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情慾] 格雷的五十道陰影III:自由 作者:EL·詹姆絲(E. L. James)(已完結)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7 21:07

    【第九章】

    第二天一早,我比鬧鐘還早起,克里斯欽像籐蔓般纏在我身上,頭枕在我胸口,手臂摟著我的腰,一隻腳伸入我的兩腿之問。他睡到我這一邊來了。這是老樣子了,只要前一晚我們有過爭吵,最後他一定是這種盤捲的方式入睡,讓我又熱又難受。

    噢,五十道陰影先生,他某種程度上真的很黏人,誰想得到?熟悉的小小克里斯欽一身髒污的可憐模樣又閃過我腦海,我輕撫他被剪短的頭髮,任思緒慢慢遊盪,他動了一下,矇矓的睡眼迎上我的注視,他眨了幾下眼睛,醒了過來。

    「嗨。」他帶著微笑低聲說。

    「嗨。」我喜歡一起床就看到他笑。

    他用鼻子磨蹭著我的胸,喉間發出讚賞的低吟,手則往下來到我的腰間,將清涼的絲綢睡衣往上拉。

    「妳真是美味可口,」他咕噥,「但雖然妳這麼誘人,」他瞄一眼鬧鐘,「我還是得起床了。」

    他伸個懶腰,放開纏著我的四肢從床上起身。

    我躺回去,用手枕著頭,享受這場養眼大秀--克里斯欽正在脫衣服準備沖澡。他太完美了,我連他一根頭髮都不想改動。

    「眼睛正在大吃冰淇淋嗎,格雷太太?」克里斯欽嘲諷道,挑起一道眉看我。

    「相當養眼,格雷先生。」

    他咧嘴而笑,把睡褲往我這邊一丟,差點丟到我臉上,但我及時接住,格格笑得像個女學生。他壞壞一笑,將棉被一掀,單腳跪上床,抓著我的腳踝往他的方向猛拉,害我的睡衣整件往上翻起,我尖叫,他爬到我身上,從我的膝蓋開始,沿著大腿往上灑下一連串輕吻,然後來到……我的……噢……克里斯欽!



    ***



    「早安,格雷太太。」瓊斯太太向我打招呼,我紅了臉,尷尬地想起昨晚她和泰勒的幽會。

    「早安。」我回答,她遞給我一杯茶。我坐在我老公身旁的高腳餐椅上,他看起來容光煥發,剛沖過澡,頭髮還有點濕,穿著一件筆挺的白襯衫,打著銀灰領帶--我最愛的那一條,我對那條領帶有很多美好的回憶。

    「妳好嗎,格雷太太?」他眼神溫暖地問。

    「我想你很清楚,格雷先生。」我從睫毛下抬眼看他。

    他揚起嘴角。「快吃,」他命令,「妳昨天就沒吃東西。」

    哦,霸道的五十道陰影先生!

    「那是因為你昨天像個『玩八蛋』。」

    瓊斯太太不小心把什麼東西掉到水槽裡,害我驚跳了一下,克里斯欽似乎對那噪音不是很在意,沒理會她,繼續一臉木然地看著我。

    「不管是不是『玩八蛋』--快吃。」他的口氣很認真,還是別和他爭了。

    「好吧!拿起湯匙,吃我的燕麥。」我像個嘔氣的青少年般碎碎念,伸手去拿希臘優格,加了幾湯匙到我的谷片裡,再加一大匙藍莓。我瞥了瓊斯太太一眼,她發現我的目光,我微微一笑,她回我一個她獨有的親切笑容。她在我們蜜月期間,已經把我的早餐選單提供給我了。

    「我這禮拜可能要去一趟紐約。」克里斯欽的宣布,打斷了我的沉思。

    「哦。」

    「可能會過夜,我希望妳也一起來。」

    「克里斯欽,我抽不出時間。」

    他給我一個「哦,是嗎?但我是妳老闆」的眼神。

    我歎口氣。「我知道公司是你的,但我三個星期沒上班了。拜託,你怎麼能指望我去經營一間我根本沒現過身的公司?我在這裡不會有事的。我想你會帶泰勒一起去,但索耶和雷恩會在這裡呀--」我住了嘴,因為克里斯欽正對著我笑。

    「幹嘛?」我沒好氣。

    「沒事,妳呀。」他說。

    我皺眉。他是在笑我嗎?接著一個不愉快的念頭閃過我腦海。「你怎麼去紐約?」

    「搭公司的飛機,怎麼了?」

    「我只是想確認,你會不會搭查理探戈。」我的聲音很低,脊椎竄下一股顫慄。我記起上次他搭乘那架直升機發生的事,一陣反胃襲來,我想到等待消息時,那焦慮難捱的幾小時,那應是我人生的最低點,我發現瓊斯太太也僵在原地,我試圖揮去這個念頭。

    「我不會搭查理探戈去紐約,她飛不了那麼遠。何況,她還要兩個星期才會被技術人員送回來。」

    謝天謝地。我的微笑一部分是因為釋懷,但也是因為知道克里斯欽過去這幾週,心裡一直還放不下查理探戈的狀況。

    「哦,我很高興,她就快修好了,但是--」我停頓,我能告訴他,當他再次搭乘時我會有多緊張嗎?

    「什麼?」他吃完了煎蛋,開口問。

    我聳聳肩。

    「安娜?」他問,口氣嚴厲了些。

    「我只是……你知道的,上次你搭乘她飛行的時候,我以為……我們以為你已經……」我說不下去了,克里斯欽的表情柔和了些。

    「嘿,」他用指背撫著我的臉。「那是人為破壞。」他臉上掠過一抹暗影,那一瞬,我懷疑他是否知道肇事者是誰。

    「我無法忍受失去你。」我低喃。

    「那件事已經讓五個人丟掉飯碗了,安娜,不會再發生了。」

    「五個?」

    他點頭,面色凝重。

    真要命!

    「這倒提醒了我,你桌子裡有把槍。」

    我跳躍式的思考,讓他蹙眉,可能也因為我指責的語氣,雖然我不是那個意思。「那是蕾拉的。」他回答。

    「而且是滿膛。」

    「妳怎麼知道?」他的眉頭蹙得更緊。

    「我昨天看過了。」

    他拉下臉。「我不想妳拿槍亂玩,我希望妳有把保險裝置重新關上。」

    我眨眨眼看著他,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克里斯欽,那支左輪槍沒有保險裝置啊,你對槍完全沒有概念嗎?」

    他瞪大眼。「呃……沒有。」

    泰勒識相地在入口處輕咳一聲,克里斯欽對他點點頭。

    「我們要走了。」克里斯欽說著站起身,心不在焉地套上他的灰色西裝上衣,我跟著他走進長廊。

    蕾拉的槍在他手上,這個消息讓我震驚,也忽然好奇,她現在怎麼樣。她還在--哪裡?東岸某處吧。新罕布什爾州?我記不得了。

    「早安,泰勒。」克里斯欽說。

    「早安,格雷先生,格雷太太。」他對我們點頭致意,但小心地不與我四目相交,我很感激,因為我又想起昨晚我們不小心遇見對方時,我那衣衫不整的樣子。

    「我先去刷個牙。」我輕聲說。克里斯欽總是在早餐前就刷牙,我不懂為什麼。

    「你應該請泰勒教你怎麼射擊?」我們搭電梯下樓時,我如此說,克里斯欽帶著興味地低頭看我。

    「是嗎?」他淡淡地問。

    「嗯。」

    「安娜塔希婭,我藐視槍枝。我媽幫太多槍枝犯罪受害者縫補過傷口了,我爸更是激進地反對槍枝,我在他們的這種思想下長大,而且我贊助了華盛頓州至少兩個倡導槍枝控制的團體。」

    「哦。泰勒有配槍嗎?」

    克里斯欽抿起嘴。

    「有時候。」

    「你不贊成?」我問,克里斯欽扶著我走出電梯來到大廳。

    「對。」說完,他雙唇緊抿,「這麼說吧,泰勒和我在槍枝控制的看法上有很大的出入。」這點我同意泰勒。

    克里斯欽幫我扶著大門,我走向車子。自從他發現查理探戈是遭到人為破壞之後,就再也不讓我自己開車去SIP上班了。索耶,愉快一笑,扶著車門讓我和克里斯欽坐進車裡。

    「拜託你。」我靠過去握住克里斯欽的手。

    「拜託我什麼?」

    「學習如何射擊。」

    他白我一眼。「不。討論到此結束,安娜塔希婭。」

    我又像個被教訓的小孩了。我張嘴想說些損人的話,但後來還是決定不要在上班日一大早就搞壞心情。我雙臂交抱,瞄到泰勒正從照後鏡打量我。

    他轉開視線,認真看著前方的路,但輕輕搖了搖頭,挫敗之情很明顯。

    嗯哼……克里斯欽有時真的也會把他搞瘋。想到這裡我不禁莞爾,心情得救了。

    「蕾拉在哪裡?」我問道,克里斯欽正看著窗外。

    「我告訴過妳啦,她在康乃狄克州,和家人在一起。」他瞥我一眼。

    「你有查過嗎?不管怎麼說,她也有一頭長髮,開道奇車的人,也可能是她。」

    「有,我查過了。她註冊了漢登市的藝術學校,這禮拜就開學了。」

    「你跟她說過話?」我輕聲問,臉部的血液瞬間被抽乾。

    克里斯欽對我的口氣猛搖頭。

    「沒有,是弗林。」他審視我的臉,想看出我在想什麼。

    「我明白了。」我鬆了口氣,低聲說道。

    「什麼?」

    「沒事。」

    克里斯欽歎口氣。「安娜,怎麼啦?」

    我聳肩,不想承認我在亂吃飛醋。

    克里斯欽繼續說:「我一直都在關注她,確保她是不是乖乖待在美洲大陸的另一端。她好多了,安娜,弗林把她轉介給在紐海文市的一個心理醫生,所有的報告看起來都很不錯。她一直都很喜歡藝術,所以……」他停住,依然觀察著我的表情,那一刻我懷疑她的藝術課學費是他付的,但我真的想知道嗎?我應該問他嗎?我是說,他也不是付不起,但為什麼他覺得有義務要付?我歎口氣。克里斯欽的精神包袱很難和我差點被生物課那位布雷利·肯特吻到相比。

    克里斯欽伸手握住我的手。

    「別為這個煩心了,安娜塔希婭。」他輕聲說,我回他安慰的一握。我知道他會做他認為對的。

    早上過了一半,我在會議當中有個空檔,便拿起電話想打給凱特,但發現有封來自克里斯欽的 Email。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拍馬屁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9點54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格雷太太,

    我的新髮型得到三次讚美。

    員工會恭維我,真是破天荒。一定是因為只要想起昨晚,我臉上就露出傻笑。妳真是個充滿驚喜、多才多藝又美麗無比的女人。而且完全屬於我。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我簡直要融化了。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我想專心工作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口上午10點48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先生,

    我正在試著專心工作,不想被甜蜜的回憶打擾。

    這時候適合承認,我以前常幫雷伊剪頭髮嗎?我一點也不知道這訓練這麼有用。

    還有,沒錯,我屬於你。而你,我親愛的,拒絕執行憲法修正案第二條關於公民持槍權力的霸道老公,也是屬於我的。但不用擔心,因為我會保護你,永遠。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神勇女槍手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10點53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姬·格雷

    格雷太太,

    我很高興看到妳和IT部門談過並把名字改了

    知道我那隨時武裝待命的老婆就睡在我身邊,我可以高枕無憂了。

    克里斯欽·格雷

    恐槍症患者與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恐槍症?這是什麼鬼東西?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怪字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10點58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先生,

    你的文學素養,讓我再次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

    事實上,是你的每一條西裝褲,我想你懂我在說什麼。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驚--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11點1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格雷太太,

    妳在挑逗我嗎?

    克里斯欽·格雷

    震驚的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你寧願……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11點4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我去挑逗別人?

    安娜塔希婭·格雷

    勇敢的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恕吼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11點9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姬·格雷

    不准!

    克里斯欽·格雷

    佔有慾強的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哇噢……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11點14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你在對我吼叫嗎?因為這還挺讓人興奮的。

    安娜塔希婭·格雷

    扭動身軀(以好的那種方式)的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小心點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11點16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挑逗我外加消遣我,格雷太太?

    搞不好今天下午,我就會去拜訪妳。

    克里斯欽·格雷

    雄風萬丈的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哦,別鬧--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11點20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我會安分守己,我不想要我主管的老闖的老闖,在上班時間爬到我身上來。;)

    現在讓我繼續工作,不然我主管的老闖的老闖,可能會炒我魷魚?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11點23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當我說,他現在想把妳身上許多地方炒熱時,請相信我。

    但絕對不是炒妳魷魚。

    克里斯欽·格雷

    熱炒男與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他的回覆,害我笑得花枝亂顫。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快走開--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3日上午11點26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你不是有個王國要管理嗎?

    別再來亂我了。

    我下個會議的時間到了。

    我還以為你只對胸部有偏好……

    想想要把我炒熱的部位,我也會同樣想著你的……

    ILY(親)

    安娜塔希婭·格雷

    現在變得水潤潤的SIP購稿編輯



    星期四,索耶送我去上班時,我的心情無法控制地低落。克里斯欽預告過的紐約出差之行,真的發生了,雖然他才離開了幾小時,但我已經想念他了。我打開電腦,有一封 Email在等我。我立刻歡天喜地。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已經想妳了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5日上午4點32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格雷太大,

    妳今天早上好可愛。

    我不在的時候,乖一點。

    我愛妳。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這是結婚以來我們分開睡的第一晚。我想找凱特一起喝點小酒,這應該能幫助我入睡。衝動之下我回信給他,雖然我知道他現在還在飛機上。



    發件人:安娜塔希姬·格雷

    主旨:你才要乖一點--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5日上午9點3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降落時,告訴我一聲--我會擔心直到收到消息為止。

    而且我會很乖,我是說,和凱特在一起能惹出多少麻煩?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 購稿編輯

    我按下「傳送」鍵,啜一口拿鐵,是好心的漢納幫我準備的。誰想得到我竟然喜歡喝起咖啡來了?先不管我今晚要和凱特出去小酌這件事,我感覺似乎有一大塊的自己,也跟著不見了,此時它應該正位於中西部某地上方、三萬五千英呎的高空中,向著紐約飛去。我不知道只因為克里斯欽不在,我竟然會變得如此惶惶無措、煩躁焦慮,但隨著時間過去,我就不會再感到如此失落和不安了,對吧?我重重歎口氣,繼續回到工作上。

    午餐時分,我開始瘋狂的檢查 Email及黑莓機,看看有沒有訊息。他在哪裡?他安全降落了嗎?

    漢納問我要不要吃午餐,但我太過憂慮,揮揮手要她離開。我知道這樣很失態,但我需要知道他平安抵達目的地了。

    我辦公室的電話響起,嚇了我一跳。「安娜·史——格雷。」

    「嗨。」克里斯欽的聲音很溫暖,帶了一絲打趣,如釋重負的感覺貫穿我全身。

    「嗨。」我笑得臉快裂成兩半。「飛這一趟,還好嗎?」

    「太久了。妳要和凱特去做什麼?」

    噢,不會吧。「我們只是安靜的去喝兩杯。」

    克里斯欽一言不發。

    「索耶和那位新的女生--普蕾絲柯,會一起去看著我們?」我主動建議,試圖安撫他。

    「我以為凱特會到家裡來。」

    「喝完兩杯後,她就會來。」拜託讓我出門吧!

    克里斯欽重重歎了口氣。「妳為什麼沒告訴我?」他冷靜地說,太冷靜了一點。

    我在心裡踢自己一腳。「克里斯欽,我們不會有事的。我有雷恩、索耶,還有普蕾絲柯在身邊,只是很快的去喝一杯而已。」

    克里斯欽繼續保持沉默,我知道他不高興了。「我遇到你之後,只和她聚過幾次而已。求你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安娜,我不想讓妳遠離妳的朋友,但我本來以為她是要到家裡來的。」

    「好吧,」我勉強同意,「我們會待在家裡。」

    「只在那個瘋子沒落網之前,拜託了。」

    「我已經說『好』了。」我不悅地嘀咕,翻個白眼。

    克里斯欽在電話裡輕哼了一一聲。「妳每次對我翻白眼,我都會知道。」

    我怒瞪著話筒。「聽我說,我很抱歉,我不想讓你擔心,我會跟凱特說一聲。」

    「很好。」他低語,聽得出來鬆了口氣。我對害他擔心,感到有點內疚。

    「你在哪裡?」

    「紐約 JFK機場的跑道上」

    「哦,所以你才剛降落。」

    「嗯,是妳說要我一落地就打給妳。」

    我微笑,我的潛意識瞪了我一眼。看吧,他說到做到。

    「哦,格雷先生,我很高興我們之中,有個一板一眼的人。」

    他大笑。「格雷太太,妳誇大的天分,真是無遠弗屆,我該拿妳怎麼辦呢?」

    「我確信你會想出一些有創意的方式,一如既往。」

    「妳在挑逗我嗎?」

    「嗯。」

    我感覺他在笑。「我該走了,安娜,照我說的做,拜託。保全小組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好,克里斯欽,我會。」我聽起來又在嘔氣了。哎呀,我懂你意思了啦。

    「我們明天晚上見。我待會兒再打給妳。」

    「查我的勤嗎?」

    「對。」

    「哦,克里斯欽!」我凶他。

    「Au revoir,再會,格雷太太。」

    「Au revoir,再會,克里斯欽。我愛你。」

    他倒吸一口氣。「我對妳也是,安娜。」

    我們都沒掛電話。

    「掛電話呀,克里斯欽。」我輕聲說。

    「妳真是個愛發號施令的小東西,對嗎?」

    「是屬於你的愛發號施令的小束西。」

    「我的。」他輕聲說,「照我說的做,掛斷電話。」

    「是的,閣下。」我掛斷電話,對著話筒傻笑。

    過了一會兒,收件匣裡出現一封 Email。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手心發癢

    寄件日期:圳年8月25日下午1點42分(美國東岸夏令時間)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格雷太太,

    妳在電話裡總是那麼有趣。

    我是說真的,照我說的做。

    我要知道妳平安無事。

    我愛妳。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很明顯的,他才是發號施令的那個人。一通電話就讓我所有的焦慮消失無蹤,他平安抵達,而且像往常一樣嘮叨。我抱了自己一下,天,我愛這個男人。漢納敲了敲我的門,讓我閃了神,也把我帶回當下。



    ***



    凱特看起來好美,穿著白色緊身牛仔褲和紅色小可愛,她準備好要驚艶全城了。我走過去時,她正興高采烈地在櫃檯和克萊兒聊天。

    「安娜!」她大喊,給我一個凱特式的擁抱,接著退開些看著我。

    「這不就是大人物的老婆嗎?如此年輕的安娜·史迪爾,誰想得到呢?妳看起來好……成熟!」她咧嘴一笑,我白她一眼。我穿著一件淺米白色連身裙,搭配海軍藍皮帶和海軍藍包鞋。

    「看到妳真好,凱特。」我回擁她。

    「那麼,我們上哪兒去?」

    「克里斯欽要我們回家去。」

    「啊,真的假的?我們不能偷溜去『之之酒館』迅速喝個兩杯嗎?我訂了桌子耶。」

    我張開嘴想抗議。

    「拜託啦。」她撒起嬌,可愛地噘起嘴。她這招一定是跟蜜雅學的,她從不嘟嘴的。我真的很想去『之之酒館』喝杯小酒,我們上次去的時候,玩得好開心,而且離凱特住的公寓很近。

    我舉起食指。「一杯喔。」

    她笑。「一杯」她勾住我的手臂,我們漫步前往停在人行道旁的車,索耶正站在車門邊,我們身後跟著薩曼莎·普蕾絲柯小姐--新加入的保全小組成員,是位高大的非裔美籍女性,態度一絲不苟。我還沒機會和她混熟,可能因為她實在太酷也太專業了。就像小組內其它成員,她也是泰勒親自挑選的,她和索耶一樣穿著黑色套裝。

    「可以帶我們去『之之酒館』嗎,索耶?」

    索耶轉頭看我,我知道他想說點什麼。他一定接過指令,所以猶豫了一下。

    「之之酒館,我們只喝一杯就好。」

    我對凱特使個眼色,她直勾勾地望著索耶。可憐的傢伙。

    「好的,太太。」

    「格雷先生要您直接回公寓。」普蕾絲柯冒出一句。

    「格雷先生不在這裡,」我沒好氣,「之之,麻煩了。」

    「是。」索耶回答,向普蕾絲柯投去一瞥,後者聰明的沒說什麼。

    凱特呆呆地瞪著我看,好像沒辦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我噘起嘴,聳聳肩。對啦,我是比以前來得更有自信了。凱特點點頭,索耶將車駛進傍晚的車陣中。

    「妳知道這些追加的保全措施,快把葛蕾絲和蜜雅逼瘋了。」凱特不經意地說。

    我呆呆地看著她,一頭霧水。

    「妳不知道嗎?」她一臉不可置信。

    「知道什麼?」

    「所有格雷家人身邊的保全人員,都增加了三倍啊,要說幾百倍也可以。」

    「真的假的?」

    「他沒告訴妳?」

    我的臉一紅。「沒有。」該死的,克里斯欽!「妳知道原因嗎?」

    「傑克·海德。」

    「關傑克什麼事?我以為他只盯上了克里斯欽。」我驚喘一聲。天,他為什麼沒告訴我?

    「星期一就開始了。」凱特說。

    上星期一?嗯……我們是星期日指認出傑克的。但為什麼是格雷全家?

    「妳怎麼知道這些的?」

    「艾立歐呀。」

    想也知道。

    「克里斯欽半句都沒跟妳提過,對嗎?」

    我再次雙頰紅熱。「沒有。」

    「噢,安娜,這樣很討厭耶。」

    我歎息。凱特總是這樣,以她那種直搗黃龍的態度,一針見血的指出重點。「妳知道原因嗎?」如果克里斯欽不打算告訴我,也許凱特可以。

    「艾立歐說是和傑克·海德還在SIP上班時,電腦裡儲存的一些數據有關。」

    見鬼了。「妳開玩笑吧?」一股怒火在我體內竄燒。為什麼凱特知道這麼多,我卻被蒙在鼓裡?

    我抬眼看到索耶正從照後鏡偷瞄我,紅燈轉成了綠色,他往前開,專心在前方的路況。我伸手抵住唇,凱特點點頭。我打賭索耶一定也知情,只有我不知道。

    「艾立歐還好嗎?」我換個話題。

    凱特咧嘴傻笑,給了我答案。

    索耶將車停在人行道尾端,直走就可以到之之酒館,普蕾絲柯幫我開了門,我跨出車外,凱特跟在我身後。我們勾著手漫步在人行道上,後面跟著普蕾絲柯,她臉上的表情可以嚇死人。哦,看在老天份上,只是喝杯酒而已。索耶去停車。

    「艾立歐怎麼認識吉雅的?」我問,啜一口我的第二杯草莓莫吉托雞尾酒。這間酒館的氣氛親密而舒適,我真不想離開。凱特和我一直聊個不停,我都忘記自己有多喜歡和她出來玩,能出來走走是種解脫,一種放鬆,還能享受凱特的陪伴。我想過要發訊息給克里斯欽,但很快便打消念頭。他一定會氣到七竅生煙,像對付不聽話的小孩般把我趕回家。

    「別跟我提到那個賤女人!」凱特破口大罵。

    凱特的反應讓我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史迪爾?」她怒問,但不是認真的。

    「我也有同感。」

    「是嗎?」

    「對,她簡直想把克里斯欽吞了。」

    「她和艾立歐有過一腿。」凱特扁嘴。

    「不會吧?!」

    她點頭,嘴唇抿得緊緊的,擺出凱瑟琳·卡凡納的招牌臭臉。

    「時間很短,去年的事吧,我猜。她一心想打入上流社會,難怪她會盯上克里斯欽。」

    「克里斯欽已經名草有主了,我告訴她,離他遠一點,不然我就把她炒魷魚。」

    凱特再次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整個人很震驚,我驕傲地點點頭,她向我舉杯表示敬意,笑意中帶著欽佩。

    「安娜塔希婭·格雷太太!幹得好!」我們碰杯。

    「艾立歐有槍嗎?」

    「沒有,他很反對槍枝。」凱特攪拌她的第三杯飲料。

    「克里斯欽也是,我想是受了葛蕾絲和凱瑞克的影響。」我輕聲道,感覺有點茫了。

    「凱瑞克是個好男人。」凱特點頭。

    「他想叫我們簽婚前協議書。」我傷心地咕噥。

    「哦,安娜。」她伸手過來握住我的手臂。「他只是關心他的兒子。我們都知道,妳的額頭上可是刺著淘金女郎這幾個字耶」她微微一笑,我對她吐舌,接著格格笑起來

    「成熟點,格雷太太。」她笑著說,口氣聽起來像克里斯欽。「有一天妳也會為妳兒子這麼做的。」。

    「我兒子?」我張口結舌地看著她。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孩子會出身富貴,真要命,他們會什麼都不缺,我是說……衣食無虞。我得好好想想這部分--但不是現在。我瞥了坐在附近的普蕾絲柯和索耶一眼,他們正坐在一張邊桌旁,觀察我們和夜晚的人群,喝著手裡的氣泡礦泉水。

    「妳覺得我們該吃點東西嗎?」我問。

    「不了,喝酒就好。」凱特說。

    「妳怎麼忽然這麼想喝酒?」

    「因為我以後就不容易看到妳了。我從沒想過妳會就這樣嫁給第一個讓妳昏頭的男人?」她又扁嘴,「老實說,妳這麼快就嫁人,我還以為妳懷孕了。」

    我吃吃笑。「每個人都以為我懷孕了。」我嘟嘖,「我們別再老話重提了,拜託!然後我要去下洗手間。」

    普蕾絲柯一語不發地陪我走過去,她也不用開口,因為不贊同像是致命放射線般從她身上散發出。

    「我從結婚後就沒有單獨一個人出來過。」我默默地對著廁所門碎唸。我做個鬼臉,知道她就站在門的另一側等我上完。到底海德會想要在酒館裡做什麼?克里斯欽又跟平常一樣小題大作了。

    「凱特,很晚了,我們該走了。」

    已經十點十五分了,我喝下了第四杯草莓莫吉托。我絕對已經感受到酒精的威力,全身發熱,腦袋茫然。總算有一次,克里斯欽可能說對了。

    「當然好,安娜。見到妳真好,妳看起來更……我不知道……更有自信了,看來妳很適合婚姻。」

    我的臉發燙。這從凱瑟琳·卡凡納小姐嘴裡說出的話,肯定是句讚美。

    「確實是。」我低語,可能我真的喝太多了,淚水刺痛了我的眼。我還能更幸福一點嗎?不論他有多少包袱、他的性格和陰暗多變的一面,我卻遇到並嫁給了夢寐以求的男人。我很快地轉換話題,壓住這些多愁善感的想法,因為我知道不那樣做的話,我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我今晚真的很開心。」我握住凱特的手,「謝謝妳,把我拖出來!」我們擁抱彼此,等她放開我,我便對索耶點點頭,他將車鑰匙交給普蕾絲柯。

    「我相信假正經的普蕾絲柯小姐,一定告訴克里斯欽我不在家了,他會氣炸的。」我悄聲對凱特說。或許他會想出什麼誘人的方法懲罰我吧……希望囉。

    「妳幹嘛笑得像個傻瓜,安娜?妳喜歡惹克里斯欽生氣?」

    「不,不是啦,但要惹毛他很容易啊,他有時候真的管太多了。」大部分的時候。

    「我有注意到。」凱特挖苦地說。

    我們在凱特的公寓外停下車,她用力摟住我。

    「要保持聯絡喔。」她低語,吻吻我的臉頰,接著跨出車外,我揮揮手,感覺莫名其妙的想家。

    我想念和姐妹淘聊天,既開心又放鬆,而且能提醒我自己還年輕。我一定要努力多找機會和凱特相聚,不過事實上,我更喜歡和克里斯欽一起待在泡泡裡。昨晚我們參加了一個慈善餐會,許多西裝筆挺的男士和悉心打扮過的優雅女士,聊著房地產價格、崩壞的經濟及狂衝的股市,我要說,那很無聊,真的很無聊,所以能把頭髮放下來,和年紀相仿的朋友出來玩,真的很舒服。

    我的肚子咕嚕響。天,我還沒吃東西呢。糟了,克里斯欽!我手忙腳亂地從包包裡翻出黑莓機,慘了,五通未接來電!還有一封簡訊--



    妳他媽的人在哪裡?



    外加一封 Email。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火大。妳還沒看過什麼叫火大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6日凌晨。點42分(美國東岸標準時間)

    收件者:安娜塔希姬·格雷

    安娜塔希婭,

    索耶告訴我,妳在酒吧裡喝雞尾酒,妳告訴過我不會這麼做的。

    妳知道這一刻我氣成什麼樣嗎?

    我們明天見。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我的心一沉。哦,糟了!我真的麻煩大了。我的潛意識瞪著我看,接著聳聳肩,擺出一付「墳墓是妳自己挖的,自己看著辦吧」的表情。我不知道會怎麼收場?我想打電話給他,但現在很晚了,他可能已經睡了……或是在來回踱步。我想,速速發個簡訊或許應該足夠。



    我依然平安無事,而且玩得很開心。我很想你--拜托別發怒。



    我盯著黑莓機,希望他會回覆,但只有不祥的靜默,我歎了口氣。

    普蕾絲柯把車停在愛司卡拉外面,索耶先下車幫我扶著敞開的車門。我們站著等電梯,我把握機會對他發問。

    「克里斯欽什麼時候打給你的?」

    索耶臉紅了。「大概九點半,太太。」

    「那你為什麼不來打斷我和凱特聊天,讓我直接和他說?」

    「格雷先生叫我別這麼做。」

    我噘起嘴。電梯來了,我們默默地搭乘。我忽然很慶幸克里斯欽可以用一整晚調適他的憤怒,而且他在這個國家的另一邊,這讓我多了點時間,但話說回來……我想他。

    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我目不轉睛地瞪著門廳的桌子。

    這個景像是怎麼回事?

    整個花瓶支離破碎在門廳地面,到處都是水漬、花朵和瓷器破片,桌子整張翻了過來。我的頭皮開始發麻,索耶抓著我的手臂將我拉回電梯裡。

    「待在這裡別動。」他邊嘶聲說邊拔出槍。他踏進門廳,接著就從我眼前消失了。

    我縮在電梯角落裡。

    「路克!」我聽見雷恩在大客廳裡大喊,「藍色警戒(緊急醫療事件)!」

    藍色警戒?

    「你逮到人了?」索耶喊回去,「耶穌基督!」

    我緊貼在電梯牆上。見鬼的發生了什慶事?腎上腺素在我體內流竄,我的心跳到了喉嚨口。我聽到細微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索耶重新回到門廳,站在那灘水中,把槍放回槍套。

    「您可以進去了,格雷太太。」他輕聲說。

    「發生什麼事了,路克?」我的聲音幾不可聞。

    「我們有位訪客。」他扶著我的手肘,我很高興有他的支撐--我的腿簡直軟得像果凍。我和他一起走進打開的雙扇門。

    雷恩站在大客廳的入口,眼睛上方有個流著血的傷口,嘴巴那邊也有一個,他看起來有點狼狽,衣服亂成一團。但真正讓我震驚的,是傑克·海德癱在他的腳邊。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7 21:08

    【第十章】

    我的心怦怦亂跳,酒精在身體裡奔竄,顯得血液在耳際轟隆流動的聲音更響。

    「他是不是--」我驚喘,無法把話說完,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雷恩,幾乎無法正眼看向地上那蜷曲的軀體。

    「不是,女士,只是昏過去了。」

    我如釋重負,噢,謝天謝地。

    「你還好嗎?」我看著雷恩,發現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像剛跑完馬拉松似地喘個不停,將嘴角血跡抹去,臉頰上有著淡淡的瘀青。

    「我們狠狠地打了一架,但我沒事,格雷太太。」他安慰似地微微一笑。如果我和他再熟一點,我會認為他看起來有點沾沾自喜。

    「蓋兒……瓊斯太太呢?」哦,不……她還好嗎?她受傷了嗎?

    「我在這裡,安娜。」她穿著睡衣和睡袍出現在我身後,頭髮披散,臉色蒼白,雙眼大睜--看起來八成和我差不多。

    「雷恩把我叫醒,堅持要我到裡面去。」她指指身後泰勒的辦公室。「我沒事,妳還好嗎?」

    我快速點點頭,想到她應是從和泰勒辦公室相連的緊急避難室出來,誰想得到我們這麼快就用到它了?我們訂婚後,克里斯欽就堅持一定要把它設置好,我當時還翻了白眼。現在看到蓋兒站在門邊,我很慶幸他是如此深謀遠慮。

    門廳傳來的噪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是門片快掉下來了。那些絞鍊見鬼的怎麼了?

    「他一個人嗎?」我問雷恩。

    「是的,女士。如果不是的話,我可以確信,您現在就無法站在這裡了。」雷恩聽起來有點不客氣。

    「他怎麼進來的?」我問,無視他的語氣。

    「從載貨電梯,他膽子還真不小,女士。」

    我低頭看著傑克癱軟的身軀,他穿的是某種制服--我猜是連身工作服。

    「什麼時候?」

    「大概十分鐘前。我在監視螢幕上發現他,他戴著手套……在八月的天氣來說有點怪。我認出他是誰,決定讓他進門,來個甕中捉鱉。您不在現場,蓋兒也很安全,所以我想是最好的下手時機。」

    雷恩再次對自己滿意的不得了,索耶不贊同地扳起臉瞪他。

    手套?我一下分了神,再次瞄向傑克。沒錯,他戴著咖啡色皮手套,很怪。

    「現在怎麼辦?」我試著讓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我們得把他關起來。」雷恩回答。

    「關起來?」

    「預防他萬一醒過來。」雷恩看向索耶。

    「你需要什麼?」瓊斯太太走上前,重新找回了儀態。

    「可以把他綁起來的東西--電線或繩子之類。」雷恩答道。

    束線帶。關於前一晚的回憶閃過腦海,我雙頰發燙,下意識地揉揉手腕,很快地瞄了一眼。沒,沒有瘀青,還好。

    「我有東西可以用,綁電線的束線帶如何?」

    所有的視線都轉向我。

    「嗯,女士,好極了。」索耶一本正經地說道,臉上無表情。我真希望現在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但還是轉身走向我們的臥室。有時妳就是得臉皮厚一點才行,也許酒精和恐懼的混合讓我變得不害躁了吧。

    我回來時,瓊斯太太正在檢查門廳毀壞的狀況,普蕾絲柯小姐加入了保全小組。我把束線帶交給索耶,他慢慢的、以不必要的小心謹慎,將海德的手綁在他背後。瓊斯太太消失在廚房裡,而後拿了一個急救箱回來,她拉起雷恩的手,穿過長廊走進大客廳,開始處理他眼睛上方的傷勢--她用消毒紗布輕拍傷口,使他瑟縮了一下。我發現地板上躺著一支裝了滅音器的葛拉克手槍,天殺的!傑克帶著武器。膽汁湧上我的喉嚨,我硬把它壓下去。

    「請別碰,格雷太太。」普蕾絲柯在我彎身想撿起它時說道。索耶從泰勒的辦公室走出來,手上帶著乳膠手套。

    「我來處理就好,格雷太太。」他說。

    「是他的嗎?」我問。

    「是的,女士。」雷恩回答,再次因為瓊斯太太的治療,瑟縮了一下。我的天,雷恩在我家裡制伏了一個帶槍的男人,我打了個哆嗦。索耶彎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葛拉克手槍。

    「你應該碰它嗎?」我問。

    「格雷先生會希望我這麼做的,女士。」索耶將槍放進夾鍊袋,接著蹲下來輕拍傑克,他頓了一下,從傑克的口袋拿出一卷封箱膠帶。索耶臉色一變,將膠帶放回海德的口袋裡。

    封箱膠帶?我用一種古怪的超然態度驚奇地看著程序進行,腦袋徒勞地想牢記一切,但當我瞭解這所牽連的範圍,膽汁再度湧到我喉嚨。我很快拋開這些胡思亂想,別再想了,安娜!

    「我們應該報警嗎?」我低聲問道,試著隱藏我的害怕。我希望海德離開我家,越快越好。

    雷恩和索耶面面相觀。

    「我覺得我們應該報警。」我更堅定地說,好奇那兩個人心裡在想什麼。

    「我試過聯絡泰勒,但他沒接手機,可能已經睡了。」索耶看看錶。「東岸現在是半夜一點四十五分。」

    噢,糟糕。

    「你有沒有打給克里斯欽。」我輕聲問。

    「沒有,女士。」

    「你打給泰勒是要問指示嗎?」

    索耶一下子面紅耳赤。「是的,女士。」

    一部分的我寒毛倒豎。這個男人--我低頭再次看著海德--闖入我家,應該要讓警方把他帶走,但看著面前這四個人,四雙急切的眼睛,我認為自己應該漏了什麼步驟,所以決定打電話給克里斯欽。我的頭皮像有細針在刺,我知道他會對我發火--七竅生煙的那種怒火,想到他會說些什麼也讓我顫抖不已。但他該有多緊張,因為他人不在這裡,要到明天晚上才會回來,我知道今晚我已經害他緊張過度了,也許我不該打給他,但我忽然想到,可惡,萬一我人在家呢?我立刻面無血色。謝天謝地,我出門去了,所以我的下場可能不會那麼慘。

    「他沒事吧?」我指著傑克問。

    「他醒來時腦袋會痛,」雷恩說著,低頭輕蔑地看著傑克。「但我們需要請救護人員來確認一下。」

    我的手伸進皮包拿出黑莓機,還來不及細想克里斯欽會抓狂到什麼程度,就撥了他的號碼--直接轉進語音信箱,他一定氣到把手機關了。我想不出該說些什麼,轉過身,我往長廊走去,想離大家遠一點。

    「嗨,是我,請不要發火。家裡現在出了個意外狀況,但已經搞定了,所以別擔心,沒有人受傷。請回電。」我掛斷電話。

    「報警吧。」我告訴索耶,他點點頭,拿出手機撥號。

    史金納警員正和雷恩在餐桌旁密切交談,華科警員和索耶進了泰勒的辦公室,克拉克警探正和我一起坐在大客廳的沙發上,大聲問我一些問題。他很高大黝黑,如果不是始終擺個臭臉的話,應該算長得不錯,我懷疑他是被人硬從溫暖的被窩裡叫醒拖出來辦案的,因為西雅圖最有影響力也最有錢的商業鉅子家中竟然遭人闖入。

    「他以前是妳上司?」克拉克簡單扼要地問。

    「對。」

    我累壞了--不只是累而已,我想上床睡覺。我還沒收到克里斯欽的消息,但好的地方是,救護人員已經把海德抬走了。瓊斯太太給了我和克拉克警探,每人一杯茶。

    「謝謝。」克拉克轉向我。「格雷先生在哪裡?」

    「在紐約出差。他明天晚上會回來,應該說今天晚上。」已經過午夜了。

    「我們對海德很熟悉,」克拉克警探低聲道,「我需要妳到警局來做個筆錄,但不用急,現在很晚了,還有一些記者守在人行道上紮營。妳介意我到處看一下嗎?」

    「當然不會。」我表示歡迎,因為他終於問完而鬆了口氣。想到外面有記者就讓我打個哆嗦,他們造成的麻煩到明天才會開始。我提醒自己要記得打電話給媽媽和雷伊,以防他們聽到什麼,會害他們擔心的消息。

    「格雷太太,我建議您該上床休息了。」瓊斯太太的聲音溫暖又充滿關懷。

    我看進她溫暖親切的眼裡,突然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她伸手揉揉我的肩膀。

    「我們現在沒事了,」她低喃,「等您睡了一覺,早上這裡看起來就會好得多,而且格雷先生晚上就回來了。」

    我抬頭緊張地瞄了她一眼,竭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克里斯欽一定會氣瘋的。

    「睡覺前還要我替您準備些什麼嗎?」她問。

    我發現自己餓得不得了。「我想吃點東西。」

    她笑開來。「三明治和牛奶好嗎?」

    我感激地點點頭,她走向廚房。雷恩和史金納警員還在交談,克拉克警探在門廳檢查電梯外那一團混亂,他看起來若有所思,雖然還是臭著臉。我突然好想家--想念有克里斯欽在的家,我雙手抱著頭,拚命祈禱他就在這裡,他會知道該怎麼做。今天晚上好難捱,我想爬上他的大腿讓他抱著我,告訴我他愛我,即使我出爾反爾--但這些到今晚之前,都不可能發生。我在心裡翻個白眼……為什麼他不告訴我,每個人身邊的保全等級都提高了?傑克的電腦裡到底有什麼?他一定很挫敗,但我現在不想管這麼多。我要我的老公,我想他。

    「妳在這裡啊,安娜,親愛的。」瓊斯太太打斷了我內心的煎熬,我抬眼看她,她遞給我一個花生醬加果醬的三明治,眼眸瑩亮。我好多年沒吃這個了,我羞澀對她一笑,埋頭猛吃起來。

    我終於爬上床,蜷在克里斯欽的那一側,穿著他的T恤,他的枕頭和T恤聞起來都有他的味道,我默默希望他能平安到家……而且有個好心情。我睡著了。



    ***



    我驚醒。天已經亮了,我的頭很痛,太陽穴抽痛不已。哦,不妙,我希望我沒有宿醉。我小心地睜開眼睛,發現臥室的椅子被移動了,克里斯欽坐在椅子上。他還穿著燕尾服,領結的一端從胸前口袋露了出來,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的左臂搭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杯琥珀色液體--白蘭地?感士忌?我分不出來。他兩條長腿在腳踝處交叉,穿著黑色襪子和皮鞋,右手臂撐在椅子扶手上,手撫著下巴,食指以某種緩慢節奏來回摸著下唇。在清早的晨光中,他的眸裡像有烈火在燃燒,但表情是全然的高深莫測。

    我的心臟快停了。他在這裡,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一定昨晚就離開紐約了。他在這裡看我睡覺看了多久?

