘓。

    「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胖子不斷的擦拭著自己的臉,他不相信,為何賈道士就這般了。

    風起雲抓著他的手腕,只見賈道士掛著微笑的嘴角上不斷有帶著泡沫的血再往外湧。他看著查文斌道︰「心脈全都震斷了,你們在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查文斌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說道︰「斷了?怎麼會?什麼也沒發生啊,我是在半道上遇到他的,黑漆漆的,他打著燈喊著我的名字,一點異樣也沒有」

    「我明白了。」胖子胡亂的擦了兩把道︰「他是個太極高手,一定是用自己的內力把心脈震斷了,他想自裁謝罪,從一開始他就說了」

    賈道士的眼珠子不停的翻滾著,一隻手試圖抬起,幾次努力又都失敗了,接著便是不停的抽搐,挺了不到十來秒,脖子一歪便雙手重重的垂到了地上這便算是去了。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沒有人能夠反應過來,風起雲似乎覺得胖子說的有些道理,但是一旁的葉秋卻冷灰著眼楮道︰「他不是自殺的,沒有人可以做到這般的自裁。」說罷他一把抓過還沒閉上眼楮的賈道士,然後給他翻了一個身扯掉他的上衣,果然在他的後背上有個鮮紅的巴掌印記。

    眾人面如死灰,是誰用一掌竟然震死了賈道士,他出來已經有十來分鐘了,那個人是如何做到的?在他們的眼皮子地下悄無聲息

    「不是現在,」葉秋用手輕輕摸著那皮膚道︰「從這個腫脹的程度看,應該是在二十分鐘左右,那個時候他跟你在一起。」他說的,當然是查文斌了!

    「我」查文斌一時語塞,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因為他看到賈道士的時候的確是好端端的,他仔細的回憶自己在見到他後的每一個細節,忽然想到有些奇怪的一點。

    「他見到我的第二句話是他來過了,」查文斌回憶道︰「然後他好像那時候走路有個不穩的動作,我問他是誰,他也沒說,當時我就覺得四周的空氣瞬間變得很冷,難道是那個時候?」

    「他是誰?」風起雲問道,「我們沒看見還有其他人進出。」

    「我也不確定,」查文斌道︰「我隱約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他跟我說話,並且差點殺了我,最後的關頭卻又放了我。」他不斷的搖頭道︰「我早該想到了,他就是羅門裡的那個人,但是他的身份不能暴露,這個人很可怕,賈道士說了一句他來過了,證明他已經意識到什麼了,所以我問了一句他是誰,結果馬上遭遇了那一掌,他才會一個趔趄,被封口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實在是太可怕了。」風起雲說道︰「聽你的描述,他可以做到悄無聲息來去自如,一路跟著我們卻又不被察覺,以一掌就能震死賈道士,並且還能讓他活這麼久,足以見得這個人相當可怕。」

    「至少他放過了查爺。」胖子道︰「這就足以說明他不想殺了我們,至於賈道士對於羅門不過是損失了一個已經利用完了的棄子,並不是羅門人都是冷血無情的,像賈道士這樣的人既可憐又可悲。所以,我一定想辦法回去潛伏下來,指不定將來還有機會找出那個人的廬山真面目。」

    說到這兒,上方也開始亮起了手電,有人在呼喊,這邊胖子也馬上跟著亮起手電做信號,不多久的功夫,便有繩子開始垂著往下放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7
第七十四章︰無言的結局

    「賈道士怎麼辦?」胖子用手撫閉上了他的眼楮,看著查文斌說道︰「我的意思是這地方也沒個適合安葬的,他一輩子都是為了那座神像下面的洞,依我看,那個地方肯定是個風水寶穴,要不就給他放在那兒吧,也不枉他一生的心血。」

    「你們的意思呢?」查文斌看著其他幾個人,他們也都是紛紛點頭,覺得胖子這個提議不錯。因為繩子放下來是一條暗河,所以還能弄條橡皮艇下來接人,乘著這個功夫幾個人把賈道士送到了那門口,查文斌給沒人分了一支香便算是告別了。

    臨上船前,查文斌把那幾枚玉環還有那個盤子拿出來左右看了一番,一抬手,「咚」得一聲,全都給丟到那湍急的暗河裡。胖子倒吸一口涼氣道︰「查爺,你也太浪費了,這些個玩意都是無價之寶,拿回去稍稍打磨一下那都是上乘的鐲子啊。」

    「別惦記了,」查文斌揮手道︰「誰以後都別在惦記了,哪裡來的還是到哪裡去,就讓這秘密從我手上消失,以後便再也不會有這檔子麻煩了。」

    「可惜了可惜了……」胖子一邊搖頭一邊感嘆,風起雲則笑著說道︰「你還不快點把九兒搞到手,丁家府裡頭什麼樣的值錢貨沒有啊?查兄的做法我完全認同,這就是個害人的東西,不管它是不是姜子牙留下的,但是已經有太多人為它付出血的代價了。」

    這個代價僅僅是他們所看到的,發生在他們眼前的,當上了岸,一排排的棺材被往山下抬的時候,那一幕才是真正的叫人震驚的!

    「發生了什麼?」

    那些編號們不做回答,只是領著他們往前走,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味道,沒有哀傷,還活著的人都像是一具又一具的行尸走肉。他們或者搬運同伴的遺體,或者是在抬著簡易的棺材往山下走,這裡的路早在幾天前就被沖毀了,原來的堤壩旁有人穿著一身白色的孝服。看見查文斌出來了,那人也迎面走了過來道︰「已經交代過了,會有人送幾位下山,這邊請。」

    「你小子是不是個木頭?」胖子說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你怎麼一點表情也沒有啊!」

    這個人他們認識,是編號004,胖子問道︰「003呢?」

    「他已經下山了,勞煩各位先請,等會兒整座山都會被重新埋下去,我們已經在週遭的山體全部安放了炸藥,至於不在我權限範圍內的事情我不能回答。」

    「下山了?」查文斌點點頭道︰「你們的賈道士托我要給遇難的弟兄們做一場法事,我想你這裡能不能通融一下延遲會兒,畢竟他也……」

    「不必了,」004冷酷的像個機器人,伸手擋住道︰「人各有命,幾位的事情已經到此結束了,這邊請吧。」說罷,幾個拿槍的便圍上來了,看著樣子似乎是打算強行把他們請出去了,胖子也抄起自己手中的傢伙頂了上去道︰「你還有沒有人性啊?這麼多人死了,你他娘的跟個沒事人一樣,我家查爺是受了你家頭的囑咐,他也掛了,他們爺孫倆都掛了,你明白嘛!」

    「查先生,這邊請……」

    「我請你媽的個頭啊!」胖子已經受夠了,受夠了這種冷漠,他從賈道士身上看見了感情,羅門並非都是機器人,他吼道︰「哪個人不是爹媽生的,你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嘛?你他媽的給老子讓開,要不然我在這裡就一槍打爆你的腦袋給他們陪葬!」

    「石頭,」風起雲看著週遭的架勢,已經有不下十來人圍了過來,這剛出了火坑他怕胖子又自己跳了進去,不想胖子一甩手道︰「你也別攔著,我今天就死磕了,要麼給查爺留下一條道,我也不管這些人是怎麼死的,那下面可是有你們多少號的弟兄,屍骨還沒寒呢!」

    他是鐵了心要剛到底,為什麼,胖子是個重感情的人,他覺得賈道士的臨終那些話便是遺言,答應了就得做到,但是現在衝突卻一觸即發。一方是命令,一方則是情感,雙方個不退讓,就在這時葉秋走了上去,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就一把攬住那個4號的脖子原地一轉,再接著寒月刀已經架在了他的動脈上。

    「動一下,就去陪葬!」

    「我保證不會耽誤太久的,」查文斌上前道︰「都是生死弟兄,人之常情,表表心意便是走了。」

    這下再沒有阻攔,因為那個4號的脖子上已經有血開始滲出,誰都不會懷疑那個年輕人接下來真得就會上前結束他的生命,這個賭沒有人敢去接。

    分開人群,查文斌來到堤壩旁邊,此時還有人在水中打撈,那些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因為山路已經沖毀,所以大部分的人將會被選擇就地掩埋,此時有人開始挑著石灰在做準備了,估計那些有限的棺材裡頭裝的都是一些有貢獻的人,更多的便是草草了事。

    查文斌既沒有撒紙也沒有焚香,反倒是扯著嗓子開始唱歌,那歌聲悠長且又哀怨,在這山谷間久久迴蕩,聽得叫人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情靜下心來跟著那道士一塊兒在心中默默的唸誦︰

    「伏以,三涂拷對,六道循回。生於萬國九州島之地,出於五嶽四瀆之中……淒淒慘慘,使用錢財那有;謳謳歌歌,穿吃衣食並無用……冷清清,餓渴難忍;淚汪汪,苦痛傷情……」

    這便是道家的《嘆文》,有一些道士在做法的時候也會吟唱,是一種超度用的樂律,此刻它更能代表查文斌的心境,這麼多條生命,他一個人又能為誰超度?又能為誰送上一程呢,只有哀歌一首,讓這些亡靈們能夠放下心中的怨念早日去到輪迴罷了。

