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傑克?」我的聲音消失,恐懼攖住了我的喉嚨?他怎麼被放出來了?他怎麼會有蜜雅的手機?
我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退去,只感覺頭暈眼花。
「妳還真的記得我。」他語氣平和地說,但我感覺得出他正憎恨地微笑著。
「是的,當然。」我機械般地回答,但腦子瘋狂運轉。
「妳大概在想我為什麼打電話給妳。」
「對。」
掛斷吧。
「別掛電話,我才剛和妳的小姑聊了幾句。」
什麼?蜜雅!不!「你做了什麼?」我輕聲問,試圖壓下我的恐懼。
「好好聽著,妳這個賣弄風情、虛榮拜金的小蕩婦,妳搞砸了我的人生,格雷搞砸了我的人生,這是妳欠我的。那個小賤貨現在在我手上,而妳,妳嫁的那個爛痞子,還有他天殺的全家人,都得付出代價。」
海德的輕蔑和憤怒嚇到了我。他全家人?什麼鬼?
「你想要什麼?」
「我要錢,我確實想要他該死的錢。如果事情當初不是這樣,有錢的就會是我了,所以妳要去弄來給我。我要五百萬美金,今天就要。」
「傑克,我沒辦法拿到這麼大筆錢。」
他冷笑一聲。「給妳兩個小時準備,只有兩個小時。妳敢告訴任何人,這個小賤貨就倒霉了。不准報警,不准告訴妳的混蛋老公,還有他的保全人員。如果妳說了,我會知道,明白嗎?」他停頓,我嘗試要回答,但慌亂和害怕使我說不出話。
「妳明白嗎?」他吼。
「嗯。」我低聲應。
「不然,我就殺了她。」
我驚喘一聲。
「帶好妳的手機。不准告訴任何人,不然我會將她先姦後殺。妳有兩個小時。」
「傑克,我需要多一點時間,三個小時。還有,我怎麼知道她在你手上?」
電話掛斷了。我驚恐地瞪著手機,嘴巴因害怕而發乾,留下滿口恐怖噁心的金屬味。蜜雅,他抓了蜜雅。是這樣嗎?我的腦子裡冒出些下流的猜想,胃再次開始翻攪,我想我快要吐了,但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慌亂的心情,噁心感消失了。我衡量所有的可能性:告訴克里斯欽?告訴秦勒?打電話報警?傑克怎麼會知道?他真的抓了蜜雅嗎?我需要時間,有時間才能思考--但我只能先照他的指令行事才能解決問題。我抓起皮包,走向門口。
「漢納,我得出去一下。我不知道會花多久時間,所以取消我下午所有的會議,告訴伊莉莎白我有個緊急狀況要處理。」
「沒問題,安娜。還好吧?」漢納蹙眉,目送我離開的臉上寫著擔憂。
「嗯。」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急忙走向接待櫃檯,索耶正在那裡等候。
「索耶。」聽到我的聲音,他從扶手椅跳起,看到我的臉色時眉頭一皺。
「我不太舒服,請帶我回家。」
「好的,女士。您要在這裡等我去拿車嗎?