    「嗨。」我小聲說。

    他冷冷地看著我,我的心再次不規則地亂跳。哦,糟了。他修長的手指移開唇邊,把剩下的酒一口喝乾,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我有點期待他會吻我,但他沒有,只是坐回去,繼續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看。

    「哈囉。」他終於開了口,聲音悶悶的。我知道他還在生氣,非常生氣。

    「你回來了。」

    「看起來是這樣。」

    我慢慢地坐起身,眼睛始終盯著他,嘴巴發乾。「你坐在那裡看我睡覺多久了?」

    「很久。」

    「你還在生氣。」我幾乎吐不出這幾個字。

    他看著我,像是在考慮該怎麼回答。「生氣,」他說話的方式像在評估這兩個字,感覺它的聲調、它的意義。「不,安娜,我絕對絕對不只是生氣而已。」

    該死的。我試著吞嚥,但嘴巴太乾,無法這麼做。

    「不只是生氣……聽起來不太妙?」

    他瞪著我沒有回答,徹底的面無表情,僵硬的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我伸手去拿水杯,喝了一大口,試圖讓狂亂的心跳鎮定下來。

    「雷恩抓住了傑克。」我改變話題方向,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他的酒杯旁邊。

    「我知道。」他冷冷地說。

    他知道,當然啦。「你打算一直都用單詞跟我說話?」

    他微微挑高眉表示驚訝,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對。」終於回答了。

    哦……好吧,怎麼辦?防衛--是最好的攻擊方式。「很抱歉,我跑出去玩了。」

    「是嗎?」

    「其實沒有。」我頓了一下咕噥道,因為這是事實。

    「那為什麼要那麼說?」

    「因為我不想讓你生我的氣。」

    他重重地歎口氣,好像他已經處在緊繃狀態好幾百個小時,接著用手爬梳過頭髮。他看起來好俊美,憤怒,但俊美。我欣賞著他--克里斯欽回來了--火冒三丈,但毫髮無傷。

    「我認為克拉克警探想跟你談談。」

    「我想也是。」

    「克里斯欽,別這樣……」

    「別怎樣?」

    「別這麼冷淡。」

    他再次驚訝地挑起眉。「安娜塔希婭,我現在的感覺不是冷淡,我正在熊熊燃燒,因怒火而燃燒,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些--」他揮動手,想找出正確的詞語,「感覺。」

    他的語氣很苦澀。

    哦,糟了。他的誠實讓我心防盡卸,我一心只想爬上他的大腿,這是我從昨晚回家後就想做的事,豁出去吧。我移動身子,笨拙地爬上他的大腿縮成一團,這嚇了他一跳。他沒把我推開,我本來很怕他這麼做,過了一會兒,他伸臂摟住我,鼻尖埋進我的髮。他聞起來有威士忌的味道,他喝了多少?但也有沐浴乳的味道,就是克里斯欽的香氣。我摟著他的脖子,用鼻子磨蹭他的喉嚨,他再次深深地歎息。

    「噢,格雷太太,我該拿妳怎麼辦呢?」他吻了吻我的頭頂,我閉上眼,享受與他接觸的感覺。

    「你喝了多少酒?」

    他愣了一下。「怎麼了?」

    「你很少喝烈酒的。」

    「這是第二杯,我昨晚過得很糟,安娜塔希婭,放我一馬吧。」

    我微笑。「如果你堅持,格雷先生。」我嗅著他的脖子,「你聞起來好香,我剛才睡在你那一側的床,因為枕頭上有你的味道。」

    他摩挲我的髮。「是嗎?我還在想妳怎麼睡在這一邊。我還在生妳的氣。」

    「我知道。」

    他的手規律地撫著我的背。

    「我也生你的氣。」我低語。

    他頓了一下。「請告訴我,我做了什麼讓妳不高興的事?」

    「我等你氣消了再告訴你。」我吻他的喉嚨,他閉上眼睛,俯身接受我的吻,但並不打算回吻我。他的手臂收緊了些,用力摟著我。

    「我一想到可能會發生些什麼……」他的聲音幾不可聞,嗓音破碎粗啞。

    「我沒事呀。」

    「哦,安娜。」幾乎像是啜泣了。

    「我好好的,我們全都沒事,有點嚇到而已。蓋兒沒事、雷恩沒事,傑克也離開了。」

    他搖頭。「並不是妳的功勞。」他嘟嘖。

    什麼?我往後退,瞪著他看。「這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不想吵這個,安娜。」

    我眨眨眼,哦,可是我想啊,但我決定先忍住。至少他現在願意和我說話了。我再次蜷進他懷裡,他的手指繞上我的髮開始把玩。

    「我想懲罰妳。」他低語,「狠狠地教訓妳一頓。」他說。

    我的心跳到了嘴裡。可惡。「我知道。」我低聲回答,頭皮開始發麻。

    「也許我會。」他說。

    「我希望不要。」

    他將我摟緊。「安娜,安娜,安娜,妳真的會磨光聖人的耐心。」

    「我可以用各種名目指控你,格雷先生,但聖人從來不是選項之一。」

    我終於在他不情願的輕笑聲中,得到了赦免。「一如往常的言之有理,格雷太太。」他吻吻我的額頭,換了個姿勢。

    「回床上去吧,妳也很晚才睡。」他很快起身,將我抱回床上。

    「陪我躺一會兒?」

    「不了,我還有事要做。」他伸手拿起杯子。「再睡一下,我過幾個鐘頭再來叫妳。」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嗯。」

    「那我還是再睡一下吧。」

    「很乖。」他幫我拉好被子,再次吻我的額頭。「睡吧。」

    因為我前一晚喝了不少,又因為他回來而鬆了口氣,再加上一大清早那磨人的情緒角力,我聽話地睡著了。沉入夢鄉之前,我好奇又慶幸地想著:我都把他氣成這樣了,他怎麼沒對我使出那些讓我轉化的慣常招數?



    ***



    「來,給妳柳橙汁。」克里斯欽說道,我眨了眨眼睛,再次睜開。這真是有史以來睡得最舒服的兩小時了,我醒來時神清氣爽,頭也不抽痛了。看到那杯柳橙汁讓我心情大好,看到我老公也一樣。

    穿著運動服的他,讓我一時失了神,令我想起第一次在希斯曼酒店和他一起醒來的時候。他的灰色背心被汗浸濕了,他要不是去地下室健身房運動,就是出去跑了一圈,但他怎麼可以運動完看起來還是這麼帥?

    「我要去沖個澡。」他低聲說完便消失在浴室裡。我皺起眉頭,他還是一付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他如果不是因為發生的事在煩心,就是還在生氣,再不然……是什麼?我坐起身,伸手拿起柳橙汁牛飲起來--非常好喝,冰冰涼涼,讓我的口腔舒服許多。我爬下床,急著想縮短我和我老公生理和心理上的距離。我很快瞄一眼鬧鐘,八點了。我脫掉身上克里斯欽的T恤,跟著他走進浴室,他正在淋浴間洗頭,我毫不猶豫地溜到他身後抱住他,他僵了一下--我的胸正貼在他濕淋淋又肌理分明的背上。我不理他的反應,緊緊抱住他,閉起眼睛將我的臉貼在他背後。過了一會兒,他移動身體,我們雙雙來到溫熱的水流之下,他繼續洗著頭髮,我則任由水柱沖刷過全身,緊抱著我心愛的男人。

    我想著他在這裡佔有我,以及和我做愛的那些時候,接著我蹙眉,因為他從來沒這麼安靜過。我轉頭開始沿著他的背,灑下輕吻,他再次僵在原地。

    「安娜。」他警告我。

    「嗯哼。」

    我的手從他結實的腹肌往下來到小腹,他用雙手覆住我的手,瞬間將它們停住。

    他搖著頭。「不要。」他警告。

    我立刻放開他。他拒絕我?我的心瘋狂下墜--這種事以前發生過嗎?我的潛意識搖搖頭,噘起唇,從半月型鏡片後面瞪著我,一臉「妳這次真的闖大禍了」的表情,我感覺像被人賞了一巴掌,很用力的那種。我被拒絕了。我這輩子所有的不安全感開始發酵,想著他再也不要我了,如火般燒灼的痛,使我倒吸一口氣,克里斯欽轉過身,我如釋重負地發現,他並非對我的投懷送抱毫無反應。他抬起我的下巴使我往後仰,我發現自己正看著他那美麗但謹慎的雙眸。

    「我還是他媽的氣妳氣得要命。」他聲音平靜而嚴肅地說。可惡!他彎下身,用額頭抵著我的頭,閉上眼睛,我伸手撫摸他的臉。

    「不要生我的氣,求求你。我覺得你反應過度了。」我低語。

    他直起身,臉色發白,我的手垂在身側。

    「反應過度?」他大吼,「有個他媽的瘋子闖進我家想綁架我老婆,妳竟然覺得我反應過度!?」他聲音裡壓抑的威脅讓人害怕,瞪著我的雙眼似要噴出火,好像我就是那個他媽的瘋子。

    「不是……呃,我不是指那件事。我以為你是在氣我跑出去玩。」

    他再次像是痛苦萬分地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克里斯欽,我當時不在場。」我試著勸慰,讓他安心。

    「我知道。」他低聲說道,睜開雙眼。「那是因為妳連一個他媽的簡單要求都做不到。」他的口氣變得苦澀,這次換我刷白了臉。「我現在不想在淋浴間討論這個,我還是天殺的氣妳氣得要命,安娜塔希婭,妳讓我懷疑自己的判斷力。」他轉過身,很快地離開淋浴間,順手抓起毛巾走出了浴室,留下我失落又心寒地站在熱水底下。

    該死,該死,該死。

    我忽然弄懂了剛才他說的話。綁架?見鬼了,傑克想要綁架我?我記起了封箱膠帶,不願意再往下想,為什麼傑克會有那些。克里斯欽還知道了什麼?我很快地沖澡,把頭髮也洗乾淨。我想知道,我必須知道,我不打算讓他繼續把我蒙在鼓裡。

    我走出去時,克里斯欽並不在臥室裡。天,他衣服穿得真快,我也一樣--快速套上我最喜愛的紫色洋裝和黑色涼鞋,接著便意識到我選擇這樣搭配,是因為克里斯欽喜歡。我大力用毛巾擦乾頭髮,編成辮子盤在腦後,將鑽石耳環戴上,衡進浴室稍微上點睫毛膏,在鏡子裡打量自己。我氣色真差,我一向都臉色蒼白的啊。深深吸口氣,我需要面對自己做出「和朋友出去共度好時光」這種輕率決定的後果。我歎口氣,知道克里斯欽並不會這麼想。

    克里斯欽不在大客廳,瓊斯太太在廚房裡忙著。

    「早啊,安娜。」她親切地說。

    「早安。」我對她露骨一笑。我又是安娜了!

    「喝點茶?」

    「麻煩了。」

    「要吃點什麼嗎?」

    「好,我今天早上想吃煎蛋捲。」

    「加蘑菇和菠菜好嗎?」

    「還要奶酪。」

    「馬上來。」

    「克里斯欽在哪裡?」

    「格雷先生在他的書房裡。」

    「他吃過早餐了嗎?」我瞥了早餐檯上擺著的兩套餐具一眼。

    「沒有,太太。」

    「謝謝。」

    克里斯欽正在講電話,穿著白襯衫,沒打領帶,看起來像個輕鬆自在的總裁。人真是不可貌相。或許他今天不準備進公司了,我走到門邊,他抬眼看到我,卻對我搖搖頭,表示不歡迎我進去,可惡……我轉身,垂頭喪氣地走回早餐檯。穿著一身暗色西裝的泰勒出現了,精神抖擻的樣子看起來像是睡了八個小時不受打擾的好覺。

    「早安,泰勒。」我輕聲說,試著評估他的情緒,看看是否能從他的表情看出發生了什麼事。

    「早安,格雷太太。」他回答,我聽出這幾個字中的同情。我以同樣的憐憫之情回看他,瞭解他在提前回西雅圖的這一路上,都必須忍受憤怒又絕望的克里斯欽。

    「飛這一趙可還好?」我大膽地問。

    「很漫長,格雷太太。」他言簡意賅地回答。「您還好嗎?」他問,語氣柔和了些。

    「我很好。」

    他點頭。「恕我告退。」他走進克里斯欽的書房。嗯哼,泰勒可以進去,但是我不行。

    「來啦。」瓊斯太太將早餐放在我面前。我已經沒胃口了,但還是吃了起來,不想冒犯她的好意。

    等我盡可能吃完早餐的時候,克里斯欽還沒從書房出來。他在避開我嗎?

    「謝謝妳,瓊斯太太。」我輕聲說,滑下高腳餐椅直接走去浴室準備刷牙。我一邊刷牙,一邊想著克里斯欽當初對婚誓生悶氣的樣子,那時他也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就是這麼回事嗎?他在生悶氣。

    我打個冷顫,想起接下來他就會開始做惡夢了。那還會發生嗎?我們真的得談一談。我需要知道關於傑克及格雷家增強保全的事--那些一直瞞著我的細節,但不是去問凱特。很明顯艾立歐什麼都會告訴她。

    我看看手錶,已經八點五十分,我遲到了。我很快地刷完牙,塗了點唇蜜,抓起薄薄的黑色西裝外套往大客廳走去。看到克里斯欽在那裡吃早餐,我釋懷了些。

    「妳要走了?」他看到我時問道。

    「去上班?是啊,當然。」我勇敢地走向他,手搭在早餐檯上,他茫然地看著我。

    「克里斯欽,我們回來還不到一個星期。我必須去上班。」

    「但是--」他住了口,用手爬梳過頭髮。瓊斯太太悄悄地走了出去,真識相,蓋兒,真是體貼周到。

    「我知道我們有很多要談的,或許等你冷靜一點,我們晚上可以聊一下。」

    他驚愕地張大嘴。「冷靜下來?」他的聲音輕柔得讓人害怕。

    我的臉泛紅。「你知道我的意思。」

    「不,安娜塔希婭,我不知道妳的意思。」

    「我不想吵架,我本來要問你,我能不能開車上班。」

    「不行,妳不可以。」他沒好氣。

    「好吧。」我立刻同意。

    他眨眨眼,原本大概以為會大吵一架。「普蕾絲柯會陪妳去。」他的語氣沒那麼挑釁了。

    可惡,不要是普蕾絲柯。我想噘起嘴表示抗議,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現在傑克已經落網,我們應該可以減少保全人數了吧。

    我想起我媽在我結婚前一天說的「智慧箴言」:安娜,親愛的,妳一定要小心選擇吵架的時機。等妳有了小孩之後也是一樣。哦,至少他還願意讓我去上班。

    「好吧。」我嘟嚷。我們之間還有一堆事情沒解決,關係也還是很緊張,但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離開,所以我試探性地走向他,但他僵住了,眼睛大睜,那一瞬他看起來好脆弱,我心底深處某個地方揪緊。噢,克里斯欽,我很抱歉,我輕輕地、純情地吻上他的嘴角,他閉上眼像是享受著我的碰觸。

    「不要討厭我。」我輕聲道。

    他牽起我的手。「我不討厭妳。」

    「但你沒有吻我。」我囁嚅。

    他懷疑地看著我。「我知道。」他低喃。

    我急切地想問他原因,但我不確定自己想知道答案,接著他突然起身,捧住我的臉,用力吻上我的唇,我驚訝地倒吸口氣,他趁我不注意,將舌頭探入我口中。他充分利用優勢,侵入我的嘴。索求著我,我正要回應時,他卻放開我,呼吸已變得急促。

    「泰勒會載妳和普蕾絲柯去 SIP。」他眼裡閃著渴望地說,「泰勒!」他喊。我的臉紅起來,試著回復一些儀態。

    「先生。」泰勒站在入口處。

    「告訴普蕾絲柯,格雷太太要去上班了,可以麻煩你載她們去嗎?」

    「沒問題。」泰勒一轉身就消失不見。

    「如果妳今天乖乖的都不要惹麻煩,我會很感激。」克里斯欽輕聲道。

    「我盡力而為。」我甜甜一笑,克里斯欽的嘴角漾出一抹不情願的笑意,但他忍住了。

    「我們晚點見吧。」他酷酷地說。

    「晚點見。」我輕聲回答。

    為了避開外面的媒體,普蕾絲柯和我搭貨運電梯到地下室的停車場。傑克在我們家裡被捕並遭到警方收押的事,現在已經整個傳開了。我坐進奧迪車,猜想會不會有更多的狗仔隊等在 SIP外面,就像我們宣布訂婚消息那天一樣。

    我們靜靜地開了一會兒車,直到我想起應該先打給雷伊,再打給我媽,讓他們知道克里斯欽和我都平安無事。還好,兩通電話都沒講太久,我一掛斷電話,車子剛好也抵達 SIP。我的擔心沒錯,有一小群記者和攝影師正在那裡守株待兔,他們集體轉過頭,期待萬分地看著奧迪車。

    「妳確定要這麼做嗎,格雷太太?」泰勒問。一部分的我想回家,但這就表示得整天和火冒三丈先生相處、我希望經過一些時間後,他會想通一些事。傑克受到警方拘留,五十道陰影先生應該很開心,但他沒有,我大概能理解原因是什麼:太多事情讓他無法掌控,包括我在內,但我現在沒時間去想這些。

    「帶我去送貨的後門吧,麻煩你,泰勒。」

    「是的,女士。」



    ***



    已經下午一點鐘了,我整個上午完全投入工作之中。門上傳來輕敲聲,伊莉莎白從門邊探頭進來。

    「我能打擾妳一下嗎?」她輕快地問。

    「當然可以。」我輕聲說,對她的突然來訪感到很驚訝。

    她走進來坐下,將黑色長髮撩到肩後。「我只是想來看一下妳好不好。若瞿有交代我過來看看。」她的臉紅了起來,很快補充:「我的意思是,經過昨晚那一切之後。」

    報紙上全都是傑克·海德被捕的消息,但似乎沒人將這件事與格雷總部的火災聯想在一起。

    我沒事。」我回答,努力不再去細想自己的感覺。傑克想傷害我,哦,這不算新聞,他以前就試過,我比較擔心的是克里斯欽。

    我很快地瞄收件匣一眼,還是沒有半封來自他的 Email。我不知道是否該先寄給他,怕一個搞不好變成是在火冒三丈先生的頭上澆油。

    「很好。」伊莉莎白說,嘴邊的笑意終於到達眼裡。「如果有我可以幫忙的--任何事都可以,就告訴我一聲。」

    「我會的。」

    伊莉莎白站起身。「我知道妳很忙,安娜,那我就不打擾妳了。」

    「呃……謝謝。」

    這應該是今天整個西半球最簡短也最沒意義的會面了。若瞿要她來這裡做什麼?也許他很擔心,再怎麼說我也是他老闆的太太。我甩甩頭,不再胡思亂想,伸手去拿黑莓機,希望能收到克里斯欽的隻字片語。我正這麼做時,公司電腦的 Email收件匣輕響。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筆錄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6日下午1點4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姬·格雷

    安娜塔希婭,

    克拉克警探今天下午三點會去妳公司幫妳做筆錄。

    是我堅持要他去拜訪妳,因為我不想讓妳去警察局。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我瞪著他的 Email看了整整五分鐘,試圖想出一個輕鬆又機智的回答,讓他心情好一點,但什麼也想不出來,所以我決定簡短回一句就好。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筆錄

    寄件日期:2011無8月26日下午1點12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好。

    安(親)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我又瞪著螢幕看了五分鐘,急著想收到他的回信,但什麼都沒有?克里斯欽今天沒心情開玩笑。

    我往後靠坐,我能怪他嗎?我可憐的五十道陰影先生大概氣瘋了,還在今天凌晨趕了回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今早醒來時,他還穿著燕尾服,那他是什麼時候決定從紐約趕回來的?他通常都是十點多、十一點才會離開晚宴,昨晚那個時間,我還和凱特在外面逍遙呢。

    克里斯欽趕回來是因為我跑出去玩,還是因為傑克的事件?如果他因為我偷跑出去享受人生就決定離席,他一定不會知道傑克和報警的事,完全不知--直到降落在西雅圖。突地,弄清楚這一點對我很重要,如果克里斯欽只是因為我不在家就趕回來,那他真的太小題大作了,我的潛意識嘖嘖作聲,擺出了晚娘臉。好吧,我很高興他回來了,所以也許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但還是--克里斯欽降落時,一定感到五雷轟頂,難怪他今天整天都心神不寧。他之前說的話閃過我腦海:我還是天殺的氣妳氣得要命,安娜塔希婭,妳讓我懷疑自己的判斷力。

    我必須知道,他是因為「雞尾酒事件」回來,還是因為那個該死的瘋子。



    發件人:安娜塔希姬·格雷

    主旨:你的班機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6日下午1點24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你昨天什麼時候決定要飛回西雅圖的?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你的班機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6日下午1點26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為什麼問?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你的班機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6日下午1點29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就說是好奇心作祟吧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你的班機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6日下午1點32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好奇心會殺死貓。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嗯?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6日下午1點35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這個拐彎抹角的回答,指的是什麼?另一個威脅嗎?

    你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麼,對不對?

    你決定回來是因為即使你叫我不要去,但我依然跑出去和朋友喝了一杯,還是因為家裡冒出一個瘋子?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我瞪著電腦螢幕,沒有回音。我瞄了電腦上的顯示時間一眼,一點四十五分了,還是沒有回音。



    發件人:安娜塔希姬·格雷

    主旨:事情是這樣的……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6日下午1點56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我會把你的沉默當成是默認,你回西雅圖確實是因為我改變主意了。我是個成年女性,出去和朋友相聚喝杯酒而已,我並不明白改變主意會對安全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因為你從來不把事情告訴我。我從凱特那裡才得知,所有格雷家人的保全箏級都提高了,不是只有我們而已。我認為對於我的安危,你有點小題大作,我也明白為什麼,但你就像個喊「狼來了」的小孩。

    我從來都不知道哪些事真的值得擔憂,哪些又只是你個人認為要注意的。我身邊跟著兩位保全人員,我想凱特和我都會很安全。事實上,我們在酒吧還比在家裡安全。如果我事先完全知情,我絕對會採取不一樣的行動。

    我瞭解你的擔憂和之前傑克電腦裡的東西有關--至少凱特是這麼認為。你知道,發現自己的好朋友對於你身邊的事情比我還清楚的感覺有多差嗎?我可是你老婆。所以,你打算告訴我了嗎?還是你會繼續把我當個小孩,確保我也會這樣繼續表現下去?

    你不是唯一一個氣到他媽的七竅生煙的人,好嗎?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我按下傳送鍵。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格雷。我做個深呼吸,好好激勵了自己一番,以前我會為了發脾氣感到抱歉和內疚,但,再也不會了。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事情是這樣的……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6日下午1點59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一如往常,格雷太太,妳的 Email總是直來直往又充滿桃戰性。

    或許我們可以等妳回到我們家時再來討論這件事。

    妳最好注意一下措詞,我現在還是他媽的火冒三丈。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金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注意我的措詞!我怒瞪著電腦,發現不能再這樣下去。我沒回信,抓起一位很有潛力的新作家剛寄來的手稿開始研讀。

    我和克拉克警探的會面可以說是平淡無奇。他的臉不像前一晚那麼臭了,可能是因為睡了一覺吧,也或許他比較喜歡在白天工作。

    「謝謝妳的筆錄,格雷太太。」

    「別客氣,警探。海德已經被警方拘留了嗎?」

    「是的,女士。他今天早上被醫院放出來了,根據他被控的罪名,他起碼得和我們待上好一陣子。」他微微一笑,深色眼眸的角落皺了起來。

    「太好了,這段時間我和我老公真的是擔心不已。」

    「我今天早上和格雷先生詳談過,他鬆了一大口氣。妳的先生是個有趣的男人。」

    你才知道。

    「是呀,我也這麼想。」我對他禮貌一笑,他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不管妳想起什麼事,都可以打電話給我,這是我的名片。」他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

    「謝謝你,警探,我會的。」

    「日安,格雷太太。」

    「日安。」

    他離開後,我好奇起海德到底被控了什麼罪,克里斯欽肯定不會告訴我的,我噘起嘴。



    ***



    回到愛司卡拉的車程中我們都沒說話。這次換索耶開車,普蕾絲柯坐在前座,我的心隨著車往前開越來越沉重。我知道克里斯欽和我會有一場大爭執,我只是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個精力。

    我搭乘停車場的電梯往上,普蕾絲柯在我身旁。我試著整理思緒,我想要說什麼?我想我已經在 Email裡把話說完了,或許他會給我一些答案,我希望。我忍不住忐忑起來,心怦怦直跳,嘴發乾,手心汗濕。我不想吵架,但有時候他真的很難溝通,我必須堅守立場。

    電梯門滑開,出現的是回復整齊清潔的門廳,桌子扶正了,插滿一大束美麗淡粉色和白色牡丹的花瓶放在上面。我很快地邊走邊查看那些畫作--聖母們看起來毫髮無傷。破碎的門片已經修好,可以再次使用,普蕾絲柯好心地幫我開了門。她今天很安靜,我也比較喜歡她這樣。

    我把公事包放在長廊邊,走進大客廳,腳步在下一刻停了下來,見鬼了。

    「晚安,格雷太太。」克里斯欽柔聲說。他站在鋼琴旁,穿了一件緊身黑色T恤和牛仔褲……那條牛仔褲,他在遊戲室裡穿的那條。我的老天,那條洗了多次、呈現淡藍色的牛仔褲,柔軟舒適,膝蓋處有些縫線綻開了,但很性感。他光著腳走向我,褲子上的扣子沒扣,炯炯雙眸始終盯著我。

    「妳回來了,真好,我一直在等妳。」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7 21:09

    【第十一章】

    「是嗎?」我低語,嘴依然發乾,心臟在胸腔裡怦怦作響。為什麼他要穿成這樣?這是什麼意思?他還在生悶氣嗎?

    「是的。」他的聲音像貓咪般輕柔,但走向我時,嘴角掛著笑意。

    他看起來好性感--牛仔褲以那種方式掛在臀部。噢,不,我不能被性愛天神分了心。他正一步步走向我,我嘗試揣測他的心情。怒氣沖沖?調皮打趣?慾火焚身?啊!根本無法判別。

    「我喜歡你的牛仔褲。」我小聲說,他露出一個讓人心防盡卸、惡狼似的笑容,但笑意未達眼底。可惡--他還在生氣。他穿成這樣也讓我分心。他在我面前站定,我被他散發出的熱力燒融了,他低下頭,無法判讀的眼神,炙熱地看著我,令我吞嚥了一下。

    「我瞭解妳有一些問題,格雷太太。」他的聲音如絲般輕柔,接著從牛仔褲後口袋拿出了什麼東西,我無法轉開視線,但聽到他打開一張紙。他舉起來,我很快地往那方向瞄了一眼,認出是我的 Email內容。我的目光轉回他臉上,他明亮的眼裡燃著怒氣。

    「沒錯,我有我的問題。」我低語,感覺透不過氣。如果我們要開始討論這件事,我需要一點距離。但我還來不及退後,他就傾身用鼻子磨蹭我的鼻,我眨眨眼,幾乎要閉上眼睛來歡迎他這出乎意料的溫柔碰觸。

    「我也有。」他抵著我的肌膚輕聲說,我因為他的話而睜開眼,他直起身,再次緊盯著我。

    「我想我對你的毛病已經很熟悉了,克里斯欽。」我的口氣酸澀帶諷,他瞇起眼,掩飾一閃而過的興味。我們要開始吵架了嗎?我預備似地退後一步,我一定要在身體上和他保持距離--遠離他的香氣、他的長相、他那穿著性感牛仔褲讓人無法專心的身材。我往後退的動作使他皺起眉。

    「你為什麼從紐約回來?」我輕聲問。就讓我們把話挑明了說吧。

    「妳心知肚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警告。

    「因為我和凱特出去?」

    「因為妳出爾反爾,還違逆我,讓自己陷入不必要的危險中。」

    「出爾反爾?你是這麼認為的?」我倒吸一口氣,不理其它那幾句話。

    「對。」

    見鬼了,看看什麼叫反應過度!我準備要翻白眼,但在他拉下臉來時停住了。「克里斯欽,我只是改變主意。」我很有耐心地慢慢解釋,把他當成了小孩。「我是個女人,女人最出名的就是變來變去,我們就是這樣。」

    他眨眨著眼看我,好像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如果我曾有一分鐘想到你會因此取消出差……」我無言以對,因為發現自己不知該說什麼。我的思緒條地回到之前關於婚誓的爭執上,我從未答應要服從你,克里斯欽,但我忍著沒說。我心底其實很高興看到他回來,先不管他氣成什麼樣,我很欣慰他毫髮無傷,正火冒三丈地站在我面前。

    「妳改變了主意?」他掩飾不住那傲慢的難以置信。

    「對。」

    「然後沒想到要打電話通知我一聲?」在接下去說之前,他無法相信地瞪了我一眼。「更離譜的是,妳讓這裡的保全人力不足,害雷恩陷入危險。」

    哦,我倒沒想到這一點。

    「我應該打個電話,但我不想讓你擔心。如果我打了,我確定你一定會禁止我去,但我想念凱特,我想見見她,而且,這也讓我沒和傑克打到照面呀,雷恩不應該讓他進來的。」不過這也很難說,如果雷恩沒讓他進來,傑克現在還逍遙法外呢。

    克里斯欽雙眼精光一閃,接著閉起,五官揪緊像是承受著痛苦。噢,不!他搖著頭,我還沒回過神就被他擁入懷中,緊緊貼著他的身軀。

    「哦,安娜。」他輕聲說,收緊了雙臂,讓我差點無法呼吸。「如果妳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聲音幾乎是耳語了。

    「沒事的?」我設法說出話。

    「但可能會。想著可能會發生的事,我今天大概死了一千次。我好生氣,安娜,對妳生氣,對我自己生氣,對每個人生氣,我不記得上次氣成這樣是什麼時候,除了……」他再次停住。

    「除了?」我追問。

    「在妳以前的公寓,蕾拉也在的那次。」

    噢,我不想再去回憶那一段。

    「你今早好冷淡。」我嘟嘖,想起在沐浴間裡,那遭人拒絕的惡劣感受,說到最後一個字時語已不成聲。他的手來到我的頸背,讓我放鬆下來,我深吸一口氣,他輕拉我的頭往後仰。

    「我不知道如何面對這股怒氣?我不認為自己想傷害妳,」他說,大睜的眼裡有著謹慎。「今天早上,我想狠狠地懲罰妳,還要--」他頓住,我猜是一時找不到字彙,或者害怕到不敢說出口。

    「你擔心自己會傷到我?」我替他說完整句,一分鐘都不相信他會傷害我,同時也鬆了一口氣。一部分悲觀的我,曾經擔心過他不要我了。

    「我不相信我自己。」他平靜地說。

    「克里斯欽,我知道你永遠不會傷害我,不會傷害我的身體。」我用手捧住他的頭。

    「是嗎?」他問,語氣裡有著懷疑。

    「是的。我知道你說的只是氣話、狠話,我很清楚你不會狠狠打我一頓。」

    「我很想這麼做。」

    「不,你不會的,你只是以為你會做。」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咕噥。

    「想想看,」我催促著,再次用手摟住他,在他胸口的黑T恤上磨蹭。「想想我離開之後你的感受。你告訴過我那對你造成的影響很多次,它如何改變了你對這世界的看法、對我的看法,我知道你為我放棄了什麼。想想你對我們蜜月時那些手銬瘀痕的感覺?」

    他的身體僵住,我知道他在消化這些訊息。我將他摟得更緊,手撫著他的背,感覺他T恤下肌理分明的線條,他慢慢地放鬆下來,精神也慢慢不再那麼緊繃。

        這就是他一直在擔憂的嗎?他會傷害我?為什麼我對他的信心,比他對自己的還多?我不明白,我們確實已經更往前邁進了。他一向都是如此堅強、如此大權在握,但沒有了這些,他卻茫然失措。

    噢。五十道陰影先生、五十道陰影先生、五十道陰影先生,我很抱歉。他吻我的髮,我抬起臉,他吻上我的唇,搜索、佔有、奉獻、祈求--祈求什麼?我不知道。我只想感受他的唇覆在我的唇上,而我回應以熱情。

    「妳對我很有信心。」他退開一些距離,輕聲說道。

    「是的。」他用指背和拇指尖撫著我的臉,目光熱切地看入我眼裡。他的怒氣已然消散,我的五十道陰影先生從不知什麼地方回來了,再見到他真好。我抬眼望他,嘴角羞怯地揚起。

    「而且,」我低語,「你沒有我的同意文件。」

    他的嘴驚訝地大張,接著再次把我擁入懷裡。

    「妳說得對,我沒有。」他大笑。

    我們站在大客廳中間緊擁著彼此,一動也不動。

    「上床吧。」他輕聲說道,天知道已過了多久。

    噢,老天……

    「克里斯欽,我們得談一下。」

    「晚一點。」他柔聲催促。

    「克里斯欽,拜託,跟我談一下。」

    他歎口氣。「談什麼?」

    「你知道的,你把我蒙在鼓裡。」

    「我想保護妳呀。」

    「我又不是小孩。」

    「我非常清楚這一點,格雷太太。」他的手往我下半身滑去,捧住我的臀部,他挪動姿勢,將勃起頂住我。

    「克里斯欽!」我板起臉,「跟我說。」

    他再次歎息,帶點惱怒。「妳想知道什麼?」他鬆開雙手,聲音中有順從之意,而我有點挫折--你也不用放開我呀。牽起我的手,他彎下腰從地上撿起我的 Email。

    「很多很多事。」我嘀咕,任他帶我走去沙發。

    「坐吧。」他命令。有些事情真的不會變,我心想,但我聽話照做。克里斯欽坐在我身邊,身體往前靠,用手抱著頭。

    哦,不,這對他來說很難嗎?接著他坐直身,雙手一起爬梳過頭髮後轉身看我,平靜地準備面對他的命運。

    「問吧。」他簡單扼要地說。

    噢,好吧,這比我想得還容易。「為什麼你家人也需要增加保全人員?」

    「海德對他們來說是個威脅。」

    「你怎麼知道?」

    「從他的電腦裡。那裡面有我的個人數據,以及我家人的,特別是凱瑞克。」

    「凱瑞克?為什麼是他?」

    「我還不清楚。我們上床睡覺吧。」

    「克里斯欽,告訴我!」

    「告訴妳什麼?」

    「你真是……讓人火大。」

    「妳也是。」他瞪著我。

    「你第一次發現他電腦裡有你家人的數據時,並沒有增加保全,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現在要這麼做?」

    克里斯欽瞇起眼看著我。

    「我那時不知道他打算燒掉我的公司,或是--」他停住,「我們以為那不過是種討人厭的迷戀,妳知道……」他聳肩,「當你成為公眾人物,人們就會對你好奇。那是一些隨機收集的東西,關於我在哈佛時的一些新聞報導:我參加賽艇運動、我的事業,還有關於凱瑞克的報告--調查他的事業,接著是我媽的事業,甚至擴及到艾立歐和蜜雅。」

    真奇怪。

    「你說了『或是』。」我追問。

    「或是什麼?」

    「你說『不知道他打算燒掉我的公司,或是--』,好像你本來要說些其它的事。」

    「妳餓嗎?」

    什麼?我蹙眉望著他,胃開始咕嚕叫。

    「妳今天有吃東西嗎?」他的語氣變強硬,眼裡蒙上寒霜。

    我紅燙的臉出賣了我。

    「我想也是。」他的聲音悶悶的,「妳知道我對妳不吃東西有什麼感覺。來吧,」他站起身,對我伸出手。「我來把妳餵飽。」他又閃開話題了……這次聲音裡充滿情慾的承諾。

    「餵飽我?」我輕聲說著,肚臍以下所有感官全都融化,要命。這真是標準又狡詐的顧左右而言他。就這些了嗎?我能從他這裡挖出來的就這些了嗎?帶著我走向廚房,克里斯欽抓來一張高腳餐椅,將它抬起搬到流理台另一側。

    「坐。」他說道。

    「瓊斯太太在哪裡?」我邊坐上高腳餐椅邊問,第一次注意到她不在。

    「我讓她和泰勒今晚放個假。」

    哦。

    「為什麼?」

    他望了我一會兒,傲慢的打趣表情又回來了。「因為我有能力。」

    「所以你要下廚?」我給他一個懷疑的笑容。

    「對我有點信心吧,格雷太太。閉上眼睛。」

    哇,我以為我們會驚天動地大吵一架,結果卻在廚房裡玩鬧了起來。

    「閉上眼睛?」他發號施令。

    我先翻個白眼,然後才聽話照做。

    「嗯哼,還不夠乖。」他低喃。我微微睜開一眼,看他從牛仔褲後口袋,拿出一條紫色絲巾,和我的洋裝可以配成套。真是的,我納悶地看著他,他什麼時候弄來的?