    現在的墨林水庫已經沒有當年的光景,這地方在九十年代後期曾經被選作是安縣的垃圾填埋場,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放棄了。很多人說那個地方邪門的很,就算是大夏天的進山,才到入口處就能感到渾身的毛孔都在收縮,冷得叫人直打顫。一直到現在那個地方都是沒有人去的,安縣的本地人都知道墨林鎮是個禁地,當然只有很少的人真正知道那個下面曾經埋葬著多少亡魂。

    爆炸掀翻了週遭的山體,一切的秘密都會重新埋於地下,這是一個結局嘛?也許對於有人來說是的,但是對於有些人來說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回到家中的胖子那天晚上就做了一個夢,他夢到黑白無常來牽自己的魂魄了,還說跟他倆幹了一架,一大早的準備就讓查文斌給他解夢。

    來到院子裡一看,三個人正憂心忡忡的坐在一塊兒,胖子嘴裡啃著饅頭咋呼道︰「我昨晚上夢到鬼了,查爺給算算是不是老子要發財了,都說夢是反的。」

    「你來晚了,在那排隊。」風起雲道︰「我倆也做夢了,是不是黑白無常準備收你走啊?」

    「你小子也開始玩神棍了?」胖子剛一笑卻又愣了一下道︰「怎麼,你們也一樣嘛?」

    風起雲對著查文斌瞟了一眼,後者接過話道︰「昨晚你們都睡了,我這心裡煩的不行就起來解悶,恰好當頭接連看見了三顆流星從我眼前劃過,弟兄們,不是查某不好客不重感情,是咱們的時間和緣分到了,我給三位算了算,如果繼續待在這兒一月之內恐怕會有血光之災。」

    沉默,沒有人會覺得這是一個玩笑,任何人在查文斌的生命中都注定是一個過客,現在他更加覺得屋子裡的那個女人一開始讓她嫁給自己就是個錯誤。

    胖子走了,葉秋風起雲也走了,沒有人會抱怨,也許這個人此生還會再見,那一定是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他重情、重義,所以他們不願意讓他有遺憾,商量好的一樣,吃完那頓簡單的早飯以後,查文斌回到了自己那間小屋裡,而他們則在石橋上轉過頭來看了那間小屋最後一眼……

    「記住,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弟兄,再見了,查文斌,或許會再見,或許再也不見!」

    胖子這個人物在很多年以後,我試圖去尋找,但是去石沉大海沒有一點音信,但是查文斌在他們離開後那段日子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寄錢來,並且都是不菲的數額。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後來河圖離開,河圖說他師傅這一輩子在物質上其實從來沒受過委屈,只是他這個人對於金錢的概念太淡泊了。那些數字中的大部分又都被他以各種方式散了出去,而他自己則一直守著那間小屋一直到後來因為我外公的關係才重新出山。

    那幾年的查文斌應該是痛苦的,他並沒有獲得自己想要的生活,86年秋我出生了,而在那一年,查文斌的妻子鈄妃再次懷孕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7
第七十五章︰這一生

    天煞孤星命者是適合做道士的,並且能夠成為一個好道士,當老天注定要你拋棄紅塵眷戀的時候,也就什麼都沒有可戀的了。那一天,下著大雨,鈄妃挺著巨大的肚皮忽然覺得疼痛萬分,因為已經有過生產一胎的經驗,他連忙呼喊正在哄兒子的查文斌送他去醫院。

    五里鋪是一個偏僻的小村落,86年,鎮上只有兩部公交車可以到達縣城,每次需要約莫三個小時,一路上都是坑坑窪窪的泥巴路。所以,查文斌提早就跟人說好了會派車來接,那是洪村的一輛天津大發,車主是我的一個表姐夫,當時他們家條件好,老頭心疼兒子干體力活太辛苦,就出錢給買了讓跑運輸。

    我那表姐夫自然是不會等在查家的,這邊開始陣痛了,查文斌得跑到十幾里外的地方打電話到洪村村公所,如此來回一折騰,也是耽擱了不少時間的。查家又沒老人親戚可以照顧,他是個孤兒,鈄妃家裡也是一樣,兩個人拿了衣物帶著兒子,終於是等到了那輛大發麵包車,這半路上,鈄妃就開始有些出血了,臉色也是越發的難看,那汗珠一滴接著一滴,就跟下雨似得。她從始至終都握著查文斌的手,想要說什麼卻屢屢又都給憋了回去,三個小時的路程,我那表姐夫用了兩小時就走完了,他發揮了自己高超的車技,想要給那位孕婦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只可惜,當人被抬下車子的時候,整個坐墊已經被血濕透了幾層。

    沒有出現醫生來問他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狗血橋段,因為那個時候已經來不及在做任何思考。羊水破裂之後,腹中的孩子已經成了極度危險的狀態,缺氧是她面臨的第一關,彼時的安縣醫療能力是比不上省城的,但是醫生們還是盡力了,當那個女嬰被取出來後倒提著雙腳拍打著背部足足有兩分鐘她才發出了第一聲的啼哭。

    在門外的查文斌欣喜若狂,只是在不久之後,醫生們推開房門告訴他兩個消息。一個是孩子無恙,是個女兒,這是喜;而另外一個則是產婦大出血,送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能夠保住這個孩子便是奇蹟了。

    在那間小房裡,鈄妃的身邊放著那個女嬰,她努力的想把她抱得更緊一些,試圖微微解開自己的上衣紐扣,卻幾次都沒有成功。此時的她臉色已經跟白紙似得,找不到半點血色,醫生們說她把最後一點生命用來保護腹中的胎兒了,查文斌淚流滿面,但是她的臉上卻掛著微笑,她衝著站在床頭的丈夫想要抬起手,卻最終只能動得了兩根手指。

    他知道,她在喊他去看看他們的女兒,他上前去把那個渾身粉紅色的小東西放在她的胸口,孩子,這是你母親的味道,你要永遠記住。他在哭,她卻在笑,這一生關於這個女人的信息是極少的,我曾經問過我的父親,他卻也總是搖搖頭,大概是後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在像以前那般密切了吧。鄰里之間對她的表述都是深入簡出,看上去是個大家閨秀,但是她卻實打實是出自寒門。她用自己一生的生命都在追隨著自己的丈夫,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但是如果沒有她,或許便沒有了後來的查文斌。

    人生需要經歷,不管是得到還是失去,只有大喜大悲過後才能徹底的悟道,或許她也是命中注定要成為那個男人生命歷程中的一部分。

    她走了,臨終前,她的眼角終於是落下了一滴淚。河圖說,那滴淚的含義太深,她捨不得自己的兒女,捨不得自己的丈夫,但是她卻是幸福的,能夠嫁給這樣的男人,她死而無怨,所以那又是一滴幸福的淚。他們男認之間的談話,這個女子並非是一無不知,她絕頂聰明,便是知道了自己的命運終究是要離開他的。

    落葉開始枯黃的時間,在查文斌家的後山上多了一座墳,那是一座雙人冢,一個是給自己的,而另一個則是給鈄妃的。他親手一塊石頭一塊磚的把它慢慢壘砌,終日醉倒在那棵松柏之下,他心中有太多的不捨,對這個女人的感情一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原來他愛的終究是她。

    至於袁小白,便是人生當中的初戀,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那樣的一個女孩,等到海水腿卻露出沙灘的時候,一併帶走的便是青春的歲月和那段情感。把它深埋在心底,很多年以後也不會在發芽了,因為心中的那塊土地已經有了主人,她用自己的生命在灌溉,終究是收貨了那顆苦澀且甜蜜的果實。

    「所以無論以後再遇到誰,師傅終究是不會再娶了的,他的房間裡掛著師娘的照片,很漂亮。」河圖對我說道︰「每天他都會去打掃三遍,不在的時候也一定囑咐我要去上香叩拜,晚上更多的時候我總是能夠聽到他一個人在房間裡對著那照片竊竊私語,師傅是孤獨的。」

    我曾經見過那張照片,但是後來人們在整理查文斌的屋子時那張照片並不在,我想它一定是被帶進了那座墳墓裡。

    「不知道,」河圖每每說道這裡的時候總是在打哈哈,我乘機反問道︰「我有一個疑惑的地方,你小子對他的感情可深了,查師傅對於你既是師傅又是父親,你跑到香港去幾年才回來一次,這不像是你的作風。」

    「他不願意讓我守孝,」河圖解釋道︰「他說我該有我的活法,不能老是在他的陰影裡,所以師傅希望我少去,甚至是不去他的墳上。你知道的,我從小就聽話,師命難違,不過無論在哪裡我都會帶著他的牌位,對於一個道士的徒弟而言,有這塊牌位就等於我在哪裡都可以供奉和祭奠。」