「不,我和你一起過去。我急著想回家。」
***
我滿心恐懼地看向窗外,想著我的計劃:回家、換衣服、找出支票簿、想辦法逃離雷恩和索耶、去銀行。糟,五百萬需要多大的空間?會有多重?我需要帶公事包嗎?我該不該先打電話給銀行?蜜雅。蜜雅。如果他根本沒抓住蜜雅怎麼辦?我要怎麼確定?如果我打給葛蕾絲定會引起她的懷疑,可能也會害到蜜雅,因為他說他會知道。我往休旅車的後車窗瞥了一眼,有人在跟蹤我嗎?我的心狂跳,查看後方的每一輛車,但它們看起來全都正常無害。噢,索耶,開快一點,拜託你。我的視線在照後鏡裡遇上他的,他皺起眉頭。
索耶按下藍芽耳機上的按鈕,接聽一通來電。「泰……我想告訴你一聲,格雷太太在我身邊。」索耶再次迎上我的目光,然後重新看著前方道路並繼續說道:「她不太舒服,我正載她回愛司卡拉……我知道了……先生。」索耶又把視線從路面移到照後鏡中看著我。「好的。」他回答後掛斷電話。
「泰勒?」我低聲問。
他點頭。
「他和格雷先生在一起?」
「是的,女士。」索耶的表情因同情而柔和下來。
「他們還在波特蘭嗎?」
「是的,女士。」
很好,我必須保護克里斯欽的安全。我的手往下來到腹部撫著它。還有你,小光點,保護你們兩個的安全。
「我們可以快一點嗎?我很不舒服。」
「好的,太太。」索耶踩下油門,車子向前滑駛入車陣中。
***
索耶和我回到家裡,沒看到瓊斯太太,她的車也不在停車場,我想她應該是和雷恩出去辦雜事了。索耶走去泰勒的辦公室,我則直接衝進克里斯欽的書房。我腳步踉蹌地走向他的書桌,用力拉開抽屜想找出支票簿,蕾拉的槍卻滑到眼前。克里斯欽竟然沒把這個武器妥善收好,這讓我感到一陣莫名的煩燥。他對槍完全不瞭解,哎,他可能會受傷的。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手槍,確認子彈都裝滿了,便把它塞入黑色長褲的腰際。我可能會需要它。我用力吞嚥了下,我只有打過靶,從來沒對任何人開過槍,但我希望雷伊會原諒我。我把注意力轉回尋找正確的支票簿,一共有五本,其中只有一本的名字是C·格雷和A·格雷太太。我自己的戶頭內大約有五萬四千元,不知道這個戶頭裡有多少錢,但克里斯欽肯定拿得出五百萬,沒問題的。或許保險箱裡就有錢?該死,我不知道號碼是多少。他是不是說過密碼組合在他的文件櫃裡?我想打開文件櫃,但它上了鎖。可惡,我還是得回到A計劃。
我做個深呼吸,以更鎮定但堅決的態度大步走回我們的臥室。床已經鋪好了,我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心痛。也許我昨晚應該睡在這裡的。與一位--用他的話來形容,擁有五十道陰影的人有什麼好吵的呢?他現在甚至不和我說話了。停--我沒有時間去想這些。
我很快地換下黑色長褲,穿上牛仔褲、連帽運動衫、球鞋,把槍插在後側褲腰內。我從衣櫥拿出一個軟質大帆布袋,五百萬裝得進去嗎?克里斯欽的運動袋躺在地上,我打開它,以為會看到一堆髒衣物,但並非如此--他的運動裝備乾淨又整齊,瓊斯太太真的把每個地方都打理得妥妥當當。我把內容物倒在地上,把他的運動袋塞進帆布袋。好了,這樣應該沒問題了。我檢查了下要向銀行證明身份用的駕照,接著查看時間:從傑克打電話至今已經過了三十一分鐘。現在我只需要躲開索耶,走出愛司卡拉就成功了。
我安靜緩慢地走向門廳,留意對準電梯的監視系統。我猜索耶還在泰勒的辦公室裡。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大門,儘可能不發出一點聲音,接著靜靜關上身後的門,在入口貼著門邊站好,避開監視器的鏡頭。我從皮包拿出手機,打電話給索耶。
「格雷太太?」
「索耶,我在樓上的房間,可以請你來幫我一個忙嗎?」我壓低聲音,因為知道他就在這扇門另一邊的走廊盡頭。
「我很快過去,女士。」他說,我聽得出他很疑惑,因為我從來沒有打電話請他幫忙過。我的心跳到了喉嚨口,瘋狂激動地怦怦跳個不停。這會成功嗎?我掛斷電話,聽著他的腳步聲經過走廊,走上樓梯。我再次做個深呼吸,腦中飛快地想著,像個罪犯一樣從自己家裡逃出去是多麼荒謬。