    「閉好眼。」他再次下令,「別偷看。」

    「你要蒙住我的眼睛?」我小聲問,有點驚訝,呼吸忽地一窒。

    「對。」

    「克里斯欽--」他用一根手指抵著我的唇,讓我安靜不說話。

    我想談話。

    「我們待會兒再談。我要妳現在先吃東西,妳說妳餓了。」他輕吻我的唇,絲巾柔柔地覆上我的眼皮,他將它緊緊綁在我腦後。

    「看得見嗎?」他問。

    「不行。」我嘟嘖,試著想翻白眼,他則柔聲輕笑。

    「我看得出來妳在翻白眼……而妳知道我會有什麼感覺。」

    我噘起嘴。「我們可以快點把這事情做完嗎?」我沒好氣。

    「真沒耐性,格雷太太,這麼急著要談話。」他的語氣很調皮。

    「對!」

    「我得先餵飽妳。」他說著嘴唇輕掠我的額際,我立刻冷靜下來。

    好吧……照你的方式來。我放棄和命運對抗,聽著他在廚房裡忙東忙西。冰箱門打開,克里斯欽在我身後的流理台上放了幾個盤子。他打開微波爐,放了什麼東西進去,接著按下開關。我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了。我聽到放下烤麵包機控制桿的聲音,轉動開關的聲音,還有定時器的滴答聲。嗯--烤麵包。

    「對,我急著想談話。」我心不在焉地低聲喃語。一股異國香辛料的味道充滿整間廚房,我在椅子上動了一下。

    「別亂動,安娜塔希婭,」他又靠近我身側,「我要妳乖一點……」他輕聲低語。

    噢,老天。

    「而且不要咬嘴唇。」他輕拉我的下唇,將它從我的齒間鬆開,我忍不住微笑起來。

    接著,我聽見軟木瓶塞被拉開那清脆的“嗾"一聲,酒水汨汨倒進杯子。一段沉默出現,然後是輕微的開關聲響,環繞音響喇叭先傳出嘶嘶聲,而後便開始活絡起來,吉他的弦音響起,奏起一首我不認識的歌曲,克里斯欽將音量調低成背景音樂,一個男人開始吟唱,聲音低沉渾厚且性感。

    「先喝一杯吧。」克里斯欽低聲說,把我從歌曲中拉回來。「頭往後仰,」我往後仰起頭。「再往後一些。」他提醒。

    我照著做,他的唇覆上我的唇,清涼冷冽的酒流進我口中,我本能地嚥了下去。哦,老天,不久前的回憶像洪水一樣湧入我腦中--畢業前我被人綁在位於溫哥華的家中床上,因為性感又憤怒的克里斯欽對我的 Email有意見?嗯……時問改變了什麼嗎?我想是不多?除了現在我認得這酒,這是克里斯欽最愛的Sancerre。

    「嗯哼。」我讚賞地哼了一聲。

    「妳喜歡這支酒?」他低語,呼吸溫暖地拂過我的臉頰。我沉浸在他的親近、他的活力及他幅散的體溫之下,即使他根本沒碰到我。

    「嗯。」我輕聲說。

    「再來一點?」

    「在你身邊,我總是想要更多。」他說。

    我幾乎聽見他的笑容,讓我也跟著笑起來。「格雷太太,妳在挑逗我嗎?」

    「沒錯。」

    他又喝了一口酒,婚戒敲得酒杯鏗鐺作響,聽起來好性感。這次他帶著我往後仰,扶著我的頭,再次吻上我,我貪心地把他餵進我口中的酒全吞下。他微笑,又吻了我一下。

    「餓嗎?」

    「我想我們已經有共識了,格雷先生。」

    iPod裡的民謠歌手正在唱著關於惡作劇的內容。嗯……真貼切。

    微波爐叮了一聲,克里斯欽放開我,我坐正身子。食物聞起來有香料的味道:大蒜、薄荷、奧勒岡香草、迷迭香,我猜還有羊肉。微波爐的門打開,誘人的香氣更濃了。

    「可惡!該死,」克里斯欽咒罵,然後是盤子摔在流理台上的聲音。

    噢,五十道陰影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他氣呼呼地回答,聲音緊繃。過了一會兒,他再次回到我身旁。「我被燙到了,這裡。」他把食指伸入我嘴裡,「也許妳能吸得它舒服一點。」

    「哦。」握住他的手,我慢慢將他的手指放到我口中。「來吧,乖。」我安慰他,張口吹涼他的手指,接著輕柔地吻了兩次。他屏住呼吸,我重新將它放入口中輕輕吸吮,他猛地倒吸一口氣,那聲音直達我的鼠蹊部。他嚐起來一如往常美味可口,我瞭解到這是他的遊戲:好整以暇地挑逗他老婆,我以為他氣到七竅生煙,結果現在……這個男人,我的丈夫,真的很令人費解,但我就是喜歡他這樣--調皮、有趣、性感得要命。他給了我一些答案,但我太貪婪,我想要更多,不過我也想玩遊戲。經過今天的焦慮和緊張,還有昨晚傑克帶來的惡夢,能夠轉移注意力滿好的。

    「妳在想什麼?」克里斯欽低聲問,將手指從我口中抽出,打斷了我的思緒。

    「你真是善變得不得了。」

    他依然站在我身邊。「我有五十道陰影啊,寶貝。」他終於響應了我,在我嘴角印下一個吻。

    「屬於我的五十道陰影先生。」我低吟,抓住他的T恤,把他拉回我身邊。

    「哦,不,不行,格雷太太,不能碰……還不能。」他握起我的手,將它們從他的T恤上拉開,輪流吻上我每一根指頭。

    「坐正。」他下令。

    我嘟嘴。

    「妳再嘟嘴,我就打妳屁股。現在,把嘴張開。」

    噢,可惡。我張開嘴,他餵我一叉子香辣的羊肉,上面淋著涼冷、帶有薄荷香氣的優格醬汁。嗯嗯嗯,我咀嚼著。

    「喜歡嗎?」

    「嗯。」

    他滿意地嘖了一聲,我知道他正在享受美食。

    「再多點?」

    我點頭,他又餵我一叉子,我盡情咀嚼。他放下叉子,撕著……我猜是麵包的東西。

    「張嘴。」他指揮。

    這次是皮塔口袋餅和鷹嘴豆,我發現瓊斯太太--或甚至是克里斯欽,有去我五個星期前發現的那間熟食店買東西,離愛司卡拉才兩個路口。我高興地吃著,心情好的克里斯欽讓我胃口大開。

    「再來?」他問。

    我點頭。「什麼都來一點,麻煩你,我餓壞了。」

    我聽到他開心的笑聲。他慢條斯理且有耐性地餵我食物,偶爾把溢出我嘴角的食物吻掉,或是用手指抹去,間或以他獨有的方式餵我喝酒。

    「張大嘴,然後咬。」他低聲說,我照他的話做,嗯……我最喜歡的食物之一,葡萄葉包飯捲,即使冷了還是很好吃。雖然我喜歡吃熱食,但我不想冒險害克里斯欽又燙到自己。他慢慢地餵我吃,等我吃完,我連他的手指也舔得乾乾淨淨。

    「還要嗎?」他聲音低沉粗啞地間。

    我搖頭,已經吃飽了。

    「很好。」他在我耳邊低語。「因為換我要吃我最喜歡的佳餚了--妳。」他一把將我橫抱在胸前,嚇得我尖叫出聲。

    「我可以拿掉眼上的絲巾了嗎?」

    「不行。」

    我差點要噘嘴,但想到他的威脅還是乖乖作罷。

    「遊戲室。」他呢喃。

    哦--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主意。

    「準備好接受挑戰了嗎?」他問,因為他用了『挑戰』這個字眼,我無法拒絕。

    「放馬過來吧。」我小聲說,慾望和某種我不想點明的東西竄過我全身。他抱著我穿過門,走上樓梯來到二樓。

    「我覺得妳瘦了些。」他不贊同地嘟嘖。有嗎?那不錯。我還記得剛度蜜月回來時他的評語,真是傷人呢。天,才過了一個星期嗎?



    $$$



    他在遊戲室外面讓我沿著他的身體滑下地面,扶我站好,手一直摟著我的腰。他很快地打開門。

    這裡每次聞起來都一樣:木頭打過蠟和檸檬的味道,但也變成一種令人放鬆的香氣。克里斯欽放開我,把我轉過去背對他,接著解開絲巾,我在微光中眨眨眼。他輕輕拔下我髮髻裡的夾子,我的髮辮鬆開來,他抓起它輕輕拉扯,我不得不往後退到他身前。

    「我有個想法。」他輕聲在我耳邊低語,一股甜美的輕顫竄下脊椎。

    「我想也是。」我回答,他吻吻我的耳後。

    「哦,格雷太太,確實是。」他的語氣輕柔,帶著催眠般的魔力。他將我的髮辮撥向一側,在我的脖子印下一串輕吻。

    「首先,我們要讓妳一絲不掛。」他的聲音在喉間低鳴,我全身都產生了回應。我想要--不管他腦子裡在想什麼都好,我想要以我們都知道的方式連結彼此。他將我轉過身面對他,我低頭看著他的牛仔褲,最上面一個鈕扣依然敞開,我實在忍不住了,抬起食指擦過他的腰間,避開他的T恤,感覺他快樂小徑上的毛髮搔著我的指節,他倒吸一口氣,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我的手停在解開的扣子上,他的眸色變成一種深沉的灰……我的老天。

    「你應該穿著它。」我低語。

    「我也是這麼想,安娜塔希婭。」

    他移動腳步,一手攬住我的脖子,一手扶著我的後腰拉我靠向他,而後吻上我,以付出整個生命的方式吻我。

    哇!

    他領我倒退走,我們的舌頭交纏著,直到我感覺木頭十字頂在我身後。他往前傾,整個身體向我壓過來。

    「我們先把洋裝脫了。」他說著將我的裙子撩到大腿、臀部、小腹……甜美而緩慢,布料沿著我的肌膚滑過,而後掠過我的胸。

    「往前靠。」他說。

    我遵命照做,他將洋裝拉過頭頂,隨意丟在地上,我身上只剩涼鞋、底褲和胸罩。他眨了一下眼睛,將頭偏向一側,我知道他在徵求我的同意。他打算對我做什麼?我吞嚥了一下,接著點點頭,他的唇勾出一抹讚美、幾乎帶點驕傲的微笑。他把我的手腕銬在頭頂橫桿上的皮製銬環,接著再次拿出絲巾。

    「我想妳看夠啦。」他低聲說,將絲巾綁在我頭上,再次遮住我的眼睛,我感覺全身掠過一陣輕顫,所有感官都變得更加敏感:他輕柔的呼吸聲,我自己興奮的響應,耳際汨汨流動的血液,克里斯欽的味道混合著屋裡的檸檬和蠟香--所有的一切都因為我看不見而變得更加刺激。

    他的鼻尖頂住我的鼻。「我要準備把妳變得狂野。」他輕聲說,雙手攖住我的臀部,而後沿著雙腿往下褪去我的底褲。變得狂野……哇。

    「腳抬起來,一次一邊。」我照著做,他先脫去我的底褲,再輪流脫掉我的涼鞋,他輕輕抓住我的腳踝,將我的腿拉向右方。

    「踩上來。」他說道,把我的右腳踝銬在十字上,接著換左腳,四肢被展開銬在十字架上,我全然無助。克里斯欽站起身走近我,我全身再次沐浴在他的熱力之下,縱使他並沒有碰到我。他捏著我的下巴讓我仰起頭,輕輕吻了我一下。

    「來點音樂和玩具吧。妳這樣看起來好美,格雷太太,我應該花點時間欣賞眼前的美景。」他的聲音很溫柔,而我體內深處揪成一團。

    過了一會兒,也許更久,我聽到他赤著腳走向五斗櫃,打開其中一個抽屜--後庭抽屜嗎?我不知道。他拿出某個東西放在櫃頂,接著是另外一個東西。喇叭開始送出音樂,頃刻,一段輕柔歡快的鋼琴獨奏曲迴盪在整個房間。好熟悉的曲調--我猜是巴哈,但我不知道是哪一首。曲子裡有些什麼讓我感到憂慮,或許是因為這音樂太冷酷、太超然,我皺起眉頭,努力想弄懂為什麼這首曲子會讓我不安,但克里斯欽忽然捏住我的下巴,嚇了我一跳,接著他輕輕將我咬著的下唇拉開,我微微一笑,試著讓自己安心。為什麼我感到如此不自在?是因為音樂嗎?

    克里斯欽的手撫過我的下巴,沿著我的喉嚨往下來到我的胸。他用大拇指拉下罩杯,讓我的胸部從胸罩裡釋放出來,我低吟一聲,因為他的拇指擦過我左邊的乳尖,嘴唇則含住右邊的輕輕拉扯逗弄,直到它們變得尖挺。

    「啊。」

    他沒停手,小心而細膩地輕輕增強動作,我徒勞無功地拉扯著身上的束縛,一陣尖銳的快感從我的乳尖往鼠蹊部直竄而下。我想要掙扎,但幾乎動彈不得,這讓身上的折磨變得更加強烈。

    「克里斯欽。」我懇求他。

    「我知道。」他喃喃低語,聲音嘶啞。「這就是妳帶給我的感覺。」

    什麼?我呻吟,他又開始剛才的動作,一次又一次以甜蜜的方式支配折磨著我的乳尖,讓我瀕臨崩潰。

    「求你了。」我低泣。

    他從喉間發出一聲原始的低吼,接著直起身,拋下快發狂的我氣喘吁吁地在束縛下扭動。他的手撫下我的腰側,一隻停在我的臀部,另一隻往下抵達我的小腹。

    「我們來看看妳舒不舒服。」他柔聲低吟,輕輕覆上我的私處,拇指輕擦過我的小蒂,令我哭喊出聲。他慢慢地探入一指到我體內,接著是兩指,我低吟,將臀部往前頂,急切地想碰到他的指頭和掌心。

    「噢,安娜塔希婭,妳完全準備好了。」他說。

    他將手指伸入我體內,一次次繞著圈圈,拇指逗弄著我的小蒂,來來回回重複著動作。這是我全身唯一被他碰觸到的部位,所有的緊張情緒、一整天的焦慮都集中在我身體的這個點上。

    真要命……這太強烈了……也好奇怪……那首音樂……我的感官開始積積聚……克里斯欽移動身軀,但手依然在我體內滑動,接著我聽到一個低沉的嗡嗡聲。

    「什麼?」我驚喘一聲。

    「噓。」他撫慰我,嘴唇覆上我的唇,成功地使我閉上嘴。我接納這溫暖而親密的接觸,貪婪地吻他,而後他退開,嗡嗡聲變得更靠近了。

    「這是一隻魔杖,寶貝,它會震動。」

    他將它抵在我的胸口,感覺像是一個大的球體在我身上震動。它在我的肌膚上遊走,我打了個顫,然後它往下來到我的胸部,先經過一邊乳尖,接著是另一邊,情慾覆蓋了我,全身激動而興奮,神經末梢因小腹深處堆積的黑暗需求而火熱無比。

    「啊。」克里斯欽的手指繼續在我體內進出,我就快到達頂峰……這麼多的刺激……我仰起頭,大聲呻吟,克里斯欽卻停下手指的動作,所有快感暫停下來。

    「不要這樣!克里斯欽。」我懇求,用力將臀部往前頂,試圖換來一些摩擦。

    「別亂動,寶貝。」他說,我瀕臨爆發的高潮,退散了些許。他再次往前吻上我。

    「很挫敗,對不對?」他低聲問。

    噢,不!我忽地瞭解他在玩什麼遊戲了。

    「克里斯欽,拜託你。」

    「噓。」他邊說邊吻我,再次開始律動--魔杖、手指、拇指,所有情慾折磨的致命組合。他移動著,讓身體擦過我,他還穿著衣服,柔軟的牛仔褲丹寧布摩擦我的腿,他的勃起頂著我的臀,如此惹人心焦的接近,再次將我逼向崩潰邊緣,我的身體歡唱著需求,接著,他住了手。

    「別這樣。」我大聲低泣。

    他在我肩上印下一個溫柔的濕吻,同時將手指從我體內抽出,接著把魔杖往下移。它沿著我的胃和小腹來到私處,抵著我的小蒂,要命,這太強烈了。

    「啊!」我哭喊,用力拉扯那些銬環。

    我的身體敏感至極,我感覺自己就要爆炸了,正當此時,克里斯欽再次停下動作。

    「克里斯欽!」我哭喊。

    「很挫敗,對嗎?」他抵著我喉嚨呢喃。「就像妳一樣,答應我一件事,然後……」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克里斯欽,求求你!」我懇求。

    他用魔杖一次又一次抵著我,每次都在逼近極限時停下。啊!

    「每次我停下來,重新開始時,感覺就更強烈,對不對?」

    「求求你。」我嗚咽,所有的神經都在呼喊尋求解放。

    嗡嗡聲停止了,克里斯欽吻著我,用鼻子磨蹭我的鼻。「你是我所遇過最令人挫敗的女人。」

    不,不,不要。

    「克里斯欽,我從來沒承諾過要服從你。拜託,求你了--」

    他走到我面前,扶住我的臀部,用他的下體頂住我,令我驚喘一聲--他的鼠蹊部向我的小腹推進,牛仔褲的鈕扣緊緊抵著我,而那幾乎包不住他的勃起。他一手拿下我的遮眼絲巾,捏住我的下巴,我眨著眼,看進他灼亮的雙眼。

    「妳把我逼瘋了。」他低語,再次頂著我,移動臀部,一而再,再而三,我的身子幾乎要冒火了--準備好讓慾火焚身,但他又再一次拒絕了我。我是如此想要他,如此需要他,我閉上眼睛,喃喃祈求,我忍不住要想,自己是正在接受懲罰。我如此無助,他卻如此殘忍,淚水冒了出來,我不知道他打算這樣玩多久。

    「求求你。」我再次輕聲說道。

    但他毫不寬容地低頭望著我。他就是想要繼續,但多久?我能和他玩下去嗎?不,不,不行--我做不到。我知道他不會停手,他打算繼續折磨我,他的手再次沿著我的身體而下。不要……所有情緒就此潰堤,過去幾天所帶來的不安、焦慮和恐懼,對我當頭罩下,淚水再次衝進眼眶,我撇過了頭。這不是愛,這是報復。

    「紅色,」我啜泣道,「紅色、紅色。」淚珠滑下我的臉頰。

    他僵住了。「不,」他驚呼,「老天,別這樣。」

    他很快地動作,解開我的雙手,抱著我的腰,然後俯身解開我的腳踝,我用手抱著頭開始啜泣。

    「不不不,安娜,別這樣,不。」



    他抱起我走向床鋪,坐在床邊將我抱在大腿上輕搖,而我只是一直啜泣。我受夠了……我的身體瀕臨崩潰邊緣,腦袋一片空白,所有情緒隨風飄散。他伸手到身後,拉開四柱大床上的絲綢床單裹在我身上,清涼的床單貼在我高度敏感的肌膚上,感覺有點陌生,也不舒服。他伸臂將我緊摟在身前,前後輕輕搖晃著我。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克里斯欽聲音嘶啞地低語,一次次吻著我的發髮。「安娜,原諒我,求求妳。」

    我把臉埋進他的脖子繼續哭,這樣哭一哭,感覺好多了。過去這幾天發生了這麼多事:電腦機房失火、飆車競賽、為我安排的事業、花癡建築設計師、持槍瘋子闖進家裡、爭吵、他的怒氣--還有克里斯欽不在家。我討厭克里斯欽出遠門……我用床單一角擦擦鼻子,慢慢意識到那首冷冰冰的巴哈樂曲還在屋裡響著。

    「請把音樂關掉。」我吸吸鼻子。

    「好,沒問題。」克里斯欽挪動身體,但依然抱著我,他從後口袋裡拿出遙控器,按下一個按鈕,鋼琴聲漸歇,我的抽噎聲取而代之。「好點了嗎?」他問。

    我點頭,啜泣緩和了些,克里斯欽溫柔地用拇指拭去我的淚水。

    「不喜歡巴哈的《郭德堡變奏曲》?」他問。

    「不喜歡這首。」

    他低頭看我,試著隱藏眼裡的羞慚,但失敗了。

    「我很抱歉。」他又說一次。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我嘗試釐清亂成一團的想法和情緒,但聲音幾不可聞。

    他悲傷地搖搖頭,閉上了眼。「那一刻,我迷失了。」他很沒有說服力。

    我蹙眉望向他。他歎息。「安娜,拒絕高潮是最基本的工具,妳從來不--」他停住,我在他腿上動了動,他瑟縮了一下。

    噢,紅暈染上我的臉。「對不起。」我喃喃道。

    他翻個白眼,下一瞬,突然拉著我一起往後倒下,我們一起躺在床上,我在他的懷中。我的胸罩讓我很不舒服,我喬了一下。

    「要幫忙嗎?」他平靜地問。

    我搖頭,不想讓他碰我的胸部。他移動位置,以便可以低頭看我,接著試探性地舉起手輕撫我的臉,眼淚再次盈滿我的眼眶。他怎麼能這一分鐘如此鐵石心腸,下一分鐘又如此柔情似水?

    「請妳不要哭。」他輕聲說。

    這男人讓我茫然失措又心亂如麻。在我需要表現憤怒的現在,憤怒卻不見了……我只感覺麻木,只想蜷縮成球。我眨眨眼,試圖憋住淚水,看著他苦惱的眼眸,我抽噎著吸了口氣,視線牢牢盯著他。我該拿這個控制狂男人怎麼辦?學著被他控制?我不想這麼做……

    「我從來不什麼?」我問。

    「聽命行事。妳改變主意,不告訴我,妳人在哪裡?安娜,我當時人在紐約,鞭長莫及又怒火衝天,如果我在西雅圖,我會親自把妳逮回來。」

    「所以你在懲罰我?」

    他吞嚥了一下,閉上眼睛。他不需要回答,我知道懲罰我就是他的目的。

    「你必須停止這麼做。」我小聲說。

    他蹙起眉。

    「先拿這部分來說,你懲罰完我之後,只會覺得自己更糟。」

    他嗯了聲。「這倒沒錯。」他低語,「我不喜歡看妳這個樣子。」

    「我也不喜歡這種感覺。你在窈窕淑女號上說,你並不是娶了個臣服者回家。」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聲音輕柔但低啞。

    「哦,那就不要再把我當成臣服者。我很抱歉沒有打電話給你,我不會再這麼自私了,我知道你擔心我。」

    他注視著我,仔仔細細地研究著,眼神憂鬱且焦慮。

    「好吧,很好。」他終於冒出這一句。他彎下身,但雙唇在我唇前停住,無聲地詢問是否允許,我抬起臉湊向他,他溫柔地吻住我。

    「妳每次哭完後,雙唇總是這麼柔軟。」他呢喃。

    「我從未承諾要服從你,克里斯欽。」我低語。

    「我知道。」

    「適應它吧,求求你,為了我們兩個好。我也會試著把你的……控制癖,更放在心上。」

    他看起來有些迷失和脆弱,完全不知所措。

    「我會努力。」他低聲說,聲音裡滿是真摯。

    我歎息,一口長長的、帶著顫抖的呼吸。「請你做到。何況,如果我人在家裡……」

    「我知道。」他臉色慘白地說。他躺回去,用手臂遮著臉,我蜷在他身邊,頭枕著他的胸膛,我們就這麼靜靜躺了一會兒。他的手移到我的髮辮末尾,將髮圈拉掉,讓頭髮散開,接著輕柔有節奏地用手指梳著我的髮。這才是事情真正的癥結:他的恐懼……他對我的安危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傑克·海德持槍癱倒在我家地板上的畫面閃入腦海……哦,也許沒那麼莫名其妙,這倒提醒了我--

    「你稍早前說的『或是』是什麼意思?」我問。

    「或是?」

    「關於傑克的事。」

    他瞪眼看著我。「妳就是不放棄,對嗎?」

    我把下巴頂在他的胸口,享受他的手指催眠般地輕撫我的髮。

    「放棄?絕不可能。告訴我,我不喜歡被人蒙在鼓裡。你好像過分誇大我需要保護這件事了,你連怎麼開槍都不懂,但是我會。你覺得我處理不了你瞞著我的事嗎?克里斯欽。不管那是什麼事。我可是被你那跟蹤狂前臣服者拿槍指過,還經歷過你那戀童癖前情人的騷擾--別用那種表情看我,」看到他板起臉,我忍不住大喊,「你母親也覺得她是那樣的人。」

    「妳和我媽聊到伊蓮娜?」克里斯欽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八度。

    「對,葛蕾絲和我談起過她。」

    他張口結舌地看著我。

    「那件事讓她很不開心,一直自責不已。」

    「我不敢相信妳和我媽聊這個,可惡!」他躺回去,再次用手臂擋住臉。

    「我沒提到太多細節。」

    「我也希望沒有,葛蕾絲不需要知道得那麼詳細。老天哪,安娜,我爸也有嗎?」

    「沒有,」我死命搖頭。我和凱瑞克沒有那種交情,他對婚前協議書的看法,依然是我心裡的一根刺。「不管怎樣,你只是在岔開話題--再一次。傑克,他怎麼了?」

    克里斯欽把手抬起望著我,表情高深莫測,他歎口氣,又把手蓋回臉上。

    「海德和查理探戈的破壞事件有關聯。調查人員發現一部分的指紋--只是一部分,所以無法進行比對,但之後妳認出了伺服器機房裡的海德,他未成年時在底特律坐過牢,這次的指紋比對和他的相符。」

    我的腦子轉個不停,努力消化這些訊息。傑克害查理探戈墜機?但克里斯欽命很大。「今天早上,這裡的停車場發現一部廂型貨車,駕駛人是海德。昨天他運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去那個剛搬進來的新鄰居家裡,我們在電梯裡遇到的那位。」

    「我不記得他的名字?」

    「我也是,」克里斯欽說,「但這就是海德以正當名目進入公寓的手法,他在一間貨運公司做事--」

    「然後呢?那輛貨車有什麼了不起的?」

    克里斯欽一語不發。

    「克里斯欽,告訴我。」

    「警察發現……貨車裡有一些東西。」他再次停住,將我摟得更緊。

    「什麼東西?」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張嘴正想再次催促他,他說話了:「一張床墊,大量的馬用鎮定劑--足以讓一打的馬匹都昏迷不醒,還有一張紙條。」恐懼和厭惡湧上,讓他的聲音輕柔得幾乎像是耳語。

    天殺的。

    「紙條?」我的語氣和他一樣。

    「寫給我的。」他說。

    「寫些什麼?」

    克里斯欽搖搖頭,意思應是他不知道或不想公佈紙條的內容。

    噢。

    「海德昨晚到這裡來的目的是要綁架妳。」

    克里斯欽整個人繃緊,表情因緊張而僵硬。他說出這些話之後,我想起封箱膠帶,雖然我心裡早已經有數,還是打了個冷顫。

    「可惡。」我低聲說。

    「確實是。」克里斯欽厲聲說道。

    我回想著辦公室裡的傑克,他一直都不太正常嗎?他怎會認為做出這一切之後,還逃得掉?我是說,他確實很古怪,但失心瘋到這種程度?

    「我不懂為什麼,」我低聲說,「這對我來說一點道理也沒有。」

    「我知道,警方正在循線追查,衛區也是,但我們覺得底特律是關鍵。」

    「底特律?」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對,那個地方有蹊蹺。」

    「我還是不懂。」

    克里斯欽抬起臉盯著我看,表情無法判讀。「安娜,底特律是我的出生地。」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7 21:09

    【第十二章】

    「我以為你是在西雅圖出生的。」我小聲說,腦子飛快運轉。但這件事和傑克有什麼關係?克里斯欽抬起一隻手臂遮著眼,同時伸手從身下拿出一個枕頭墊在腦後,他喬好位置,憂心忡忡地望著我,片刻後搖了搖頭。

    「不,艾立歐和我都是在底特律被收養的。在收養我後不久,我們就全家搬來這裡,因為葛蕾絲想住西岸,離不斷擴張的大都會遠一些,她也在『西北醫院』找到了工作,我對那段日子的記憶並不深。蜜雅倒是在這裡收養的。」

    「所以傑克也是來自底特律?」

    「沒錯。」

    噢……「你怎麼知道?」

    「妳為他工作的時候,我對他做了身家調查。」

    想也知道他會這麼做。「你也有一個關於他的檔案夾嗎?」我揚起嘴角。

    克里斯欽想掩飾笑意,以致雙唇扭曲。「我想是淺藍色的。」他的手指繼續梳著我的頭髮,很有鎮定作用。

    「他的檔案裡有些什麼?」

    克里斯欽眨眨眼,伸手往下撫摸我的臉頰。「妳真的想知道?」

    「那麼糟嗎?」

    他聳肩。「我看過更糟的。」他低語。

    不!他是指他自己嗎?我腦中又出現髒兮兮的小克里斯欽,滿懷恐懼又茫然失措的畫面。我蜷在他身旁,緊緊抱著他,將床單拉過來蓋住他,臉枕在他胸口。

    「怎麼了?」他問,對我的反應感到不解。

    「沒什麼。」我低語。

    「不不,我也想知道,安娜。怎麼回事?」

    我抬頭仔細研究他憂慮的表情,接著再次把臉枕回他的胸口。我決定告訴他。「有時候我會想像你小時候的樣子……還沒和格雷家一起住之前。」

    克里斯欽僵住。「我不是在談我自己。我不想讓妳可憐我,安娜塔希婭,我生命中的那部分已經結束,成為過去了。」

    「這不是可憐。」我驚訝地低語,「是同情和遺憾,遺憾怎麼會有人對小孩做出這種事。」我深吸一口氣,胃部開始翻攪,眼淚刺痛著眼睛。「你生命中的那個部分還沒結束,克里斯欽,你怎麼能那麼說?你每天都活在過去之中。你對我說過你是個--有五十道陰影的人,記得嗎?」我的聲音細如蚊納。

    克里斯欽“哼"了一聲,用空著的手梳過頭髮,在我身下保持靜默,一動也不動。

    「我知道這就是為什麼你覺得自己需要控制我,保證我的安全。」

    「但妳選擇和我唱反調。」他挫敗地低語,手依然撫著我的髮。

    我蹙眉。真要命!我是故意這麼做的嗎?我的潛意識拿下半月形眼鏡,咬著鏡腳,噘著嘴點頭,但我不理她。這讓人很困惑--我是他老婆,不是他的臣服者,不是他叫來的玩伴,也不是那個曾經生下他的吸毒婊子……可惡,越想越令人作嘔,弗林醫生的話又浮現在心頭:

    只要保持現狀,做妳正在做的事情就好。我還滿樂於看到克里斯欽神魂顛倒的樣子。

    就是這樣,我只要做平常那些事情就好,這不就是一開始吸引克里斯欽的地方嗎?

    噢,這男人真讓人頭大。

    「弗林醫生說我應該樂觀看待你的一切,我想我做到了--但也不是很確定。或許這就是我把你帶回當下、遠離你的過去的方式,」我輕聲說,「我不知道,我只是無法掌握你會反應過度到什麼程度。」

    他靜默了一會兒。「該死的弗林。」他喃喃自語。

    「他說我應該繼續保持平常和你相處時的行為模式。」

    「是嗎?」克里斯欽冷冷地說。

    好吧,一點進步都沒有。「克里斯欽,我知道你愛你的母親,你只是救不了她,但那不是你的使命。我也不是她。」

    他再次全身緊繃。「別說了。」他低語。

    「不,聽我說,拜託。」我抬起頭,看進一雙因恐懼而麻木的銀灰眼眸,看他屏住了呼吸。噢,克里斯欽……我的心揪緊。「我不是她,我比她堅強多了。我有你,你也比那時候更強壯,而且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我低語。

    他的雙眉微蹙,好像我說的話出乎他的意料。「妳還愛我嗎?」他問。

    「當然愛你呀,克里斯欽,我會永遠愛你,不管你對我做了什麼。」這就是他要的保證嗎?

    他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再次用手臂遮住臉,但也同時將我抱緊了些。

    「別躲著我,」我伸手把他的手臂自臉上拉開。「你已經躲了一輩子,請不要再這麼做,不要躲著我。」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眉頭緊蹙。「躲?」

    「是的。」我說。

    他忽地移動身體,翻到他那一側,也一同挪動我,讓我和他並肩躺在床上。他伸手撥開我臉上的髮絲,將它撩到耳後。

    「妳今天稍早前問過我是不是討厭妳,我那時不懂為什麼,但現在--」他停住,低頭看我的樣子,好像我是道難解的謎。

    「你還是認為我討厭你?」現在換我用不可置信的語氣了。

    「不是,」他搖頭,「現在沒有。」他看起來如釋重負。「但我要知道……為什麼使用安全密碼,安娜?」

    我的臉色一變。我該告訴他什麼?他把我嚇壞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停手。我曾經懇求過他,但他並沒有停下來。我不想讓事情失控,就像--就像之前在這裡那次。我想起他用皮帶抽打我的樣子,身體打了個冷顫。

    我吞嚥了一下。「因為……因為你氣成那樣,又拒人於千里之外,而且……冷漠。我不知道你會進行到什麼地步。」

    他的表情難以判讀。

    「你打算要讓我獲得高潮嗎?」我的聲音近乎耳語,感覺臉上一陣熱辣,但我還是盯著他看。

    「不。」他終於冒出一個字。

    可惡。「那樣很……過分。」我說。

    他的指節輕擦過我的頰。「但很有效,」他喃道,低頭看我,似乎想看進我的靈魂,雙眼眸色轉深。

    似乎過了永恆那麼久,他終於輕聲說:「我很高興,妳用了。」

    「真的嗎?」我不明白。

    他的嘴角彎成一個傷感的微笑。「是的,我不想傷害妳,我當時太入迷了。」他低頭吻我,「那一刻有點失神。」他再次吻我,「和妳在一起時,常會這樣。」

    哦?因為某種古怪的原因,這個想法讓我滿開心的……我揚唇而笑。為什麼那會讓我這麼高興?

    他也咧嘴笑起來。

    「我不知道妳在笑什麼,格雷太太。」

    「我也不知道。」

    他的身體覆上我的身體,頭抵在我胸前,牛仔布料、絲綢床單和我們裸著的四肢交纏成一團。我一手撫著他的背,另一手的手指穿過他的髮,他歎口氣,在我懷裡放鬆下來。

    「這表示我可以相信妳……會阻止我。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妳,」他低喃。「我需要--」他止住話。

    「你需要什麼?」

    「我需要掌控,安娜,就像我需要妳。這是我唯一可以正常行事的方式,我無法放棄它,真的沒辦法,我試過了……但和妳……」他惱怒地搖搖頭。

    我嚥了一下,這就是我們會陷入兩難的核心問題:他需要擁有掌控權,又需要我?我拒絕相信這兩者無法並存。

    「我也需要你,」我小聲說,把他抱得更緊。「我會努力,克里斯欽,我會努力變得更善解人意。」

    「我想要妳需要我。」他低語。

    天哪!