    「貌似是我錯了……」我尷尬的笑道︰「我貿然的公佈了一些信息,你知道讀者們很是喜歡他,這兩年經常有人去到五里鋪打聽查師傅的過往,我想他大概不願意這樣吧。」

    「所以,這回遷墳新的地址你不能再亂說了。」

    河圖回來了,他要給查文斌遷墳,那是在2014年的秋天,那時候我還在寫小說呢,接到他的通知去到了蕭山機場,大老遠的就看見了那個小子在出口處對我招手。他比以前瘦了,白了,留著精幹的短髮,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一身剪裁得體得白色中式長衫,上面繡著竹葉模樣的花紋。

    「穿成這樣不怕被人行注目禮?」我笑道︰「真是裝得人模狗樣的,不過你這斯文敗類的樣子騙騙那群東南亞的富商還真是挺搭配的。」

    「接到老家的電話了。」他聳聳眼鏡道︰「說是後山要開石礦,其實那些孫子們已經下手半年了,偷偷摸摸的在背面開了幾個大洞,為了這事兒冷姨差點跟人鬧出人命了。我再不回去,趕上一兩場大雨估計山都要給塌方了。他們通知我最好回去給師傅遷墳,你說這事兒,當年地理是他老人家自己看的,給人算了一輩子卻沒算到自己那個窩住不安穩。」

    「那可以不搬啊,」我說道︰「反正以你現在的關係,打發那群人應該綽綽有餘吧。」

    「不搬也不行,墳太老舊了,」河圖說道︰「遷墳這種事兒對於道士來講是家常便飯,算不得什麼不吉利的事兒,再說那個地方除了離家近之外也真沒什麼好的,我回去給找個好地段重新弄一弄。他老人家崇尚簡樸,我打算買一座小山包下來,一整片都種上松柏樹,再弄個結實點的穴也就可以了。」

    「那這可是大事兒,」我說道︰「你通知其它人了嘛?」

    「誰啊?」河圖笑道︰「你是說胖子還有何毅超大山他們嘛?」

    我點頭道︰「嗯,這些人還活著,他們都是活著的傳奇。」

    「我在香港的時候通知了超叔,其實大山一直都沒有走,」河圖道︰「他一直都住在五里鋪,每天晚上都會上山守陵……」

    「原來那個人是他?」我驚訝道︰「那我從來沒有見過啊,再一個,如果他在話,那山體怎麼還會給開礦的……」

    「這事兒說來有些話長了,他也不是鐵打的,無論颳風下雨,春夏秋冬每個夜晚都在那山頂上呆著,是塊鐵那也得生銹了。一年前,超叔曾經回來看過他一次,身體狀況非常不好,就給接到外面去療養了,醫生說是肺癌,長期讓煙火給燻得……」

    說到這兒,河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不過他又拍拍我的手道︰「我找了朋友,現在他在吃藥,你知道的,肺癌現在算不得是絕癥,至少還可以撐上七八年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7
第七十六章︰空的

    我知道,現代科學的發展下,癌癥已經得到了一些控制,比如肺癌和胃癌在特效藥物的治療下是可以繼續活命的,大抵的醫藥費也是一個天文數字,大概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能夠得到救治。【䥥�ァ饜 f△W wW. Qu 】不過,這算是一個壞消息中的好消息,我希望他們都能好好活著,也包括以前那些人。

    「胖子呢?他做了羅門的女婿,應該是風光吧?」

    「我知道他們那一批人的消息是最少的,在那你出生的那一年,他們就消失了,沒有留下什麼太多的信息,只是每年都往老家寄錢,師傅走後也一直沒斷過我也就沒去取,都讓郵局按原籍給打回去了,這幾天就越發是知道的少了,我在香港的時候聽人說起過這號人物,黑白兩道通吃,幾年前金盆洗手,大概是過的還不錯了吧。」

    「時代不同了,」我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那豈不是要大忙活一番,我是說要請人,你這多少年不回去算是生面孔了,讓我父親他們出面或許比較好,風俗還是要尊重的。」

    河圖點頭答應了我的提議,安縣,五里鋪,它的發展似乎沒有跟上時代的腳步。三十年以前它是那樣,三十年以後還是那樣,村裡原本的中青年老了,小一輩的大多都去城裡務工,這個地方在如火如荼的現代化建設中似乎是被遺忘的,除了拓寬的公路和幾幢與週遭環境很不協調的新樓房,我幾乎閉著眼楮都能還原我小時候這個地方的模樣。

    村裡人少,查家又沒什麼親戚,所以這件事還是以簡單為主,父親給找了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工人,畢竟要開封土是個體力活,其餘的便是一些婦女們要準備幾桌簡單的酒菜。我到的時候,查家已經有人了,那個叫作冷怡然的女人似乎是凍齡,我小時候她長那副模樣,現在還是那副模樣。清爽樸素,紮著個馬尾辮,皮膚很白但沒什麼血色,她仔細端詳了我很久,終於還是叫出了名字︰「小憶,你也回來了?」

    「他敢不回來!」裡面一個男人爽朗的笑聲道︰「這小子把我們給賣了都沒出版權費,他好意思不來?」聽聲音,我就知道是何毅超,果然,從裡屋走出來的那個男人右手拿著雪茄,穿著一身阿瑪尼,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他旁邊則是一個略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留著普通的半寸頭,結實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膚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莊稼漢子。

    「超叔,卓雄叔。」我挨個喊道,這些都是前輩,他們比胖子認識查文斌要晚的多,但是卻不妨礙他們有著另外一番情感。忽然的,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為何要在那個夜晚把自己埋葬起來,算一算他跟後來的這群兄弟認識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還有一個人在內屋傳來輕輕的咳嗽,我跨步過去,他是我想要見的人。過去在我的印象裡,那就是一座山,現在他卻是要比以前更加的消瘦了。

    「大山叔叔。」我恭敬的叫道,他微微的點點頭,屋內很昏暗,這個男人還穿著十幾年前流行的手工布鞋,有些舊了,他似乎有些不認識我,大山不識字,自然也是沒有看過那部小說了。

    「好了,都到齊了,」查文斌不在了,這些人裡便是由超子來領導了,事實上也只有他能領導還能讓這些人過的都還不錯,他拍手道︰「小童子,人手張羅的怎麼樣了,可不能寒顫,就撿好的買,城裡的最好的廚子都給請過來。」

    「不了,」河圖解釋道︰「冷姨說了,這事兒還是自己張羅,家鄉人要有家鄉口味。」

    「那個娘們死心眼。」他似乎不太願意跟冷怡然� 率裁矗 終瀉粑頤牆ズ炔樅チ耍 飫鋃雜謁搶此翟 彩羌遙 皇僑緗竇依鍔倭四歉鱸 靖糜械哪兄魅恕N菽詒淮蟶 囊懷靜蝗荊 鮮降募揖擼 鮮降淖靶蓿 渲杏辛郊湮葑傭際巧縴模 患涫遣槲謀蟺姆考洌 褂幸患湓蚴切 焙蛭胰ス哪歉雒蓯搖R 脛馗賜 納睿 嶄匆蝗帳嗆苣訓模 矣行┘ 寂宸歉讎 耍 昧俗約閡簧那啻憾莢謔鞀ぷ牛 涫燈淥擻趾緯 皇悄兀br />
    父親招呼的人手都是一些自己村裡的老手藝人,他們這一輩在外面已經吃不開了,多數都是在家中務農,可有一個好處,重感情。這些人當年大多都認識查文斌,所以聽說是這件事,也都二話不說就來了,下午的功夫我便抽著跟他們一塊兒上了山。

    日子是河圖用查文斌的八字算過的,定在明天早上開棺,不過卻要到下午三點半才能入新墳。時間還是比較緊張的,要分成兩撥人,一撥負責起棺,還有一撥則要去修新墳。現在已經跟過去不同了,市場上有全套的大理石墓,只要一個電話當天就能把成品給送回來,河圖說他已經提前安排人在墓址打了深坑,全套都是用的糯米稀做加固,四周都是炒熟的海沙。

    我說,你幹嘛這麼小心?鬧這麼大動靜似乎不是查文斌的風格,他喜歡簡單和自然。

    超子說這你就不懂了,我們都是干這一行出身的,見過的墓子多了去了,就照著最難開的辦法給他整一個,這樣萬一將來有人打這墳的主意也能防一手。河圖說,工人都是從關中道上高薪請來的,完工的時候又給足了封口費,其實地表上那一套大理石墓只是為了裝飾好看的作用罷了。

    不過,查文斌給自己修的那個墓也不是什麼好開的玩意,當年這傢伙用了鋼板加固,四周可以說是密不透風,超子找了人用氧焊切割的方式在作業,說是下午應該能有個名堂了。

    他的墳墓很新,周邊甚至看不到什麼雜草,一切如同剛下葬一般,墓的跟前放著大把的鮮花和貢品,大抵只有每天都來祭奠,把它當作是自己的房子才會保持的如此乾淨吧。我不由得佩服起冷姨和大山,這兩個人從未讓他孤單過。