一等索耶走到樓上的樓梯間,我就衝向電梯,按下按鈕,電梯門滑開,表示電梯準備就緒的叮聲非常響亮。我衝進去,發狂般地按著地下室停車場的按鈕,經過令人焦躁的停頓,電梯門緩緩關起,此時我聽到索耶大喊--
「格雷太太!」電梯門關起時,我看到他跑進門廳。「安娜!」他不敢置信地大吼,但他晚了一步,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
電梯平順地抵達停車場樓層。我比索耶快了幾分鐘,我知道他會想辦法阻止我。我奔向紳寶車時依依不捨地瞄了眼R8,打開車門,我把帆布袋丟在前座,接著跨進駕駛座。
我發動車子,輪胎在我衝往入口處時,發出尖銳聲響,經過惱人的十一秒後閘門才升起,一等阻礙消失我馬上開出去,同時從照後鏡裡看到索耶剛從貨梯跑進停車場。我轉進第四大道時,他那不知所措又受傷的表情,一直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我呼出始終屏著的那口氣。我知道索耶會打給克里斯欽或泰勒,但到時候我總會有辦法處理的--我現在沒時間去煩惱那些。我不安地在椅子裡挪動,內心深處知道索耶可能會因此丟了工作。別去想了,我必須救出蜜雅,我必須趕去銀行領出五百萬元。我瞥一眼照後鏡,擔心會看到那輛休旅車從停車場衝出來,但我一路往前開,都沒看到索耶的蹤影。
***
銀行新潮摩登又低調,到處都是細語聲、地板回音以及淺綠色的雕花玻璃。我大步走向服務台。
「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嗎?女士。」一位年輕女人對我露出燦爛但毫無誠意的微笑,我忽然後悔換穿了牛仔褲來。
「我想領一大筆錢。」
虛情假意小姐挑起一道似乎更加虛假的眉。
「您在我們的銀行有戶頭嗎?」她掩飾不住挖苦的語氣。
「有的,」我厲聲說,「我先生和我在這裡開了幾個帳戶。他的名字是克里斯欽·格雷。」
她的眼睛微微睜大,剛才的偽誠意被震驚取代,隨後再次用目光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這次混合了敬畏和不信。
「這邊請,太太。」她低聲說,帶我走進一間沒有太多裝飾的小巧辦公室,牆上是更多的綠色雕花玻璃。
「請坐,」她指向玻璃桌旁的一張黑色皮椅,桌上放著一組先進的電腦和電話。「您今天大概準備提領多少錢呢?格雷太太。」她客氣地問。
「五百萬。」我直勾勾看入她的雙眼,好像我每天都會領這麼多現金似的。
她刷白了臉。「我明白了,我會請經理過來。哦,請恕我多問一句,您有帶身份證明來嗎?」
「有的,但我想直接和經理談。」
「沒問題,格雷太太。」她急忙離開,我靠坐在椅子裡,槍頂得我的後背很不舒服,一波噁心感湧過我全身。現在不行,我現在不能嘔吐。我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那波噁心感消退了。我緊張地看錶,兩點二十五分。
一位中年男子走進來,他的髮線漸禿,但穿了一身光鮮、所費不貲的炭灰色西裝,搭配同色系領帶。他伸出手。
「格雷太太,我是卓伊·威蘭。」他微笑,我們握了手,他坐進我對面的辦公桌前。
「我的同事告訴我,您想提領一大筆錢。」
「沒錯,五百萬元。」
他轉向那時髦的電腦,打了幾個數字。
「一般來說,數字龐大的金額我們都需要呈報,」他停頓了下,接著對我露出一個充滿保證卻又傲慢的微笑。「但幸運的是,整個西北太平洋地區的準備金都是由我們來保管。」他誇耀道。天,他是想打動我嗎?
「威蘭先生,我在趕時間。我需要做什麼?我的駕照在這裡,還有聯名帳戶的支票簿。我是不是只需要開一張支票?
「一步一步來,格雷太太。我可以看一下身份證明嗎?」他從賣瓜的老王變成了嚴肅的銀行家。
「這裡。」我遞出我的駕照。
「格雷太太……這上面寫的是安娜塔希婭·史迪爾。」
哦,糟了?