    「我是呀!」我的聲音充滿熱情。我多麼需要他,又如此愛他。

    「我想照顧妳。」

    「你做了,一直都在做。你不在的時候,我好想你。」

    「是嗎?」他聽起來很驚訝。

    「是呀,當然是。我討厭你出遠門。」

    我感覺他在微笑。「妳可以跟我一起去。」

    「克里斯欽,拜託,不要再拿老話題出來吵了。我要上班啊。」

    他歎口氣,我用手指輕梳過他的頭髮。

    「我愛妳,安娜。」

    「我也愛你,克里斯欽,我會永遠愛你。」

    我們雙雙躺著不動,處在暴風雨後的寧靜中,聽著他穩定的心跳聲,我疲累地沉沉睡去。



    ***



    我驚醒過來時,一時辨認不出四周方位。我在哪裡?遊戲室。燈還亮著,柔和地照在暗紅色的牆面上。克里斯欽再次呻吟起來,我發現就是這聲音把我吵醒的。

    「不!」他低吼,手腳在我身邊大張,頭往後仰,雙眼緊閉,臉部因痛苦而扭曲。

    該死,他又做惡夢了。

    「不!」他再次大喊。

    「克里斯欽,醒一醒。」我掙扎著坐起,踢開床單,跪在他身邊抓著他的肩膀搖晃,淚水開始湧入眼眶。

    「克里斯欽,求你,快醒來--」

    他的眼睛猛地睜開,狂野的銀灰眼瞳因恐懼而擴張,目光空洞地看著我。

    「克里斯欽,你做惡夢了。你在家,你很安全。」

    他眨眨眼,四下瘋狂打量,皺眉看著周遭的一切,接著視線回到我臉上。「安娜。」他低喚,隨後無預警地捧住我的臉,將我往下拉到他胸前用力吻著我。他的舌頭侵入我口中,嚐起來有絕望和需求的味道,也幾乎不給我喘息的空間,帶著我翻過身,雙唇緊覆我的唇,將我重重壓向四柱大床的床墊。他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另一手托著我的頭,讓我無法動彈,膝蓋將我的兩腿頂開,他窩在我的大腿間,依然穿著那件牛仔褲。

    「安娜。」他驚喘道,好似無法相信我在這裡陪著他。他低頭看了我一秒,讓我有時間可以呼吸,隨後再次吻上我,掠奪我的唇,將我奉獻的一切都取走。他大聲呻吟,挪動臀部靠向我,將包在牛仔褲內的勃起抵入我柔軟的肌膚。噢……我低吟,稍早前所有被壓抑的情慾全部爆發,猛烈回撲,慾望和需求湧過我全身。心中的魔鬼鞭策著他,他急切地吻著我的臉、雙眼、臉頰及下巴。

    「我在這裡。」我低語,試著讓他冷靜下來。我們熾熱的喘息交纏在一起,我伸手摟上他的肩,愉悅地將私處抵著他磨蹭。

    「噢,安娜,」他氣喘吁吁,聲音低沉嘶啞。「我需要妳。」

    「我也是。」我急切地回答,我的身體極度渴望他的碰觸。我想要他,現在就要。我想療癒他,也想療癒自己……我需要這麼做。他的手往下解開褲子的鈕扣,釋放出他的亢奮。

    真是的,我不到一分鐘前還在熟睡呢。

    他挪動身體,低頭看了我一下,停在我上方不動。

    「好的,求求你。」我輕聲說,破碎的聲音充滿渴求。

    他一個動作就挺進我體內。

    「啊!」我大喊出聲,不是因為痛楚,而是被他的急進,嚇了一跳。

    他悶吟一聲,雙唇再次吻上我,同時往我體內推入,一次又一次,舌頭捕捉著我的舌。他瘋狂地律動,被他的恐懼、迷失和慾望所逼迫,也許還有--愛戀?我不知道,但我一次次地迎向他的衝刺,來者不拒。

    「安娜。」他近乎口齒不清地喊,力道十足地達到高潮,將自己盡數灌進我體內,表情緊繃,身體僵直不動,接著便將全身的重量癱在我身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留下得不到滿足的我……又一次。

    真是見鬼了,今晚不是我的幸運日哪。我抱著他,用力吸進一大口氣,帶著渴望在他身下扭動,他從我體內滑出,抱了我一下……是好幾下。終於,他甩甩頭,用手肘撐起身體,減去壓在我身上的重量,他低頭,像是第一次見到我般地望著我。

    「噢,安娜,甜美的上帝啊。」他低身溫柔地吻我。

    「你沒事吧?」我輕聲問,撫著他俊美的臉龐,他點頭,看起來有點虛弱,但絕大部分是困惑--屬於我的迷失小男孩。他蹙眉,緊盯著我的雙眼,好像終於記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妳呢?」他語氣關切地問。

    「呃……」我在他身下扭動著,下一刻,他笑了起來,那是一個慵懶勾人的微笑。

    「格雷太太,妳有需求啊。」他低聲說,很快地吻我一下,接著翻身下床。

    他跪在床尾的地板上,伸出手把我的腿往他的方向拉,直到我的屁股碰到床沿。

    「坐起來。」他輕聲說,我掙扎著坐起身,頭髮像輕紗一樣散開垂到胸前。他的銀灰眼眸緊盯著我,同時輕輕把我的雙腿分開,直到不能再張開為止。我的手撐在身後,心知肚明他打算做些什麼,但……他實在……嗯……

    「妳真是他媽的美極了,安娜。」他喘息著說,我看著他金銅色的頭,埋進我腿間,沿著我右邊大腿印下一串輕吻,越吻越往上,我的身體因期待而緊繃,他抬眼看我,長睫毛下的眸色變深。

    「看好。」他粗嘎道,下一刻,嘴覆上了我。

    喚,天啊!我大喊出聲,整個世界像是都濃縮在我的兩腿頂端,這樣看著他--要命--這太情色了。我看著他的舌頭舔弄我身體最敏感的地方,他毫不留情地挑逗、撩撥、崇拜著我。我的身體緊繃,手臂開始顫抖,幾乎無法挺直。

    「不……啊。」我低吟,他輕輕用一根修長的手指探入我,我無法再忍耐了,無力地向後癱倒在床上,享受他的嘴在我身上和手指在我體內進出的感覺。緩慢而溫柔地,他按摩我身體內部那甜蜜無比的小點,這太……我崩潰了。我圈裹著他爆發,支離破碎地哭喊他的名字,強烈的高潮使我在床上高高拱起背,如此原始真實的感受,使我幾乎看到了滿天繁星……朦朧中,我發現他正用鼻子磨蹭我的小腹,輕柔甜蜜地吻我,我伸手往下揉著他的頭髮。

    「我和妳還沒結束。」他低語。在我還沒完全回到地球上的西雅圖之前,他就伸手抓住我的臀部將我拉下床,直接坐到他跪著的大腿,滑進他等待的勃起之上。

    我驚喘著任他填滿我。真要命……

    「哦,寶貝。」他喘著氣,手托著我的頭,吻著我的臉,雙手環著我一動也不動。他的臀部肌肉收縮,快感便猛烈地從我體內深處升起,他扶著我的臀抬起我,鼠蹊部向前擺動。

    「啊。」我吟叫,他的唇再次吻上我的,慢條斯理……噢,真的非常緩慢地抬起我,擺動……再抬起,再擺動。我摟著他的脖子,向他輕柔的律動臣服,隨他帶我去任何地方。我挪動大腿,騎乘著他……他感覺起來真好。我的頭往後仰,嘴巴大張,無聲地喊出我的歡愉,沉迷在他甜蜜的做愛之中。

    「安娜。」他輕聲喚,身體往前吻上我的喉嚨。他緊緊抱住我,緩緩地進出,推撞著我……越推越高……這時刻如此微妙,情慾的力量像水般流動。狂喜的快感從我體內最深處散發出來,而他正如此親密地緊擁著我。

    「我愛妳,安娜。」他在我耳邊低語,聲音低沉粗啞,同時將我再次抬起,上、下、上、下,我摟緊他的脖子,雙手探入他的髮間。

    「我也愛你,克里斯欽。」我睜開眼睛,發現他正看著我,我眼前所見只有滿滿的愛意,在遊戲室柔和的燈光映照下顯得閃亮而濃烈。他的惡夢似乎已拋在腦後,我感覺慾望正在堆積,身體正準備釋放,我知道這就是我想要的--這樣的結合,讓我們的愛以這種方式展現。

    「為我而去吧,寶貝。」他聲音渾厚地低喃。我緊閉雙眼,身體因他低沉的嗓音而緊縮,我大聲喊叫,天旋地轉地進入了強烈的高潮。他靜止不動,前額抵著我的,輕聲呢喃我的名字,雙手抱著我釋放了自己。

    他輕輕抱起我到床上,我躺在他的臂彎中,一切煩惱煙消雲散,終於心滿意足。他磨蹭著我的脖子。

    「好多了嗎?」他輕聲問。

    「嗯哼。」

    「我們上床去好呢,還是妳想在這裡睡?」

    「嗯哼。」

    「格雷太太,跟我說話?」他聽起來很樂。

    「嗯哼。」

    「妳就只能說出這個字?」

    「嗯哼。」

    「來吧,讓我送妳上床,我不想在這裡睡。」

    我不情願地移動身子,轉身面對他。「等等。」我低語,他眨眨眼看我,大睜的雙眼如此無辜,同時卻又完全沉浸在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態下。

    「你沒事吧?」我問。

    他點頭,像個青少年般沾沾自喜地笑。「現在沒事了。」

    「噢,克里斯欽,」我輕斥,伸手撫摸他迷人的臉。「我是在說你的惡夢。」

    他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接著閉上眼,收緊擁著我的雙臂,臉埋在我的頸間。

    「別說了。」他低語,聲音粗啞。我的心再次在胸腔裡絞扭,我抱緊他,手撫著他的背,順著他的髮。

    「我很抱歉。」我輕聲說,對他的反應有所警覺。該死的--我怎麼跟得上這些情緒轉變?他的惡夢見鬼的到底是什麼內容?我不想再因為逼他重新回想而帶給他任何痛苦。「沒關係的。」我柔聲說。絕望地想把幾分鐘前那個調皮的男孩帶回來。「沒關係。」我一次次重複這句話安慰他。

    「我們上床去吧。」過了一會兒,他輕聲說道,接著離開我身上,留下空虛心痛的我。他從床上坐起,我跟著他爬起來,用絲綢床單圍裹著身體,彎下腰去撿我的衣物。

    「別管那些了。」他說,我還沒回神就被他橫抱起。「我不想害妳被這條床單絆倒,然後摔斷脖子。」我伸手摟著他,驚訝他這麼快就恢復了有條不紊,我用鼻子磨蹭他,任他帶我下樓回到臥室。



    ***



    我的眼睛張開來。有事情不對勁,克里斯欽不在床上,而現在天都還沒亮。我看一眼收音機鬧鐘,凌晨三點二十分。克里斯欽在哪裡?然後,我轉見了鋼琴聲。

    我很快地跳下床,抓起睡袍衝過長廊進到大客廳。他彈的曲子好悲傷,我曾聽過他彈這首哀悼的輓歌。我在門邊停下腳步,看著他沐浴在光暈裡,那令人神傷的音樂充滿室內,他彈完後又從頭再彈一次。為什麼要彈這麼傷感的曲子?我環抱著自己,著迷地聽他彈奏,但我的心好痛。克里斯欽,為什麼如此悲傷?是因為我嗎?我造成的嗎?一曲既終,聽到他彈起第三遍,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走近鋼琴時他沒抬頭,但移到琴椅的一側讓我可以坐在他身旁,他繼續彈奏,我把頭靠在他肩上,他吻吻我的髮,雙手一直沒停,直到彈完這曲為止。我偷眼看他,他也正小心地看著我。

    「我吵醒妳了嗎?」他問。

    「只有你不在才會,這首曲子叫什麼?」

    「是肖蕭邦的曲子,E小調前奏曲的某一首。」克里斯欽頓了一下,「這首叫作《窒息》……」

    我靠過去握住他的手。「這一切真的嚇到你了,對不對?」

    他哼了一聲。「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闖進我家想綁架我太太,而她就是不肯好好聽話,她快把我逼瘋了。她還對我使用安全密碼。」他很快地閉了下眼睛,當他再次睜開,眼裡是嚴肅和痛楚。「沒錯,我嚇壞了。」

    我捏捏他的手。「我很抱歉。」

    他用前額抵著我。「我夢到你死了。」他低語。

    什麼?

    「躺在地板上--全身冰涼,而且叫不醒。」

    噢,五十道陰影先生。

    「嘿,那只是個惡夢。」我伸手捧住他的頭,他目光炯炯地望向我,眼裡的痛苦漸漸消失。「我在這裡,而且你不在床上讓我覺得好冷。回來睡吧,拜託你。」我牽起他的手,站起身,等著看他會不會跟我走,他終於也站了起來,身上那條睡褲以他特有的方式掛在腰上,我好想用手指滑過褲腰內緣,但我忍了下來,帶著他回到臥室。



    ***



    當我醒來時,他蜷在我身旁平靜地酣睡。我放鬆下來,享受著他散發的熱氣,和膚相親的觸感。我直挺挺地躺著,不想吵醒他。

    老天,昨晚真是難忘。我感覺像是被一列火車輾過--我丈夫就是那列火車,很難相信就是躺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他熟睡時看起來多麼寧靜年輕,昨晚卻如此飽受折磨……連帶著使我昨晚也飽受折磨。我抬眼望向天花板,想著我向來都把克里斯欽當成強悍又愛發號施令的人,但事實上他是如此脆弱,我那迷失的男孩。諷刺的是,在他眼裡的我,才是一碰就碎--但我並不這麼認為,比起他來,我堅強得多了。

    但我的堅強足以支撐起我們兩人嗎?堅強到能對他言聽計從,讓他的心靈可以得到一些平靜?我歎息。他其實也沒要求我什麼太離譜的事。我回想昨晚的對話,除了彼此都要更努力之外,我們有達成什麼共識嗎?我愛這個男人就是底限,但我也得為我們兩人規劃出一份藍圖,能讓我保有獨立和自主,但也能提供他更多。我就是他要的更多,他也是我的。我決定這個週末要格外努力,不再讓他操任何心。

    克里斯欽動了一下,把頭從我胸前抬起,睡眼惺忪地看著我。

    「早安,格雷先生。」我微笑。

    「早安,格雷太太。睡得好嗎?」他在我身邊伸個懶腰。

    「一但我老公不再用可怕的鋼琴聲騷擾我,嗯,我就睡得很好了。」

    他露出靦腆的微笑,我融化了。「可怕的騷擾?我一定要寫封信告訴凱西小姐這件事。」

    「凱西小姐?」

    「我的鋼琴老師。」

    我格格笑起來。

    「這聲音真好聽,」他說,「我們今天要有個更美好的一天嗎?」

    「沒問題,」我同意。「你想做什麼?」

    「在和我老婆做完愛,她也幫我做了早餐之後,我打算帶她去亞斯本?」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亞斯本?」

    「對。」

    「科羅拉多州的亞斯本。」

    「就是那一個,除非它遷走了。不管怎樣,妳也花了兩萬四千元換來一次入住體驗。」

    我笑著看他。「那是你的錢。」

    「我們的錢。」

    「我下標的時候,那還是你的錢。」我白他一眼。

    「哦,格雷太太,妳又在翻白眼了。」他低聲說道,手撫上我的大腿。

    「去科羅拉多不是要很久嗎?」我發問使他分心。

    「坐飛機就不用。」他流暢地回答,手來到我的臀部。

    當然啦,我老公有一架飛機,我怎麼能忘記?他的手繼續往上滑過我的身體,沿途掀起我的睡袍,很快地,我就把一切拋在腦後。



    ***



    泰勒載我們來到Sea一Tac機場的跑道,格雷控股公司的飛機正在待命。今天的西雅圖天空暗沉沉的,但我拒絕讓天氣破壞我雀躍的心情,克里斯欽也明顯的很開心,他正因某事而興奮--像聖誕節到來一樣快樂,又像擁有秘密的小男孩般摩拳擦掌。我很好奇他在籌劃什麼詭計。他看起來好夢幻,一頭微亂的髮、白T恤配上黑色牛仔褲,今天一點也不像個總裁?他牽起我的手,泰勒把車開到登機梯的最底階旁邊。

    「我有個驚喜給妳。」他輕聲說,吻了吻我的指節。

    我對他揚唇一笑。「好的驚喜嗎?」

    「希望囉。」他溫暖地微笑。

    嗯……會是什麼呢?

    索耶從前座下車,過來幫我開車門,泰勒也幫克里斯欽開了門,接著從後車廂拿出我們的行李。

    我們往機艙走,史帝凡在樓梯頂端等著我們。我瞄了一眼駕駛艙,看到副駕駛蓓麗正在撥弄那壯觀儀表板上的某些開關。

    克里斯欽和史帝凡握手。「早安,先生。」史帝凡微笑。

    「謝謝你在臨時通知之下,這麼幫忙,」克里斯欽回他一笑。「客人都來了嗎?」

    「來了,先生。」

    客人?我轉過身,倒吸了一口氣。凱特、艾立歐、蜜雅和伊森全都坐在米白色的皮椅上對我微笑。哇!我回身望向克里斯欽。

    「驚喜!」他說。

    「怎麼會?什麼時候?誰約的?」我口齒不清地低聲說,試著克制自己的興高采烈。

    「妳說妳和朋友太少相聚啦。」他聳肩,一邊的嘴角微揚,給了我一個帶著歉意的微笑。

    「哦,克里斯欽,謝謝你。」我伸臂摟住他的脖子,當著所有人的面用力吻他,他雙手按上我的臀部,拇指勾著我的皮帶環加深了這個吻。

    哦,老天。

    「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直接把妳拖去臥室了。」他低語。

    「你才不敢。」我抵著他的唇說道。

    「哦,安娜塔希婭。」他搖搖頭笑起來,而後放開我,俐落地彎下腰,抓住我的大腿把我舉起來扛在肩上。

    「克里斯欽,放我下來!」我拍打著他的屁股。

    史帝凡轉身走進了駕駛艙,而我在倉促間捕捉到他的微笑,泰勒也站在門邊試著掩藏他的笑意。

    不理我的懇求及徒勞無功的掙扎,克里斯欽直接走過窄窄的座艙走道,經過面對面坐在單人椅上的蜜雅和伊森,還有凱特和正呵呵笑得像隻精神病長臂猿的艾立歐。

    「請恕我們告退,」他對我們的四位客人說,「我需要私下和我太太說句話。」

    「克里斯欽,」我大喊。「放我下來!」

    「別那麼心急,就快好了,寶貝。」

    我很快地瞄一眼,蜜雅、凱特和艾立歐全都在大笑。該死!這一點都不好笑,丟人現眼得要命!嚇壞的伊森則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消失在臥艙裡。

    克里斯欽關上身後的臥艙門,放開了我,讓我沿著他的身體慢慢往下滑,我能感覺到他每一吋硬挺的肌肉,他對我孩子氣地一笑,對他自己感覺非常良好。

    「剛才的表演真精采,格雷先生,」我嘟嘖,假裝一臉不爽,雙手環胸看著他。

    「挺有趣的啊,格雷太太。」他笑得更開心。噢,老天,他看起來好年輕。

    「你打算做到底?」我挑起一道眉,不確定自己對此有什麼感覺?我是說,看在老天的份上,其它人會聽到我們的。我忽然難為情起來,緊張地瞥一眼床,想起了我們的新婚夜,一抹紅暈染上雙頰。我們昨天聊了很多,也做了很多,感覺像是跨越了某種不知名的障礙--但這『不知名』就是問題所在。我的目光看向克里斯欽熱切但調皮的雙眼,我無法再這麼一本正經了,他的笑容實在很有感染力。

    「我認為讓我們的客人乾等,實在很沒禮貌。」他往我站近一步,嗓音如絲般柔滑地說。他什麼時候開始關心其它人的想法啦?我往後退,靠在臥艙牆壁上,他圈抱住我,身體發出的熱氣讓我無法移動。他俯下身,用鼻子磨蹭找的鼻。

    「算是好的驚喜嗎?」他低語,聲音裡有一絲焦慮。

    「噢,克里斯欽,是難以想像的驚喜。」我將手從他胸膛上移開,勾上他的脖子吻他。

    「你什麼時候安排這一切的?」我拉開距離問他,手揉著他的頭髮。

    「昨天晚上我睡不著的時候。我寫 Email給艾立歐和蜜雅,他們就來了。」

    「這真貼心,謝謝你。我確信我們會玩得很開心的。」

    「希望囉。我認為要躲開媒體,在亞斯本會比在家裡容易。」

    狗仔隊!他說得對,如果繼續待在愛司卡拉,我們等於被禁足。一股顫慄竄下我的脊椎,我又想起今早泰勒甩開的那些攝影師手上的高速連拍相機和閃個不停的鎂光燈。

    「走吧,我們最好回到座位上--史帝凡很快就要起飛了。」他向我伸出手,我們一起走回座艙。

    我們一進去艾立歐就開始歡呼。「那絕對是超快速的機上服務!」他大聲虧我們。

    克里斯欽不理他。

    「先生小姐們,請就座,我們很快就要開始滑行,準備起飛。」史帝凡的聲音冷靜又權威地在艙內迥響。一位我們婚禮那天也在飛機上的棕髮女郎,從廚房走出來收拾我們的咖啡杯--呃……娜塔莉?娜塔莉亞……她的名字是娜塔莉亞。

    「早安,格雷先生,格雷太太。」她輕聲打招呼。為什麼她會讓我感到不自在?或許因為她也是棕髮吧。以他自定義的標準,克里斯欽不常僱用棕髮美人,因為他可能會被她們吸引。他對娜塔莉亞禮貌一笑,滑進桌子後方,坐在艾立歐和凱特的對面,我很快地擁抱凱特和蜜雅,又對伊森和艾立歐招招手,接著坐進克里斯欽身邊扣好安全帶,他把手按在我膝上愛寵地捏了捏。即使我們身邊這麼多人,他看起來也是自在又開心。我愣愣地想,為什麼他不能一直保持這樣--控制慾不要那麼強?

    「希望妳帶了健行的靴子。」他聲音溫暖地說。

    「我們不是要去滑雪嗎?」

    「以八月的天氣來說,那會是個難題。」他打趣地說道。

    噢,也對。

    「妳會滑雪嗎,安娜?」艾立歐插話。

    「不會。」

    克里斯欽把手從我膝上移開,改為握住我的手。

    「我相信,我弟弟會教妳,」艾立歐對我擠擠眼。「他在坡道上也是快得不得了呢。」

    我忍不住紅了臉。我偷瞄克里斯欽,他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艾立歐,但我想他正在愍住笑意。飛機開始向前朝著跑道滑行。

    娜塔莉亞以清晰悅耳的聲音講解機上的逃生守則。她穿著一件整潔的海軍藍短袖襯衫和成套的窄裙,妝容無懈可擊--她真的挺漂亮的。我的潛意識挑起她那拔到極細的眉看著我。

    「妳沒事吧?」凱特問得很直接,「我是說,經過海德那件事。」

    我點頭,我不願去想或是談到海德,但凱特似乎並不這麼想。

    「所以,他為什麼會有暴力傾向?」她問,以她無與倫比的方式直搗黃龍。她將頭髮撩到背後,看起來準備要好好調查這件事。

    克里斯欽冷冷地看她一眼,聳了聳肩。「我炒了他魷魚。」他回答得很乾脆。

    「哦?為什麼?」凱特偏著頭,我知道她已經進入『少女妙探南茜』的模式了。

    「他打我的主意。」我低語,試圖從桌子底下踢凱特的腳,但沒踢到。可惡!

    「什麼時候?」凱特盯著我。

    「很久以前了。」

    「妳從來沒告訴過我,他想勾引妳!?」她大吼。

    我抱歉地聳聳肩。

    「這絕不只是挾怨報復,真的。我是說,他的反應太極端了,」凱特繼續說,但這次她直接把問題丟給克里斯欽。「他是神志有問題嗎?他手上那些關於你們格雷一家人的資料,又是怎麼回事?」她盤問克里斯欽的方式,讓我寒毛直豎。但她已經認定我什麼都不知情,所以她不會問我。這想法真讓人心煩。

    「我們認為和底特律有關係。」克里斯欽溫和地說,太溫和了一點。噢,不要,凱特,拜託妳現在別再問了。

    「海德也是從底特律來的?」

    克里斯欽點頭。

    飛機開始加速,我握緊克里斯欽的手,他安慰地瞥我一眼。他知道我討厭起飛和降落,他捏捏我的手,拇指撫著我的指節讓我安心。

    「你對他瞭解多少?」艾立歐問,忘記我們身處一架正在跑道上奔馳準備起飛的小飛機裡的事實,也同樣沒注意到克里斯欽對凱特越來越沒耐性。凱特的身體往前傾,專注地聆聽。

    「以下不得列入正式紀錄。」克里斯欽直接對她說,凱特的嘴微微抿成一條細線,我吞嚥了一下。噢,不妙。

    「我們對他所知不多,」克里斯欽接著說,「他的父親在一次酒吧鬥毆中去世,而他的母親每天都喝到不省人事。他孩童時期就在很多寄養家庭中來來去去……也斷斷續續惹上許多麻煩,大部分是偷車,待過一陣子少年監獄。後來他的母親經由某個扶貧計劃,重新回到正軌,海德也改頭換面,拿到普林斯頓大學的獎學金。」

    「普林斯頓?」凱特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了。

    「沒錯,他是個聰明的小孩。」克里斯欽聳了聳肩。

    「也沒那麼聰明,他被逮到啦。」艾立歐輕聲道。

    「但他應該沒辦法獨力完成這些把戲吧?」凱特問。

    克里斯欽在我身旁一僵。「我們還不知道。」他的聲音非常平靜。真要命,還有其它人幫他做事嗎?我轉頭驚恐地看著克里斯欽,他再次捏捏我的手,但沒有看我的眼睛。飛機平順地飛向空中,我的胃因恐慌而沉重。

    「他多大年紀?」我靠近克里斯欽問,只有他能聽見。雖然我也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不想鼓勵凱特再繼續發問。我知道她的問題會把克里斯欽惹毛,我也相信她從雞尾酒事件之後,就在他的黑名單上了。

    「三十二歲,怎麼了?」

    「沒有,就是好奇。」

    克里斯欽咬緊牙。「別對海德好奇,我很高興那個混蛋被銬起來了。」這幾乎是在責備我,但我選擇不理會他的語氣。

    「你不認為他還有幫手嗎?」想到還有其它人摻和進來讓我反胃,這表示事情還沒結束。

    「我不知道。」克里斯欽回答,再次繃緊下顎。

    「可能是個怨恨你的人?」我暗示。該死,我希望不是那個死妖精。「例如伊蓮娜?」我小聲說,不過我發現我把她的名字講得太大聲了,但還是只有他聽得見。我緊張地看向凱特,但她正和一臉不高興的艾立歐熱烈討論著什麼,嗯哼。

    「妳真的很喜歡把她妖魔化,對不?」克里斯欽白我一眼,厭惡地搖搖頭,「她可能心裡餘怒未消,但她不會做這種事。」他的銀灰眼眸緊盯著我。「我們別再談她了,我知道她不是妳最喜歡的聊天話題。」

    「你和她對質過嗎?」我低聲問,不確定自己想不想知道答案。

    「安娜,我從生日宴會後,就沒和她說過話了。拜託妳,別談了,我不想再談起她。」他抬起我的手,唇刷過我的指節,目光炯亮地看著我,我知道我現在不該再就這件事窮追猛打了。

    「去開個房間吧,」艾立歐打趣。「哦,對--你們剛才已經開過,但沒多久就出來了。」他的嘴角揚起。

    克里斯欽冷冷地對艾立歐掃去一眼。

    「少煩,艾立歐。」他不帶惡意地說。

    「老兄,只是告訴你實話嘛。」艾立歐的眼裡閃著笑意。

    「講得好像你很清楚一樣。」克里斯欽挑起一道眉,嘲諷地低聲說。

    艾立歐咧開嘴,享受著口舌之快。「你娶的可是你第一個女朋友。」艾立歐比了比我。

    噢,可惡,要扯到哪裡去?我的臉發燙。

    「能怪我嗎?」克里斯欽再次吻我的手。

    「不能。」艾立歐大笑著搖頭。

    我羞紅了臉,凱特打了艾立歐的大腿一下。

    「別再惹人厭了。」她凶他。

    「聽你女朋友的話。」克里斯欽笑著對艾立歐說,早前的擔憂似乎已不存在。我的耳朵因為飛機漸漸升高而悶悶的,座艙內的壓力隨著機身達到平衡,而後漸漸消失。凱特板著臉看艾立歐,嗯……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不太確定。

    艾立歐說得對,我對這之中的荒謬,哼了一聲。我是--曾經是--克里斯欽的第一個女朋友,現在則是他太太,那十五個外加羅賓森太太,她們不算。但艾立歐並不知道她們的存在,很明顯凱特也沒有告訴他。我對她微笑,她像個共犯般對我眨眨眼。凱特絕對會守住我的秘密。

    「好了,先生小姐們,我們要爬升到大約三萬兩千英呎的高度,我們預計的飛行時間是一小時又五十六分鐘,」史帝凡廣播道,「各位現在可以在座艙內自由活動。

    娜塔莉亞忽地從廚房冒出來。

    「各位要來點咖啡嗎?」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7 21:10

    【第十三章】

    下午十二點二十五分(美國山地標準時間),我們平順地降落在『沙迪機場』。史帝凡把飛機停在離主航站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從窗戶,我看到一輛大型福斯廂型車正在等我們。

    「降落得很不錯。」克里斯欽咧嘴笑道,和史帝凡握了手,我們正排成一列準備走下飛機。

    「主要是因為密度高度的配合,先生。」史帝凡回以微笑,「蓓麗的算術能力很強。」

    克里斯欽對史帝凡的副駕駛點點頭。「妳真厲害,蓓麗,降落得很好。」

    「謝謝您,先生。」她得意地笑道。

    「祝您們週末偷快,格雷先生,格雷太太。我們明天見。」史帝凡往旁邊站開一步讓我們下飛機,克里斯欽牽起我的手,帶我走下空橋來到泰勒等待的車子旁。

    「廂型車?」泰勒幫我們打開側門,克里斯欽驚訝地問。

    泰勒給他一個慚愧又緊張的微笑,輕輕聳了聳肩。

    「太晚通知,我懂。」克里斯欽說道,立刻諒解情況。泰勒回到飛機旁拿我們的行李。

    「要不要在廂型車後座親熱一下?」克里斯欽對我輕語,眼裡閃著淘氣的光芒。

    我格格笑。這男人是誰呀?他把這幾天那位「氣到頭頂冒煙」先生怎麼啦?

    「走吧,你們兩個,上車來。」站在伊森旁邊,正散發出不耐氣息的蜜雅,在我們身後說道。我們爬進車裡,蹣跚坐進後座的雙人椅內,我緊挨著克里斯欽,他一手放上我的椅背。「舒服嗎?」他低聲問,蜜雅和伊森坐在我們前一排。

    「嗯。」我微笑,他吻吻我的前額。基於某種深奧難解的原因,我今天在他身邊有點害羞。為什麼?因為昨夜嗎?還是和大夥兒在一起?我也說不上來。

    艾立歐和凱特最後加入我們,泰勒打開後車廂,把行李放進去,五分鐘後我們就上路了。

    我們一路往亞斯本駛去,我看向車窗外,樹木依然翠綠,但從四周那已經漸漸轉黃的葉片可以看出,秋夭就要來臨了。天空是清澈如水晶的湛藍,雖然西邊出現一朵烏雲。隔著一段距離圍繞在我們身邊的是落磯山脈,最高峰就在正前方。每座山巒都顯得蓊鬱青翠,最高的山頂上覆著皚皚白雪,看起來就像小朋友畫的圖。

    我們正處在有錢人的冬日樂園,而且我在這裡有棟房子,我幾乎無法相信。那股熟悉的不適感再次從我的靈魂深處冒出來嘲笑我,就像我每次試著要讓自己的腦袋接受克里斯欽很有錢這件事一樣,總是讓我厭到羞愧。我做了什麼而能擁有這種生活方式?我什麼也沒做,除了陷入愛河。

    「妳來過亞斯本嗎,安娜?」伊森轉過頭來問我,將我拉出紊亂的思緒。

    「沒有,第一次來。你呢?」

    「我和凱特還是青少年時常常來,我爸很愛滑雪,我媽就還好。」

    「希望我老公可以教我怎麼滑雪?」我瞥了我的男人一眼。

    「別期望太高。」克里斯欽嘀咕。

    「我沒那麼糟糕好不好!」

    「妳可能會摔斷脖子。」他的笑容消失了。

    哦,我不想和他吵架搞壞他的好心情,所以我決定換個話題。「你買下這裡的房子多久了?」

    「大概兩年吧,現在也是妳的了,格雷太太。」他柔聲說。

    「我知道。」我輕聲道,但我對自己的話不太有信心。我上前吻上他的下巴,再次窩在他身邊,聽著他、伊森及艾立歐笑著互虧。蜜雅偶爾也會幫腔幾句,但凱特很安靜,我猜想她是不是因為傑克·海德而憂心忡忡,還是有其它的事。然後我想起來了,亞斯本……克里斯欽的這棟房子是由吉雅·馬蒂歐重新設計,再由艾立歐改建而成的,我納悶這是否就是凱特悶悶不樂的原因。他和吉雅有過一段,但我不能在艾立歐面前問她。凱特知道吉雅和這棟房子的淵源嗎?我皺著眉頭,想不通有什麼事可以讓她這麼煩惱,決定等我們私下獨處時再問她。

    我們的車穿過了亞斯本中心地區,看到小城之後,我的心情隨之好轉。到處都是方正的紅磚建築,瑞士風格的木造別墅,以及數不清的帶有世紀初風格的小房子,全都漆著五顏六色的有趣色彩。這裡有很多家銀行,還有名牌精品店誘惑著本地的名流富商。克里斯欽當然襯得起這個地方。

    「為什麼選擇亞斯本?」我問他。

    「什麼?」他一頭霧水地看著我。

    「置產。」

    「我們還是小孩的時候,爸媽常帶我們來這裡。我在這裡學會滑雪,我也喜歡這個地方,我希望妳也會喜歡--不然我們就把房子賣了,另外再選一個地方。」

    這麼簡單啊!

    他將一絡鬆脫的髮絲塞到我耳後。「妳今天看起來好美。」他低語。

    我兩頰發燙。我只穿了身旅遊裝備:牛仔褲和T恤,外搭一件海軍藍夾克。該死,他為什麼會讓我感到害羞?

    他吻我,一個溫柔、甜蜜、愛憐的吻。

    泰勒將車開離市區,我們開始爬上山谷的另一側,沿著蜿蜓的山路行駛。我們爬得越高,我就感到越興奮,克里斯欽在我身邊卻顯得很緊張。

    「怎麼啦?」我們繞過一個彎時,我問他。

    「我希望妳會喜歡它,」他輕聲說,「我們到了。」

    泰勒慢下車速,轉進一個由灰色、米白和紅色石頭建造而成的入口。他沿著車道一直開進去,最後在一楝令人歎為觀止的大屋前停下。正面雙排式的建築,大斜面的屋頂,整間屋子由和入口處相同色彩的石頭和深色木頭建造而成。這棟房子美得驚人,既現代又俐落,非常像克里斯欽的風格。

    「到家了。」他用嘴型對我說,客人們正魚貫走下廂型車。

    「看起來很棒。」

    「來,妳看。」他興奮中帶點擔憂,眼裡閃著光芒,像是他打算給我看他的神秘科學研究之類。

    蜜雅跑上階梯,那裡站了一個女人,個子很嬌小,墨黑的髮中摻了些許銀絲。蜜雅伸臂摟上她的脖子,緊緊擁抱她。

    「那是誰?」克里斯欽扶我走出車外時我問。

    「班特力太太,她和她先生住在這裡,幫我們看管房子。」

    要命啊……更多的僱傭?

    蜜雅正在介紹大夥兒--伊森,接著是凱特,艾立歐也給了班特力太太一個擁抱。泰勒忙著從車上搬下行李,克里斯欽牽起我的手帶我走向前門。

    「歡迎回來,格雷先生。」班特力太太微笑道。

    「卡米拉,這是我太太,安娜塔希婭。」克里斯欽驕傲地說道。他的舌尖輕吐出我的名字,讓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格雷太太。」班特力太太謙恭地向我點頭致意,我伸出手和她握手。相較於其它家族成員,我對她用較為恭謹的態度面對克里斯欽一點都不覺得怪。

    「我希望你們這趟飛行很舒適,這週末的天氣應該都不錯,但我也不確定。」她看了我們身後烏雲密佈的天空一眼。「午餐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享用。」她再次微微一笑,深色眼眸閃閃發亮,我立刻喜歡上她了。

    「這邊。」克里斯欽抓著我,把我橫抱起來。

    「你在做什麼?」我尖叫。

    「抱妳過另外一個門啊,格雷太太。」

    我笑著任他抱我進入寬廣的門廳,在一個快速的吻之後,他輕輕把我放下,站在硬木地板上。內部裝潢風格也很簡潔,讓我想起愛司卡拉的大客廳--到處都是雪白的牆壁、深色木頭及現代抽像藝術。門廳通往一個大起居室,三張未漂白過的皮沙發,圍著一座佔了室內大部分空間的石砌壁爐,唯一的色彩來自沙發上散置的鬆軟椅墊。蜜雅拉著伊森的手,拖著他走向屋裡更深處的角落,克里斯欽瞇起眼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雙唇緊抿,接著他搖搖頭,轉向我。

    凱特大聲吹著口哨。「這地方不錯。」

    我環顧四周,看到艾立歐正在幫泰勒搬行李。我再次懷疑她知不知道吉雅對這房子也有貢獻。

    「參觀一下?」克里斯欽問我,不管他之前腦子裡煩惱著關於蜜雅和伊森的什麼事,現在都已消失不見了,他渾身散發著興奮--還是焦慮?很難分辨出來。

    「當然。」我再次被他的財富所震撼。這棟房子要花多少錢?我對它完全沒有貢獻。我的思緒瞬間回到克里斯欽第一次帶我去愛司卡拉的時候,我那時也深受震撼。妳得習慣這一切,我的潛意識對我嘶聲低吼。

    克里斯欽皺起眉頭,但依然牽起我的手,帶我穿過一個又一個房間。設施極先進的廚房,擁有淡色大理石流理台和黑色櫥櫃,一個驚人的酒窖,樓下那間造價昂貴的書房裡有一部大電漿電視和柔軟的沙發……還有個撞球桌。我發現它時驚喘一聲,羞紅了臉,剛好被克里斯欽看到。

    「想來一局嗎?」他眼裡閃出不懷好意的光芒,我搖搖頭,他的眉頭再次皺起。重新牽起我的手,他帶我走上一樓。樓上則有四間臥室,每間都有自己的浴室。

    主臥室和其它的不太一樣,床很大,比家裡的床還大,面對著一扇能夠將青翠山巒和整個亞斯本盡收眼底的大窗。

    「那是阿賈斯山……或是亞斯本山,看妳高興怎麼叫它。」克里斯欽說道,小心翼翼地看我。他站在門邊,拇指勾在黑牛仔褲的皮帶環裡。

    我點頭。

    「妳好安靜。」他低語。

    「這裡很美,克里斯欽。」突然間,我好想回去愛司卡拉。

    五個大步,他就站到我面前,勾起我的下巴,將我咬著的下唇鬆開。

    「怎麼啦?」他問,目光梭巡我的眼。

    「你非常有錢。」

    「對。」

    「有些時候,我真的會被你有錢的程度嚇到。」

    「我們。」

    「我們。」我自動配合。

    「別因為這樣而感到有壓力,安娜,拜託,只是棟房子而已。」

    「吉雅究竟替這裡做了什麼?」

    「吉雅?」他驚訝地挑起眉。

    「對,她重新打造了這個地方嗎?」

    「沒錯,她設計了樓下的書房,艾立歐負責建造。」他伸手爬梳過頭髮,蹙眉看我。「我們怎麼會聊到吉雅?」

    「你知道她和艾立歐有一腿嗎?」

    克里斯欽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銀灰眼眸莫測高深。「艾立歐大概睡遍了大半個西雅圖吧,安娜。」

    我猛吸一口氣。

    「大部分是女人,就我所知。」克里斯欽開玩笑,我想他被我的表情逗樂了。

    「不會吧!」

    克里斯欽點頭。「但不關我的事。」他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我想凱特不知道。」

    「我不確定他有無到處去宣傳這件事,但凱特看起來應該頂得住。」

    我很震驚,甜蜜隨和、金髮藍眼的艾立歐。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克里斯欽將頭偏向一側,仔細看著我。「別說這和吉雅與艾立歐的韻事有關。」

    「我知道,我很抱歉。這禮拜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只是……」我聳聳肩,忽然覺得就要哭出來。

    克里斯欽似乎鬆了口氣,他將我緊擁在懷裡,鼻子埋在我髮間。

    「我懂,我也很抱歉。我們輕鬆一點,好好享受兩人時光,好嗎?妳可以待在這裡看書,欣賞爛得要命的電視節目,購物、健行--甚至釣魚,不管妳想做什麼都可以,然後把我剛才說的有關艾立歐的部分忘掉,那是我說溜了嘴。」

    「某種程度上也解釋了他為什麼老是在虧你。」我低語,磨蹭著他的胸膛。

    「他對我的過去一點也不瞭解。我說過,我家人以為我是同性戀,抱持獨身主義且禁慾,但是同性戀無錯。」

    我格格笑,在他懷裡放鬆下來。「我也以為你在禁慾,但我真是大錯特錯。」我伸臂環抱他,驚訝怎麼會有人以為克里斯欽是同性戀,那實在荒謬。

    「格雷太太,妳在笑我嗎?」

    「可能有一點。」我勉強承認。「其實,我不懂的是你為什麼要買這個地方。」

    「什麼意思?」他吻我的頭髮。

    「你有一艘船,就我所知,你在紐約也有個出差時可以住的地方--但為什麼是這裡?感覺上你並沒有和其它人分享這個地方。」

    克里斯欽愣住,沉默了好幾秒。「我在等妳?」他柔聲說,深銀灰的眸子閃閃發亮。

    「這……這樣說真貼心。」

    「是真的,我當時不知道而已。」他露出那靦腆的微笑。

    「我很高興你等了。」

    「妳值得我等待,格雷太太。」他用手指勾起我的下巴,俯下身溫柔地吻我。

    「你也是?」我微笑,「雖然我感覺自己在騙人,因為我沒花太多時間,就等到你了。」

    他咧嘴而笑。「我算得上好獎品嗎?」

    「克里斯欽,你是彩券頭獎、癌症解藥及阿拉丁神燈那三個願望全都加在一起的總和。」

    他挑起一道眉。

    「你什麼時候才會懂這一點?」我怒視著他。「你是一位乘龍快婿,但我不是指這些。」我揮手比了比身邊這些奢華的擺設。「我指的是這裡。」我伸手覆上他的心口,他瞠大眼,我那自信、性感的老公不見了,在我面前的是那個迷失的男孩。「相信我,克里斯欽,求你。」我低語,捧著他的臉將他的唇拉向我,他呻吟一聲,我不知道是因為聽了我說的話,或是他一貫的反應。我索求著他,唇瓣在他唇上移動,舌頭侵入他口中。

    等我們變得氣喘吁吁,他退開一些,懷疑地看著我。

    「你那個超厚的水泥腦袋,什麼時候才會瞭解我愛你?」我氣急敗壞地問。

    他吞嚥了一下。「總有一天吧。」他說。

    算是有進步。我微笑,得到的回報是他靦腆的笑容。

    「走吧,我們去吃午餐--其它人要開始納悶我們跑去哪兒了。我們可以討論一下大家想玩點什麼。」



    ***



    「噢,不會吧!」凱特突然說道。

    所有的目光都轉向她。

    「你們看。」她指著觀景窗,外頭開始下起雨了。我們圍坐在廚房的木桌旁,吃著班特力太太準備的義式開胃菜組合大餐,還有兩支Frascati白酒。我吃得很飽,酒精也讓我有些微醺。

    「只能去散步囉。」艾立歐輕聲道,聽起來有點如釋重負,凱特則沉著臉看他。他們倆之間一定有問題,他們自在的和大家玩在一起,但彼此沒什麼互動。

    「我們可以進城。」蜜雅提議,伊森對她揚起嘴角。

    「這天氣最適合釣魚了。」克里斯欽建議。

    「我想去釣魚。」伊森說。

    「那分頭行動好了。」蜜雅拍著手。「女生,逛街——男生,無聊的戶外活動。」

    我瞄凱特一眼,她正憐愛地看著蜜雅。釣魚還是逛街?天,好難選啊。

    「安娜,妳想做什麼?」克里斯欽問。

    「都無所謂。」我說謊。

    凱特捕捉到我的視線,用嘴型說「逛街」。或許她想聊一下。

    「但我比較想去逛街。」我苦笑著看向凱特和蜜雅。克里斯欽揚起嘴角,他知道我討厭逛街。

    「我可以留在這裡陪妳,如果妳想的話。」他低語,那語氣害我小腹裡某種深沉的東西蕩漾開來。

    「不,你去釣魚吧。」我回答,克里斯欽也需要和哥兒們多相處。

    「計劃聽起來不錯。」凱特說著從桌邊站起來。

    「泰勒會陪妳們去。」克里斯欽說道,這是結論--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們不需要媬母陪同。」凱特立刻回嘴,永遠一針見血。

    我按住凱特的手臂。「凱特,泰勒應該要去。」

    她蹙眉,繼而聳聳肩,這輩子第一次乖乖閉上嘴。

    我怯怯地對克里斯欽一笑,他依然面無表情。噢,我希望他不要生凱特的氣才好。

    艾立歐皺眉。「我要進城去拿手錶的電池。」他很快瞥凱特一眼,我發現他的臉微微泛紅。她沒注意到,因為她擺明故意無視他。

    「開奧迪去吧,艾立歐。等你回來,我們再去釣魚。」克里斯欽說。

    「讚。」艾立歐低聲說,但有點心不在焉。「計劃不錯。」



    ***



    「這裡。」蜜雅拉著我的手把我拖進一間名牌精品店,裡面全是粉紅絲綢及仿法式鄉村風格的傢俱。凱特跟著我們進去,泰勒在店外的遮雨棚下等候並順便躲雨。艾瑞莎·富蘭克林。正透過店裡的音響系統吟唱著《小小祈禱》,我愛這首歌,應該放進克里斯欽的iPod裡。

    「妳穿這件一定美極了,安娜。」蜜雅拿起一小塊銀色的布。「來,試穿看看。」

    「呃……太短了一點。」

    「妳看起來會艶光四射,克里斯欽會愛死的。」

    「妳這麼想?」

    蜜雅滿臉發光地看著我。「安娜,妳有一雙人人都想擁有的美腿,如果我們今晚要去夜店--」

    她微微一笑,像是想到一個致命絕招,「妳要為妳老公變得火辣無比。」

    我眨著眼看她,有點震驚。我們要去夜店?我不去夜店的。

    凱特看到我的表情後大笑,離開艾立歐的她,現在看似輕鬆多了。「我們今晚應該好好去熱舞一番。」她說。

    「去試穿一下嘛。」蜜雅下令,我老大不情願地走進更衣室。

    在我等著凱特和蜜雅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我晃到櫥窗旁,無意識地往對街方向看。店裡依然播放著靈魂音樂專輯,荻昂·華薇克。正在唱《經過你身邊》,又是另一首好歌--我媽媽的最愛之一。我低頭看著手上那件洋裝,說它是洋裝可能太過頭了,它是一件露背的迷你裙,但蜜雅宣布這件就是最適合今晚穿去跳舞的贏家。很明顯我還需要鞋子,以及一條粗項鏈,我們待會兒會去找它。我翻個白眼,再次想著我能擁有凱洛琳·愛克敦擔任我的私人採購是多麼幸運的事。

    透過精品店櫥窗看到艾立歐,使我分了心。他出現在綠蔭蔽天的大街另一側,正從一輛大奧迪車中下來。他鑽進一間看起來像是珠寶店的商家,好似要避雨……或許在找他的手錶電池。沒幾分鐘後,他走了出來,但不是一個人--身邊有個女人。

    天殺的!他正在和吉雅說話!她見鬼的出現在這裡做什麼?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很快擁抱彼此,接著她仰起頭,因為他說了什麼而眉飛色舞地大笑,他吻了吻她的臉頰,便走回等著他的車。她轉身往街尾走去,我死命盯著她的背影。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憂心忡忡地往更衣室看,但還是沒看到凱特或蜜雅。

    我瞥了泰勒一眼,他正等在店門外,發現我的目光後聳聳肩。他也見證了艾立歐的小小邂逅。因為窺探他人被逮到而感到尷尬,我的臉泛紅暈。轉過頭,我發現蜜雅和凱特出來了,兩人正在哈哈大笑,凱特疑惑地看向我。

    「怎麼啦,安娜?」她問,「妳不喜歡那件洋裝嗎?妳穿它看起來美呆了。」

    「呃,不是。」

    「妳沒事吧?」凱特瞪大眼。

    「我沒事,我們結帳吧。」我走向收銀台加入蜜雅,她挑了兩件裙子。

    「午安,小姐。」年輕的銷售助理--她嘴上塗的唇蜜是我有史以來看過最厚的--正在對我微笑。「一共是八百五十元。」

    什麼?這一塊破布而已!我眨眨眼看她,心虛地交出我的美國運通黑卡。

    「格雷太太。」唇蜜小姐愉快地道。

    接下來兩個小時,我茫然地跟著凱特和蜜雅,內心天人交戰。我該告訴凱特嗎?我的潛意識堅決地搖頭。對,我應該告訴她。不行,我不能講,那可能只是單純的會面。可惡,我該怎麼做?