    「差不多就可以了。」何毅超檢查了一下,確定明早可以順利開啟,在這之前是不可以打擾到亡靈的,這是他們老兄弟之間的聚會,我便識相的退到一邊,他們有很多話要說吧。

    事情發生在那天早上,按照河圖的預計時間,我是不能上山的,因為我屬老虎,那天早上虎和馬是要迴避的,我便只能呆在查家等待著他們的消息。其實我很想去看看,並不是好奇,而是有太多的疑問。只聽到炮仗的三聲響起,我知道他終於是要出來了。

    大約半個小時以後,我看到父親率先下來了,跟在他後面的還有村裡的那些手藝人。那些人的臉色並不好看,一路上小聲的交談著什麼,我便趕緊迎了過去道︰「怎麼這麼快啊,上面弄完了嘛?怎麼樣啊,我是說他的屍骨……」

    父親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到了這個年紀我依舊還是很害怕他便不敢再多說話了,不久我便看到父親招呼那些手藝人,叮囑他們要保密不能把事兒說出去,接著就開始散煙給紅包等一些禮節性的事情。這些人被打發走後,我隱約聽到了後山傳來各種爭吵聲,我抬著頭卻聽父親小聲把我招呼到一旁道︰「裡面是空的,先把人都支走。」

    「空的?」我沒明白父親的意思,當年查文斌的走是引起了轟動的,河圖也告訴過我這件事。

    「裡面沒人,別問那麼多,上面小童跟他們幾個叔叔都快要吵翻天了。」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也不管父親的嚴厲,蒙著頭便開始往山上跑,不多久便看到了冷姨在那哭著往山下走,我問她她什麼話都沒說。山頂上,超子、卓雄大山還有河圖都在,幾個人的言辭都很激烈,我上前去不敢吱聲,只是隔著遠遠的看著那塊已經被打開的墓門。

    「什麼都沒有,」河圖苦笑著對我說道︰「連同師傅身前的遺物,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們開了一個玩笑,他玩了一出假死騙了我們所有人。」

    超子大概是心裡憋得是在慌得很,抄起那種大鏟子就往他墓碑上拍,說是要砸死他,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查文斌的屍骨。可惜一切都是徒勞的,沒有便是沒有,我把腦袋探進去,裡面空空如也……

    回到家便是一場會議,人們討論著他到底去哪裡了,大山說查文斌沒有理由就這麼一走十幾二十年,肯定是升仙了。我聽說過屍解升仙的說法,神乎其神,大約就是跟破繭化蝶類似,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當年誰也沒有親眼看到他鑽進去,只是大家都說他是自己把自己給埋進去了。

    我寫小說這麼些年,一直對他那個奇特的命運很感興趣,隱約的我回到了之前那個故事,我問道︰「查叔認識你們多久了?一直到他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十年?」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7
第七十七章︰西安之行

    「十年,」超子彷彿有東西堵在了喉嚨裡,他漸漸平復下來心情之後開始懊惱的蹲在地上用手拍打著腦袋道︰「我早該想到的,十年,該死的十年!」

    「山蛤蟆,」卓雄有些失望的在附近轉悠道︰「我以為是它,那隻三足蟾。」

    「蟾是蟾,」我看了一眼道︰「我們管這東西叫做黃蛤,只棲息在這山上的一種癩蛤蟆,當地人會在三月份抓來剝皮吃,說是能夠去毒去濕」

    大山也說道︰「自從文斌哥走了以後,這裡時常有蛤蟆叫,我也一直以為是小三在這裡」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查文斌去了哪裡?何毅超和卓雄都不相信他是真的屍解了,若不然那一起帶走的七星劍還有那天師道寶的大印總不會跟著一塊兒屍解吧。看著天空中飄蕩的白雲,這朗朗乾坤之下真的不會有人相信查文斌是踏著七色雲彩去做了神仙,所以他們估計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欺騙了所有人,或者是去到了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繼續在修道。

    2015年,互聯網上出現了諸多關於現代人厭倦了城市生活而躲進深山修道的新聞,人們在偌大的終南山荒野之中尋找一塊屬於自己的小地方,搭個木棚種些果蔬,過著不問塵世的生活。這同樣也在我們的討論範圍裡,到了現在,大家一致認可的是他沒死,這個消息,至少對於我們而言是一個積極的信號。除了冷怡然,她依舊不能釋懷,中午一粒飯也沒有吃,只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裡悶聲哭泣。

    「有沒有辦法能夠找到胖子,就是那位叫作石敢當的兄弟。」何毅超對河圖說道︰「論時間,他比我們認識查文斌要早的多,據說當年他們的感情也非常深厚,但是後來卻悄無聲息了,連文斌的祭辰也從未出現過,還有當年他的另外兩個朋友也都沒有出現在葬禮上,大山守在這裡同樣沒見過有陌生人來拜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這倒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說道︰「我整理了這麼久,當然了各位叔叔的故事肯定是有添油加醋的部分的,但是論情感,他與那三位絕對不在你們之下,來的路上我就問了河圖,聽說他在關中道上還是有些名氣的。」

    何毅超點頭道︰「早些年我還在做古玩生意的時候,聽道上人說起過他,不過他這個人出手的東西多是一些在市場上已經流通過的,以炒作為主,鮮有未曾露面過的。眼光很是獨到,曾經就有幾件東西在他手裡價格翻了十倍都不止。」

    「師傅最是反感去動地下的東西。」河圖說道︰「所以這位爺估計念及師傅的昔日也就不再動土了,不過要找他可是挺難的,我也打聽過,這四五年裡他都未曾有過露面,不過當年給這裡寄錢的那位我猜八成也是他,一些票據冷姨那兒可能還有收藏,咱們可以查到這些錢是大概通過哪裡匯出來的。」

    正說著,屋裡那個女人就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掏出一把已經泛黃的紙條重重拍在桌子上道︰「拿去,你們最好能夠找到他,然後告訴他,既然有種給自己修了座墳,就有種來面對他欺騙親朋的責問!」

    這些票據從80年代後期一直延續到二十一世紀,金額大大小小各種都有,基本上維持著每年一定比例的增長,數額都是不菲。以這種金額來看,結合年代,大概只有胖子那樣的角色才能負擔的起,毫不誇張的說,查文斌如果還在世,當時差不多就是安縣首富了,只不過這些錢要麼被退回去了,要麼就是分文未動過。最後一筆匯款單定格在2005年,也就是十年之前,這麼些年,郵局也未必能夠保存這麼久的存根。

    「剛好又是十年,」河圖說道︰「按理來說,這匯款單已經堅持了將近二十年,怎麼就停止了,要麼就是匯款人出現了變故,要麼就是他知道這些錢已經不再需要了。我師傅在五里鋪一直生活,想要借耳目打聽的狀況倒也是簡單的很。」

    「給我去查,」超子拿起那些存根與卓雄便出了門,他要找的自然是那位當年的趙所長。

    現在已經不能管他叫作趙所長了,趙元宵,早些年從交管部門起步,一路平步青雲,官居高位。這廝好事沒做多少,壞事也少不到哪裡去,生活作風犯了一下問題給舉報了,便從實權部門退了下來,現在是分管文化主管單位的一個副職。權沒了,可他人脈還在,超子去找他便是打算從上往下查,這位趙元宵對查文斌是佩服的五體投地,見是超子來訪二話不說便開始四處託人打聽,這一來二去還真就有了消息。

    這些錢是從陝西省西安市未央區一家郵局匯出來的,匯款人是一個叫作吳宗林的人,又通過關係趙雲霄轉給弄到了這個吳宗林的家庭信息,於是這便有了後來的西安之行。

    因為人多,河圖就去弄了一輛七座的越野車,冷怡然加上超子和卓雄還有大山,以及他本人還有我,一行六人當晚就出發了。期間沒有停留,大家輪換駕駛,全程1300公里,第二天一早我們已經吃上了西安泡饃。

    根據提供的地址,在一個老小區裡找到了對應的門牌號,可敲門後才發現這裡已經易主,原來的住戶也不姓吳,現在是一對剛有孩子的小年輕接手的。說是原房東已經去了國外,拿出這個吳宗林的照片給他看也確定不是本人,這時候我們就基本明白了,這個吳宗林很有可能是個假信息。

    「怎麼會是假的呢?」冷怡然不解道︰「趙雲霄找的關係靠譜嗎?」

    「靠譜,」超子道︰「這是從系統里拉出來的,對於他們那種人而言,把假信息變成真信息並不是什麼難事兒,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人物。」他又說道︰「不過既然來了,我想還是去拜訪一下那位素未蒙面的前輩吧,這是他的地盤,咱們也算是有緣分的人。」

    「西安有幾百萬人口吧。」我說道︰「要找一個存心躲起來的人可不容易,石敢當的信息你們也查過了,根本是查無此人。」

    超子只是對我笑笑,他轉而對大家說道︰「走吧,帶你們逛逛這七朝古都,也沾沾帝王氣,當年我剛工作的時候就聽說過那句名言︰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將,關中的黃土埋皇上。」