「哦……對,嗯。」
「我聯絡一下格雷先生。」
「哦,不,不需要那麼做。」可惡!「我一定還有其它東西是冠了夫姓的。」我在皮包裡翻找。我有什麼寫了名字的東西?我拿出皮夾,打開發現有張克里斯欽和我的合照,在窈窕淑女號船艙裡的床上拍的。我不能拿這個給他看!我挖出我的美國運通黑卡。
「來。」
「安娜塔希婭·格雷太太,」威蘭唸道,「好的,這個可以用。」他蹙眉。「這是非常不合常規的,格雷太太。」
「你想要讓我先生知道,你們銀行的配合度很差嗎?」我坐正身子,用最凶狠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他停下動作,很快地重新打量我一番,我猜。「您需要開張支票,格雷太太。」
「沒問題。這個帳戶嗎?」我亮出我的支票簿,試著讓怦怦亂跳的心平靜下來
「這個就可以,我也需要您另外填寫一些文件。可以等我一下嗎?」
我點頭,他起身走出辦公室,我再次呼出愍著的長氣。我不知道領個錢這麼麻煩。我笨拙地翻開支票簿,從皮包裡拿出一枝筆。我應該要領現金嗎?我不知道。我抖著手寫下:伍百萬元整。$5,000,000。
噢,老天,我希望我做的是正確的事。蜜雅,想想蜜雅。我不能告訴任何人。
傑克冷酷又可憎的話語迴盪在我腦中:不准告訴任何人,不然我會將她先姦後殺。
威蘭先生回來了,白著一張臉,有點膽怯的模樣。
「格雷太太,您先生要和您說句話。」他咕噥,指向我們中間那張玻璃桌上的電話機。
什麼?不行。
「他在一線上,只要按下按鈕就可以。我會在外面。」他還有臉擺出不好意思的樣子,叛國者阿諾德。也比不上他,我怒視他,同時感覺臉上的血液再次被抽光。他離開了辦公室。
可惡!可惡!可急!我該和克里斯欽說什麼?他會察覺的,他會插手,然後造成妹妹的危險。我抖著手拿起話筒貼在耳朵旁,努力讓紊亂的呼吸平穩,然後按下一線的按鈕。
「嗨。」我低聲說,試著穩定心神,但失敗了。
「妳要離開我了?」克里斯欽充滿痛苦、令人透不過氣地輕聲道。
什麼?
「不是!」我的聲音聽起來和他一樣。哦,不。哦,不。哦,不--他怎麼會那樣想?他認為我要捲款走人?忽地,我心頭一凜,我發現唯一可以讓他保持距離,避免他受傷害,還可以救他妹妹的方式……說謊。
「對。」我低聲說。灼熱的痛楚刺穿了我,淚水積聚在眼眶。
他倒吸一口氣,幾乎像是啜泣。「安娜,我--」他哽住。
不要!我用手摀著嘴,壓抑煎熬的心情。「克里斯欽,求你,別這樣。」我逼回淚水。
「妳要走了?」他說。
「對。」
「但為什麼要現金?一切都是因為錢嗎?」他充滿痛苦的聲音,幾乎難以辨識。
不是的!淚水滑落我的臉。「不是。」我小聲說。
「五百萬夠嗎?」
哦,求求你,別說了!
「夠。」
「那孩子呢?」他輕聲低語。
什麼?我的手從嘴巴移到小腹。「我會照顧孩子。」我喃喃說道。我的小光點……我們的小光點?
「這就是妳想要的?」
不是!