    「哦,妳喜歡這雙鞋嗎,安娜?」蜜雅兩手撐在臀部上。

    「呃……嗯,當然。」

    最後我買了一雙高到無法行走的 Manolo Blahniks繫帶高跟鞋,看起來像是用鏡子打造的,和那件洋裝非常相配,這又花了克里斯欽上千元。比較幸運的是,我買了那條凱特堅持要我買的銀色長頸鍊,殺價後以八十四元成交。

    「當有錢人還習慣嗎?」我們走回車上時,凱特調侃地問。蜜雅已經跑到前面去了。

    「妳知道這不是我,凱特,對這一切我有點不自在,但我被鄭重交代過這也是婚姻的一部分。」

    我對她噘起嘴,她伸臂摟住我。

    「妳會習慣的,安娜,」她同情地說,「妳沒問題啦。」

    「凱特,妳最近和艾立歐還好嗎?」我問。

    她大睜的藍眼倏然望向我。

    噢,糟糕

    她搖頭。「我現在不想談這個,」她朝蜜雅的方向點個頭。「但事情是--」她沒把話講完。

    這不像追根究底的凱特,可惡,一定有事發生了。我該告訴她我看到的嗎?我又看到了什麼?艾立歐和儀態萬千的飢渴浪女交談、摟抱,接著是頰吻。他們只不過是老朋友吧?不,我不會告訴她。現在不會。我對她露出一個「我完全瞭解並尊重妳的隱私」的笑容,她伸手握住我的手,感激地捏了一下,我看到了--在她眼裡一閃而逝的痛苦和悲傷,她很快地一眨眼將之抹去,我忽然有股想保護我親愛的擊友的衝動。艾立歐?花心大蘿蔔?格雷到底在玩哪招?



    ***



    等我們回到大屋,凱特認為在瘋狂採買之後,應該喝一杯,於是幫我們調了兩杯草莓雞尾酒。我們蜷縮在起居室的沙發上,面對熊熊燃燒的柴火。

    「艾立歐最近有點疏遠我。」凱特低喃,眼睛盯著爐火看。凱特和我終於有點時間獨處,蜜雅忙著整理她買的東西。

    「哦?」

    「我想是因為我造成妳的麻煩,害我自己也惹禍上身。」她說。

    「妳聽說了?」

    「嗯,克里斯欽打給艾立歐,艾立歐再打給我。」

    我翻個白眼。噢,五十道陰影先生、五十道陰影先生、五十道陰影先生。

    「真對不起,克里斯欽很……有保護慾。妳從雞尾酒事件後,就沒見到艾立歐了?」

    「是的。」

    「哦。」

    「我真的喜歡他,安娜,」她輕聲說,有那麼驚險的一分鐘,我以為她要哭了。這不像凱特,難道粉紅睡衣又要出動了?她轉向我。

    「我愛上他了,一開始我以為只是出於完美的性愛,但他很有魅力,個性溫暖又有趣。我可以預見我們白頭偕老的樣子,妳知道……兒孫滿堂……真的可以。」

    「你們會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我低聲輕語。

    她傷心地點頭。

    「可能妳應該和他聊一聊,嘗試找點時間獨處,看看是什麼害他舉止失常。」

    是誰害他才對吧?我的潛意識哼了一聲。我把她壓下去,驚訝於自己的思緒竟然如此不受控制。

    「或許你們倆明天早上可以去散散步?」

    「再說吧。」

    「凱特,我討厭看妳這個樣子。」

    她虛弱一笑,我靠過去擁抱她。我決定不要提起吉雅,但我可能會直接去找花心大蘿蔔攤牌,他怎麼可以如此玩弄我朋友的感情?

    蜜雅回來了,我們的談話回到安全領域之內。

    爐火嘶嘶作響,迸出零星火花到壁爐前的地面上,我丟進最後一根木柴。

    我們快沒柴火了,雖然現在是夏天,但雨天時能烤烤火還是很不錯的。

    「蜜雅,妳知道壁爐用的木柴放在哪裡嗎?」我問正在喝雞尾酒的她。

    「我想是在車庫。」

    「我去拿一點過來,也順便參觀一下。」

    在我大膽地走出戶外,往和大屋連在一起、可停三輛車的車庫而去時,雨勢變小了些。側門沒鎖,我走了進去,打開電燈開關以驅散黑暗,日光燈滋滋響著亮了起來。

    車庫裡停著一輛車,我認出那是今天下午艾立歐開的那輛奧迪,還有兩輛滑雪車,但真正吸引我注意力的是兩部越野摩托車,都是 125CC的。我腦中瞬間閃過伊森去年夏天努力教我騎車的畫面,他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我無意識地揉著手臂上曾經摔出一片瘀青的地方。

    「妳會騎嗎?」艾立歐在我身後問。

    我隨即轉過身。「你回來了。」

    「看起來是的。」他笑,我知道克里斯欽可能也會對我說同樣的話--只是少了那個大大的、能夠融化人心的笑容。「所以?」他問。

    花心大蘿蔔!「一點點吧。」

    「要不要去試試?」

    我哼了一聲。「嗯,不了……我想如果我去了,克里斯欽應該會不怎麼高興。」

    「克里斯欽又不在。」艾立歐的嘴角揚起--哦,這真是家族特徵,接著揮動手臂,表示我們身邊沒有其它人。他走向最近的摩托車,穿著牛仔褲的長腿一邁跨上座墊,兩手抓著把手。

    「克里斯欽……呃,對我的安全非常在意,還是不要了。」

    「妳一向都對他言聽計從嗎?」艾立歐淺藍色的眼裡閃過一抹調皮的火花,我看見那個壞男孩的影子……那個凱特愛上的壞男孩,那個底特律來的壞男孩。

    「不是,」我警告似地挑起一道眉看他。「但我要把話說清楚一點,他已經有夠多事情要操心了,不需要再多我一個。他回來了嗎?」

    「我不知道?」

    「你沒去釣魚?」

    艾立歐搖頭。「我在城裡有點事情要辦。」

    事情!該死--金髮美人的事情!我猛吸一口氣,張口結舌地看著他。

    「如果妳不想騎,那妳在車庫裡做什麼?」艾立歐好奇起來。

    「我來找壁爐用的木柴。」

    「妳在這裡啊。噢,艾立歐--你回來了。」凱特打斷我們。

    「嘿,寶貝。」他開心地笑。

    「有釣到東西嗎?」

    我緊盯著艾立歐的反應。「沒有?我在城裡有些事情要處理。」有那麼短短一瞬,我看到他臉上掠過一抹不確定。

    哦,可惡。

    「我過來看看安娜怎麼那麼久還不回來。」凱特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們。

    「我們只是在閒哈拉。」艾立歐說道,他們倆之間的緊張氣息劈啪作響。

    聽到車輛開進來的聲音,我們全都停下談話。噢!克里斯欽回來了,謝天謝地。車庫門大聲地動了起來,嚇了我們一跳,隨著車庫門慢慢捲起,我們看到克里斯欽和伊森正從一輛黑色平板貨車上搬東西下來。看到我們全都站在車庫裡,克里斯欽停下動作。

    「在車庫組樂團嗎?」他嘲諷地問,踩著從容的步伐直直向我走來。

    我笑了,看到他真讓我鬆了口氣。在他的防水外套之下,穿的是我在克雷頓賣給他的連身工作服。

    「嗨。」他不解地看著我,毫不理會凱特和艾立歐。

    「嗨,工作服不賴。」

    「口袋很多,釣魚時穿非常方便。」他的聲音輕柔誘人,只有我聽得見,當他低頭看向我時,表情變得很性感。

    我臉紅了,他露出一個大大的、毫不保留的、只為我展現的笑容。

    「你濕透了。」我嘟嘖。

    「外面在下雨。你們全都在車庫裡做什麼?」他終於發現不是只有我們兩人。

    「安娜來拿乾柴,」艾立歐揚起眉,不知為何讓這句話聽起來頗為低級。「我試著誘拐她騎上來逛一圈。」他真是雙關語大師。

    克里斯欽拉下臉,我的心跳停止了。

    「但她拒絕我了,因為你會不高興。」艾立歐好脾氣地說--而且毫無影射意味。

    克里斯欽的銀灰視線回到我身上。「是嗎?」他低語。

    「我絕對贊成大家站在這裡繼續討論安娜做了什麼,但我們可以回到屋裡去嗎?」凱特不耐煩地道,彎下腰拿起兩根木柴,她便腳跟一轉像旋風般走出了門。噢,不妙,凱特生氣了--但我知道不是針對我,艾立歐歎口氣,一語不發地跟著她走了,我凝視著他的背影,但克里斯欽打斷了我。

    「妳會騎摩托車?」他問,聲音裡有一抹不可置信。

    「騎得不太好,伊森教我的。」

    他的眼裡立刻罩上寒霜。「妳的決定是對的,」他語氣冷漠了些。「這個時節地面非常的硬,下雨會變得更滑、更難騎。」

    「你想把釣魚用具收在哪裡?」伊森在外面喊。

    「先放著吧,伊森,泰勒會去整理。」

    「那魚怎麼辦?」伊森接著問,口氣微微帶點嘲弄。

    「你們釣到魚了?」我驚訝地問。

    「不是我,是卡凡納釣到的。」克里斯欽噘起嘴……真是好看。

    我爆出一陣大笑。

    「班特力太太會處理。」他喊回去,伊森笑著走進屋裡。

    「我讓妳很開心嗎,格雷太太?」

    「非常開心,你像隻落湯雞……讓我幫你放水泡個澡吧。」

    「除非妳一起加入。」他傾身吻我。



    ***



    我往套房浴室內的橢圓形浴缸注水。倒進一些昂貴的沐浴油,很快就變為一缸泡沫。那香味像天堂般美好……應該是茉莉花吧。我回到臥室裡等水注滿,順便把那件洋裝掛起來。

    「妳玩得開心嗎?」克里斯欽走進房間時問。他只穿了T恤和運動褲,打著光腳。他關上身後的門。

    「嗯。」我咕噥,欣賞著他的俊美。我好想他,真誇張--才過了多久,幾個小時?

    他的頭偏向一側注視著我。「怎麼啦?」

    「我只是在想,我有多想念你。」

    「妳聽起來好像患了相思病,格雷太太。」

    「我是呀,格雷先生。」

    他大步走向我,在我面前站定。「妳買了什麼?」他輕聲問,我知道他想轉換話題。

    「一件洋裝,幾雙鞋,還有一條項鏈。我揮霍了一大筆你的錢。」我內疚地抬眼看他。

    他很樂。「不錯。」他低喃,將一絡髮絲塞到我耳後。「讓我再講第十億次:我們的錢。」他勾起我的下巴,讓我無法再咬住下唇,接著食指沿著我的T恤往下滑,經過胸口,來到雙乳之間,再到胃部,越過小腹抵達下襬。

    「妳泡澡時不用穿這個。」他輕聲說,雙手拉起我的T恤下襬,慢慢往上拉。「手舉起來。」

    我遵從他的指示,視線緊鎖住他,他把我的T恤丟在地上。

    「我以為我們只是純泡澡。」我的脈搏加速。

    「我要先把妳完全弄髒,我也很想妳。」他傾身吻我。



    ***



    「糟糕,水!」仍沉醉在高潮餘韻中的我掙扎著坐起身。

    克里斯欽並沒有放開我。

    「克里斯欽,浴缸!」我俯趴在他胸膛上垂眼看他。

    他大笑。「放輕鬆--那是乾濕分離的。」他翻過身,很快吻我一下。「我去關水龍頭。」

    他優雅地下了床,大步走向浴室,我的目光貪婪地一路跟隨他。嗯……我的丈夫正一絲不掛,很快又要全身濕透了。我跳下床。

    我們面對面坐在浴紅裡,空間很擠,擠到我們只要輕輕一動,水就會濫出灑在地面上。這樣真的很頹廢,更頹廢的是克里斯欽正在洗我的腳,按摩我的腳底,輕輕拉著我的趾頭。他吻了每一個,接著輕輕咬住小趾。

    「啊!」我感覺到了--就在鼠蹊部那裡。

    「喜歡嗎?」他低問。

    「嗯。」我含糊地回答。

    他再次開始按摩。噢,感覺真好,我閉上眼睛。

    「我在城裡見到吉雅。」我小聲說。

    「真的嗎?我想她也有楝房子在這裡。」他隨口響應,對這件事完全沒興趣。

    「她和艾立歐在一起。」

    這吸引了他的注意,克里斯欽停下按摩的動作,我睜開眼時看到他歪著頭,像是摸不著頭腦。

    「妳說和艾立歐在一起是什麼意思?」他一臉不解,而不是關切。

    我解釋看到了什麼。

    「安娜,他們只是朋友。我認為艾立歐對凱特非常著迷。」他停頓了一下,接著平靜地補充:

    「事實上,我真的知道他對凱特非常著迷。」他露出一個「我真不懂為什麼」的表情。

    「凱特是個美人胚子。」我柳眉倒豎,維護我的朋友。

    他嗤之以鼻。「我還是很慶幸當初是妳跌進我的辦公室。」他吻吻我的腳拇趾,放開我的左腳,換成我的右腳,繼續進行按摩的療程。他的手指有力又靈活,我再次放鬆下來。我不想因為凱特而吵架,我閉上眼,任由他的手指在我腳上施展魔法。



    ***



    我在落地穿衣鏡前看著自己,幾乎不認識回望著我的這個魔女是誰。凱特今晚卯足勁,把我當成芭比娃娃一樣打扮,幫我做頭髮還外加化妝。我的頭髮現在又豐潤又筆直,眼皮上畫著煙薰妝,配上點紅色的嘴唇,我看起來……很辣。我今晚是長腿姐姐,特別是在穿上那雙高跟Manolo鞋及近乎猥褻的超短洋裝之後,顯得腿更長,但我需要克里斯欽的批准,我隱隱擔憂他不會喜歡我露出這麼多肌膚。考慮到我們的友好協議,我決定問一下他的意見。我拿起黑莓機。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這樣穿會讓我的臀部看起來很大嗎?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7日下午6點53分(美國山地時間)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先生,

    我需要你對時尚方面的建議。

    你的G太太

    (親)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豐美多汁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7日下午6點55分(美國山地時問)

    收件者:安娜塔希姬·格雷

    格雷太太,

    我真心懷疑這一點。

    我要親自幫妳的臀部仔細檢查一遍才能確定。

    期待著妳的

    G先生(親)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及臀部檢查員



    在我讀著他的 Email時,臥室的門打開來,克里斯欽在門邊僵立不動,目瞪口呆。

    真要命……這種反應可能很兩極。

    「怎麼樣?」我輕聲問。

    「安娜,妳看起來……哇。」

    「你喜歡?」

    「嗯,我想是的。」他的聲音有點粗啞。他慢慢走進房裡,關上房門。他穿著黑色牛仔褲和白色襯衫,但套了件黑色西裝上衣,看起來像個天神。他緩緩走向我,一走到我身邊就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將我轉過來面對落地穿衣鏡,他則站在我身後。我的視線在鏡子裡找到他的視線,他低下頭,著迷地看著我的裸背,手指沿著我的脊椎往下,來到後腰處洋裝的邊緣,銀色布料和白哲肌膚的交界處。

    「這件露得真多。」他嘀咕。

    他的手往下輕撫,滑過我的臀部往下來到裸露的大腿,而後他停下動作,灼熱的銀灰眼眸直勾勾看入一雙藍眼,接著他慢條斯理地將手指重新往上回到我的裙襬。

    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輕輕移動逗弄著我的肌膚,感覺它們沿路帶來的輕顫,我的雙唇忍不住的張成一個完美的O。

    「從這個地方,」他碰了碰裙襬,手指再往上挪。「到這個地方並不遠。」他輕聲說,我則倒吸一口氣,因為他的手指掠過我的私處,試探性地覆上我的底褲,感覺著我,逗弄著我。

    「你的重點是?」我小聲問。

    「我的重點是……從這裡……」他的手指滑下我的底褲,其中一隻探了進去,抵著我柔嫩濕潤的肌膚,「到這裡並不遠。然後是……這裡。」他將手指伸入我體內。

    我驚喘著發出一聲低吟。

    「這裡是我的,」他在我耳邊呢喃,閉上眼睛,手指緩慢地進出。「我不想讓其它人看到這個。」

    我的呼吸斷續不穩,喘息著呼應著他手指的節奏,看著鏡中的他這麼做……這不只是色情而已。

    「所以,當個乖女孩,不要隨便彎腰,妳應該就不會有事。」

    「你批准了?」我輕聲問。

    「沒有,但我也不會阻止妳穿它。妳看起來美極了,安娜塔希婭。」他突然抽出手指,留下意猶未盡的我。他移動好面對我,用那隻侵犯我的手指抵住我的下唇,我本能地噘起唇吻了它一下,得到的回報是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他將手指放進自己的嘴裡,表情說著我嚐起來有多美味……真的很美味,害我臉紅紅。每次只要他這麼做都會令我驚訝嗎?

    他牽起我的手。

    「走吧。」他柔聲命令,我幾乎想回嘴,但昨天在遊戲室裡發生的事忽然閃過腦中,我決定按下這股衝動。

    我們在城裡一間豪華時髦的餐廳裡等著吃甜點。到目前為止今晚都過得很愉快,蜜雅決定我們應該繼續這種好心情,到夜店去玩。現在她難得靜靜地坐在一旁,聽著正和克里斯欽聊天的伊森所說的每個字,蜜雅很明顯的迷戀伊森,而伊森……哦,看不太出來。我不知道他們究竟只是朋友,還是有點什麼。

    克里斯欽似乎很自在,他一直眉飛色舞地和伊森聊著天,看來飛蠅釣讓他們變成了好友,他們大部分都在聊心理學,諷刺的是,克里斯欽似乎懂得比較多。我斷續地聽著他們聊天的內容,輕嗯了一聲,傷心地瞭解到他的專業知識是來自他與眾多心理醫師相處的經驗。

    妳是最棒的治療。有一次我們做愛時他說的話迴盪在我腦中。我是嗎?噢,克里斯欽,我希望是。

    我瞥一眼凱特,她看起來好美,但她一直都美。比起我們,她和艾立歐顯得比較沒有精神。他似乎有點緊張,說笑時有點過於大聲,笑的時候卻又不甚開懷。他們吵架了嗎?他是怎麼回事?是因為那個女人嗎?想到這裡我的心一沉,他可能會傷害我最好的朋友。我看一眼入口處,有點期望吉雅擺動她那優雅的臀部,穿越餐廳走來我們身邊。我在腦子裡使壞,我想是因為灌了太多酒精吧,我的頭開始痛了。

    艾立歐忽然站起身,把我們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接著拉開他的椅子,長長的椅罩拖在磁磚地板上,所有的視線都轉向他。他低頭看了凱特一會兒,接著在她身邊單膝跪地。

    我、的、天。

    他牽起她的手,沉默像張毯子覆蓋整間餐廳,每個人都停下進食、聊天、走動,瞪大眼睛看著。

    「我美麗的凱特,我愛妳。妳的魅力、妳的美貌及妳烈火般的意志,都如此獨一無二,妳擄獲了我的心,請與我共享妳的人生,嫁給我吧。」

    老天爺!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7 21:11

    【第十四章】

    整間餐廳的焦點都在凱特和艾立歐身上,全都屏氣凝神地等待著。期待令人難以忍受,鴉雀無聲的情況像是繃緊的橡皮筋,整個氣氛壓迫感十足,讓人憂心卻又充滿希望。

    凱特茫然地望著正抬眼看她的艾立歐,他大睜的眼裡有著盼望--甚至帶點害怕。真要命,凱特!快拯救這男人脫離苦海吧,拜託了。天,他大可以私下求婚的啊。

    雖然她極力想要保持面無表情,但臉頰滑下一滴清淚。見鬼了!凱特在哭。接著她笑起來,一個緩慢、不可置信、『我剛發現了極樂世界』的微笑。

    「好。」她低聲說,帶著氣音甜蜜地接受--一點都不像凱特。有那麼千分之一秒,整間餐廳同時呼出一口如釋重負的歎息,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歡呼,掌聲、口哨聲、笑聲全都同時冒出來,突地我發現自己淚流滿面,把我的『芭比娃娃遇上搖滾辣妹』妝容哭花了。

    與身邊的那些騷動相比,這兩人卻沉浸在自己的小小天地裡。艾立歐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來獻給凱特。是一個戒指。從我這裡看過去,戒指非常精緻,但我需要再靠近一點看。這就是他和吉雅在忙的事?挑戒指?誤會真大!噢,真高興我沒告訴凱特這件事。

    凱特的視線從戒指轉向艾立歐,接著伸臂摟上他的脖子親吻,這對他們來說是個非常純情的吻,群眾幾乎要瘋狂了。艾立歐站起身,為對眾人的讚許,表示感謝,便行了個優雅得驚人的鞠躬禮,帶著一臉陶醉的笑意重新坐下,我的目光離不開他們兩人。從盒子裡拿出戒指,艾立歐輕輕將它戴在凱特的手指上,接著再次親吻起來。

    克里斯欽捏捏我的手,我沒發現我一直將他抓得死緊。我放開他,有點不好意思,他搖搖頭,用嘴型說:「痛。」

    「對不起,你事先知情嗎?」我低聲問。

    克里斯欽的嘴角一揚,我就知道答案了。他叫來服務生。「兩瓶 Cristal香檳,如果有二OO二年的更好。」

    我微扯嘴角。

    「怎麼了?」他問。

    「因為二OO二年比二OO三年的好很多很多。」我虧他。

    他大笑。「味蕾分得出的,安娜塔希姬。」

    「你的味蕾還真了不起,格雷先生,鑒賞力真是卓越非凡哪。」我微笑。

    「確實是,格雷太太。」他靠過來,「妳嚐起來最美味。」他低語,而後吻上我耳後的某個位置,讓我的脊椎竄下一股輕顫。我滿臉通紅,甜甜地想起他稍早前親自示範過,我這件洋裝的缺點在哪裡。

    蜜雅是第一個上前擁抱凱特和艾立歐的人,我們輪流恭喜著這對甜蜜小情侶。我緊緊地擁抱凱特。

    「看吧!他只是在擔心求婚的事。」我低語。

    「哦,安娜。」她又哭又笑。

    「凱特,我真的很為妳高興。恭喜妳。」

    克里斯欽站在我身後和艾立歐握手,下一個動作把我和艾立歐都嚇了一跳--他擁抱了艾立歐,我只來得及聽到他說了一句:「幹得好,賴立歐。」他低聲喃語,艾立歐沒說話,頭一回震驚得無法言語,然後小心翼翼地回抱他弟弟。

    賴立歐?

    「謝了,克里斯欽。」艾立歐哽住了。

      克里斯欽給了凱特一個簡短、有點彆扭、幾乎沒碰到身子的擁抱。我知道克里斯欽對凱特的態度算得上寬容,大部分時候有點矛盾,但已經有進步。他放開她,以只有我和她能聽到的音量說:「我希望妳有個快樂的婚姻,就像我一樣。」

    「謝謝你,克里斯欽,我也這麼希望。」她愉快地說道。

    服務生帶著香檳回來,以刻意低調的複雜手勢打開瓶塞。

    克里斯欽將香檳杯舉得高高的。

    「敬凱特和我親愛的老哥,艾立歐--恭喜你們。」

    我們全都啜了一口,哦,我比較大口。嗯, Cristal真是好喝,讓我想起第一次是在克里斯欽的俱樂部喝到它,接著就是那次了不起的『電梯下樓之旅』。

    克里斯欽蹙眉看著我。「妳在想什麼?」他輕聲問。

    「我第一次喝這款香檳的時候。」

    他更加不解,眉頭蹙得更緊。

    「在你的俱樂部。」我提醒他。

    他咧開嘴笑。「噢,對,我想起來了。」他對我眨個眼。

    「艾立歐,日子挑好了嗎?」蜜雅問。

    艾立歐對妹妹投去惱怒的一瞥。「我才剛向凱特求婚,我們晚點再回覆妳,好嗎?」

    「哦,來個聖誕婚禮吧,那一定很浪漫,而且你也不會記不住結婚紀念日。」蜜雅拍著手道。

    「我會列入考慮。」艾立歐對她扯扯嘴角。

    「喝完香檳,我們可以去夜店玩嗎?」蜜雅轉頭,用大大的棕眼望著克里斯欽。

    「我想我們應該問一下艾立歐和凱特想做什麼。」

    我們全都滿臉期待地看向他們。艾立歐聳聳肩,凱特的臉漲紅成豬肝色。她對自己未婚夫的慾望也太明顯了,我差點把價值四千元的香檳灑了整桌。



    ***



    「賽克斯」是亞斯本最昂貴的夜店,蜜雅是這麼說的。克里斯欽摟著我的腰,直接走向短短隊伍的最前端,立刻得以進場,讓我一度懷疑他是這裡的老闆。我瞄一眼手錶,晚上十一點半了,我開始有點頭暈。兩杯香檳和用餐時那幾杯,Pouilly Fume白酒開始發作了,還好克里斯欽一直摟著我。

    「格雷先生,歡迎再度光臨。」一位非常迷人、穿著黑色緞面性感熱褲搭配無袖襯衫的金髮長腿妹說道,還戴了個小小的紅領結。她嫣然一笑,紅唇之間露出完美的地道美式白牙,和紅領結相得益彰。「麥斯會處理您的外套。」

    一個穿了全身黑色(可惜不是緞面)的年輕男人微笑著伸手接過我的外套,他溫暖的深色眼眸表示歡迎,而我是唯一穿了外套的人--克里斯欽堅持我要穿上蜜雅的風衣外套遮住背,所以麥斯只需要伺候我一個人就好。

    「外套很漂亮。」他說,目光緊盯著我。

    我身邊的克里斯欽橫眉倒豎,瞪了麥斯一眼表示『滾遠點』,後者臉一紅,很快地將外套收好交給克里斯欽。

    「讓我為您帶位。」緞面熱褲小姐對我老公眨眨長睫毛,輕輕一撩金色長髮,搖曳生姿地走過入口通道。我全神戒備地走在克里斯欽身旁,跟著緞面熱褲小姐走進酒吧,他不解地低頭看了我一會兒,接著嘴角便揚起。

    燈光很暗,牆壁是全黑的,傢俱擺設都是深紅色。靠牆兩側都是隔開的雅座,中間有個大大的U型吧檯。這裡人還不少,雖然我們來的這時候並非旺季,但許多住在亞斯本的有錢人,都想在週六夜晚出來享受一下,不過還不至於太擁擠。大家的裝扮都很輕鬆,這是第一次我覺得自己穿得有點太隆重……呃,或是穿得太少了,我不確定是哪一種。吧檯後的舞池傳來的音樂,震得地面和牆壁微微顫動,旋轉的燈光閃爍耀眼,以我喝茫了的狀態,這裡簡直像得到痲瘋病一樣恐怖,我愣愣地想。

    緞面熱褲小姐帶我們走向角落,一個以繩子隔開的雅座。離吧檯不遠,也可以通往舞池,看得出來是全場最好的位置。

    「很快就會有人來幫您點單。」她對我們露出百萬瓦特的微笑,接著眨眨長睫毛,對我老公拋下最後一個媚眼,就消失在來時的方向。蜜雅已經迫不及待,雙腳打著拍子想要下去舞池,伊森憐愛地看著她。

    「香檳?」克里斯欽在他們牽著手走向舞池時問道。伊森對他舉起大拇指,蜜雅點頭如搗蒜。

    凱特和艾立歐坐回柔軟的絲絨椅座,十指緊扣著。他們看起來很開心,在矮桌上的水晶燭台燭光照映下,表情顯得柔和且容光煥發。克里斯欽示意我坐下,我擠到凱特身邊,他坐在我身旁,不安地四下打量。

    「給我看看妳的戒指。」我揚高聲音好壓過音樂,等我們離開這裡時,我的嗓子可能會啞掉。凱特燦然一笑,舉起了手,那個戒指高雅而完美,一顆單鑽鑲在精緻的爪型戒台上,兩側各以碎鑽點綴,看起來像是復古的維多利亞風格。

    「好美喔。」

    她開心地點頭,伸手摸了艾立歐的大腿一下,他傾身吻她。

    「去開個房間啦。」我喊。

    艾立歐咧嘴而笑。

    一個深色短髮、穿著制式的黑色緞面熱褲的年輕女人,帶著淘氣的微笑前來幫我們點餐。

    「你們想喝什麼?」克里斯欽問。

    「這次輪不到你付帳喔。」艾立歐低聲說。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艾立歐。」克里斯欽溫和地說道。

    不管凱特、艾立歐和伊森如何反對,剛才的晚餐是克里斯欽買的單,他只是揮揮手拒絕他們,完全不讓別人付錢。我愛戀地看著他,我的五十道陰影先生……總是喜歡掌控一切。

    艾立歐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似乎很識相地又閉起來。

    「我要喝啤酒。」他說。

    「凱特?」克里斯欽問。

    「再來點香檳吧,麻煩了。 Cristal真是好喝,但我想伊森會更喜歡啤酒。」她對著克里斯欽甜甜微笑--沒錯,甜甜地。她開心得臉發光,我可以感覺她身上散發著喜悅,能沐浴在她的快樂中真好。

    「安娜?」

    「香檳,麻煩了。」

    「一瓶 Cristal香檳,三支,Peronis啤酒,再來一瓶冰的礦泉水,六個酒杯。」他以一貫權威十足、一絲不苟的方式交代著。

    挺讓人心猿意馬的。

    「謝謝您,先生,馬上來。」二號熱褲小姐對他禮貌地笑了笑,但他無視她的眨睫毛攻勢,讓她的俏臉微紅。

    我無力地搖搖頭。他是我的人,妹子。

    「什麼?」他問我。

    「她沒對你拋媚眼呢。」我撇撇嘴。

    「哦,她應該要拋嗎?」他問,一臉藏不住的笑意。

    「女人通常都會這麼做。」我的口氣很酸。

    他咧嘴笑道:「格雷太太,吃醋啊?」

    「一丁點都沒有。」我對他噘嘴。那一刻我發現,我已經慢慢可以容忍其它女人對我老公送秋波了,幾乎啦。克里斯欽握住我的手,吻著我的指節。

    「妳沒什麼好吃醋的,格雷太太。」他靠近我耳邊呢喃,呼吸弄得我好癢。

    「我知道。」

    「很好。」他說。

    服務生回來了,半晌後我又喝起了另一杯香檳。

    「來,」克里斯欽遞給我一杯水。「喝這個?」

    我蹙眉望著他,看到(而不是聽到)他歎了口氣。

    「晚餐時的三杯白酒及兩杯香檳,外加午餐時兩杯Frascati還有草莓雞尾酒。快喝,現在喝,安娜。」

    他怎麼知道下午那杯雞尾酒?我不爽地看他,但事實上他講得有道理。拿起那杯水,我用很不淑女的方式一口喝乾,以抗議我討厭被人呼來喝去……又一次。我用手背抹抹嘴。

    「乖女孩,」他扯著嘴角說。「妳已經在我身上吐過一次,我不希望很快又要經歷一遍。」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好抱怨的,你後來才得以和我同床共枕耶。」

    他微微一笑,眼神變柔。「對,沒錯。」

    伊森和蜜雅回來了。

    「伊森暫時跳夠啦,來吧,姑娘們,我們去熱舞一番。擺個姿勢,搔首弄姿,把巧克力慕斯的熱量都給它消耗掉。」

    凱特立刻站起來。「一起嗎?」她問艾立歐。

    「我看妳跳就好。」他說,我必須快速轉開視線,不然他看她的神情會讓我臉紅。她開心地笑著,我也站起來。

    「我也要去燃燒卡路里,」我彎身在克里斯欽耳邊低語:「你也可以看我跳。」

    「不准彎腰。」他拉下臉。

    「好啦。」我猛然站直,哇啊!我眼前一花,立刻抓住克里斯欽的肩膀,因為這個房間好像有點偏斜。.

    「也許妳應該再多喝點水。」克里斯欽低喃,聲音裡有明顯的警告。

    「我沒事,這些椅子太低了,我的鞋子又太高。」

    凱特牽著我,我做個深呼吸,跟著她和蜜雅四平八穩地走進舞池。

    耳邊傳來加重低音的電子舞曲,音樂節拍像脈搏怦怦,舞池裡的人不多,表示我們身邊不會太擠。舞客年齡很多樣化,年輕人和年長者都在盡情熱舞。我從來都不是個好舞者,事實上,我和克里斯欽在一起之後才跳過舞。凱特摟住我。

    「我好開心!」她大喊,蓋過了音樂,接著便開始舞動。蜜雅則正要示範她的拿手絕活,對我們兩人咧嘴笑了笑,身子便往外轉出去。天,她幾乎拿下了大部分的舞池。我回頭望一眼桌子,我們的男人正在看著我們,我開始跳起舞來。這首曲子也是快歌,我閉上眼全心投入。

    我睜開眼,看到舞池裡開始湧入人潮,凱特、蜜雅和我,被迫擠在一起,但我驚訝地發現自己還滿享受的。我開始勇敢地讓動作再……大一點,凱特對我豎起兩隻大拇指,我回她一個燦爛笑容。

    我閉上眼睛。為什麼我人生的前二十年都沒有這麼做?我選擇讀書,而不是跳舞。珍·奧斯汀並沒有這麼好的音樂可以伴舞,而湯馬斯·哈代……天,他一定會因為沒和第一任老婆共舞而覺得罪孽深重,想到這裡,我格格笑起來。

    是克里斯欽,是他給了我對自己的身體以及該如何律動的自信。

    忽地,有一雙手摸上了我的臀部。克里斯欽也加入了我們,我扭動身子,他的手移到我後腰並輕捏一下,接著又回到臀部。

    我睜開眼睛,發現蜜雅正驚恐地看著我。可惡……我跳得那麼糟嗎?我伸手往下握住克里斯欽的手,卻覺得摸起來毛茸茸的。天殺的!那不是他的手。我轉過身,聳立在我面前的是個金髮巨漢,牙齒比正常人多,正歪嘴笑著露牙給我們看。

    「把你的手拿開!」我的尖叫聲壓過了音樂,氣得滿臉通紅。

    「來嘛,甜心,找點樂子而已。」他微微一笑,舉起猩猩般的大手,藍眼睛在閃爍的紫色燈光下閃著光芒。

    我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就已經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喚!可惡……我的手刺痛不已。「離我遠一點,」我大吼,他低頭看著我,手撫著紅通通的臉。

    我將不痛的那隻手伸到他面前,張開手指讓他看到我的戒指。

    「我已經結婚了,你這個混蛋!」

    他傲慢地聳個肩,給我一個抱歉,但不真誠的微笑。

    我瘋了似地環視週遭,蜜雅在我右手邊,瞪著金髮大漢看,凱特不見了,應該去忙她自己的事,克里斯欽不在座位上。哦,我希望他去了洗手間。我往後退,碰上一個我很熟悉的懷抱。噢,完蚤了。

    克里斯欽伸手摟著我的腰,把我移到他身側。

    「把你他媽的髒手,從我老婆身上挪開。」他並未大吼大叫,但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依然清晰。

    見鬼了!