    超子去逛的便是古玩市場,作為古都,這裡對於全國的古玩流通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什麼玩意都有人賣,什麼玩意也有人買。有人花十塊錢買回去的或許就是哪個皇帝的夜壺,也有人花了幾百萬不過是高仿的現代作品。作為曾經的古玩生意人,超子自然是知道西安哪裡有這行當,他帶我們去的地方叫作八仙宮,這地方原來是個擺攤的,每逢初一十五大家聚集到一起交換手中的藏品,慢慢的自發就形成了一個規模巨大的古玩市場。從古陶到青銅器,從錢幣到唐三彩,宋明清的瓷器,還有書畫甚至是舊家具,總之你要什麼這裡就有什麼,但是九成九的都是假貨,主要就是坑坑來這裡玩的遊客和老外,但偶爾也會有一些真傢伙出世,這就考驗人的眼楮了,買賣全憑自願,這是古玩行當的規矩,付了錢拿了貨,你自己看走眼的可不能怪老闆。

    這裡很熱鬧,一大早的就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有不少遊客打扮的正在跟那些捲著褲腳的農民們討價還價,看上去那個罐子像是剛從土裡刨出來的一般。對於這種攤位我們自然是心中明白就好,誰也不會真去瞧兩眼,不過因為人多打扮的也像是客商,還是不少人上前來兜售。

    超子帶著我們在人流裡穿來穿去,接著便是兩座現代化的交易市場,這裡的就是有店面了,裡面擺放的東西看上去都挺珍貴的,老闆們通常是一手拿著個壺,另外一手拿著個放大鏡,仔細的鑑賞自己的每一件藏品,總之看上去挺像是那麼一回事的。

    來到了一家門口放著黃楊木龍雕的店子前,超子停了下來,我抬頭一看,有個牌匾,上面寫著《藏寶,字挺漂亮的,鎏金的,從規模來看也屬於中上了。走進店裡有兩個漂亮姑娘正面迎了過來,開口就是幾位老闆好,想看看什麼。

    超子在店裡逛了一圈,指著一個玻璃後面的柳形瓷瓶說道︰「這東西給我看看。」

    「先生您眼光真好,這是一件宋代哥窯的作品,是本店的鎮店之寶」反正就是一通誇,然後帶著手套像模像樣的把那玩意給取了出來,比伺候自己兒子還小心翼翼。最後放在一塊軟和的布面上讓超子看,超子拿著放大鏡左看右看,然後問了一句︰「多少錢?」

    「先生誠心要的話,三百萬」

    「三百萬。」超子點點頭,然後拿起那個瓶子正預再端詳的時候,忽然只聽他哎喲一聲,接著手中一滑,那瓶子頓時落地「啪啦」摔成了碎片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7
第七十八章︰故人

    一個號稱三百萬的宋代哥窯就這麼碎了,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上,兩個女銷售傻眼了,臉上那層粉恨不得都要緊張的掉下來了,這時超子主動說道︰「把你們老闆叫來,我可以和他談談賠償的事情。」

    攤上大事兒了,女銷售跟小雞啄米似得不停點頭,不一會兒從樓上下來一個戴著大金鏈子的男人,約莫四十來歲,胳膊上紋著五色的龍,身材很是魁梧。從樓梯上他便冷眼看著我們這行人,我感覺這應該不是個善茬,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空氣都要凝固了。

    「怎麼回事?牛經理,客人把那個宋代哥窯給碎了,說是要賠」

    「賠?」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超子道︰「好說,三百萬,我可以找人幫你把東西粘起來,手工費另算。」

    超子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皮夾,我心想他該不會真的就這麼出了三百萬吧,不想他卻掏出幾張毛爺爺輕輕放到桌子上道︰「三百塊,不用找了,剩下的當是我請各位喝茶了。」

    大金鏈子那臉一下就拉了下來,然後慢慢的繞著超子走了一圈道︰「兄弟,是來故意找茬的吧,你碎了我的罐子就得賠,價格我家小妹有沒有事先告訴你?買不起就別踫,這行當裡的規矩不懂沒關係,做人的規矩總得是明白的吧?」話音剛落,店舖後面就衝出來一些人,看著都是流裡流氣的,有些手裡還拿著匕首之類的傢伙,得有七八個人,呼啦一記就把我們給圍了。這西安是什麼地方?先秦大地,自古民風彪悍,今天這事兒便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超子輕輕瞟了一眼這陣勢笑著說道︰「黑社會啊?」

    「哪能啊,」大金鏈子把聲音拉低瞭然後轉身走到店舖門口拉下了卷閘門道︰「現在是法制社會,咱中國這塊大地就沒有黑社會,你壞了我的東西照價賠償,這個理在哪都說得過去吧?只不過店裡的夥計多了一些,全指望著這些瓶瓶罐罐的吃飯,您碎了這瓶子就是碎了我們的飯碗,所以哥們,痛快點吧,要是沒錢的話咱可就得換別的路子了。」

    「我找你們老闆。」超子道。

    大金鏈子衝著那一干小弟笑道︰「他找老闆?我就是老闆啊!」

    超子點點頭道︰「好,你是老闆?那行,你這家店值多少錢?」

    「你問這個幹嘛,別扯那沒用的,先說今兒這事兒怎麼解決。」

    超子忽然就抄起給客戶看東西的那隻圓凳然後在我們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朝著一旁的玻璃櫃子掃了過去,只聽「 當」一聲,裡面的一排玉器頓時都給砸蹦了出來。他似乎還沒有打算放手,調轉頭去又朝一旁存著罐子的櫃檯奔過去,這時那大金鏈子才反應過來大喊了一聲︰「還愣著幹嘛,給老子拿下!」

    這時超子手裡拿著一個不起眼的小碗在手裡掂了一下,然後對著那一干湧上來的人喝道︰「再來一個試試,再來這碗可就沒了。」就這一句話,那夥人還真就一個都不敢上了,互相看著似乎在等頭兒的命令,那大金鏈子有些明白今天恐怕遇到的不是凡人了,就問道︰「兄弟是哪條道上的?」

    「你告訴老蔡,十分鐘之內他不給我滾過來,他這店裡唯一的真貨就該成粉末了。」說罷,他放下凳子自顧自的坐在那兒招呼那已經嚇傻了的女店員道︰「給我上壺茶。」

    我這才明白,原來超子是捏住對方喉嚨了,看來他手裡那個不起眼的小碗恐怕才是真值錢的寶貝,以他的經驗當斷是不會輕易看走眼的。果然,那大金鏈子招呼手下的人把我們看好後便閃到後面去打電話了,約莫五六分鐘之後門口就響起了急促的剎車聲,還有嗚鳴的警笛聲,我想完了,終於是把條子給惹來了。

    卷閘門一頓狂敲過後,進來一個渾身是汗的光頭胖子,連衣服都是穿反了的,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個制服,一進門就吼道︰「哪個狗娘養的活膩了來我這兒砸場子!」

    那些制服跟著就進來了,衝著我們喝道︰「蹲下,把身份證都拿出來!」

    「我給你一次機會收回剛才的話,」超子慢慢的轉過身道︰「若不然,老蔡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嘛?」

    這兩人一對上眼,那個叫老蔡的胖子頓時愣了,硬是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後一拍自己光溜溜的大腦門道︰「唉呀媽呀,我說是誰呢,超爺,卓爺,是你們幾個真神來了,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不認識自己人了,哎呀都是誤會,那個李隊長,誤會、誤會,都是自家兄弟開了個玩笑」

    八仙宮的外頭有個酒樓,聽說是清朝末年一個皇家御廚跟著老佛爺逃到這兒後開的,老蔡選了個最大的包間。聽介紹,這才知道老蔡欠超子的人情,當年搞古玩的時候,老蔡在香港出假貨差點被人剁了一雙手,最後是超子出面替他擺平的這件事。這個人有個特殊的本事,就是做舊,高仿的古董他說第一,關中道上沒人敢說第二,幾乎可以以假亂真,靠這門手藝他發了財但也得罪了不少人,漸漸地就用那些錢養了一群手下,專門坑一些外來的大戶。

    「來這兒玩,吃的喝的都算我的,」老蔡好像很是敬佩超子,酒桌上頻頻敬酒,這種江湖人最是講義氣,那個大金鏈子也跟著一路都在賠不是,酒過三巡後,超子放下筷子直開山門道︰「到這兒來是跟你打聽個人,關中道上原來丁勝武老爺子知道嗎?」

    「知道,」老蔡點頭道︰「這是他的地盤,誰能不知道他。」

    「那他門下有個人叫作石敢當,是個胖子你知道嘛?」

    老蔡聽到這話臉色就是一變,然後押了一口酒道︰「沒聽說過,這丁家已經收手快要二十年了,人家家大業大,沒必要再去幹我們這冒風險的買賣,現在什麼社會了,隨便買幾塊地皮蓋樓怎麼也比這行當掙錢啊。」

    「老蔡,」超子用手輕輕敲打了一下桌子道︰「你要是為難呢,我不逼你,這個石敢當跟我的一位大哥頗有些淵源,你要是知道他的下落呢,兄弟我感激,你要真是不想說呢,咱今天就到這兒了。」說罷他便起身準備招呼我們走。