「沒錯。」
他猛吸一口氣。「全拿去吧。」他嘶聲說。
「克里斯欽,」我啜泣,「這是為了你,還有你們全家。求求你,別這樣。」
「全部拿去,安娜塔希婭。」
「克里斯欽--」我快要崩潰了,幾乎要和盤托出關於傑克、關於蜜雅、關於贖金的事。只要相信我就好,拜託你!我無聲地懇求他
「我會永遠愛妳。」他聲音嘶啞地說,而後便掛斷了電話。
「克里斯欽,不是的……我也愛你啊。」過去這幾天我們用來折磨彼此的那些蠢事,忽然變得微不足道。我答應過永遠不會離開他。我不是要離開你,我是在救你妹妹。我滑進椅子,手摀著臉開始大哭。
門上的輕響打斷了我,威蘭走進來,雖然我沒注意到他。他東張西望就是不看我,一臉為難的神色
你竟然打給他,你這個混帳!我瞪著他看。
「您的先生同意將手頭上價值五百萬的資產套現,格雷太太,這是相當不尋常的狀況,但做為我們的主要客戶……他很堅持……非常堅持」他面紅耳赤地停住,皺起眉頭看我,我不知道是因為克里斯欽的反常行為,還是威蘭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在他辦公室哀哀啜泣的女人。
「您沒事吧?」他問。
「我看起來像沒事嗎?」我沒好氣。
「我很抱歉,女士。要喝點水嗎?」
我悶悶不樂地點頭。我才剛離開我老公,哦,克里斯欽是這麼以為的。我的潛意識噘起嘴,因為妳是這樣告訴他的。
「我準備錢的時候,會請同事幫您端些水過來。請您在這裡簽名,女士……要將支票轉為現金,請在那裡也簽名。」
他在桌上放了一張表格。我在支票上的虛線處潦草地簽下名字,接著是表格。安娜塔希婭·格雷。淚珠滴落在桌面,差點沾濕了紙張。
「這些交給我,女士。準備現金大概需要半個小時。」
我很快地看一下手錶,傑克說兩小時--時間應該差不多。我對威蘭點點頭,他輕手輕腳地離開辦公室,留下悲慘痛苦的我。
過了一會兒,也許是幾分鐘、幾個小時吧,我不知道,虛情假意小姐帶著一瓶水和一個杯子進來。
「格雷太太。」她輕聲說,將杯子放在桌上接著斟滿水。
「謝謝妳。」我拿起杯子感激地喝下,而後她離開了,留下滿腦子混亂恐懼思緒的我。我要想辦法彌補克里斯欽……如果不會太晚,至少他沒被捲進來。現在我必須專心在蜜雅身上:萬一傑克說謊?萬一她根本不在他手上?也許我真的應該報警。
不准告訴任何人,不然我會將她先姦後殺。我辦不到,我靠上椅背,感覺蕾拉的槍抵著我的腰、壓進我的背,讓我安心許多。誰想得到,我竟然會有感激蕾拉拿槍指著我的一天?噢,雷伊,我好高興你教了我如何射擊。
雷伊!我倒吸口氣,他還在等我晚上去看他呢。或許我該直接把錢丟給傑克,我帶蜜雅回家時,他可以趁機逃跑。哦,聽起來好荒謬!
我的黑莓機忽然動起來,《愛如王者》的音樂迴盪在房裡。哦,不妙!克里斯欽想要做什麼?在我的傷口上再補一刀?
一切都是因為錢嗎?
哦,克里斯欽,你怎麼能那麼想?我怒火中燒,沒錯,怒火,它很有幫助。我把電話轉去語音信箱,待會兒再來應付我老公。
門上傳來輕敲聲。
「格雷太太。」是威蘭。「錢準備好了。」
「謝謝你。」我站起身,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我趕緊抓住椅子。
「格雷太太,您沒事吧?」
我點頭,對他拋去一個「先生,麻煩您站遠一點」的眼神,我再次做個深呼吸。我必須這麼做。我必須這麼做。我必須救蜜雅。我將連帽運動衫的下襬拉低,蓋住牛仔褲後腰的手槍。
威蘭先生的雙眉緊蹙,但還是幫我開了門,我強迫自己顫抖的手腳往前移動。
索耶在入口處掃視著公共區域,糟!我們四目相對,他對我皺眉,評估著我的動作。哦,他生氣了。我舉起食指表示「馬上就過去」,他點點頭,接聽了手機。可惡!我猜一定是克里斯欽。我瞬間轉身,差點撞到在我身後的威蘭,接著衡回小辦公室裡。
「格雷太太?」威蘭一頭霧水地跟著我走了回去。
索耶可能會搞砸整個計劃。我抬眼看著威蘭。
「外面有個我不想見到的人。有人在跟蹤我。」
威蘭睜大雙眼。
「您要我報警嗎?」
「不!」真要命,不用。我該怎麼做?我瞄一眼手錶,快到三點十五分了,傑克隨時可能打電話來。思考,安娜,思考!威蘭注視著我,越來越挫敗,也越來越手足無措。他一定認為我瘋了。妳是瘋了,我的潛意識大吼。
「我得打個電話,可以請你迴避一下嗎?」
「當然可以。」威蘭回答--充滿慶幸吧,我猜,接著便離開了辦公室。他一關上門,我就顫抖著手指撥打蜜雅的手機。
「哦,希望不是不付我薪水。」傑克挖苦地說。
我沒時間聽他廢話。「我有點麻煩。」
「我知道,妳的保全跟著妳進了銀行。」
什麼?他見鬼的怎麼會知道?