    「她可以照顧自己啦。」金髮大漢吼道,手從剛才被我打了一巴掌的臉上挪開,下一瞬,克里斯欽動手打了他。一切就像是用慢動作播放,一個時機完美的拳頭打向對方下巴,力道十足且準確無比,金髮大漢沒想到會挨揍。整個人倒在地上,就像他的人一樣爛兮兮。

    該死。

    「克里斯欽,不要!」我驚慌地低聲說,站到他面前拉住他。可惡,他會殺了他的。「我已經教訓過他了。」我用蓋過音樂的音量大吼,克里斯欽沒看我,死命瞪著攻擊我的人,眼裡的狠毒是我從來沒有看過的。哦,也許有一次吧,就是傑克·海德對我毛手毛腳那次。

    其它舞客像池塘的漣漪般往外散開,將我們身邊的空間清出來,保持一個安全距離。金髮大漢蹣跚地站起身,艾立歐加入了我們。

    哦,不妙!凱特回到我身邊,瞪著我們所有人看,艾立歐抓住克里斯欽的手臂,伊森也出現了。

    「放輕鬆點,好嗎?我又沒惡意。」金髮大漢舉起手,擋在身前保護自己,打算就此徹退,克裡斯欽的視線一直跟著他離開舞池,完全沒看我一眼。

    音樂從歌詞直白的《性感婊子》換成一首節拍強烈的電子舞曲,一個女人用充滿感情的聲音吟唱著,艾立歐低頭看我,接著看向克里斯欽,他放開克里斯欽,拉著凱特走進舞池開始跳舞。我伸手勾著克里斯欽的脖子,直到他終於把目光投向我,雙眼依然炯亮--充滿原始的殺氣,那個愛打架的青少年從我眼前一閃而過。老天。

    他檢查我的臉。「妳沒事吧?」他終於開口問。

    「沒事。」我揉揉手心,試著消除那股刺痛,而後伸手撫著他的胸膛。我的手還在抽痛,我以前從來沒賞過任何人巴掌,我被什麼附身了嗎?摸我一把,並不是人類社會中最嚴重的罪,對嗎?

    但我心裡有數,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掌摑他。因為我本能的知道,若是克里斯欽看到某人對我毛手毛腳,會有什麼反應,我知道他會失去那些珍貴的自制,而且想到某個白癡傢伙,會害得我老公、我的愛人失控,就讓我火大,非常火大。

    「妳要坐一下嗎?」克里斯欽壓過音樂問我。

    哦,回到我身邊來,求求你。

    「不,和我跳舞吧?」

    他漠然地看著我,一語不發。

    「撫模我吧……」那女人如此唱著。

    「和我跳舞。」他還在生氣。「跳舞,克里斯欽,拜託你。」我牽起他的手,克里斯欽瞪了那男人的背影一眼,但我開始在他身邊舞動,繞著他轉。

    大群舞客再次圍繞在我們周邊,但留出了兩英呎左右的距離。

    「妳打了他?」克里斯欽問,像石頭一樣屹立不動。我抬起他緊握的拳頭。

    「當然啦,我本來以為那是你,但他的手比較多毛。拜託請和我跳舞。」

    克里斯欽看著我的同時,眼裡的火苗慢慢改變了,某種東西逐漸成形,更加黑暗,更加火燙。他突然抓起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拉向他,將我的雙手反剪在背後。

    「妳想跳舞?那就來跳舞吧。」他在我耳邊低吼,臀部搖擺著貼向我,我無法抵抗,只能跟著動,他死死地抓著我的手拗在我背後。

    噢……克里斯欽有兩下子呢,他真的會跳舞。他緊黏著我,不讓我離開,但抓著我的雙手開始放鬆了些,最後放我自由。我的手慢慢沿著他的手臂向上爬,感覺他西裝下突起的肌肉,然後來到他的肩膀。他推我靠向他,我跟著他的舞步,他慵懶而性感地隨著舞曲節拍與我共舞。

    當他牽起我的手帶著我轉圈,先轉一邊,再轉另一邊,我知道他回到我身邊了。我揚唇而笑,他也開心地笑著。

    我們愉快奔放地共舞--真是太好玩了,他的怒氣已煙消雲散,或是暫時壓抑。他以完美的舞技帶著我在舞池的小小空間裡轉圈,完全不放開我。他讓我變得優雅迷人,這就是他的本事。他也讓我感覺性感,因為他自己也是如此!他讓我感覺到被愛,因為不管他有多麼陰暗的過去,他還是能夠付出豐富的愛。看著如此陶醉的他……我知道過度保護和掌控慾使他的愛,蒙上一層陰影,但我並不會因此而少愛他。

    一曲漸歇,換上另一曲,我已經氣喘吁吁。

    「坐一下好嗎?」我大口吸氣。

    「當然。」他帶我走出舞池。

    「你讓我又熱又滿頭大汗。」我們回到桌邊時我說。

    他擁我入懷。「我喜歡妳又熱又滿頭大汗,不過我喜歡讓妳私底下再變得如此。」他低吟,勾唇露出一個挑逗的微笑。

    我們坐下,就像剛才舞池裡的意外事件從未發生似地,根本沒人理我們,我微微感到驚訝。我打量著吧檯,沒人在看我們,金髮大漢也不見蹤影。也許他離開了,或被扔出去了。凱特和艾立歐正在舞池裡旁若無人地耳鬢廝磨,伊森和蜜雅則稍微節制一點。我又啜了一口香檳。

    「來。」克里斯欽倒了另一杯水放在我面前,視線緊盯著我,表情充滿期待:快喝,現在就喝下我照他說的做,此外,我也渴死了。

    他從桌上的冰桶裡拿起一瓶Peroni啤酒喝了一大口。

    「如果這裡有記者怎麼辦?」我問。

    克里斯欽立刻知道我指的是他狠狠打了金髮大漢的事。

    「我有很貴的律師。」他酷酷地說,傲慢的性格又出現了。

    我皺眉看他。「但你還是要受法律約束,克里斯欽。我明明已經控制住情況了。」

    他的雙眸覆上一層寒霜。「沒人可以碰屬於我的東西。」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冷冷說道,好似我連這麼明顯的事都不懂。

    哦……我又啜了一口香檳,倏地,我感覺頭重腳輕,音樂大聲地隆隆作響,我的頭和腳開始痛起來,眼前冒著金星。

    他抓住我的手。「來吧,我們走,我得帶妳回家。」他說,凱特和艾立歐加入了我們。

    「你們要走了?」凱特語氣充滿期望地問。

    「嗯。」克里斯欽答。

    「太好了,我們跟你一起走。」

    我們在衣物寄放處等克里斯欽拿回我的風衣時,凱特突然問我:「剛才和舞池的那個男的發生了什麼事?」

    「他對我動手動腳。」

    「我一睜開眼就看到妳在扁他。」

        我聳聳肩。「哦,我知道克里斯欽會變得像顆爆炸的核彈,那有可能會毀了妳的夜晚。」我還沒仔細想過對克里斯欽的所作所為有什麼感覺,當時我只擔心會變得更糟。

    「我們的夜晚。」她澄清,「他實在很容易激動,對不對?」凱特淡淡地說,看向正在幫我拿外套的克里斯欽。

    我哼了一聲,微笑起來。「可以這麼說。」

    「我認為妳把他治得服服貼貼。」

    「治?」我蹙眉。我治得了克里斯欽?

    「來。」克里斯欽幫我拿好外套讓我可以直接穿上。

    「醒一醒,安娜。」克里斯欽輕輕搖著我。我們已經回到大屋了,我不情願地睜開眼睛,蹣跚地從廂型車下來。凱特和艾立歐不見人影,泰勒好脾氣地站在車旁等。

    「要我抱妳嗎?」克里斯欽問。

    我搖頭。

    「我會去接格雷小姐和卡凡納先生。」泰勒說道。

    克里斯欽點頭,接著帶我走向前門,我的腳步不穩,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後。到了前門,他彎下身,抓起我的腳踝輕輕脫下一隻鞋,接著是另一隻。噢,真是舒服。他站直身低頭看著我,手拎著我的Manolo鞋。

    「好多了嗎?」他一臉興味地問。

    我點頭。

    「我滿腦子都是這雙鞋抬高到我耳旁的美好想像。」他呢喃,低頭深思地看著我的鞋,接著他搖搖頭,再次牽起我的手,帶我穿過幽暗的屋子,走上樓來到我們的臥室。

    「妳喝茫了,對不對?」他低頭望著我柔聲問。

    我點頭,他開始解開我風衣的腰帶扣。

    「我自己來。」我喃喃道,半試圖要揮開他的手。

    「讓我來。」

    我歎口氣,我真不知道自己會累成這樣。

    「是海拔高度的關係,妳不習慣,當然還要再加上那些酒。」他揚起嘴角,脫下我的外套,丟在其中一張臥室椅上,而後牽著我的手走進浴室。我們進來做什麼?

    「坐下。」他說。

    我坐在椅子上,閉起雙眼。我聽到他在化妝台那邊忙碌的聲音,但我累到睜不開眼看他在做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讓我仰起頭,我驚訝地睜開眼。

    「眼睛閉起來。」克里斯欽說。真是意外,他拿著一個棉花球!他輕輕地擦著我的右眼,我呆呆地坐著,讓他有條不紊地幫我卸妝。

    「啊,這才是我娶的女人。」他擦了幾回後說道。

    「你不喜歡化妝?」

    「我喜歡,但我更喜歡妝容下的模樣。」他吻我的額頭。「來吧,吃下這些。」他放了一些雅維止痛藥在我手心,遞給我一杯水。

    我看一眼,扁起嘴。

    「吃掉。」他命令。

    我翻個白眼,但還是聽話照做。

    「很好,妳要獨處一下嗎?」他嘲諷地問。

    我哼了一聲。「真是文雅啊,格雷先生。對啦,我要小便。」

    他大笑。「妳希望我離開嗎?」

    我格格笑。「難道你想留下來?」

    他將頭偏向一側,表情調皮。

    「你真是個變態的傢伙,快出去,我不想要你看著我小便,這也太不像話了。」我站起來,揮手把他趕出浴室。

    當我從浴室出來,他已經換上了睡褲。嗯……穿睡衣的克里斯欽。我癡迷地看著他的腹部,那些肌肉,還有那條快樂小徑,真讓人心猿意馬。他大步走向我。

    「滿意眼前的風景嗎?」他故意問。

    「一如往常啊。」

    「我想妳有一點醉了,格雷太太。」

    「我想啊,難得一次我得同意你說的話,格雷先生。」

    「讓我幫妳把這件剩沒多少的禮服脫掉,這件衣服真應該附上健康警語才對。」他讓我轉過身,解開脖子上的單扣。

    「你剛才很生氣。」我咕噥。

    「對,沒錯。」

    「對我嗎?」

    「不,不是對妳。」他吻我的肩膀。「難得一次。」

    我微微一笑,不是生我的氣,這真是一大進步。「這改變不錯。」

    「嗯,真的。」他吻我另一側的肩膀,接著將我的洋裝往下拉,讓它掉在地上,也同時拉下我的底褲,讓我一絲不掛地站著。他伸手牽起我。

    「跨出來。」他發號施令,我跨出裙子,扶著他的手保持平衡。

    他站著,把我的洋裝和底褲往椅子上一丟,和蜜雅的風衣同在一處。

    「手舉起來。」他柔聲說,將他的T恤套在我身上,罩住我全身拉好。我準備好可以上床了。

    他擁我入懷,吻著我,我帶著薄荷香氣的呼吸和他交織著。

    「雖然我很想把自己埋進妳體內,格雷太太--但妳實在是喝太多了,而且你正在八千英呎的高山上,昨晚又沒睡好。來吧,到床上去吧。」他拉開棉被,我爬了進去,他幫我蓋好被子,再次吻吻我的前額。

    「閉上眼睛,等我回到床上的時候,希望妳已經睡著了。」這是個威脅,也是命令……就是克里斯欽。

    「別走。」我懇求。

    「我得打幾個電話,安娜。」

    「今天是星期六耶,很晚了,拜託嘛。」

    他用手梳過頭髮。「安娜,如果我現在上床,妳就不用休息了。快睡吧。」他很堅決,我閉上眼睛,他的唇再次輕掃過我的額頭。

    「晚安,寶貝。」他輕語。

    白天的景象閃過我腦中……克里斯欽在飛機上把我攔腰扛起,他急切地想知道我喜不喜歡那楝房子,還有下午的做愛、泡澡,他對我那件洋裝的反應,毆打金髮大漢--我的手心因為回憶而刺痛,接著是克里斯欽扶我在床上躺好。

    誰想得到呢?我開心地咧嘴而笑,「進步」這兩個字閃過我腦海,之後我便沉沉睡去。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7 21:12

    【第十五章】

    我好熱,是克里斯欽帶來的熱。熟睡中的他將頭枕在我肩上,呼出的氣息柔柔地吹拂著我的脖子,雙腿與我交纏,手臂摟著我的腰。半夢半醒的我意識到,如果就這麼起床也會把他驚醒,但他需要多睡一會兒。意識朦朧中,我回想起昨晚發生的許多事。我喝太多了--天,我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我很驚訝克里斯欽會由著我喝,想到他送我上床的樣子讓我心頭甜滋滋。那很貼心,真的很貼心,而且出乎意料。我很快在腦中進行一輪自我檢查:胃?沒事。頭呢?竟然不痛,只是有點昏,我的掌心因為昨晚的事還有點紅腫,討厭。我懶懶地想起克里斯欽打我屁股時的手心,我扭動了一下身體,吵醒了他。

    「怎麼啦?」銀灰睡眼尋找著我的眼。

    「沒什麼,早安呀。」我用不痛的手梳理他的頭髮。

    「格雷太太,妳今早看起來真美。」他說著吻吻我的頰,令我心花怒放。

    「謝謝你昨晚照顧我。」

    「我喜歡照顧妳,那是我喜歡做的事。」他平靜地說,但那對深邃銀灰眸子裡閃爍的得意出賣了 他,看起來像是贏了世界盃職棒大賽或超級杯足球賽似的。

    噢,我的五十道陰影先生。

    「你讓我感覺備受珍惜。」

    「因為理當如此。」他低喃,我的心緊縮。

    他握住我的手,我瑟縮了一下,他立刻警覺地放開我。

    「是妳揍他的緣故?」他問,審視我的雙眼,眼裡蒙上一層寒霜,聲音裡有股突來的憤怒。

    「我賞了他一巴掌,我沒有揍他。」

    「那個混蛋,」

    我以為我們昨晚已經處理完這件事了。

    「我無法忍受他碰妳。」

    「他沒有傷害我,只是有點不禮貌。克里斯欽,我沒事,手心有點紅腫,就這樣而已,你一定懂這種感覺吧?」我揚起嘴角,他的表情轉為驚訝中帶著淘氣。

    「嗯,格雷太太,我非常瞭解。」他的嘴角輕扯,露出一抹笑意。「如果妳願意,我現在就可以讓自己再次體會這種感覺。」

    「噢,快阻止你發癢的手心,格雷先生。」我用受傷的手撫過他的臉,手指輕撩他的髮鬢,把玩著那細小的碎髮。他分了神,抬起我的手,在掌心輕柔印下一吻,痛楚奇蹟般的消失了。

    「妳昨晚怎麼沒告訴我手痛的事?」

    「呃……昨晚其實沒什麼感覺,不過現在沒事了。」

    他的眼神變柔,唇角揚起。「感覺怎麼樣?」

    「還不到『自找罪受』的地步。」

    「妳的右臂相當了不起,格雷太太。」

    「你最好記住這一點,格雷先生。」

    「哦,真的嗎?」他忽然一個翻身,俯在我上方,抓住我的手腕高舉過頭,將我的身體壓入床墊,低頭看著我。

    「我們找一天來較量一下,格雷太太。事實上,在床上征服妳一直都是我的夢想」他吻我的喉嚨。

    什麼?

    「我認為你每次都能成功地征服我。」他細咬我的耳垂,我驚呼一聲。

    「嗯哼……但加點反抗也不錯。」他低語,鼻尖蹭著我的下巴,

    反抗?我愣住了。他停下動作,放開我的手,用手肘撐起身體。

    「你要我對抗你?在這裡?」我小聲問,試圖克制我的驚訝--好吧,可以說是震驚。他點頭,眼眸半瞇,但謹慎地審視我的反應。

    「現在?」

    他聳肩,我看得出他的腦子正在飛快運轉。他對我靦腆一笑,再次緩緩點頭。

    噢,天……他全身緊繃地躺在我上方,漸漸硬挺的勃起擠壓廝磨我柔嫩的肌膚,讓我無法專心。這是怎麼回事?想吵架?還是性幻想?他會傷害我嗎?我內心的女神搖搖頭。永遠不會。

    「這就是你說的,在床上發洩怒氣?」

    他再次點頭,眼中依然帶著謹慎。

    嗯……我的五十道陰影先生,想用打打鬧鬧增加情趣啊。

    「別咬嘴唇。」他警告。

    我聽話地鬆開唇。「我覺得你在佔我便宜,格雷先生。」我眨眨睫毛,故意在他身下扭動。這可能會滿好玩的。

    「佔便宜?」

    「你現在不就已經讓我無法反抗了?」

    他的嘴角一揚,下體再次用力壓向我的鼠蹊部。

    「言之有理,格雷太太。」他低聲說,快速吻了我一下,下一瞬,他帶著我翻身仰躺,讓我跨坐在他身上。我抓住他的手釘在他的頭側,不去理會我疼痛抗議的手心。我的頭髮像一片栗色薄霧覆蓋著我們,我移動頭部,讓髮尾輕撩他的臉,他轉開,但並未阻止我這麼做。

    「所以,你想玩點狂野的?」我問,下身輕擦過他的勃起。

    他雙唇微敔倒吸了一口氣。

    「是。」他嘶聲回答,我放開他。

    「等等。」我伸手拿起床邊的一杯水,一定是克里斯欽留下來的。沁涼冷冽的氣泡水--八成放了很久,變得有點太冰,我很好奇他是什麼時候上床睡的。

    我喝了一大口,與此同時克里斯欽的手指沿著我的大腿畫圈,所經之處竄過一陣輕顫,接著他用手捧起我的臀部捏了一下。嗯哼。

    利用從他那令人讚歎的高超技巧中學來的招式,我傾身吻他,將清涼的水注入他口中。

    他喝了下去。「很美味,格雷太太。」他喃道,露出一個年輕淘氣的笑容。

    我把水杯放回床頭櫃,又把他的手從我背後抓回,再次釘在他的頭側。

    「所以我應該要表現得不情不願?」我揚起嘴角。

    「沒錯。」

    「我不太會演戲呢。」

    他笑。「試試看。」

    我俯身給他純情一吻。「好吧,我來裝一下。」我低語,牙齒沿著他的下巴輕咬,感覺舌頭底下那刺刺的鬍渣。

    克里斯欽從喉間發出一聲性感的低吼,隨後移動身體,將我挪到他身側,我驚訝得大叫,他來到我身上欲抓住我的手,而我開始掙扎。我粗暴地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將他往外推,他繼續嘗試用膝蓋硬把我的雙腿頂開。

    我繼續推擠他的胸口--天,他真重,但他毫不退縮,不像以前那樣會完全僵住。他很享受哪!

    最後,他終於抓到我的一隻手腕,對我的拚命掙扎置之不理。他抓到我疼痛的那隻手,我只好乖乖就範,但也用另一隻手狠扯他的頭髮。

    「啊!」他用力撇開頭,低頭看我,眼神狂野激情。

    「野蠻人。」他低語,聲音中帶著淫慾的歡愉。

    我的情慾像響應他的話語般爆發開來,我停下動作,再次徒勞無功地想掙脫他的掌握,同時拚命勾起雙腿,打算把他從我身上甩下,可是他太重了,天!真令人挫敗,但也令人興奮。

    克里斯欽低吼一聲,伸出左手將我另一隻手腕也抓住,右手則隨意--近乎粗魯地沿著我的身體往下撫,一路撩撥我的感官,途中還捏了我的乳尖。

    我大喊著響應,快感急促、敏銳、火熱地從乳尖竄下鼠蹊部,我再次試著把他甩開,但他在我身上坐得牢牢的。

    當他打算吻我,我便用力將頭偏向一側,讓他無法得逞,倏地,他無禮的手從我的T恤下襬來到下巴,使我動彈不得,接著他學起我稍早前對他做的動作:用牙齒沿著我的下巴輕咬。

    「噢,寶貝,反抗我吧。」他輕聲說道。

    我扭動身子,試圖掙開他無情的控制,但換來的只有絕望。他比我強壯太多了。他輕咬我的下唇,舌尖企圖侵入我口中,我發現自己並不想反抗他。我想要他--現在就要,像平常一樣。我停止掙扎,激烈地回吻他,我不在乎自己還沒刷牙,也不在乎我們應該要繼續進行遊戲,火熱強烈的慾望在我的血流中翻騰,我迷失了。不再勾起雙腳,我把腿纏上他的腰間,利用腳後跟頂掉他的睡褲。

    「安娜。」他輕聲喚道,而後便吻遍我全身。我們不再處於角力的狀態,雙手和舌頭與對方交纏,急切快速地撫摸品嚐彼此。

    「肌膚。」他粗聲低語,費力地喘息。他將我拉上來,簡單一個動作就脫去我的T恤。

    「你。」我嘟嘍著直起身,只想得出這個字來說。我抓住他睡褲前端用力往下拉,釋放出他的勃起,我伸手握住它輕捏一下--好硬。他從牙縫間猛吸一口氣,我因他的反應而狂喜。

    「可惡。」他低語,將身子往後。抬起我的大腿,我往後仰躺在床上。我輕輕拉扯捏擠著它,手掌上下滑動,感覺到尖端秘出的小水珠,我用拇指抹去它。他將我的腿放低,雙手在我身上遊走,撫摸著我的臀、我的小腹、我的胸部。我含住拇指品嚐它的滋味。

    「好吃嗎?」他停留在我上方,目光炯炯。

    「嗯,來。」我將拇指放入他口中,他吸吮舔咬著指腹,我呻吟出聲,抓住他的頭將他拉向我,好讓我吻住他。

    我的腿纏在他身上,雙腳努力把他的睡褲從身上蹭掉,再繞回他的腰間。他的唇從我的下顎一路輕啄至下巴。

    「妳好美。」他將頭再低下些,來到我的頸窩。「這麼美的肌膚。」他輕輕喘息,雙唇往下來到我的胸。

    什麼?我氣喘吁吁,摸不著頭緒--渴望變成了等待。我以為會很快就得到滿足。

    「克里斯欽。」我聽見自己聲音裡隱藏的懇求,雙手伸入他的髮間。

    「噓。」他輕聲說,舌頭繞著我的乳頭畫圈,又輕輕含住用力拉扯。

    「啊!」我低吼著扭動身子,挺起下半身誘惑他,他抵著我的肌膚微笑,將注意力轉向另一側的胸部。

    「不耐煩了,格雷太太?」他用力吸吮我的乳尖,我拉扯他的頭髮,他悶哼一聲抬眼看我。「我要把妳綁起來。」他警告。

    「佔有我吧。」我懇求。

    「慢慢來,不要急,」他再次在我肌膚上低語,大手以令人生氣的龜速往下來到我的臀部,同時用嘴膜拜我的乳頭。我大聲嬌喊,呼吸短促輕淺,我在他身下來回搖擺,再次嘗試誘惑他進到我體內。沉重結實的他就近在咫尺,但他打算和我慢慢享受這一刻的甜蜜。

    去他的。我掙扎扭動,決定再次把他從我身上弄開。

    「搞什麼--」

    克里斯欽抓住我的手按在床上,令我雙臂伸展,他整個人的重量壓在我身上,完全壓制住我。我透不過氣來了。

    「是你想要我反抗的啊。」我喘著氣道。他抬起身低頭看我,雙手依然緊扣我的手腕。我將腳跟抵在他臀部用力推,他卻動也不動,氣死人了!

    「妳不想好好來嗎?」他驚訝地問,眼裡閃著興奮。

    「我只想要你和我做愛,克里斯欽。」他還能更遲鈍一點嗎?一開始我們拳打腳踢,現在他又這麼柔情似水,我搞不懂,我眼前的這位先生真是難以捉摸?

    「求你。」我再次用腳跟推他的後腰,燃燒的銀灰眼眸梭巡著我的眼。噢,他在想什麼?那一瞬間他看起來似乎有點手足無措,他鬆開我的手,往後坐在腳跟上,將我拉向他的大腿。

    「好吧,格雷太太,我們照妳的方式來。」他抬起我的身體,而後緩降在他身上,好讓我跨騎上他。

    「啊!」就是這樣,這就是我想要的,這就是我需要的。我摟著他的脖子,手指絞扭著他的髮,讚歎他在我體內的感覺。我開始律動,我掌握了主控權,以我的節奏、我的速度佔有他,他呻吟,雙唇找到了我的唇,我們就此迷失了自己。

    我的手指把玩著克里斯欽的胸毛,他在我身邊靜靜仰躺,我們一起緩和著呼吸。他的手有節奏地點著我的背。

    「你很安靜,」我低語,吻上他的肩膀,他轉頭看我,表情看不出端倪。「剛才很有趣。」可惡,有什麼事不對勁嗎?

    「妳讓我無所適從,格雷太太。」

    「無所適從?」

    他移動,改為與我面對面。「是的。妳。由妳來操控局面,很……不一樣。」

    「好的不一樣,還是壞的不一樣?」我伸出一指滑過他的唇,他微蹙雙眉,好像不是很明白我的問題,只是茫然地吻著我的手指。

    「好的。」他說道,但聽起來不是很確定。

    「你從來沒有讓自己沉醉在這小小夢想當中?」我說完臉就紅起來。我真的想知道關於我丈夫在認識我之前,那些多采多姿的……呃,萬花筒般的性生活嗎?我的潛意識從她那半月型玳瑁眼鏡框後面,謹慎地瞥了我一眼,妳真的想再問下去?

    「沒有,安娜塔希婭,就只有妳可以碰我。」簡單的一句話卻有無限深意。當然了,那十五位都不行。

    「羅賓森太太也可以碰你啊。」我的大腦還來不及意識到我說了什麼,話就輕聲脫口而出。可惡,我幹嘛提起她?

    他僵住了,雙眼大睜,一臉「糟糕,她又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表情。「那不一樣。」他輕聲說。

    我忽然很想追根究底。「好的不一樣,還是壞的不一樣?」

    他望著我,臉上掠過懷疑和痛苦,一瞬間看來像個快要溺斃的人。

    「我想是壞的吧。」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見鬼了!

    「我以為你喜歡。」

    「我是啊,在那個時候。」

    「現在不喜歡了?」

    他凝視著我,雙眼大睜,緩緩搖了搖頭。

    噢,天……「哦,克里斯欽。」洶湧而來的感情幾乎使我沒頂。我那迷失的小男孩,我投向他懷裡,吻著他的臉龐、喉嚨、胸膛,還有那小小的圓形傷疤,他呻吟一聲將我拉向他,熱情地吻我,而後便以他的節奏緩慢溫柔地再次跟我做愛。



    ***



    「拳王安娜,挑戰自我極限!」我走進廚房要吃早餐時,伊森鼓掌歡迎。他和蜜雅坐在一起,凱特則在餐檯旁邊,班特力太太正在做煎餅,克里斯欽則不見人影。

    「早安,格雷太太。」班特力太太微笑,「早餐想吃點什麼?」

    「早安,有什麼就吃什麼囉。克里斯欽在哪裡?」

    「外面。」凱特用頭朝後院示意,我走到窗邊,向後院和遠方的山巒看去。這是個一塵不染、乾淨清爽的夏日晴天,我英俊的老公正在二十英呎外和一個男人談得很開心。

    「他在和班特力先生說話。」蜜雅在早餐檯那邊喊道,我轉身看她,被她悶悶不樂的語氣分了神。她正一臉不滿地看著伊森,哦,不妙。我又開始猜想那兩個人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蹙著眉,把注意力轉回我老公和班特力先生身上。

    班特力太太的丈夫有著一頭金髮和深色眼珠,身形瘦削結實,穿了件工作褲和一件寫著『亞斯本消防隊』的T恤,克里斯欽則身穿黑色牛仔褲和T恤。這兩個男人正沿著草地向屋子走來,聊得渾然忘我,克里斯欽隨意彎下身,從地上撿起一段看來像是竹籐的東西,一定是從花圃中被吹落或掉出來的,克里斯欽頓了下,下意識地把竹籐拿遠一點,似乎在衡量它的重量,還往空中揮了一下。

    哦……

    班特力先生對他的行動絲毫不以為意,他們繼續聊著,卻在離屋子更近的地方時再次停步,克里斯欽又做了一次揮舞的動作,竹籐的尖端擦過地面。克里斯欽抬頭,看到我在窗邊眺望,忽然,我感覺自己好似在偷窺,他停了動作,我尷尬地對他揮揮手,便轉身走回早餐檯。

    「妳在做什麼?」凱特問。

    「只是在看克里斯欽。」

    「妳真是愛到無藥可救了啊。」她嗤之以鼻。

    「妳就不會嗎,我未來的大嫂?」我笑著回她,試圖將克里斯欽揮舞竹籐的不快景象埋在心底。

    凱特跳起來擁抱我,把我嚇了一跳。

    「妯娌!」她大呼,很難不被她的喜悅感染。



    ***



    「嘿,貪睡鬼,」克里斯欽把我搖醒。「我們準備要降落了,扣好安全帶。」

    我睡眼惺忪地摸索著安全帶,但克里斯欽幫我扣好了。他吻吻我的額頭,在位子上坐正,我則再次閉起眼,把頭枕在他肩上,在壯麗如畫的山頂進行的難以置信的長途健行和戶外午餐把我累壞了。其它人也很安靜--連蜜雅也是,她看起來無精打采,今天一整天都這樣,我揣想著她倒追伊森的計劃進行得如何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昨晚在哪裡睡的。我的視線迎上她,我用微笑問她「妳還好嗎」,她回我一個短促但悲傷的笑容,重新埋頭到書裡。我從睫毛下偷瞥克里斯欽,他正非常認真地閱讀一份合約之類的東西,還在空白處寫著筆記,但他似乎一派輕鬆。艾立歐在凱特身邊輕聲打鼾。

    我還來不及堵住艾立歐,問他吉雅的事,要把他從凱特身邊支開,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克里斯欽對這件事沒有太大興趣,也不想過問,讓人有點氣惱。不過我也沒逼他,我們實在太過陶醉在自己的兩人世界裡了。艾立歐一手佔有似地放在凱特膝上,她看起來容光煥發,想想昨天下午她還對他完全缺乏信心呢。克里斯欽叫他什麼?賴立歐?或許這是他在家裡的小名?真可愛,比花心大蘿蔔好多了。突地,艾立歐睜開眼直直向我看來,當場被抓包讓我臉紅了。

    他笑起來。「我真的很愛看妳臉紅,安娜。」他虧我,接著伸個懶腰,凱特對我露出那心滿意足、洋洋得意的微笑。

    副駕駛蓓麗宣布我們已經接近 Sea-Tac機場,克里斯欽握住我的手。



    ***



    「這個週末過得還好嗎,格雷太太?」克里斯欽問,我們正坐在奧迪車裡向愛司卡拉開去,泰勒和雷恩在前座。

    「很好,謝謝你。」我微笑,忽然難為情起來。

    「我們隨時可以再去,妳想約誰一起都可。」

    「我們應該約雷伊,他喜歡釣魚。」

    「這主意不錯。」

    「這個週末對你來說呢?」我問。

    「很好。」他停頓了一下才回答,我猜是對我的問題有點意外。「真的很不錯。」

    「你似乎很開心。」

    他聳肩。「因為我知道妳安全無虞。」

    我蹙眉。「克里斯欽,我大部分時間都會很安全。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你再這樣窮操心下去,四十歲就會掛點了,虧我還想和你白頭偕老呢。」我握住他的手,他看我的樣子好像我說的是外星話,溫柔地吻了吻我的指節,他換了個話題。

    「妳的手怎麼樣了?」

    「好多了,謝謝。」

    他微笑。「很好,格雷太太。準備好再次面對吉雅了嗎?」

    哦,該死,我忘了我們今晚要見她,察看最後的設計圖。我翻個白眼。「我也許應該要把你安排得遠一點,以確保你的安全。」我撇撇嘴。

    「這是在保護我?」克里斯欽對我大笑。

    「一如既往,格雷先生,保護你免受那些花癡浪女的騷擾。」我低語。



    ***



    我爬上床時,克里斯欽正在刷牙。明天我們就要回到現實生活了--面對工作、狗仔隊、羈押中的傑克,以及他很可能還有幫兇這件事。嗯哼……克里斯欽對這一點沒有明顯表態,他知道了嗎?如果他知道,會告訴我嗎?我歎口氣,要從克里斯欽的嘴裡套出消息,有如要拔掉他的牙,而我們才剛過完一個美好的週末。我真的想因為探聽八卦而毀了感覺如此美好的這一刻嗎?

    能看到他在這楝公寓之外,輕鬆愜意地和家人相處,這不同於平日的他,是個新發現。我有點好奇,是不是因為這間房子裡有太多回憶和聯想,才讓他老是顯得鬱鬱寡歡?也許我們應該搬家。

    我輕哼一聲。我們是要搬家沒錯,那間位於海岸邊的豪宅正在裝修呢。吉雅的設計圖已經完成並通過,艾立歐的工班下週就會開始動工了。一想起我告訴吉雅,我在亞斯本看到她時,她那驚慌的表情,我忍不住格格輕笑。結果原來一切都只是巧合,她獨自住到度假小屋,打算專心完成我們的設計圖。

    有那麼一刻,我還以為她是在幫忙挑選婚戒,但看來並非如此。但我還是不相信吉雅,我想聽聽看艾立歐是否也是同一套說辭,不過至少她這次和克里斯欽保持了不少距離。

    我看著窗外的夜空,我會想念這幅景色的,寬闊的全景風光……西雅圖就在我們腳下,似乎觸手可及,卻又無比遙遠。也許這就是克里斯欽的問題--拜他的自我放逐之賜,他脫離真實人生太久了,但當有家人在身邊的時候,他的控制慾和焦慮感,都變得沒那麼嚴重,整個人更自在,也更快樂,

    我揣想弗林對這一點會怎麼解釋。我的天!或許這就是答案,也許他需要擁有自己的家庭。我搖搖頭,拒絕承認--我們還太年輕,這一切對我們來說還不夠熟悉。

    克里斯欽大步跨進房裡,臉上是一貫的俊美憂鬱。

    「一切都還好吧?」我問。

    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爬上了床。

    「我一點都不想回到現實生活。」我嘀咕。

    「不想?」

    我搖頭,撫著他英俊的臉。「我這個週末非常開心,謝謝你。」

    他溫柔地微笑。「妳就是我的現實生活,安娜。」他低喃著吻上我。

    「你想念它嗎?」

    「想念什麼?」他一頭霧水。

    「你知道的,就是杖責啊……那些的。」我小聲說,尷尬得要命。

    他凝視著我,眼中波瀾不興,接著一抹懷疑爬上他的臉,那種『她接下來是要扯到哪裡去』的表情出現了。

    「不,安娜塔希婭,我不會。」他的聲音穩定而平靜,手撫上我的臉頰。「當妳離開之後,弗林醫生對我說過的一些事,一直縈繞在我心頭。他說如果妳不是如此特殊,我不會有那種反應,這是老天給我的啟示。」他頓了一下,蹙起雙眉。「以前我不知道其它的方式,安娜,但現在我知道了。這一切很有教育意義。」

    「我,教育你?」我輕哼一聲。

    他的眼神柔了下來。「妳想念那樣嗎?」他問。

    噢!「我不希望你傷害我,但我喜歡玩,克里斯欽,你心知肚明。如果你想做點什麼……」我聳肩,看著他。

    「什麼呢?」

    「你知道,多尾鞭或你的馬鞭--」我停住話,兩頰發燙。

    他非常驚訝地挑起一道眉。「哦……再看看吧。現在,我想來點傳統的香草口味。」他的拇指擦過我的下唇,再次吻住我。



    ***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早安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9日上午9點14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先生,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愛你。

    就這樣。

    永遠是你的

    安(親)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一掃而空週一的憂鬱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9日上午9點18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格雷太太,

    能在週一早上聽到某人的老姿(不管聽不聽話)說出如此窩心的話語真好。

    容我向妳保證,我的感受和妳完全一樣。

    對於今晚的晚宴我很抱歉,希望妳不會感到太沉悶。

    (親)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噢,對,『美國造船協會』的晚宴。我翻個白眼……又是一群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克里斯欽確實帶我去了不少令人眼花撩亂的頂級宴席。



    發件人:安娜塔希姬·格雷

    主旨:夜間啟航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9日上午9點26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親愛的格雷先生,

    我相信你可以想出辦法為晚宴增香添味……

    期待著的

    G太太(親)

    安娜塔希婭(聽話得很)·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花招就是生活的香料

    寄件日期:2011年8月29日上午9點35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姬·格雷

    格雷太太,

    我是有一些想法……

    克里斯欽·格雷

    箏不及想參加今晚宴席的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我小腹的肌肉全都緊縮起來。嗯……我很好奇他會想出什麼。漢納敲了敲門,打斷我的沉思。「準備好度過妳這週的行程了嗎,安娜?」

    「當然,請坐吧。」我微笑,重新恢復平靜,把 Emal窗口縮小。「我挪動了一些會議,下週的福斯先生,還有博士--」

    我的電話響起,打斷了她的敘述。是若瞿,他要我上去他的辦公室

    「我們二十分鐘以後,再繼續好嗎?」

    「沒問題。」



    ***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昨夜

    寄件日期:2011年8月30日上午9點24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姬·格雷

    很……有趣。

    誰能想到美國造船協會的年度晚宴會如此刺激?

    和往常一樣,妳永達不會令我失望,格雷太太。

    我愛妳。

    (親)

    克里斯欽·格雷

    敬畏的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我愛玩球……

    寄件日期:2011年8月30日上午9點33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親愛的格雷先生,

    我想念起那些銀色小球了。

    你才是永不令人失望。

    以上。

    G太太(親)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漢納的敲門聲把我從前一晚的綺思中拉了回來。克里斯欽的手……和嘴。

    「請進。」

    「安娜,若瞿先生的助理剛打電話來,他希望妳能參加今天早上的會議,所以我得再把妳其它幾個會議挪開,可以嗎?」

    ……以及他的舌頭。

    「當然,好的。」我輕聲說,同時想辦法讓有如脫韁野馬的思緒停下來。她露出笑容,低頭走出我的辦公室……留下我和滿腦子關於昨晚的甜美回憶。



    ***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海德

    寄件日期:2011年9月1日下午3點24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安娜塔希婭,

    讓妳知道一下,海德被判拒絕保釋,必須還押候訊。他被控意圖綁架和縱火,但目前還不知道審訊的時間。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海德

    寄件日期:2011年9月1日下午3點53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這真是好消息。

    所以你可以減少一些保全措施了嗎?

    我真的不想每天和普蕾絲柯大眼瞪小眼。

    安娜(覦)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海德

    寄件日期:2011年9月1日下午3點59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不行,保全措施還是維持現狀,沒得商量。

    普蕾絲柯不好嗎?如果妳不喜歡她,我們就把她換掉。

    克里斯欽·格雷

    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我怒瞪著他這封沒禮貌的 Email。普蕾絲柯也沒那麼差啦。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別怒髮衝冠--

    寄件日期:2011年9月1日下午4點3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我只是問一聲好嗎?(翻白眼)。普蕾絲柯的部分我會再想想。

    快停止你發癢的手心!

    安娜(親)

    安娜塔希婭·格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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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留:別誘惑我

    寄件日期:2011年9月1日下午4點11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我向妳保證,格雷太太,我的頭髮全都非常服貼--妳見證的次數還不夠多啊?