    那老蔡臉上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有些猶豫,漲紅著臉道︰「等等,超爺不是兄弟我不講義氣,是我層面上搆不著,這號人當年幾乎一統關中黑白兩道,是個手眼通天的角色,我是真不敢得罪。關於他的下落小弟我的確不知,不過我可以幫您打聽打聽,畢竟丁家在這西安到處都有根。」

    超子點頭然後遞給了他一張名片道︰「我就住在這兒,到了去前台打電話給我。」

    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藝術品交易達到了空前的繁榮,有道是亂世黃金,盛世古董。世界古玩看中國,中國古玩看關中,這個古老的城市有著數不清的地下寶藏,但是越來越嚴格的法律同樣讓老一輩的手藝人們不得不掂量起各自的前程。現在,還從事著那一行的人已經越來越少,有的都是一些夢想一夜暴富的小團夥,真正的大佬們早就洗手不幹了,他們控制著流通渠道,洗白後的文物以百倍千倍的價格堂而皇之的走進各大拍賣行。又或者用這些錢去做房產,做證券,玩投資,一個拿著aBk看K線圖,坐著奔馳,喝著紅酒

    世道在變,人也在變。到了西安我也沒有什麼旅遊的心情,就跟河圖住在房間裡瞎扯,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接到電話說是要出門,不過這一趟他們卻沒有帶上我們,我想大概因為一些場合不太適合吧。

    後來才知道其實他們那一趟還有些驚心動魄,老蔡給找了個中間人,這個人就是劉三爺,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時候丁家的一位掌眼,現在已經退休多年,年近八十了。這個人早已不輕易出山,老蔡能夠找到他已經是相當難得。

    表明了來意,老蔡對於超子一行還是有些防備,當中發生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過程,在這裡就不描述了,不過最終得到了一個結果,胖子並不在關中,而是出了一趟遠門,但是他們卻意外的見到了另外一個人︰九兒!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7
第七十九章︰下落?

    九兒,也就是丁勝武的獨生女兒,在若干年後她嫁給了胖子,現在有一雙兒女。大的見過胖子的人說幾乎跟他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的則更九兒很相像,胖子是個有福氣的人,兒女雙全,不過也都繼承了父母的個性,很是難以管教。所以超子他們去的時候,九兒正在客廳裡訓斥著兩個小鬼,這位劉三爺當年在道上也是號人物,胖子剛出道的時候就是拜在他的門下,算是有幾分薄面,可要進那隱藏在樹林之後的別墅同樣是需要等候的。

    說明了來意,是查文斌的弟兄,這九兒也很意外。查文斌她是認識的,當年一塊兒去過崑崙山,這號人物何止是她家胖子,就連丁老爺子都從來客氣的要命,不過這查文斌的消息可是有很久沒聽說過了,胖子86年從浙西北迴來以後就再也沒提過這個名字。

    請進了屋,上了茶,超子表明了自己的來意,說是來找胖子的,又說了一些他們跟查文斌的過往,沒有提他生死的事兒,只說是有事兒。九兒說這胖子出去了有半個月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了哪裡,這幾年大多都這樣,每每到了這個時候總會莫名其妙消失一陣子,不過她也從不過問,畢竟胖子過去的身份也很特殊。這根線,超子是不願意斷的,好不容易找到了胖子的老巢哪能輕易就走了,留了個聯繫方式拜託九兒務必交給胖子之後便走了。

    我們就這樣在西安住了一個禮拜,期間也聯繫過九兒,但告知都是沒下文,大約是在第十天的功夫,超子接到了個電話,然後興沖沖的告訴我們胖子回來了,約了在一個度假山莊裡見面。

    能夠見到胖子我是屬於比較開心的,那天我也跟著去了,跟我想像中的那個胖子有些不同。他實際並沒有那麼胖,只是身材比較魁梧,一股成功中年男人的模樣。說是那個度假村是他的產業之一,第一次見面是被安排在飯局上,席間誰都沒有提起查文斌的事兒,胖子只說大家都是遠方來的朋友,在這吃好喝好便可,多餘的一句話都沒提,我們這邊也心領神會,酒足飯飽之後,胖子就跟超子兩個人走了,說是去聊聊天,我知道那大概才是他們的正題。

    胖子一開口就是他知道超子是誰,這些年雖然不聯繫了,但是也還一直關注著,不過羅門對他卻有了防範,內部事務丁家幾乎沒有插手的餘地。最近這十年他已經開始轉戰到商場,說句流行點的,人家現在是個企業家。

    超子說出了查文斌墳墓的事情,胖子感覺很意外,當年查文斌的死訊他的確是知道的,並且也承認了是自己陸續一直在匯款的事實。後來查家已經徹底沒人了,河圖也長大後離開了,他便終止了匯款。

    「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去看過他。」超子道︰「據我所知,石頭大哥跟文斌哥的感情是很深的,至少不比我們差吧。」

    「你們是我們的繼承者,」胖子吸了兩口煙看著藍色的天空道︰「每個人都只能陪著他走上一段路,我是,你們也是,我不去看不代表著我放下了,我的家中也有他的牌位。墳動不過是個睹物思人的東西罷了,他一直都活在我的世界裡,活在我的心裡,當年我答應他不再踏入那個家,便是一輩子的承諾,不管他是不是還在,這個承諾我都不會違背。」

    這番話,超子是能夠認同的,他點頭道︰「現在這個局面是他極有可能沒有死,只不過是為了躲避那個天煞孤星的傳言而把自己藏起來了。」

    「那又如何呢?」胖子反問他道︰「你還是不夠瞭解他,查文斌已經死了,對於他來說是的,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這個人。他還有什麼可戀的?親人?子女?這些都已經離他遠去了,而我們這些『朋友』是他唯一不想也不能再傷害的人,你是想找到他然後告訴他那個命運不過是個狗屁,我不相信,我也不害怕?」他轉而哈哈大笑道︰「難道當年的我們怕過嘛?這個結不是在我們身上,而是他在心裡,他用任何一種方式的離開我都是可以接受的,我活著並不是因為我苟且,是因為我尊重他的選擇,這是當年另外一位朋友教給我的。」

    「石頭大哥要讓我看著那個空的墳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

    「不然呢?」胖子攤手道︰「你問我,我又能問誰去,這天下有多大,區區一個查文斌要是躲起來誰又能真的找到他?」

    「風起雲住在哪?」這是超子此行的目的。

    「他?」胖子愣了一下道︰「你也知道他啊,小兄弟,我們老哥幾個自打分手後就不再聯繫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感情好不一定要經常串門,他的那個地方我想就是查文斌也不會去的,他不是那種願意連累朋友的人,你想多了。」

    兩人更多的談話我不得知,離開胖子的度假村後,超子和卓雄大概消失了一個星期左右,百般無聊之際我一個人先回去了,聽河圖說他們在不久後也都跟著走了,具體有沒有通過胖子得到更多的消息他說是沒有。

    關於查文斌的下落,在2015年中旬就是這樣了,有的人說他是死瞭然後成仙了,自然是什麼東西都沒留下,有的人說他是假死,這包括多數人在內都相信他一定還活著。西安之行便是在這樣的答案裡失落而歸,除了查文斌的墳動,那裡還埋葬著馬肅風以及他妻兒老小的全部。

    原本河圖是打算給他師傅重修個家族墓的,回去以後經過商量大家覺得還是再等等,通過一些關係把後山那個山包給弄到了河圖的名下,又請了人專門看護。大山因為身體的原因被強行帶離了,雖然他的眼中有諸多不捨,這一路上他幾乎不怎麼講話,略顯消瘦的臉頰上那眼窩中是說不清的遺憾。

    冷怡然依舊還在堅守著,雖然她罵查文斌,但是卻不願意放棄這最後的希望,她說如果他還活著,終於有一天是會回來看看的,到時候她希望這裡的一切和當年都沒有什麼變化。而我則回到了杭州,繼續著日復一日的生活,偶爾會和河圖扯一下淡,不過他很忙,回應我的時間都很少,在2015年的下半年,十月的季節,他約我跟他一塊兒去旅遊。我是一個大閒人,旅遊這種事兒我很樂意奉陪,我捉摸著是不是去一趟東南亞的哪個海島又或者是去歐洲某個風情小鎮,不想他卻告訴我要看看祖國的大好山河。

    河圖準備的東西一看就是驢友,我有些不知所措,大概從大學畢業以後便極少再運動了,看這架勢他是打算搞什麼爬山徒步之類的,不過在他一頓大酒的忽悠下我還是答應了。地點是距離上一次我曾經到過的西安市幾十公里外的秦嶺。

    「爬太乙山,就是終南山。」河圖說道︰「那個地方空氣好,大片的原始森林,比較適合現下的節奏。」他在飛機上是這麼跟我說的,我也覺得我有必要去那種地方找找靈感,滿心歡喜的憧憬大自然的感覺,誰料到下了飛機在機場又遇到了另外三個人,超子大山和卓雄從香港直飛,我們就在機場附近的酒店裡匯合。

    再次相遇,我心中忽然有些預感,他們可都是忙人,為何又再次回到這裡,字裡行間裡,超子叔始終都說這是一次旅遊罷了,可是看他們的架勢我總覺得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那個地方是一片4A級景區,是個世界級的地質公園,裝了滿滿兩輛大切諾基的裝備後我們並沒有更隨著那些遊客的腳步,超子手裡拿著的是一個軍用級別的北斗導航系統,車輛穿梭著人跡罕至的峽谷裡,繞來繞去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說到了起步的營地。

    每個人開始分配裝備,我的任務是保障後勤,說實話,到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為何河圖會叫我去,只不過那又是很後面的事情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7
第八十章︰足跡

    終南山之行也算是一個我的個人願望,畢竟可以走一走這傳說中的道教名山總是令人興奮的,我隱約的感覺此行八成是和查文斌有關,難道是他們瞭解了查文斌是會躲在這裡修道嘛?