「妳必須甩掉他。我派了車在銀行後門等,黑色道奇休旅車,妳有三分鐘趕去那裡。」道奇車!
「可能會不只三分鐘。」我的心又一次跳到了喉嚨口。
「以一個拜金婊子而言,妳還滿聰明的,格雷,妳自己想辦法。等妳走近車子時把手機扔掉,懂了嗎?賤貨。」
「嗯。」
「說出來!」他吼。
「我懂了。」
他掛斷電話。
可惡!我打開門,看到威蘭耐性十足地在外面等。
「威蘭先生,我需要人幫忙把袋子拿到車上。車就停在外面,銀行後方,你們有後門嗎?」
他蹙眉。
「有,是員工出入口。」
「我們可以從那邊走嗎?免得招來附近不必要的關注。」
「悉聽尊便,格雷太太。我會請兩位員工幫您拿袋子,另外兩位保全人員隨行監督。請您跟我來。」
「我還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
「請說,格雷太太。」
兩分鐘後,我的隨行人員和我來到街道,往道奇車走去。它的車窗全貼成黑色,我看不見司機是誰,但等我們一接近,駕駛座的門就被打開,一位全身黑衣、將黑色棒球帽壓低遮住臉的女人優雅地走出車外。公司的伊莉莎白!真是見鬼了。她走向休旅車後方打開行李廂,兩位年輕的銀行職員將裝著錢的沉重袋子放進車後面。
「格雷太太。」她還有膽子對我微笑,好像我們即將要一起去小旅行似的。
「伊莉莎白,」我冷冷地打招呼,「很高興能在公司之外遇見妳。」
威蘭先生清清喉嚨。
「今天下午真是有趣,格雷太太。」他說,我不得不禮貌地和他握手,謝謝他的幫忙,同時大腦飛快運轉。伊莉莎白?為什麼她會和傑克混在一起?威蘭和他的員工消失在銀行內,留下我獨自和 SIP的人事主管在一起,她應該犯下了綁架、勒索,很可能還有其它重罪。為什麼?
伊莉莎白打開後座車門,催我上車。
「妳的手機呢?格雷太太。」她問,謹慎地看著我,我交給她,她把它丟進附近的垃圾桶。
「這樣就可以甩掉跟在後面的狗。」她沾沾自喜地說。
這女人是誰?伊莉莎白用力關上車門,跨進駕駛座,把車開上馬路,我不安地望向車尾,我們正往東開。看不到索耶的蹤影。
「伊莉莎白,妳拿到錢了,打給傑克,叫他放了蜜雅。」
「我猜他想當面答謝妳。」
該死!我從照後鏡冷冷地瞪著她。
她變得面無血色,焦慮漸漸爬上她那張其實長得不錯的臉。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伊莉莎白?我以為妳並不喜歡傑克。」
她從鏡中再次瞥了我一眼,我看到她眼中閃過一抹痛苦。
「安娜,如果妳把嘴閉起來,我們會相安無事的。」
「但妳不能這麼做,這樣做是錯的。」
「閉嘴。」她說,但我感覺得出她的不安。
「他是不是握有妳的什麼把柄?」我問,她的目光射向我,接著猛然踩下煞車,把我用力甩向前,我的臉撞上前座的頭枕。
「我說閉嘴,」她咆哮,「還有,我建議妳扣好安全帶。」
那一刻我知道我猜的沒錯,一些糟糕到她願意為他鋌而走險的事。我想著可能會是什麼:店內偷竊?和她私生活有關?還是性方面的事?想到這裡我打了個冷顫。克里斯欽說過,傑克所有的私人助理都不願意開口,或許她們都有一樣的麻煩,這也就是為什慶當時他會想侵犯我。膽汁溢上我的喉嚨,我越想越噁心。