    我的手心仍然有點癢。

    今晚可能要想點辦法處理一下。

    (親)

    克里斯欽·格雷

    還沒禿頭的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坐立不安

    寄件日期:2011年9月1日下午4點20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你說的喔,就這麼約定……

    現在不准再糾纏我了,我要開始工作,待會兒要和作者開個臨時會議。

    我會試著在會議中不去分心想到你。

    安(親)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出海、滑翔、打屁股

    寄件日期:2011年9月5日上午9點18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老公,

    你真懂得如何讓女孩子開心。

    我肯定會開始期待每個週末都能這麼享受。

    你把我寵壞了,但我好愛這樣。

    你的老姿

    (親親抱抱)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我的人生目標……

    寄件日期:2011年9月5日上午9點25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姬·格雷

    就是寵壞妳,格雷太太。

    並保證妳的安全,因為我愛妳。

    克里斯欽·格雷

    被迷倒的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噢,我的天,他還能更浪漫一點嗎?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我的人生目標……

    寄件日期:2011牟9月5日上午9點33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就是容許你這麼做--因為我也愛你。

    現在停止犯傻吧。

    你害我快哭了。

    安娜塔希婭·格雷

    同樣也被迷倒的SIP購稿編輯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一直盯著螢幕裡的行事曆看。還有五天就是九月十日了--我的生日,我知道我們會開車去新房子那裡,看看艾立歐和他的工人進行得如何。嗯……我在想克里斯欽會不會還有其它的計劃?想到這裡我不禁莞爾。漢納在敲門。

    「請進。」

    普蕾絲柯在門外徘徊,奇怪了……

    「嗨,安娜。」漢納說,「有位蕾拉·威廉絲來見妳,她說是私事。」

    「蕾拉·威廉絲?我不認……」我的嘴發乾,我的表情讓漢納雙眼圓睜。

    蕾拉?該死,她想做什麼?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7 21:12

    【第十六章】

    「妳要我打發她走嗎?」漢納問道,因我的表情而心生警戒。

    「嗯,不用。她在哪裡?」

    「在櫃檯。她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一個年輕女人陪著她。」

    哦!

    「然後普蕾絲柯小姐想先跟妳聊一下。」漢納補充。

    我想也是。「請她進來。」

    漢納往旁邊站,普蕾絲柯走進我的辦公室。她正處於執勤模式,全身散發出專業效率。

    「給我一分鐘,漢納。普蕾絲柯,請坐。」

    漢納關上門,留我和普蕾絲柯獨處。

    「格雷太太,蕾拉·威廉絲在您的禁見訪客名單上。」

    「什麼?」我有張禁見訪客名單?

    「也在我們的監視名單上,女士。泰勒和衛區特別交代過,不能讓她和您有接觸。」

    我蹙眉,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她會造成危險嗎?」

    「我也說不準,女士。」

    「那為什麼會讓我知道她出現在這裡?」

    普蕾絲柯吞嚥了一下,突然看起來有些侷促。「我去洗手間的時候,她剛好進來,直接去找了克萊兒,克萊兒就打給漢納。」

    「哦,我明白了。」發現就算是普蕾絲柯也得上廁所,害我大笑出聲。「噢,天啊。」

    「是的,女士。」普蕾絲柯尷尬地對我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盔甲出現裂縫,她笑起來很好看。

    「我得再和克萊兒談一下協議好的內容。」她說道,口氣很疲憊。

    「當然。泰勒知道她在這裡嗎?」我下意識地手指交叉祈求好運,希望她還沒告訴克里斯欽。

    「我留話給他了。」

    哦。「那我的時間就不多了,我想知道她打算做什麼。」

    普蕾絲柯注視了我一會兒。「我必須建議您別這麼做,女士。」

    「她來找我一定有原因。」

    「我應該要避免這事發生的,女士。」她的聲音很輕,但很堅決。

    「我真的想聽一下她要說什麼?」我的口氣比我想的還凶。

    普蕾絲柯壓下一聲歎息。「在您見她們之前,我想先做個安全檢查。」

    「好,妳一個人可以做嗎?」

    「我是來保護您的,格雷太太,所以沒問題。您談話時,我也希望能隨侍在側。」

    「好的。」這一點我會讓步,再說,我上次見到蕾拉時,她可是帶著槍的。「就做吧?」

    普蕾絲柯站起身。

    「漢納。」我喊。

    漢納很快就打開門,她一定是等在門外。

    「可以麻煩妳看一下會議室有沒有人嗎?」

    「我看過了,隨時可以過去。」

    「普蕾絲柯,妳可以在那裡檢查她們嗎?這樣夠不夠隱密?」

    「夠的,女士。」

    「那我五分鐘後再過去。漢納,請帶蕾拉·威廉絲和陪她來的人到會議室去。」

    「沒問題。」漢納憂心地來回打量我和普蕾絲柯「我需要取消妳下一個會議嗎?約的是四點,但是地點在城區另一頭。」

    「要。」我心不在焉地輕聲回話,漢納點點頭離開了。

    蕾拉見鬼的想要做什麼?我不認為她是來傷害我的,之前她有機會時也沒這麼做。克里斯欽大概要發瘋了,我的潛意識噘起嘴,端莊地交疊雙腿,點了點頭。我必須告訴他我的打算。我很快地寫了封 Email,又停下來看了看時間,忽然感到一陣心痛,因為從亞斯本回來之後,我們一直都相處得很愉快呢。我按下傳送鍵。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訪客

    寄件日期:2011年9月6日下午3點27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克里斯欽,

    蕾拉來公司找我,我會在普蕾絲柯的陪同下見她。

    如果有必要,我會運用現在已經復元的手,使出我剛學會的呼巴掌絕技。

    試試看吧,我是說試一下,不要太過擔心。

    我是大女孩了。

    談完後我會打電話給你。

    安(親)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我很快地把黑莓機藏到抽屜,站起身,順了順我的灰色窄裙,捏捏臉頰增添些紅潤,又把灰色絲襯衫的扣子多解開一顆。好啦,我準備好了。

    做個深呼吸,我離開辦公室,走去見那位惡名昭彰的蕾拉。《愛如王者》的鈴聲從我的桌子裡隱隱傳出。

    蕾拉看起來好多了--不只是好,她變得很迷人,雙頰透著玫瑰色的紅暈,棕眸明亮有神,秀髮直順光滑。她穿著淺粉紅襯衫和白色長褲,一看到我走進會議室馬上起身,她的朋友也一樣--另一位有著深色秀髮的年輕女人,溫柔棕眸像是白蘭地的顏色。普蕾絲柯守在角落,視線沒離開過蕾拉。

    「格雷太太,謝謝妳來見我。」蕾拉的聲音輕柔但很清晰。

    「呃……關於安全檢查的部分,不好意思。」我嘟嚷,因為想不出還能說什麼,一邊心不在焉地往普蕾絲柯的方向擺擺手。

    「這是我的朋友,蘇西。」

    「嗨。」我對蘇西點點頭,她長得很像蕾拉,也很像我。噢,不會吧,她是另一個。

    「對,」蕾拉說道,好像能讀出我的思緒。「蘇西也認識格雷先生。」

    我見鬼的該怎麼回應這句話呢?我對她禮貌地笑。

    「請坐。」我輕聲說。

    門上傳來輕敲,是漢納。我示意她進來,對她為什麼會來打擾我們心裡有數。

    「不好意思打擾了,安娜,格雷先生在線上想跟妳說話。」

    「告訴他我在忙。」

    「他很堅持。」她有點害怕。

    「我相信他是,但妳可以幫我向他賠個不是,告訴他,我很快會回電給他嗎?」

    漢納猶豫了。

    「漢納,拜託。」

    她點點頭,匆匆離開會議室。我轉向坐在我面前的兩位小姐,她們正萬分欽佩地看著我,那讓我很不自在。

    「我可以為妳們做什麼嗎?」我問。

    蘇西開口了。「我知道這感覺起來很怪,但我也想見見妳,看是哪個女人有本事抓住克裡--」

    我舉起手,阻止她再說下去,我不想聽這些。「呃……我懂妳的意思。」我低聲說道。

    「我們自稱為『臣服者俱樂部』」她對我咧嘴一笑,眼裡閃著歡愉。

    老天爺。

    蕾拉倒吸一口氣,瞪著蘇西看,又想笑又害怕,蘇西縮了一下,我猜是蕾拉在桌下踢了她一腳。

    這句又教我見鬼地該如何回答?我緊張地瞥向普蕾絲柯,她依舊一臉漠然,兩眼緊盯蕾拉。

    蘇西似乎想起自己的身份,臉一紅,接著點個頭站起身。「我去前面櫃檯等吧,這是露露的秀。」我看得出來她很尷尬。

    露露?

    「妳可以吧?」她問蕾拉,後者對她一笑。蘇西對我露出一個大大的、不設防的、發自內心的微笑,便走出會議室。

    蘇西和克里斯欽……我不願再細想下去了。普蕾絲柯從外套口袋拿出手機接聽,我沒聽到電話響啊。

    「格雷先生。」她說道。蕾拉和我雙雙轉頭看她,普蕾絲柯像在忍受千刀萬剮般閉緊雙眼。

    「是的,先生。」她說著走上前把電話交給我。

    我翻個白眼。「克里斯欽。」我低喚,試著壓住脾氣,站起來很快地走出會議室。

    「妳他媽的在玩什麼把戲?」他大吼,氣到冒煙了。

    「別對我大小聲。」

    「什麼叫別對妳大小聲?」他吼,這次更大聲。「妳把我特地交代的事情拋諸腦後,完全不當回事--又一次。媽的,安娜,我快氣瘋了。」

    「等你冷靜一點,我們再來談這件事。」

    「妳敢掛我電話試試看。」他嘶聲警告。

    「再見,克里斯欽。」我掛斷電話,直接把普蕾絲柯的電話關機。

    真糟,我和蕾拉沒多少時間了。深吸一口氣,我回到會議室,蕾拉和普蕾絲柯都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我把電話還給普蕾絲柯。

    「剛說到哪裡?」我問蕾拉,回到她對面坐下,她的眼睛微微睜大。

    沒錯,看起來就是這樣,我治得了他,我想這麼對她說,但我不覺得她想聽這句。

    蕾拉緊張地把玩髮尾。「首先,我想要道歉。」她柔聲說。

    噢……

    她抬眼,注意到我的吃驚。「真的,」她很快補充,「而且還要謝謝妳沒有對我提出告訴,就是關於妳的車、還有侵入妳家的事。」

    「我知道妳不是……呃,哦?」我咕噥,有點暈頭轉向。我沒想到會要接受道歉。

    「不,我不是。」

    「妳現在感覺好些了嗎?」我柔聲問。

    「好多了,謝謝妳。」

    「你的醫生知道你在這裡嗎?」

    她搖搖頭。

    噢。她看上去有點內疚。

    「我知道我必須處理這件事的後續事宜,但我得先做一些事情,我想見蘇西,妳,還有……格雷先生。」

    「妳想見克里斯欽。」我的胃直直墜到了地面,這才是她來此的原因。

    「對,我想先來徵詢妳的意見。」

    真該死。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想告訴她,我不同意,我不想讓她靠近我的丈夫。她為什麼出現?來評估競爭對手?擾亂我的情緒?或是來做某種了斷?

    「蕾拉,」我勉強開口,帶點惱怒。「這並非我能決定,要看克里斯欽的意思,妳必須自己問他。他不需要經過我同意才能做事,他是個成年人了……大部分時間來說。」

    她注視著我,一時之間似乎對我的反應感到驚訝,接著輕聲笑了起來,但仍緊張地玩著髮尾。

    「我一直想見他,但他總是拒絕。」她平靜地說。

    噢,可惡,我惹上的麻煩比想像中還糟。

    「妳為什麼這麼想見他?」我柔聲問。

    「我想感謝他。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經在某個恐怖的精神病院裡變得不成人形了。我知道是他。」她低下頭,手指畫著桌沿。「我有嚴重的精神問題,如果沒有格雷先生和約翰--弗林醫生的話……」她聳聳肩,再次看著我,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我再一次無言以對。她期望我說些什麼?應該聽她說這些話的對象是克里斯欽,不是我。

    「還有藝術學院的事,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他。」

    我就知道!真的是克里斯欽贊助她去上課的。我維持一臉漠然,試著找出自己對面前這個女人的感覺,她剛證實了我對克里斯欽有多麼慷慨的懷疑,但讓我自己驚訝的是,我並不討厭她,這真是出人意料,我也很高興她正常多了。現在只希望她之後可以好好過日子,離我們的生活遠一點。

    「妳是逃課來的嗎?」我問,因認我很好奇。

    「只有兩堂,我明天就回去了。」

    哦,很好。「妳來這裡打算做什麼?」

    「把我的東西從蘇西那裡拿回來,然後就回翰姆登市去。之後就繼續畫畫和唸書,格雷先生手頭上已經有幾幅我的畫。」

    搞什麼鬼啊!我的胃再次往下墜,這次直接掉進地下室。那些畫正掛在我的客廳嗎?想到這裡讓我有點不悅。

    「妳畫的是哪種風格?」

    「大多是抽像畫。」

    「是喔。」大客廳裡那些現在已經很熟悉的畫作,閃過我腦海。有兩幅是前任臣服者畫的……可能是。天。

    「格雷太太,可否恕我直言?」她問,完全沒注意到我七上八下的心情。

    「當然沒問題。」我低喃,瞥一眼普蕾絲柯,她看起來放鬆了一點點。蕾拉靠向前,像是要傾吐一個隱藏許久的大秘密?

    「我愛過我的男友傑歐夫,他不久前因車禍過世了。」她的聲音變成悲傷的低語。

    不妙,她要開始講私事了。

    「我很遺憾。」我本能地接話,但她像沒聽到似地繼續說。

    「我也愛過我的老公……還有另一個人。」她輕聲說。

    「我的丈夫。」我還不來及阻止,這些字眼就衝口而出。

    「是的。」她用口型表示。

    這對我來說早已不是新聞了,當她抬起那對棕眸看我,大睜的眼裡有著複雜的情緒,但凌駕於所有之上的似乎是擔憂……是擔憂我的反應嗎?但我對這位可憐的小姑娘,卻只有滿懷的同情,我在腦中將所有描述無望之愛的古典文學作品,過濾了一遍,而後用力吞嚥了下,我可是堂堂正正地佔了上風。

    「我知道,要愛上他很容易。」我小聲說。

    她的雙眼因驚訝而睜得更大,接著微歡一笑。「這是真的--曾經是。」她很快地糾正自己,雙頰緋紅,隨後她格格笑了起來,甜美的樣子使我也忍俊不禁傻傻笑著。是的,克里斯欽·格雷讓我們都變得只會傻笑了。我的潛意識無力地白我一眼,又繼續讀起手上那本書角都捲起來的《簡·愛》。

    我瞄手錶一眼,心裡清楚克里斯欽很快就會出現。

    「妳會有機會見到克里斯欽的。」

    「我也這麼想,我知道他對您的保護有多強。」她微笑。

    原來這才是她的計劃。她很聰明,或者說很有手腕,我的潛意識悄聲說。「所以妳才來這裡見我?」

    「對。」

    「原來如此。」這只能說是克里斯欽給了她可乘之機。雖然不願意,但我還是得承認,她很瞭解他。

    「他看起來很開心,和妳在一起的時候。」她說。

    什麼?「妳怎麼知道?」

    「我在公寓裡就看出來了。」她小心地回答。

    噢,該死……我怎麼忘了那一段?

    「妳常常去那裡嗎?」

    「沒有。但他和妳在一起時,很不一樣。」

    我想再轉下去嗎?我打個哆嗦,頭皮發麻,回想起她像個鬼影一樣出現在公寓裡時,我嚇成什麼樣子。

    「妳知道那是違法的,非法侵入。」

    她點頭,低頭看著桌面,用指甲劃過桌沿。

    「只有幾次而已,我很幸運沒被逮捕。我要為此再次謝謝格雷先生,他大可以把我丟去吃牢飯。」

    「我不覺得他會那麼做。」我低語。

    突地。會議室外面傳來一陣騷動,我立刻直覺是克里斯欽來了,不久後他就闖了進來,在他還沒關上門前,我對上泰勒的視線,他正耐心地守在門外。泰勒緊抿著嘴,並沒響應我緊繃的微笑,噢,慘了,連他都生我氣了。

    克里斯欽燃燒的銀灰眸先是緊盯著我,再移向蕾拉,然後是我們的椅子。他的態度沉默但堅決,我心裡有數,我想蕾拉應該也很清楚眼下的局面,雖然掩飾得很好,但他威脅性十足的冷酷目光透露出真相:他已經快氣瘋了。他一身灰色西裝,深色領帶和白襯衫領口的扣子都鬆開了,看起來既像上班族又帶點休閒風……而且性感:他的頭髮微亂--不用懷疑,一定是因為惱怒用手一直爬梳頭髮的結果。

    蕾拉再次緊張地低頭看著桌面,用食指在桌沿畫來畫去,克里斯欽的目光從我轉向她,再到普蕾絲柯。

    「妳,」他柔聲對普蕾絲柯說道,「妳被解雇了,現在給我出去。」

    我刷白了臉。哦,不行,這樣不公平。

    「克里斯欽--」我想站起來。

    他警告地對我舉起食指。「坐好。」他說,語氣平靜得可怕,我立刻住了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普蕾絲柯垂著頭,快步走出會議室去找泰勒,克里斯欽把門在她身後關上,走向桌邊。該死!該死!該死!那是我的錯。克里斯欽站在蕾拉對面,雙手按住木質桌面,身體往前傾。

    「妳他媽的在這裡做什麼?」他對她咆哮。

    「克里斯欽!」我驚呼,他不理我。

    「說啊。」他命令。

    蕾拉從長睫毛下偷眼看他,雙眼圓睜,臉色蒼白,剛才的好氣色蕩然無存。

    「我想見你,但你不讓我見。」她小聲說。

    「所以妳就到這裡來騷擾我老婆?」他的聲音很平靜,太平靜了一點。

    蕾拉又把頭低下去。

    他站直身怒視著她。「蕾拉,如果妳膽敢再接近我老婆,我就斷絕一切的資助。醫生、藝術學校、醫療保險--所有的一切,全都停止,妳懂了嗎?」

    「克里斯欽--」我又想開口。但他用一個能使人結冰的眼神讓我住嘴。他怎麼如此不可理喻?我對這個可憐女人的同情心一發不可收拾。

    「懂。」我幾乎聽不見她的聲音。

    「蘇西在接待櫃檯做什麼?」

    「她跟我一起來的。」

    他用手梳過頭髮,怒目瞪視著她。

    「克里斯欽,別這樣,」我求他。「蕾拉只是想向你道謝,如此而已。」

    他把我當空氣,一古腦兒的把怒火發在蕾拉身上。「妳生病那陣子都待在蘇西那裡嗎?」

    「對。」

    「妳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她知道妳都在做些什麼嗎?」

    「不,她那時候去度假了。」

    他用食指撫著下唇。「妳為什麼想見我?妳明明知道妳有任何要求都應該透過弗林轉達,妳需要什麼嗎?」他的語氣軟化了些,但也許只有一點點。

    蕾拉又開始用手指描繪桌沿。

    不要再欺負她了,克里斯欽!

    「我必須要知道。」這是第一次,她直視著他的眼睛。

    「必須要知道什麼?」他沒好氣。

    「你沒事。」

    他張口結舌地看著她。「我沒事?」他不敢置信地嘲道。

    「對。」

    「我好得很,咯,問題得到解答了。待會兒泰勒會送妳去 Sea-Tac機場,妳便可以飛回東岸。如果妳膽敢再往密西西比河以西跨越一步,一切就此作廢,明白嗎?」

    真要命……克里斯欽!我呆望著他。他是被什麼鬼東西附身了嗎?他不能就這樣把她軟禁在這個國家的另一邊。

    「好,我明白了。」蕾拉輕聲回答。

    「很好。」克里斯欽的口氣緩和了些。

    「現在就把蕾拉送回去不太好,她還有其它事要做。」我提出抗議,替她打抱不平。

    克里斯欽瞪著我看。「安娜塔希婭,」他警告,聲音裡有一層冰?「這不關妳的事。」

    我繃著臉看他。當然和我有關,她在我公司裡耶。一定還有些我不知道的事,讓他變得如此蠻不講理。

    好複雜的過去啊,我的潛意識嘶聲對我說。

    「蕾拉是來找我的,不是找你。」我不爽地嘀咕。

    蕾拉轉向我,雙眼瞪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我應該要遵守指示的,格雷太太,是我破壞了規矩。」她緊張地瞄我老公一眼,再看向我。

    「這才是我認識的克里斯欽·格雷。」她語氣悲傷而懷念地說。克里斯欽蹙眉看她,我肺裡所有的空氣忽地被抽光,無法呼吸。克里斯欽和她在一起時,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他一開始是否也是這樣對我?我想不起來了。對我無力地笑了笑,蕾拉從桌邊起身。

    「我想待到明天再走,我搭中午的班機。」她輕聲對克里斯欽說。

    「我會派人早上十點接妳去機場。」

    「謝謝。」

    「妳會住在蘇西家?」

    「對。」

    「好。」

    我呆呆地看著克里斯欽,他不能就這樣打發她……還有,他怎麼知道蘇西住在哪裡?

    「再見,格雷太太,謝謝妳願意見我。」

    我站起來向她伸出手,她感激地握住。我們握手道別。

    「呃……再見了,祝妳好運。」我低語,因為實在不確定該如何向我老公的前任臣服者道別。

    她點頭,轉身向他。「再見,克里斯欽。」

    克里斯欽的目光柔和了些許。「再見,蕾拉。」他的聲音很低。「記得,弗林醫生。」

    「是的,先生。」

    他開了門要護送她出去,但她在他面前停住抬起了頭,他止住腳步,小心翼真地看著她。

    「我很高興看到你開心,你應得的。」他還來不及回答,她便離開了。他蹙眉看著她的背影,對泰勒點個頭,讓他跟著蕾拉走向接待櫃檯,而後關上門,目光緊盯著我。

    「別想發我脾氣,」我嘶聲說,「去打電話給克勞德·巴斯托,拿他當你的沙包,不然就去找弗林。」

    他的下顎大張,被我的火氣嚇了一跳,濃眉再次緊蹙。

    「妳答應過不會這麼做的。」現在他的口氣變成興師問罪。

    「做什麼?」

    「和我唱反調。」

    「不,我沒有。我只說我會更深思熟慮,更小心行事。我告訴了你,她在這裡,我也讓普蕾絲柯檢查過她,以及你的另一位朋友。普蕾絲柯從頭到尾都陪在我身邊,現在你卻把那可憐的小姐解雇了,她也不過是照我的話行事而已。我已經告訴過你不用擔心,結果你竟然親自駕臨。我不記得曾接過你頒發的教皇詔書,明令我不得與蕾拉會面,我更不知道我的訪客會被列在禁見名單上。」我的聲音因憤怒而高了八度,克里斯欽看著我,表情高深莫測,過了一會兒,他輕扯嘴角。

    「教皇詔書?」他打趣地說,明顯放鬆下來。我的本意並非搞笑,而他現在對我笑的樣子使我更加火大。親眼目睹他和他的臣服者互動,簡直令人難以忍受,他怎能對她如此冷酷?

    「怎麼了?」他惱怒地問,因為我一直臭著臉。

    「你。你為什麼要對她那麼無情?」

    他歎口氣,挪動步伐走向我,坐在桌子邊緣。

    「安娜塔希婭,」他像對著小孩似地說,「妳不瞭解。蕾拉、蘇西……所有的人,她們是一段愉快、充滿樂趣的過去,但僅止於此,妳卻是我宇宙的主宰。上回妳們兩人獨處一室時,她可是拿槍指著妳,所以我不想讓她靠近妳一步。」

    「但是,克里斯欽,她病了呀。」

    「我知道,我也知道她現在好很多,但我還是不想就此將她視為無罪。她之前的所作所為,令人無法原諒。」

    「但是你自己給她這個機會的,她想再見你一面,而她很清楚如果她找上我,你一定會飛奔而來。」

    克里斯欽聳聳肩,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我不想讓妳受我的過去污染。」

    什麼?

    「克里斯欽……你之所以會是你,就是因為有了那段過去,或是現在,怎麼說都好。任何觸痛你的事物,也會同樣影響到我。我在答應嫁給你的那一天,就接受了這件事,因為我愛你。」他僵住了,我知道他一時很難消化。

    「她沒有傷害我,她也愛你。」

    「我他媽的一點也不在乎。」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驚訝萬分。我驚訝的是他竟然還有辦法嚇到我。這才是我認識的克里斯欽·格雷,蕾拉的話迴盪在我腦中。他對她的態度如此冷酷,和我所認識且深愛的男人絲毫沒有相似之處。我蹙眉,回想起她精神崩潰時,他是多麼自責,他曾以為自己需要為她所受的苦負起部分責任,我吞嚥了一下,想起他還幫她洗了澡,那段回憶使我的胃絞痛,膽汁溢到喉頭。他怎麼可以說自己一點也不在乎她?他那時候確實是在乎的啊。哪個地方改變了?有時候,例如現在,我真的搞不懂他,他待人處事的方式,真的和我大相逕庭。

    「妳為什麼突然間保護起她來了?」他一頭霧水地問,還帶點惱怒。

    「聽我說,克里斯欽,我不認為蕾拉和我會很快熟到可以一起打毛線或是交換食譜,但我也不認為你真的對她這麼狠心。」

    他的目光冷若冰霜。「我告訴過妳,我沒有心。」他低語。

    我翻個白眼。很好,現在他又變成叛逆青少年了。

    「這不是真的,克里斯欽,你這樣說很誇張。你確實關心她,不然你不會幫她付繪畫班的費用,還有其它的。」

    這一瞬,我畢生的職志變成要讓他瞭解這一點。他明明就關心得要命,認什麼要否認?就像他對他生母的感情一樣。噢,可惡--當然啦,他對蕾拉和其它臣服者的感情,始終與他對生母的感情糾纏不清。我喜歡鞭打妳們這些棕髮女孩,因為妳們全都和那吸毒婊子長得一模一樣。難怪他會這麼生氣,我歎口氣,搖搖頭。該呼叫弗林醫生了,他怎麼沒看出這一點?

    這一刻,我的心為他而澎湃。我那迷失的男孩……為什麼讓他恢復一些人性,重新展現蕾拉崩潰時,他付出過的關懷會這麼難?

    他瞪著我,眼裡燃著怒火。「對話結束,我們回家吧。」

    我瞥一眼手錶,四點二十三分,我還有工作要做。「太早了。」我嘟嘖。

    「回家。」他堅持。

    「克里斯欽,」我的聲音裡有倦意,「我不想再為同樣的事情和你爭吵了。」

    他皺起眉,似乎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你知道,」我解釋,「要是我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你就會想方設法討回來,多數會和你那些離經叛道的性愛招數有關,它們有時能讓人心蕩神馳,有時又很殘忍。」我聳聳肩,決定豁出去,這一切真的令人心力交瘁又茫然無措。

    「心蕩神馳?」他問。

    什麼?

    「大部分,沒錯。」

    「怎樣會讓妳心蕩神馳?」他問,眼裡閃著調皮好奇的光芒,還帶點情慾。我知道他想岔開話題。

    可惡!我不想在SIP的會議室裡討論這個。真不該提起這話題,我的潛意識帶著輕蔑地檢查她那做了完美保養的指甲。

    「你心裡有數。」我臉紅了,生著他和我自己的氣。

    「我猜得出來。」他低語。

    討厭,我正想狠狠教訓他一頓,而他卻在擾亂我的思緒。

    「克里斯欽,我--」

    「我喜歡取悅妳。」他故意用拇指擦過我的下唇。

    「確實是。」我承認,聲音細如蚊鈉。

    「我知道,」他柔聲說,傾身在我耳畔低語:「那是我唯一清楚知道的事情。」哦,他好好聞。他往後靠低頭看著我,唇角勾起一朵傲慢自大、「我絕對比妳強多了」的微笑。

    我噘起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對他的撫觸無動於衷。他對於把我從痛苦或任何他不想面對的問題上帶開,實在很有一套。妳也由著他啊,我的潛意識從《簡·愛》中抬起頭,完全不站在我這一邊。

    「怎麼樣會讓妳心蕩神馳,安娜塔希婭?」他逼問,眼裡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你要我列出清單來嗎?」我問。

    「還有張清單?」他很開心。

    噢,這傢伙真讓人沒力。「哦,那些手銬囉。」我咕噥,腦中忽然想到我們的蜜月。

    他蹙起眉,握住我的手,拇指按住我手腕上跳動的脈搏。

    「我並不想在妳身上做記號。」

    哦……

    他的雙唇緩緩揚成一個勾人的微笑。「回家吧。」他的語氣好誘人。

    「我還有工作要做。」

    「回家。」他說,這次更堅決。

    我們四目相對,融化的灰對上困惑的藍,測試著彼此的底限和意志力。我在他眼裡尋找體諒,嘗試弄懂這個男人為什麼一瞬間就可以從控制狂變成性感情人。他的眼眸瞠大,眸色轉深,意圖很明顯了。他溫柔地撫著我的臉。

    「我們也可以留在這裡。」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噢,不行。不不不,不能在公司。「克里斯欽,我不想在這裡做那檔事。你的情人剛剛還在這間房裡。」

    「她從來不是我的情人。」他低吼,雙唇抿成一條細線。

    「那只是語義不同,克里斯欽。」

    他皺眉,表情很困惑。那個勾引我的愛人不見了。「不要想太多,安娜,她是過去式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我歎口氣……也許他說得對。我只想要他對自己承認,他確實在乎她。我的心掠過一陣寒顫。噢,不,這就是這一點對我如此重要的原因。萬一我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萬一我不聽話,那麼我也會變成過去式嗎?我倒吸一口氣,回憶起夢境裡的片段:那些鑲金的鏡子,以及他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的聲音,他離開了我,留我一個人孤單地站在華麗燦爛之中。

    「不要……」我還來不及阻止自己,驚恐的喃語便脫口而出。

    「沒錯。」他說著捏住我的下巴,傾身在我唇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

    「噢,克里斯欽,你有時候真的讓我害怕。」我捧著他的頭,手指伸入他的髮間將他的唇拉向我,他僵了一下,接著便伸臂擁住我。

    「為什麼?」

    「你那麼容易就翻臉不認她……」

    他蹙眉。「所以妳覺得我也會同樣離妳而去嗎,安娜?妳見鬼的怎麼會那樣想?這想法是哪來的?」

    「沒事啦,吻我吧,帶我回家。」我懇求,他的雙唇一吻上我,我立刻迷失了自己。



    $$$



    「哦,求求你。」我祈求著。克里斯欽正輕輕向我的私處吹氣。

    「別心急,慢慢來。」他低語。

    我用盡所有的自制,大聲呻吟抗議他的性騷擾。我的四肢都被軟皮銬環銬住,手肘連著膝蓋,克里斯欽的頭在我的雙腿之間來回移動,神乎其技的舌頭逗弄著我,毫不留情。我睜開眼,視而不見地盯著正沐浴在夕陽餘暉裡的臥室天花板。他的舌頭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的宇宙中心點旋轉繞圈,我想要伸直雙腿,徒勞無功地掙扎,企圖壓抑住那股快感,但我控制不住,我的手指緊抓著他的頭髮用力拉扯,想要抵抗他帶來的極度折磨。

    「時候還沒到,」他抵著我喃喃警告,輕柔的呼吸拂著我溫暖潮濕的肌膚,同時阻止我的手。

    「如果妳高潮,我會打妳屁股。」

    我低吟。

    「控制住,安娜,一切都在妳的控制之下。」他的舌頭重新開始另一波侵略。

    噢,他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無助地想抗拒或停止這種像奴隸般被動的反應,我努力了--真的試過了,但我的身體在他毫不留情的慷慨付出之下爆發,他的舌頭繼續不停地將我體內每一絲快感全都搾乾抹淨。

    「哦,安娜,」他責備我,「妳高潮了。」他輕柔的聲音中有著勝利和譴責。他將我翻成俯臥的姿勢,我抖顫著用手臂撐起自己,而後,他狠狠打了我的屁股。

    「啊!」我哭喊。

    「控制住。」他警告我,接著抓住我的臀部,一個衝刺挺進我體內,我再次哭喊出聲,肌肉仍然因為剛才高潮的餘韻而顫抖。他深深埋了進來,而後靜止不動,俯下身解開了我的銬環,伸臂環抱住我,將我拉到他的大腿上,前胸貼著我的後背,一手伸到前方撫著我的脖子。我因為那股充實感而狂喜。

    「動起來。」他下令。

    我低吟,在他腿上上下移動。

    「快一點。」他輕聲說。

    我律動得越來越快,他低吼,手按著我的頭往後仰,輕輕啄咬著我的脖子。他另一隻手滑下我的身軀,從我的臀部來到私處,往下伸向小蒂--那裡還因為他剛才的慇勤照顧而敏感不已,他的手指再次貼著我逗弄起來,我嗚咽出聲。

    「對,安娜,」他在我耳邊粗聲說著,「妳是我的,只有妳。」

    「我是。」我喘息,身體再度繃緊,快感圍著他堆積,以最親密的方式圈裹著他。

    「為我而去吧。」他下令。

    我放棄抵抗,身體自動聽從他的吩咐,他穩穩地抱著我,任高潮將我撕裂,我狂喊出他的名字。

    「噢,安娜,我愛妳。」他低吼,隨著一個猛力衝刺,便釋放了自己。



    ***



    他吻我的肩膀,將我的髮絲自臉上拂開。「這排得進妳的清單裡嗎,格雷太太?」他喃喃低語。我神志不清地俯臥在床上,克里斯欽輕捏一下我的屁股,用手肘撐著身體。

    「嗯哼。」

    「這是表示同意嗎?」

    「嗯哼。」我微笑。

    他笑起來,再次吻我,我不情願地翻躺到自己那一側面對他。

    「怎麼樣?」他問。

    「嗯,可以排進去。但清單可是很長的。」

    他笑到臉快裂成兩半,傾身輕輕吻我。「很好,我們去吃晚餐。」他的眼裡閃著愛戀與幽默。

    我點頭,我餓壞了。我伸手輕拉他的胸毛。「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咕噥。

    「什麼?」

    「別發火。」

    「什麼事,安娜?」

    「你其實很在乎。」

    他雙眼大睜,所有的幽默感全都消失無蹤。

    「我要你承認自己在乎。因為我認識和我愛的那個克里斯欽會在乎。」

    他愣住了,視線牢牢盯著我的雙眼,我親眼目睹他內心的天人交戰,有如《聖經》故事中所羅門王要做出審判般為難。他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麼,隨即又閉起,某些情緒在他臉上一閃而逝……似乎是痛苦。

    說吧,我鼓勵他。

    「對、對,我在乎,高興了嗎?」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哦,謝天謝地,真是鬆了口氣。「嗯,很高興。」

    他不解。「我真不敢相信,我現在竟然躺在我們的床上和妳說話,談關於--」

    我伸出手指抵著他的唇。「沒有這回事,我們去吃飯吧,我餓壞了

    他歎口氣,搖搖頭。「妳耍得我團團轉,格雷太太。」

    「很不賴。」我靠過去吻他。



    發件人:安娜塔希婭·格雷

    主旨:清單

    寄件日期:2011年9月9日上午9點33分

    收件者:克里斯欽·格雷

    那絕對會排在首位。

    安(親)

    安娜塔希婭·格雷

    SIP購稿編輯



    發件人:克里斯欽·格雷

    主旨:說點新鮮的來

    寄件日期:2011年9月9日上午9點42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婭·格雷

    妳已經講了三天了。

    快點決定吧。

    或者……我們可以試試別的。

    克里斯欽·格雷

    享受著遊戲的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總裁



    我對著螢幕微笑。過去這幾個晚上很……有趣,我們重新徹底放鬆,蕾拉帶來的短暫干擾已經被拋在腦後,但我膽子還沒大到敢去問牆上是否掛了她的畫--而且說實在的,我也不在乎了。我的黑莓機震動起來,我接聽,以為是克里斯欽。

    「安娜?」

    「我就是。」

    「安娜,親愛的,我是老荷西。」

    「羅德里蓋茲先生!嗨!」我的頭皮開始發麻,荷西的爸爸找我做什麼?

    「甜心,很抱歉在妳上班時打來。是關於雷伊。」他的聲音有點抖。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我的心跳到了喉嚨口。

    「雷伊出了意外。」

    噢,不,爸爸。我無法呼吸。

    「他現在在醫院,妳最好快點趕過來。」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7 21:13

    【第十七章】

    「羅德里蓋茲先生,發生了什麼事?」我哽咽著粗聲問。雷伊,親愛的雷伊,我的爸爸。

    「他出了車禍。」

    「好,我會到……我馬上過去。」腎上腺素在我的血液中奔流,一路激起陣陣恐慌,我發現自己喘不過氣。

    「他們會把他移送到波特蘭。」

    波特蘭?他見鬼的去波特蘭做什麼?

    「他們用飛機送他過去,安娜。我現在正要往那邊去,奧勒岡醫科大學。哦,安娜,我沒看到來車,真的沒看見……」他的聲音破碎不穩。

    羅德里蓋茲先生--不!

    「我們在那裡見。」羅德里蓋茲先生哽了一下,電話收了線。

    一股深沉的恐懼攫住了我的喉嚨,我六神無主。雷伊,不,不行。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電話打給若瞿,響了兩聲他就接起來。

    「安娜?」

    「傑瑞,我爸出事了。」

    「安娜,怎麼回事?」

    我解釋,幾乎不曾停下來喘口氣。

    「快去吧,妳當然一定要去。我希望妳父親平安無事。」

    「謝謝你,我會隨時讓你知道情況。」我用力掛上電話,雖然不是有意的,但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

    「漢納!」我大喊,意識到自己聲音裡的焦慮。過了一會兒,她從門邊探頭,發現我正在整理皮包,同時抓起一疊紙塞進公事包。

    「怎麼了,安娜?」她蹙眉。

    「我爸出了車禍,我得走了。」

    「噢,親愛的--」

    「把我今天所有的會議都取消,還有星期一的。妳把電子書的簡報準備好,重點都在公用檔案夾裡。如果有必要,請寇特妮幫妳的忙。」

    「好的。」漢納輕聲回答。「我希望他沒事。別擔心公司的事,我們會搞定的。」

    「我會帶著黑莓機。」

    她蒼白的臉上寫滿關切,我差點抑制不住。

    爸爸。

    我抓起外套、皮包和公事包。「如果有需要,我會聯絡妳的。」

    「請務必這麼做。祝妳好運,安娜,希望他沒事。」

    我很快地緊抱她一下,努力讓自己不要失態,接著便離開了辦公室。我拚命按捺自己不要一路衝往接待櫃檯,索耶看到我時,跳了起來。

    「格雷太太?」他問,對我忽然出現感到很驚訝。

    「我們要去波特蘭--立刻。」

    「好的,女士。」他不解,但還是開了車門。

    能有所行動是好事。

    「格雷太太,」我們走向停車場時,索耶問道:「我可以問一下為什麼要突然跑這一趟嗎?」

    「我爸爸,他出了車禍。」

    「瞭解。格雷先生知道了嗎?」

    「我上車後會打給他。」

    索耶點點頭,幫我打開奧迪休旅車的後門,讓我坐進去。我抖顫著手拿出黑莓機,撥打克里斯欽的行動電話。

    「格雷太太。」安德瑞雅的聲音很清脆,公事公辦的語氣。

    「克里斯欽在嗎?」我低問。

    「呃……應該在大樓的某個地方,女士。他的黑莓機在我這裡充電。」

    我挫敗地無聲呻吟。

    「可以請妳轉告他,我打過電話來,而且有事要找他嗎?事情很緊急。」

    「我可以試著找到他。他有到處巡視的習慣。」

    「請他回電給我就好,麻煩妳。」我懇求,極力忍住淚水。

    「沒問題,格雷太太,」她遲疑了一下,「一切都還好吧?」

    「不好,」我低語,對自己的聲音沒信心。「拜託,請讓他回電給我。」

    「好的,女士。」

    我掛斷電話,痛苦再也無法壓抑。我抱著膝蓋,身體縮成一團窩在後座,不受歡迎的淚水慢慢滑下雙頰。

    「去波特蘭哪個地方呢,格雷太太?」索耶柔聲問。

    「奧勒岡醫科大學,」我哽咽著回答。「那間大醫院。」

    索耶把車駛入馬路,朝著I-5高速公路而去,我縮在後座輕聲啜泣,嘴裡含糊不成句地低聲祈禱。請保佑他平安無事,請保佑他平安無事。

    我的電話響起,《愛如王者》的音樂把我從沉思中嚇醒。

    「克里斯欽。」我低聲喚。

    「老天,安娜,怎麼回事?