    2015年,網絡上曝光了不少城市人為了躲避喧囂而來到這座深山裡面過著隱居的生活,這也讓外界多多少少再次對於隱士這個詞有了不同的理解。在我的印象裡,查文斌總來都不是一個會選擇躲在這種環境裡的修道者,他時常說修道就是修心,塵世雜念才是考驗有無道心的最好驗證。我問河圖,但是他說他也不清楚,這次是超子主導的,不過看裝備大約是一週的準備,他們不說我自然也就不問了。

    這幾個人有著經驗豐富的野外生存能力,我和河圖相比之下就是菜鳥了,有些拖後腿的意思,但是男人嘛總不能輸了面子,起初的兩天一聲不吭的還能跟著,到了第三天就發現自己逐漸開始不行了。痠痛的肌肉開始抗議,腳底的血泡也讓我不得不放滿腳下的步伐。徒步穿越在這片無人深山中,還真得有不少收貨,這兩天裡我們總共遇到了六位修行者,人數看上去頗多,但以密度分佈而言卻是少的很,這些人對於外來者的闖入似乎並不是很歡迎,其中有一位便是一個短期修行者,他的身份是一傢俬營企業主,第二天的晚上我們便借宿在他的那個小院子裡。

    這位道友告訴我們每年在業務淡季的時候他總是會來到這座深山,已經持續了整整八年時間,他的家在上海,和外國人做生意,家境殷實卻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內心的孤獨。為了生活他不得不忙碌在應酬和工作上,只有每年躲進這裡才會覺得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世界。這樣的人道友告訴我們,在這終南山裡並不少,多數都是呆一陣子又走了,誰能真正吃得消整日在這原始的世界裡度過自己的生命,在這裡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空置的屋子誰都可以住進來。

    「條件差,運輸不方便,」他指著後面那座用石頭和木板拼湊起來的兩間小屋道︰「這是我花了兩年的時間在原來空置的小屋上擴建的,我會帶很多書來,會存上兩個月時間的糧食。」他笑著又補充道︰「山下的農民每隔半個月會送一些蔬菜和水果進來,那是一個天價,不過我沒辦法,因為不像有些道友有時間可以自己開菜地圈養家禽。」

    這種狀況不得不說是一種可悲,在我看來,是一種自我的逃避,他害怕的並不是喧囂,而是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的真實。晚飯,我們一塊兒吃的,席間,大家都喝了一點酒,超子開始跟他打聽起有無這樣一個人在附近修行,其實他描述的那個人便是查文斌。

    答案是未知,這位道友告訴我們據他瞭解,在終南山做隱士的人有不下上百,分佈在這茫茫的秦嶺山脈之中,但是他們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麼聯繫,因為來到這裡的人都是孤獨的,孤獨的人是願意和他人分享的,哪怕是在這裡最廉價的時間。

    「我們充其量就是一群追夢人,道在夢中,真正的修道者還在上面呢。」他指著背後那片漆黑的大山道︰「那座山的後面,我在來之前聽人說,那個地方才是真正的修道者的天堂,可惜我沒有那個能力和本事。」

    「山路難走嘛?」我笑著問道︰「你可以僱傭一些腳伕幫你運上去。」

    他搖頭道︰「小兄弟,這個是要講究緣分的,沒有道緣在那種地方是待不了的。」再問下去他反而不肯說了,大約修道的都有這麼點性格,自顧自的把我們丟到營地他便回去自己打坐了。

    「偽道友。」這是河圖給出的評價,他說這種人是不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徘徊在自己的世界裡放不下也得不到。

    秦嶺山脈有多大各位可以去看看地圖,當年秦朝的先人們便順是跨過這條山脊到達了中原開啟了王朝,曾經超子他們來過這裡,不過只是冰山一角。若各大秦嶺要找一個人無疑是茫茫大海撈針,但是他卻絲毫沒有灰心的意思,我總覺得此行是做足了準備的。

    第三天,我的體力跟不上了,要去的地方便是那位道友說的有緣的那座山。真到了那裡我才明白他所說的緣分是什麼意思,終南山自古就是修道聖地,在全真教派創教之前這裡便有諸多前輩來此修行,古時候的道士可不像現在這般舒坦,他們往往在山下修到了一點程度之後便覺得自己可以向天問道了,這是一個很殘酷的過程。

    在荒無人跡的大山深處,找到一處位於半山腰的岩洞,然後用竹籃或者是繩索的辦法把自己垂下去,可以參考一下懸棺。人進入到洞府之內,拿掉那條送自己進來的繩索,然後便帶著餘下的一點口糧開始最後一程的衝刺,這種衝刺自然是精神方面的,也跟宗教的發展有著莫大的關係。彼時的修道者們相信,用自己對道最執著的一面可以換取問道的誠心,這是一種自殺式的表白,證明自己內心是有多麼的純粹。

    在這座大山的深處便有著無數這樣的洞窟,有些是前人們開鑿的,有些則是天然的。住進去的人都不會想著活著出來,等待著自己的要麼是羽化登仙,要麼就是成為一堆無人問津的白骨。他所說的緣分便是道緣,有緣者自然就成道了,現下這個社會斷然是不會有人再走這麼極端的路線,所以這塊地方也就成了修道者口中的禁地,一個充滿了傳說和悲劇的地方。

    我把腳下的血泡挑破,然後墊上厚厚的消炎棉球,他們告訴我只要咬牙慢慢的痛感就會消失,很難想像前人們冒著多大的危險,我的意識裡告訴我,查文斌絕不會這麼幹的。

    「是這兒?」卓雄皺著眉頭看著那隱藏在滿目綠色的樹葉之後的那些洞窟道︰「你的消息準確嘛?」

    「每年那個胖子都會到這裡來,」超子道︰「我實在是找不出他有什麼理由往這終南山跑,他可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不用跟那些俗人一樣躲到這裡來過暑假。」

    我很佩服超子搞情報的本事,他是從哪裡得來的這個消息我不得知,我想以胖子的能力來到這種地方他也應當會小心再小心。就在我猜測的時候,他出現了,離著我們大約兩公里外的峭壁下方有一座十分破爛的山神廟,老遠的便看見廟門口有一堆煙火。

    「來了?」他慢吞吞的抬起頭道︰「稍微早了一點,這兔子還沒烤好,我的手藝是當年是從四川軍區的野外訓練教官,有你們口服了。」

    「胖子叔,」我驚訝道︰「您怎麼會在這兒?」

    他抬頭看看我,然後又掃了一眼眾人道︰「這個名字很久沒有人叫了,小憶你寫的不錯,寫出了老子當年的威風。老子花了一個月時間看完了,挺玄乎,但是沒折了老子的名聲。」

    超子對我點頭道︰「他肯出山也多虧了你,當年的點滴都讓他回憶起了諸多,所以這一趟把你叫來了,我沒想到他也會來。石頭哥……」

    「別說了,都是為了查爺,」胖子揮手道︰「他這個人啊死心眼,我也只是猜測並不能夠肯定,當年他在走後我曾經試圖聯繫過風起雲,通過他在霍山縣留下的一點根打聽到了點線索。我曾經數次到這個地方來,每次又都鎩羽而歸,是因為這地方有個很特別的現象,大概每逢十年左右才有一次機會可以進去。現在算了算已經是第十年了,我想他要是真在那裡,去見一面也無妨。倘若不在,各位便是當他已經屍解成仙了,各自再去過各自的生活怎麼樣?」

    這個提議沒有人會反對,根據胖子所言,風起雲一族因為霍山縣原籍村落被毀便重新找了個地方,大約就是在這秦嶺之中。早些年這地方有個傳說,說是修道人發現了個洞府,每隔十年這個洞府就會出現一次,能夠進去的人便會到達一處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一直以來,大家都認為這不過是個傳說罷了,但不想它卻是真的存在,胖子花費了諸多精力終於是搞明白了那個傳說的由來︰在中秋月圓之夜,此山深處有一終日藏匿在雲霧之中的山谷便會散盡霧氣,彼時可以找到下到山谷深處的唯一道路,若不然是平時半步也是不敢輕易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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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7
第八十一章︰最後一個道士