伊莉莎白把車駛離西雅圖市區,往東邊的高地而去,沒多久,我們就開進了住宅區,我瞄到一個路牌寫著:翁丈南街。她在一個渺無人煙的街口猛然往左轉,街道一側有個破落的兒童遊戲區,另一側是個大型水泥停車場,旁邊有一排空置的磚造矮房。伊莉莎白把車開進停車場,停在最後一楝磚造建築外。
她轉向我。「好戲上場了。」她低喃道。
我的頭皮開始發麻,恐懼和腎上腺素在體內奔竄。
「妳不用這麼做的。」我輕聲回應。她的嘴抿成一條冷酷的線,跨下了車。
這是為了蜜雅。這是為了蜜雅。我很快地祈禱:請保佑她平安無事,請保佑她平安無事。
「下車。」伊莉莎白厲聲說,把後座車門打開。
該死。我跨出車外,雙腿開始嚴重打顫,我懷疑自己能不能站得住。傍晚的涼風徐徐吹來,帶著初秋的氣息,以及廢棄房屋的粉塵味道。
「哦,看看誰來了呀。」傑克從建築物左側一個用圍籬圍起的小小通道現身。他剪短了頭髮,沒耳環,穿得西裝筆挺。西裝?他緩步向我走來,散發著傲慢與厭惡。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蜜雅在哪裡?」我結結巴巴地說,嘴巴乾到幾乎說不出話。
「一步一步來,婊子,」傑克冷笑,走到我身前站定,我幾乎可以嚐到他的輕蔑。「錢呢?」
伊莉莎白正在檢查行李廂內的袋子。「這裡有超多現金。」她驚歎地說,將每個袋子的拉鏈拉開又合上。
「她的手機呢?」
「在垃圾桶。」
「很好。」傑克咆哮道,接著忽然莫名其妙給了我一巴掌,反手往我臉上狠狠打下去,那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打倒在地,我的頭重重地在水泥地敲了一下,害我幾乎嘔吐出來。痛楚從頭部開始蔓延,眼眶泛淚使視線變得模糊,撞擊的後遺症開始出現,我整個頭劇烈抽痛不已。
劇痛和恐懼使我悶聲哭喊。噢,不--小光點。傑克又朝我的肋骨狠狠踢來一腳,那股力量幾乎擠乾我肺裡的空氣。我緊閉著雙眼,努力抵抗那股噁心和疼痛,掙扎著想多吸兩口珍貴的空氣。小光點,小光點,噢,我的小光點--
「這是為了 SIP,妳這個他媽的婊子!」傑克大喊。
我勉強縮起雙腿,把身體蜷成一團,等著下一擊的來臨。不,不,不。
「傑克!」伊莉莎白尖喊,「不要在這裡,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拜託你!」
他的動作停了一下。
「這婊子活該!」他得意地望著伊莉莎白,這給了我珍貴的一秒,得以伸手從我的牛仔褲腰際拔出槍。我顫抖著手瞄準他,扣下扳機開槍,子彈剛好穿過他膝蓋上方,他在我面前摔跌落地,因痛楚而大聲嚎叫,緊緊按住大腿,手指沾滿了鮮血。
「媽的!」傑克咆哮。我轉向伊莉莎白,她正驚恐地看著我,兩手高舉過頭。她變得好模糊……黑暗席捲而來,該死……她站在隧道底端,黑暗吞噬了她,也吞噬了我。遠方似乎一切都開始大亂,車子的刺耳聲響……煞車……門……吼叫……奔跑……腳步聲。槍從我手上掉落。
「安娜!」克里斯欽的聲音……克里斯欽的聲音……克里斯欽痛苦的聲音。
蜜雅……救蜜雅。
「安娜!」
黑暗出現……寧靜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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