    「據稱自八月十五開始,可以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胖子道︰「各位小老弟,十年一次,我已經等了十年了,如果他真的在那裡,我只便看一眼便好,每個人都請尊重他的選擇。」

    我這才注意到胖子兩鬢的頭髮都已經花白,他早已不是書中那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胖子了,現在的他有妻兒有事業,十年時間都在守著一個未知的傳說,這份執著早已說明了一切。他說那個神谷下方便是風起雲當年給他推薦的修道之所,「原本是起雲打算帶領族人去隱居的地方,可是後來時代發展的太快了,羅門隨著那一戰過後也銷聲匿跡了很多年,他們已經不再需要躲藏了,畢竟風氏終究是一個傳說,是屬於歷史的。風起雲深知這一點,她要為她的後輩們考慮,送那些孩子們去接受新鮮的事物,老守著過去等同於固步自封,終究是會被淘汰的。」

    「我可不是老古董。」一個聲音吟吟的響起,大傢伙兒轉過身去一看,從山上面走來兩個人,一人身著白色的運動套裝,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比我想像中要多了那麼幾分英氣,第一眼的感覺挺像是港片中的飾演倚天屠龍記裡趙敏的那個女演員張敏,她留著長發,合身的衣服並沒有擋住女人特有的曲線,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氣質這玩意真的是天生的,我從未想過這世上真有這般比男人要帥,比女人要漂亮的結合體。

    「小白臉,好久不見。」這是他們之間特有的招呼方式,而在那個女人的身後則是一個一聲不吭的男人,這個男人的大半邊臉都被頭髮遮擋著,一身黑色的勁裝,腳上則是布鞋,他的身後有一黑色的布包裹著的長棍模樣的東西,我猜他一定就是葉秋。

    「老二。」果然胖子是這樣稱呼他的,不過那個人僅僅是微微點了點頭便靠在一旁的石頭上開始閉門養神了,好像我們這些人在他的眼中都不過是空氣罷了。【䥥�ァ饜 f△W wW. Qu 】

    「這幾位不用我介紹了吧。」胖子對風起雲說道︰「我想以你的耳目,怕是這些年也沒少閒著。」

    「還不錯,」風起雲點點頭道︰「比起當年的我們並不差啊,重要的是大家都是文斌兄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們的朋友,不用分什麼彼此。」

    他們說之所以能在這麼多年後重逢是拜我所賜,我有些承受不了這樣的稱呼,當一個人的心沉寂了許久之後,那些回憶或許是需要有人來重新提起的。人之所以會被感動,是因為我們的情感從未消失,聽別人講自己的故事會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另類體驗。超子叔說服了胖子,胖子去說服了風起雲,所以才有了這一趟終南山之行。

    「那個地方叫作陰陽谷,」風起雲介紹道︰「我的先祖輩大約在老洪村被毀之後曾經到處尋找合適的地點以供族人們生息,其中便有這個地方。聽聞山下遍佈各種名貴中草藥,氣候很是養人,當年我與查兄有約定,但是他那個人嘛你們都知道的,死腦筋,我便託人告訴了他這個地方,想著將來如果有那麼一天,倒是蠻適合他那種個性生活的。剛才我們已經上去看過了,雲霧早就散光了,秋兒找到了一條可以下去的山路,各位可以跟隨一起。」

    我忽然有一種朝聖的心態,內心開始激動不已,那個被自己神話了的男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避世不出,而如今我極有可能會再次見到他。

    進入山谷所謂的那條「路」是我不能想像的,其實就是一條登山索垂直向下,只不過葉秋挑選了稍稍好下一點的路線罷了。到了山頂她看著冷怡然道︰「冷姑娘就不必冒這個風險了,小河圖和小憶你們倆就在這裡等,最慢的話明天我們就會出來。」

    並不是我害怕,是我跟河圖的確沒有那種能力,跟著下去不過是徒添亂子。像我們這樣整天在辦公室裡吹冷氣的人跑上一千米就會累的氣喘吁吁,便也就老實接受了她的提議,不過那個女人就……

    「我要去,萬一他不肯出來呢,那豈不是連這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如果他願意見,自然是會見你的,如果他不願意,你強行這般的去見又有什麼意義?再說,我們也沒法幫你走這一程,這下面萬丈懸崖,一步踏空沒有回頭路。冷姑娘,我建議還是不要去了。」

    「不行。」冷怡然道︰「我活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一個信念,我一直在等他回來,從前我試圖把它當成是一個謊言來欺騙自己,給自己活下去的勇氣,要不然我早就跟著他一起走了。現在,我不想騙自己了,你們不答應我帶我走,我就在這裡一頭紮下去,橫豎他是不會要我的,我便留在這裡陪他一輩子,他不是害怕連累到別人嘛,我就要他內疚一輩子!」說罷,她還真就往懸崖邊上走,風起雲一把拉住她道︰「你這女人還真有意思,你們幾個意見呢?」

    「我無所謂,」胖子一攤手道︰「當年你要有她如今這份勇氣,查爺不就不會跑了嘛?」這話說完,那風起雲臉上竟然開始有了紅霞,她一推開那冷怡然道︰「先說好了,這沒人可以幫你,要死要活全靠自己!」

    我跟河圖有自知之明,這種事兒不摻和,看著這些前輩們一個順著一個下去,那種感覺頗有些像是武俠小說裡的大俠們,他們一個個是那樣的個性鮮明。那一刻我感覺到查文斌是幸運的,他被老天爺拋棄了,但是從來沒有被這些朋友們所拋棄,無論是活著還是死去,總是有人在無時無刻的掛唸著,我想人生有此朋友,他便也是足矣。

    大約是在兩天後,他們回來了,我和河圖懷著無比的信念站在那懸崖上試圖尋找到那個男人的蹤跡。一個又一個,從大山開始到冷怡然結束,便再也沒有看到多餘的人了。是那麼幾個人一塊兒下去的,回來的時候依舊還是這麼幾個人。

    「叔,」我問超子道︰「他還活著嘛?」

    超子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便轉身離開了,我又去問風起雲,我看到她的眼眶裡面紅紅的,每個人似乎都哭過,那種不好的預感一下子就襲上了心頭,心裡咯 了一下暗想道︰八成沒什麼好事兒……超子對我招招手叫我過去道︰「我跟幾個你幾個叔叔們商量了一下,拜託你一件事。」

    「我?」我頓時覺得緊張,胖子也過來說道︰「大佷子,打今天起,你就不要再寫那小說了行嗎?」

    我茫然的看著他們道︰「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想你可以去寫結局了,」胖子道︰「告訴所有人,查文斌不在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這個人了。」

    「死了?」我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但是我的提問似乎惹怒了他,胖子一下子情緒失控的吼道︰「死了!他死了!」我從未見過有人會那樣的失態,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似乎是在顫抖,眼神彷彿能夠殺死人,叫我感覺到害怕……

    河圖見狀過來輕輕拉了我一把道︰「你先別火上澆油,就先應了他們在說吧。」

    我點頭道︰「好,我會按照你們的意思去做的。」大約是半年以後我才知道,我這句話說錯了,其實這並不是他們的意思,而是他的意思才對。

    至於查文斌是否還活著我也不知道,河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他和我一樣,沒有人告訴他答案。我試圖想去尋找過,可惜冷怡然走了,那個她住了很多年的屋子一下子就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大鎖。河圖說,她去了很遠的地方,我猜可能是國外,一個沒有人認識她,她也不認識別人的地方。

    而在下山的時候所有人都是沉默的,那種冷讓我覺得有著從未有過的壓抑。

    在那以後的一年裡,我沒有再見到過那些人,而河圖也只是偶爾才會在手機上跟我絮叨幾句,他又開始重操舊業了。超子帶著大山去了美國,那裡有更好的醫療,卓雄也跟著去了,我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再回來,而胖子則回到了西安,那裡有他的家。

    臨分別的時候,風起雲送了我一樣禮物,一把摺扇,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風」字,下面有一串流甦掛著個墨綠色的小玉珮。她說這是一個紀念,我問她,你們在下面到底遇到了什麼,她沉默了一陣子後對我說道︰「我覺得你那書名取得很好,《最後一個道士》。」再然後她便笑笑就下車了,跟著的男人也一塊兒下車了。

    長輩們的意思我收到了,這其中的可能,也許是查文斌死了,也許他還活著,也許那個下面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人。

    有無數個可能讓我們去猜測,以我個人的推斷,我相信他活著,並且告訴他們,查文斌已經死了,早在那個墳墓裡就已經死了,這個世上沒有查文斌這個人了。

    還有一種可能是他真的死了,不然他們為什麼會那麼的絕望,為什麼會紅著眼楮?或許為了了卻這當中的恩恩怨怨,查文斌解脫了,以一種大家都不能接受的方式。

    總之任何一種可能都只有一個結果︰他便是我心中最後一個道士,也是諸位心中的最後一個道士!

    b>說︰

    到了這裡,就該說一聲再見了,至於以後的打算,我會在結局感言裡說,有很多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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