    「是雷伊--他出了車禍。」

    「可惡!」

    「嗯,我正在前往波特蘭的路上。」

    「波特蘭?拜託告訴我,索耶和妳在一起。」

    「他在開車。」

    「雷伊在哪裡?」

    「奧勒岡醫科大學。」

    我聽見另一端話筒被搗住後的低聲談話。「好,洛絲。」克里斯欽怒喊。「我知道!抱歉,寶貝--我大概三小時後才能趕到,這裡還有點事情要先處理完畢,我會搭飛機過去。」

    噢,不。雖然查理探戈又可以出勤了,但上一次克里斯欽搭乘她的時候……

    「我要和一些從台灣來的人開會,我不能放他們鴿子,這個案子已經談了好幾個月了。」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件事?

    「我會盡早趕過去。」

    「好。」我輕聲說。我其實想說沒關係,你就留在西雅圖先把生意談妥,但事實上,我很希望他在我身邊。

    「噢,寶貝。」他呢喃。

    「我會沒事的,克里斯欽,你慢慢來,不要趕。我不想再分神擔心你,一路順風喔。」

    「會的。」

    「愛你。」

    「我也愛妳,寶貝,我會盡快趕去妳身邊。不要離路克太遠。」

    「好,我會。」

    「我們晚點見。」

    「再見。」掛斷電話,我再次環抱著膝蓋。我對克里斯欽的事業毫無頭緒,他和台灣人談什麼生意啊?我盯著窗外,剛經過了「景郡波音國際機場」,他一定要平安抵達。我的胃又絞扭起來,噁心感揮之不去。雷伊再加上克里斯欽,我不認為我的心臟承受得了。我往後靠,繼續唸著禱詞:請保佑他平安無事。請保佑他平安無事。

    「格雷太太,」索耶的聲音喚回了我。「我們已經到醫院了,但我要先找到急診室。」

    「我知道在哪裡。」我想起上一回到奧勒岡醫科大學的往事。那是剛開始在克雷頓打工的第二天,我從梯子上跌下來,扭傷了腳踝。那時保羅·克雷頓一直陪在我身邊,想到這裡我打了個哆嗦。

    索耶把車停在乘客下車處,下車幫我開門。

    「我去停車,女士,然後再去找您。公事包留給我拿就好。」

    「謝謝你,路克。」

    他點頭,我急步走向鬧哄哄的急診室櫃檯,接待人員對我禮貌一笑,沒多久她就問到雷伊的去向,叫我直接到三樓手術室。

    手術室?老天!「謝謝妳。」我喃喃說著,試圖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說我該去哪裡搭電梯這件事上。我的胃翻攪,幾乎是用跑的衡過去。

    請保佑他平安無事,請保佑他平安無事。

    電梯慢得令人生氣,而且每層樓都停。拜託……別這樣!我一邊希望它能移動得快一點,同時瞪著那些慢吞吞進出的人,是他們害我無法早點見到爸爸。

    終於,電梯門在三樓打開,我衝向另一個接待櫃檯,裡面的護士都穿著深藍色制服。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一位親切的護士瞇起眼睛看我。

    「我爸爸,雷伊蒙德·史迪爾。他剛被送過來,我想是在第四手術室。」即使我說了出口,我依然希望這不是事實。

    「我確認一下,史迪爾小姐。」

    我點頭,懶得去糾正她的稱謂,她正緊盯著電腦螢幕。

    「沒錯,他已經進去幾個小時了。如果妳想留下來等,我會告訴裡面說妳人來了。等候室在那邊。」她指著一個白色大門,門上用藍色粗體字標示著「等候室」。

    「他沒事吧?」我問,試圖讓聲音保持穩定。

    「請等主治醫師來向妳解說,小姐?」

    「謝謝妳。」我低聲說道,但我心裡在大吼:我現在就要知道!

    我打開門,裡面是一間功能完備但簡單樸素的等候室,羅德里蓋茲先生和荷西都在裡面。

    「安娜!」羅德里蓋茲先生驚呼,他的手打著石膏,一側臉頰瘀青。他坐在輪椅上,其中一條腿也打著石膏,我小心翼翼地伸臂擁抱他。

    「噢,羅德里蓋茲先生。」我啜泣。

    「安娜,甜心,」他用沒受傷的手拍著我的背。「我很抱歉。」他含糊地說,聲音粗啞不穩。

    噢,不。

    「別這樣,爸。」荷西出現在我身後,柔聲提醒他。我轉過身,他擁我入懷。

    「荷西。」我低聲喚。我崩潰了--過去三小時的緊張、恐懼和煩惱一古腦兒湧了上來,令我淚如雨下。

    「嘿,安娜,別哭。」荷西輕柔地撫著我的髮,我伸臂摟緊他的脖子輕聲抽泣。我們就這樣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我衷心感激此時能有朋友陪在身邊,直到索耶走進等候室我們才分開。羅德里蓋茲先生從旁邊的盒子裡抽了張面紙給我,我擦乾淚水。

    「這位是索耶先生,保全人員。」我低聲介紹。索耶禮貌地向荷西和羅德里蓋茲先生點個頭,接著便走到角落入座。

    「坐一下吧,安娜。」荷西扶著我在一張塑膠扶手椅坐下。

    「發生什麼事了?我們知道他的情況嗎?醫護人員在做什麼?」

    荷西舉起手擋住我連珠炮般的疑問,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我們還沒有任何消息。雷伊、我爸和我一起去艾司托立亞市旅遊順便釣魚,我們被一個他媽的酒駕司機撞--」

    羅德里蓋茲先生打斷他,結結巴巴地表示歉意。

    「卡魯馬疊,冷靜一點,老爸,」荷西用西班牙語喊道,「我的傷勢還好,肋骨有些瘀青,還有頭上被敲了一記,老爸呢……哦,老爸的手腕和腳踝都斷了。車子撞上的是乘客座,還有雷伊。」

    噢,不,不……驚恐再次掠過我的大腦邊緣系統。不,不,不。我的身體簌簌發抖,通體發涼,想像著雷伊在手術室裡可能會有的狀況。

    「他正在手術中。我們被帶去艾司托立亞市的小區醫院,但他們把雷伊空運到這裡。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只能在這裡等消息。」

    我開始抖個不停。

    「嘿,安娜,妳冷嗎?」

    我點頭。我穿著白色無袖襯衫和黑色夏日外套,兩件都無法保暖。荷西動作小心地脫下他的皮衣,披在我肩上。

    「我幫您端些茶來好嗎,女士?」索耶來到我身邊,我感激地點點頭,他消失在房間外。

    「你們為什麼跑去艾司托立亞釣魚?」我問。

    荷西聳聳肩。「那裡應該有不少魚可以釣,我們想享受一下純爺們的相處時光,同時在大四開學前和我老爸好好聯絡一下感情。」荷西的深色眼睛圓睜,閃著擔憂和後侮。

    「你可能也會受傷,還有羅德里蓋茲先生……也可能更嚴重。」我吞下那念頭。我的體溫一直在下降,再次冷到發抖。

    荷西握住我的手。

    「老天,安娜,妳簡直凍僵了。」

    羅德里蓋茲先生挪向前,用沒受傷的手握住我另一隻手。

    「安娜,我很抱歉。」

    「羅德里蓋茲先生,別這麼說,那是個意外……」我的聲音低不可聞。

    「叫我荷西。」他糾正我,我對他虛弱一笑,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我又開始抖。

    「警方把那個混蛋抓起來了,才早上七點,那傢伙就喝得醉茫茫。」荷西輕蔑地嘶聲說。索耶回來了,帶著一杯熱開水和茶包。他知道我喜愛的泡茶方式!我很驚訝,也很高興能暫時脫離胡思亂想。羅德里蓋茲先生和荷西放開我的手,我滿懷感激地從索耶手上接過紙杯。

    「兩位需要些什麼嗎?」索耶問羅德里蓋茲先生和荷西。

    他們雙雙搖頭,索耶再次回到角落坐下。我把茶包在水裡浸了兩下,顫抖著站起來,把泡過的茶包丟進小垃圾桶。

    「他們怎麼弄了這麼久呢?」我喃喃自語,喝了一口茶。

    爸爸……請保佑他平安無事,請保佑他平安無事。

    「我們很快就知道了,安娜。」荷西柔聲說道,我點點頭,又啜了一口。我回到他身旁坐下,我們只能等……一直等。羅德里蓋茲先生閉上眼睛,應該是在祈禱,荷西握住我的手,時不時輕捏一下,我則慢慢地啜飲著茶。這不是唐寧茶,只是某個便宜的爛牌子,喝起來令人作嘔。

    我還記得上次也是這樣苦等消息--上一次查理探戈失蹤時,我以為自己就要失去一切。閉上眼,我默默地向上蒼祈禱:請保佑我丈夫一路平安。我看看手錶,下午兩點一刻,他應該快到了。我的茶已經變冷……哦!

    我站起身,在房裡踱步,然後又坐下。為什麼醫生還沒來找我?我握住荷西的手,他再次安慰地捏了捏。請保佑他平安無事,請保佑他平安無事。

    時間過得很慢。

    突然,門打開了,我們全都期待地抬起頭,我的胃打成結?醫生來了嗎?

    克里斯欽大步走進來,發現荷西握著我的手時,臉色一沉。

    「克里斯欽。」我驚呼,從椅子上跳起。謝天謝地,他平安抵達了。我被攬進他懷裡,鼻子嗅著我的頭髮,我吸取著他的味道、他的溫暖、他的愛。我心中的一小部分變得比較平靜、堅強,甚至開心,因為他來了。噢,他的出現帶給我多麼大的安慰啊。

    「有消息了嗎?」

    我搖頭,說不出話。

    「荷西。」他點頭致意。

    「克里斯欽,這位是我父親,老荷西。」

    「羅德里蓋茲先生,我們在婚禮時見過。我想您也捲入了那場車禍?」

    荷西簡單把情形複述一遍。

    「你們兩位一直待在這裡不要緊嗎?」克里斯欽問。

    「我們哪裡也不想去。」羅德里蓋茲先生說道,平靜的嗓音中帶著一絲痛楚,克里斯欽點頭,牽起我的手帶我坐下,接著坐在我身邊。

    「妳吃過了沒?」他問。

    我搖頭。

    「餓不餓?」

    我還是搖頭。

    「但妳會冷?」他問,打量著荷西的外套。

    我點頭,他在椅子裡更換姿勢,聰明地不再接話。

    門再次打開,一位穿著淺藍手術服的醫生走了進來。他看起來累得不成樣。

    我腦袋裡的血液全被抽光,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雷伊·史迪爾。」我低語,克里斯欽站在我身邊摟著我的腰。

    「妳是他的親人嗎?」醫生問。雙眼是幾乎和手術服一樣的淺藍色,在其它情形下,我可能會覺得他很帥。

    「我是他女兒,安娜。」

    「史迪爾小姐--」

    「格雷太太。」克里斯欽打斷他。

    「對不起,」醫生口吃了,那一刻我很想猛踹克里斯欽。「我是克洛醫生,妳父親已經穩定下來了,但還沒脫離險境。」

    那是什麼意思?我的膝蓋發軟,還好有克里斯欽的手攬著我,讓我不致跌到地板上。

    「他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克洛醫生說,「主要在他的橫隔膜,但我們已經盡力縫補,也保全了他的脾臟。不幸的是,因為手術過程中大量失血,他的心跳一度停止,我們已經使他的心臟恢復正常運作,但還是要密切注意。我們最關切的其實是他的腦部,因為受到嚴重傷害,核磁共振攝影的結果也顯示他的腦部有些腫脹。我們目前先讓他保持昏睡,安靜休息一段時間,再同時觀察腫脹的狀況。」,腦部損傷?不!

    「這種病例的標準處理程序就是如此,我們目前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

    「你們怎麼看?」克里斯欽冷靜地問。

    「格雷先生,目前還沒辦法下判斷。他有可能會完全康復,但暫時只能聽天由命。」

    「你們會讓他昏睡多久?」

    「要看他腦部反應的情形,通常是七十二到九十六小時。」

    哦,那麼久!「我可以見他嗎?」我低聲問。

    「可以,妳應該再過半小時左右,就可以見他了。他已經被送去六樓的加護病房。」

    「謝謝你,醫生。」

    克洛醫生點個頭便離開了。

    「噢,他還活著。」我輕聲對克里斯欽說,淚水再次滾落雙頰。

    「先坐下。」克里斯欽柔聲指示。

    「爸,我們就先走吧,你也需要休息。看來一時不會再有什麼新消息。」荷西低聲對羅德里蓋茲先生說,後者只是茫然地看著他兒子。

    「我們可以晚上再過來,等你休息過後。應該可以吧,安娜?」荷西轉頭,懇切地看著我。

    「當然。」

    「你們住在波特蘭?」克里斯欽問,荷西點頭。

    「需要載你們一程嗎?」

    荷西蹙眉。「我打算叫出租車。」

    「路克可以送你們。」

    索耶站起來,荷西一臉疑惑。

    「路克·索耶。」我小聲解釋。

    「哦……當然。好啊,我們很感激,謝謝,克里斯欽。」

    我站起身,依序擁抱了羅德里蓋茲先生和荷西。

    「撐著點,安娜,」荷西在我耳邊說,「他是個健康又結實的壯漢,他不會有事的。」

    「我也希望如此。」我用力擁抱他,接著退開一步,把皮外套脫下來還給他。

    「留著吧,如果妳還會冷。」

    「不,我很好,謝謝。」我緊張地偷瞄克里斯欽,他正注視著我們,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地牽起我的手。

    「如果有任何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們。」我說,荷西正推著他父親的輪椅往外走,索耶幫他們扶著打開的門。

    羅德里蓋茲先生舉起手,他們在門邊停了下來。「我會為他禱告,安娜,」他的聲音顫抖,「能夠在多年後重新聯絡上他真的極好,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

    說完他們就離開了,只剩下我和克里斯欽,他撫著我的臉頰。「妳的臉色好蒼白,到這裡來。」他坐上椅子,將我拉到他腿上再次摟緊我,我欣然從命。我蜷在他懷裡,繼父的悲慘遭遇使我心情沉重,但還好我的丈夫在這裡陪著我,給我安慰。他輕撫我的頭髮,握住我的手。

    「查理探戈怎麼樣?」我問。

    他笑。「噢,她『Yar』得很。」他說,聲音裡有種驕傲,我不由得露出了這幾個鐘頭以來的第一個微笑,然後困惑地看著他。

    「Yar?」(Youth As Resources)

    「是電影『費城故事』裡的一句對白,葛蕾絲最喜愛的一部片。」

    「我沒看過。」

    「我想家裡應該有藍光片,我們可以邊看電影邊親熱。」他吻吻我的髮,我再次微笑。

    「我能說服妳吃點東西嗎?」他問。

    我的笑容消失了。「現在不要,我想先看到雷伊。」

    他的肩膀垮下來,但他沒逼我。

    「台灣人怎麼樣?」

    「搞得定。」他說。

    「怎樣搞得定?」

    「他們同意讓我買下造船廠,費用比我原先打算付的還低。」

    他買了一個造船廠?「這樣算很好嗎?」

    「嗯,這樣很好。」

    「但我以為你已經有一個造船廠了,在這裡。」

    「沒錯,我們打算用這裡的廠進行組裝,在遠東地區打造船體,這樣比較便宜。」

    哦。「那這邊造船廠的人力怎麼安排?」

    「我們會重新調整,應該可以把人事控制在最精簡的狀態。」他吻吻我的髮。「要不要去看看雷伊?」他柔聲問。

    位於六樓的加護病房區,看起來嚴肅、簡樸、功能齊全,只聽得見輕聲細語和機器運作的嗶嗶聲。每間房內有四位病人,各自佔據一個配備先進科技的小區域,雷伊在最裡面那一床。

    爸爸。

    他在大床上看起來好瘦小,身邊滿滿都是醫療儀器。這畫面太驚人,我的父親從來沒有這麼虛弱過。他嘴裡插著管子,兩隻手臂上也都插上點滴針頭,連結著錯綜複雜的管線,手指上夾著一個小夾子,我有點疑惑那是做什麼用的。他一條腿露在被子外,打著藍色的石膏。一個監視器顯示出他的心跳:嗶,嗶,嗶,心臟堅定有力地跳動著。我緩緩走近他身邊,他的胸口包裹了一大片繃帶,一直連到用薄被蓋著的下半身。

    我注意到他右側嘴角的管子連接著一個呼吸器,它發出的吵雜聲和心跳監視器的嗶嗶嗶聲交織出一段節奏分明的韻律:吸、吐、吸、吐、吸、吐之間,是即時的嗶嗶聲響。心跳監視器上有四行曲線,每一條都穩定地往橫向移動,清楚表明雷伊還在我們身邊。

    噢,爸爸。

    雖然他嘴裡還斜插著呼吸管,但他看起來好平靜,躺在那兒睡得很香。

    一位嬌小的年輕護士站在床邊,查看著監視器螢幕。

    「我可以碰碰他嗎?」我問她,想握他的手。

    「可以。」她親切地微笑,名牌上寫著:護理師凱莉,她大概才二十多歲,一頭金髮,有著深色的眼眸。

    克里斯欽站在床尾,關注地看著我握住雷伊的手。他的手出奇的溫暖,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坐進床邊的椅子,頭輕輕枕著雷伊的手臂開始啜泣。

    「哦,爸爸,請你一定要好起來。」我低語,「求你。」

    克里斯欽伸手按上我的肩頭安慰地輕捏。

    「史迪爾先生的生命跡象顯示良好。」護士凱莉輕聲說。

    「謝謝妳。」克里斯欽低聲回應,我一抬頭,剛好看見她張口結舌的樣子。她終於仔細把我的丈夫看清楚了,但我無所謂,只要她能讓我父親再次恢復健康,她呆望克里斯欽多久都沒關係。

    「他聽得到我說話嗎?」我問。

    「他睡得很沉,但誰知道呢?」

    「我可以在這裡坐一下嗎?」

    「當然可以。」她對我微笑,緋紅的雙頰洩漏了她的小秘密。金色可能不是她原來的髮色,我發現自己正莫名其妙地亂想。

    克里斯欽垂眼看我,不把她當一回事。「我得去打個電話,不過我人就在外面,妳和妳父親可以獨處一下。」

    我點頭,他吻吻我的髮,便走出病房。我握著雷伊的手。驚訝著這一切有多荒謬諷刺:直到他失去意識且聽不到我說話的這一刻,我才想告訴他,我有多麼愛他。這個男人一直是我的支柱、我的磐石,我從來沒想過這一點,直到現在。我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但他是我父親,而我是如此愛他,淚珠不停滑落我雙頰。求求你,請你一定要好起來。

    不想打擾到其它人,我用非常輕柔的聲音告訴他,這個週末在亞斯本的見聞,還有上個週末,我們去玩滑翔機,又開著葛蕾絲號出海航行的事。我告訴他關於新房子的事,我們打算怎麼設計及希望它能夠符合環保概念。我答應會帶他一起去亞斯本,他就可以和克里斯欽一起去釣魚,也向他保證,我們歡迎羅德里蓋茲先生和荷西的加入。請和我們一起完成這些事,爸爸,求你。

    雷伊依然一動也不動,呼吸器一吸一吐地運作著,心跳監視器那單調但撫慰人心的嗶嗶嗶聲是唯一的回應。

    我抬起頭,克里斯欽正靜靜地坐在床尾。我不知道他來了多久。

    「嗨。」他說,眼裡充滿同情和關切。

    「嗨。」

    「所以,我將要和妳爸、羅德里蓋茲先生跟荷西一起去釣魚?」他問。

    我點頭。

    「行。我們去吃點東西吧,讓他睡覺。」

    我蹙眉,我不想離開他。

    「安娜,他在昏迷狀態。我已經把我們的手機號碼留給這裡的護士,如果有任何變化,她們會聯絡我們的。我們得先吃飯,去飯店登記,稍做休息,晚上再回來看他。」



    ***



    希斯曼酒店的套房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我曾多少次回憶在此地和克里斯欽·格雷共度的第一夜,以及那個早晨。我站在套房門口僵立不動。天啊,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像自己家一樣舒適。」克里斯欽柔聲說,將我的公事包放在其中一張鬆軟的沙發椅旁。

    「妳想沖個澡嗎?還是泡澡?妳想要些什麼,安娜?」克里斯欽看著我,我知道他有點不知所措--我那迷失的男孩正面臨自己無法掌控的狀況。他一整個下午都悶悶不樂,若有所思。這是他無法控制也料想不到的情形,這才是赤裸裸的人生。這麼久以來,他一直讓自己與真實人生保持距離,現在卻一籌莫展,我可愛的、一直躲在避難所的五十道陰影先生啊。

    「洗澡吧,我想泡個澡。」我低語,發現讓他保持忙碌,似乎可讓他好過些,甚至讓他覺得自己能派上用場。噢,克里斯欽--我無法思考、全身發冷也很害怕,但我真的很高興,你能在我身邊陪著我。

    「泡澡,好,行。」他大步走進臥房,消失在那壯觀的浴室裡,過了一會兒,室內傳出水流注入浴缸的轟隆隆水聲。終於,我打起精神跟在他後面走進臥室,下一刻卻驚愕地看著床上那幾個諾絲壯百貨公司的大紙袋。克里斯欽走回臥室,袖口捲起,沒穿外套也沒打領帶。

    「我讓泰勒去買點東西過來,睡衣之類,妳知道的。」他說,謹慎地看著我。

    想也知道他會這麼做。我點頭表示同意,讓他感覺好一點。秦勒人呢?

    「噢,安娜,」克里斯欽低喚,「我從來沒看過妳這個樣子,妳一向都是勇敢又堅強的啊?」我不知該說什麼,只是睜大眼看他。我現在什麼都說不出來,應該是被嚇壞了?我用手環抱自己,試圖逼退漸漸擴大的寒意,雖然我很清楚這樣做是無效的,因為這股寒意來自我的心。克里斯欽擁我入懷。

    「寶貝,他還活著。他的生命跡象都沒問題,我們只需要有點耐心。」他低聲說。「來吧。」他牽著我的手帶我走進浴室,輕輕幫我脫下外套,放在浴室椅子上,接著回來繼續幫我解開襯衫鈕扣。

    洗澡水溫暖又清香,濃濃的蓮花香氣瀰漫在浴室溫暖潮濕的空氣中。我躺在克里斯欽的腿間,背靠著他的胸膛,腳疊在他的腿上。我們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心事,而我終於感覺到暖意了。克里斯欽不時吻吻我的頭髮,手臂環在我肩頭,我則完全放空地玩著眼前的泡沫。

    「你沒和蕾拉一起洗澡吧?之前你幫她洗那次?」我問。

    他僵住,哼了一聲,放在我肩上的手收緊了些。

    「呃……沒有。」他聽起來很吃驚。

    「我想也是,很好。」

    他拉拉我隨意盤在頭頂的髮髻,將我的頭轉過來面對他。「為什麼問?」

    我聳肩。「好奇心作祟吧,我也不知道……加上這禮拜又見到她。」

    他的臉一沉。「我明白了,別這麼好奇。」他的口氣帶點責備。

    「你打算資助她多久?」

    「直到她可以自立為止吧,我不知道。」他聳肩。「怎麼啦?」

    「還有其它的嗎?」

    「其它的?」

    「受你資助的前任啊。」

    「曾經有過一個,但沒有很久。」

    「哦?」

    「她在唸醫學院,想成為醫生。她現在已經是正式醫生了,也有了對象。」

    「另一位支配者?」

    「嗯。」

    「蕾拉說你買了兩幅她的畫。」我低聲說。

    「以前買的,我沒怎麼仔細研究它們。畫的技法還不錯,但對我來說色彩太鮮點了,歐拿走了,我們都知道,他一點品味也沒有。」我想是艾立歐。

    我格格笑,他換另一隻手摟著我,濺出些水到浴缸外。

    「這樣好多了?」他呢喃,吻了吻我的額際。

    「他可是要娶我最好的朋友呢。」

    「那我最好把嘴閉緊。」他說。

    泡過澡後我感覺輕鬆多了,裹著柔軟的希斯曼浴袍,我看向床上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紙袋。天,這裡面一定不只是睡衣而已。我偷瞄其中一袋,一件牛仔褲和淺藍色連帽運動衫,我的尺寸。真要命……泰勒買了足夠整個週末換穿的衣服,而且熟知我的喜好。我微笑,想起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為住在希斯曼的我買衣服。

    「除了去克雷頓五金行騷擾我,你有沒有真正走進一家店裡買過東西?」

    「騷擾妳?」

    「對,騷擾我。」

    「讓我回想一下,妳當時是有點驚慌失措,當時那個年輕人完全拜倒在妳的石榴裙下。他叫什麼名字?」

    「保羅。」

    「妳的愛慕者之一。」

    我翻個白眼,他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發自內心的微笑,接著便吻上我。

    「這才是我的女孩,」他低語,「去穿衣服吧,我不想讓妳又著涼了。」

    「我準備好了。」我輕聲說。克里斯欽正在套房內的辦公區用蘋果電腦工作,他穿了件黑色牛仔褲和灰色粗針織毛衣,我穿了那條牛仔褲、連帽衫和白色T恤。

    「妳看起來好年輕,」克里斯欽柔聲說,抬眼看到我時眼眸嶺亮。「想想,妳明天又要老一歲了呢。」他的聲音充滿眷戀,我對他苦澀一笑。

    「我沒什麼心情慶祝。我們可以去看雷伊了嗎?」

    「當然,但我希望妳吃點東西,妳幾乎沒碰什麼食物。」

    「克里斯欽,拜託,我真的沒那麼餓。也許等我們探望完雷伊再說,我想去跟他道晚安。」



    ***



    我們抵達加護病房時,遇到正要離開的荷西。他一個人來。

    「安娜,克里斯欽,嗨。」

    「你父親呢?」

    「他太累了,沒辦法過來,他今早也出了個車禍呢,」荷西苦笑。「他的止痛藥也開始發揮作用了,所以不考慮帶他來。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氣過關斬將才能進來看雷伊,因為我不是他的親屬。」

    「所以?」我焦急地問。

    「他沒事,安娜,情況還是一樣……但都沒問題。」

    我放鬆下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明天見囉,壽星。」

    「嗯,我們會留在城裡。」

    荷西快速瞥了克里斯欽一眼,短暫地抱了我一下。「馬尼亞那,明天見。」

    「晚安,荷西。」

    「再見,荷西。」克里斯欽說。荷西點點頭,往走廊走去。

    「他對妳依然餘情未了。」克里斯欽平靜地說。

    「不,才沒有。而且就算他有……」我聳聳肩,因為現在我真的不想理這些。

    克里斯欽對我露出一個親暱的微笑,我的心融化了。

    「不錯嘛。」我嘟嘖。他不解。

    「沒有氣到口吐白沫。」

    他張口結舌地看我,有點受傷--但也很開心。「我從不口吐白沫的。去看看妳爸吧,我有個驚喜給妳。」

    「驚喜?」我的眼睛警惕地圓睜。

    「來。」克里斯欽牽起我的手,我們推開加護病房的雙扇門。

    站在雷伊床尾的是葛蕾絲,正和克洛醫生及另一位醫生認真討論事情,我沒見過那位醫生。看到我們,葛蕾絲揚唇而笑。

    噢,謝天謝地。

    「克里斯欽。」她吻吻他的臉頰,然後轉向我,把我擁入她溫暖的懷抱。

    「安娜,還撐得住吧?」

    「我沒事。我擔心的是我爸爸。」

    「有一流的團隊照顧他呢。史路德醫生可是她那個領域的翹楚,我們之前一起在耶魯受訓的。」

    哦……

    「格雷太太。」史路德醫生非常正式地和我打了招呼。她的頭髮很短,像小精靈一樣,有點害羞地對我笑,微微帶點南方口音。「身為妳父親的主治醫生,我要很高興地告訴妳,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的生命跡象都很穩定強健,我們有信心他一定可以徹底康復。腦部已經不再腫脹,而且跡象顯示正在消退中,以這麼短的時間來說,這是很令人振奮的消息。」

    「是好消息呢。」我低語。

    她對我溫暖一笑。「是呀,格雷太太。我們會好好照顧他。」

    「很高興又見到妳,葛蕾絲。」

    葛蕾絲微笑。「我也是,羅瑞娜。」

    「克洛醫生,我們別打擾人家探望史迪爾先生吧。」克洛醫生跟著史路德醫生走向出口。

    我看向雷伊,從車禍發生以來我初次感覺到希望滿懷。史路德醫生和葛蕾絲的話重新燃起我的期盼。

    葛蕾絲牽起我的手輕捏一下。「安娜,甜心,去陪他坐一下吧,跟他說說話,會有幫助的。我和克里斯欽先到等候室。」

    我點頭,克里斯欽對我露出安慰的微笑後,便和母親一同離開,留我和我親愛的爸爸在一起,他正伴著呼吸器和心跳監視器的搖籃曲安寧地沉睡。



   ***



    我套上克里斯欽的白色T恤,爬上了床。

    「妳心情好多了。」克里斯欽穿上睡衣的同時謹慎地說。

    「是啊,和史路德醫生與你媽談過之後真的有差。是你請葛蕾絲過來的嗎?」

    克里斯欽滑進床窩,將我擁入懷中,把我轉成背對他的姿勢。

    「不,是她想親自過來看一下妳爸爸的情況。」

    「她怎麼知道的?」

    「我今天早上打給她的。」

    哦。

    「寶貝,妳累壞了,妳該睡一下。」

    「嗯哼。」我咕噥著表示同意。他說得對,我真的累壞了,今天的情緒起伏太大。我伸長脖子轉頭看了他一下,我們不做愛了嗎?但接著我鬆了一口氣。事實上,他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干涉我的行動,我開始想是不是該擔心這種轉變,但反正我內心的女神已經帶著我的性慾離開了這楝大樓,我決定明天早上再來想這件事。我轉過身,在克里斯欽懷裡磨蹭,腳勾住他的腿。

    「答應我一件事。」他柔聲說。

    「嗯?」我想問他什麼事,但已經累到口齒不清。

    「答應我妳明天會吃點東西。我可以勉強容忍妳穿著其它男人的外套而不口吐白沫,但是,安娜……一定要吃東西,拜託妳。」

    「嗯哼,」我同意,他吻我的髮。「謝謝你趕來。」我咕噥,疲倦地吻著他的胸膛

    「我還能去哪裡?我只想要待在妳身邊,不管是什麼地方,安娜。回到這裡讓我想起我們這一路走來有多漫長。第一次和妳同床共枕,那是個多美好的夜晚,我看著妳好幾個小時,妳當時真是……『yar』。」他低語,我在他胸前微笑。

    「睡吧。」他低喃,像句命令,我閉上眼睛沉入夢鄉。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7 21:14

    【第十八章】

    我醒來,睜開眼面對的是一室九月早晨的陽光。乾淨清爽的床單感覺起來溫暖又舒適,我花了點時間才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似曾相識的感覺席捲了我。沒錯,我在希斯曼。

    「糟糕!爸爸!」我大聲驚呼,一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在波特蘭,一股巨大的椎心之痛立刻湧現,心狂跳個不停。

    「嘿,」克里斯欽坐在床邊,指節撫著我的臉頰,立刻讓我平靜不少。「我早上打過電話去加護病房了。雷伊整晚都睡得很好,一切都不用擔心。」他安慰地說。

    「噢,那就好,謝謝你。」我低語著坐起身。

    他往前在我額頭印下一吻。「早安,安娜。」他低聲說,吻上我的額際。

    「嗨。」我輕喃。他早就起床了,穿著黑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

    「嗨,」他回答,眼神柔和溫暖。「我想祝妳生日快樂,可以嗎?」

    我對他怯怯一笑,撫著他的臉。「嗯,當然沒問題。謝謝你,所有的一切。」

    他皺眉頭。「一切?」

    「一切。」

    他初時有些疑惑,但隨即消逝,眼睛因期待而睜大。「來。」他遞給我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附上一張小卡片。

    雖然心裡還是掛念我父親,但我感覺得到克里斯欽的急切和興奮,而且深具感染力。我讀著卡片。



    這是妳成為我親愛老姿之後的首個生日,獻給我們所有共享的初體驗。

    我愛妳。

    C(親)



    噢,我的天,多甜蜜啊。「我也愛你。」我輕聲說,對他微微一笑。

    他咧開嘴。「打開它。」

    不想撕壞包裝紙,我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是一個漂亮的紅色皮質盒子。卡地亞。多虧了我那第二次機會耳環和手錶,現在我對這個盒子已經很熟悉了。我謹慎地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無比精緻的手鍊,不知是純銀、白金或鉑金,我分不出來,但它真的讓人目不轉睛。它還有一些飾墜:艾菲爾鐵塔、倫敦的黑色出租車、一架直升機--查理探戈、一架翱翔空中的滑翔機、一艘雙體船--葛蕾絲號、一張床,還有一個冰淇淋甜筒?我困惑地抬頭看他。

    「香草。」他抱歉地聳聳肩,我忍不住大笑。說得也是。

    「克里斯欽,這好美,謝謝你,它很『yar』。」

    他咧嘴而笑。

    我最喜歡的是一個心形的小金盒。

    「妳可以放照片或其它東西進去。」

    「我要放你的照片,」我透過睫毛望著他,「永遠在我心中。」

    他露出那可愛又讓人心疼的靦腆微笑。

    我撫摸著最後兩個吊墜:字母C--噢,當然,我是第一個直呼其名的女朋友,想到這我笑了起來。最後是一把鑰匙?

    「打開我的心和靈魂。」他低語。

    淚水刺痛我的眼,我投進他懷抱,緊摟他的脖子窩在他的大腿上。「這禮物太有心了,我愛它,謝謝你。」我在他耳邊低語。哦,他聞起來真好--乾淨清爽的亞麻香氣、沐浴乳以及克里斯欽,就像家的味道,我的家。我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他輕聲低吟著將我擁入懷中。

    「真不知道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因想壓抑一發不可收拾的激動心情,反讓我的聲音破碎。

    他用力吞嚥一下,將我抱得更緊。「請妳別哭。」

    我很不淑女地吸吸鼻子。「抱歉,我只是一時之間又快樂又傷心又激動,苦與樂摻半罷了。」

    「嘿。」他的聲音像羽毛般輕柔,勾起我的下巴,他在我唇上輕輕印下一吻。「我懂。」

    「我知道。」我低語,再次獲得他靦腆的一笑。

    「我希望我們能待在家裡,處於一個更快樂的環境之下,但我們在這裡。」他再次抱歉地聳聳肩。「走吧,時間差不多了。吃過早餐,我們就去看雷伊。」

    穿上我的新牛仔褲和T恤,在套房裡用早餐時,我的食慾也回復了些許。我知道克里斯欽很高興看到我吃著燕麥和希臘優格。

    「謝謝你幫我點了我最愛吃的早餐。」

    「今天是妳的生日,」克里斯欽柔聲說,「而且妳不要再謝我了。」他惱怒地白我一眼,但帶著親暱。

    「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有多麼感激。」

    「安娜塔希婭,這是我該做的。」他的表情很認真--是啊,這是愛發號施令、愛當家做主的克里斯欽,我怎麼會忘記這一點……我會想要他變成另一種樣子嗎?

    我微笑。「是啊。」

    他疑惑地看我一眼,接著搖搖頭。「我們要走了嗎?」

    「我去刷個牙。」

    他揚起嘴角。「好。」

    他幹嘛笑?我走進浴室時一直想著這一點,而後一段回憶忽地自動閃入我腦中:我第一次和他同床共枕之後,用的是他的牙刷。我笑著拿起他的牙刷,向那次的初體驗致敬。我邊刷牙邊打量自己,臉色蒼白,幾乎面無血色,但我一向都氣色欠佳。上次我來這裡時還是單身,現在卻是個二十二歲的人妻!我變老了。我漱漱口。

    我舉起手腕搖一搖,手鍊上的墜飾動聽地叮噹作響。我那貼心的五十道陰影先生怎麼每次送禮都能送到我的心坎裡?我做個深呼吸,企圖壓抑體內澎湃的情緒,低頭再次看著手鍊。我敢說一定所費不貲,啊……隨便,反正他付得起。

    我們走向電梯,克里斯欽牽起我的手吻著我的指節,大拇指刷過我手鍊上的查理探戈。「妳喜歡嗎?」

    「不只是喜歡,我愛它,非常愛,就像愛你一樣。」

    他微微一笑,又吻吻我的指節。我感覺心情比昨天好多了,或許因為現在是早晨,世界看起來比萬籟俱寂的深夜更加充滿希望,也或許是我老公叫醒我的方式非常甜蜜,更或許是因為知道雷伊正在好轉。

    我們走進空無一人的電梯,我抬眼看向克里斯欽,他很快地低頭迎上我的視線,再次揚起嘴角。

    「別這樣。」門關起來時他低聲說道。

    「別怎樣?」

    「別那樣看著我。」

    「去他的文件。」我咧嘴笑著小聲說。

    他大笑,如此無憂無慮、男孩般的笑聲,他將我摟在腋下,勾起我的下巴。「總有一天,我要整個下午都包下這個電梯。」

    「只有下午?」我挑起一道眉。

    「格雷太太,妳真是慾求不滿。」

    「只要和你有關,我就會變成這樣。」

    「我很高興聽妳這麼說。」他溫柔地吻我。

    我不知道是因為我們剛好在這個電梯裡,還是他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碰我,或者就因為他是個令人癡迷的老公,慾望緩緩在我的小腹蔓延開來。我伸手探入他的髮間加深了這個吻,還將他推到牆邊,身體朝他貼近。

    他在我口中低吟,托著我的頭吻著我--真正的吻,我們唇舌交纏,探索對方口中那極度熟悉卻又相對新奇刺激的領域。我內心的女神變得意亂情迷,情慾再次湧現。我用手捧著他迷人的俊臉。

    「安娜。」他喘息。

    「我愛你,克里斯欽·格雷,不要忘記這一點。」我輕聲說,看入那對深邃的銀灰眼眸。

    電梯平順地停下,門隨之打開。

    「在我還沒決定包下它之前,先去看看妳父親吧。」他快速吻我一下,牽起我的手走進大廳。

    我們經過客務中心,克里斯欽對站在櫃檯旁那位親切的中年人微微使個眼色,對方點點頭,便拿起了電話。我納悶地看著克里斯欽,他對我露出神秘微笑,我眉頭緊蹙,這下他看起來有點緊張了。

    「泰勒在哪裡?」我問。

    「待會兒就可以看到他。」

    也對,他可能去拿車了。「索耶呢?」

    「去辦點事。」

    什麼事?

    克里斯欽避開旋轉門,我知道這樣他就不用放開我的手,想到這裡我心頭暖暖的。外面是溫暖的夏末早晨,但微風中已經帶著初秋的氣息。我四下張望,尋找奧迪休旅車和泰勒的蹤影,但什麼也沒看到。克里斯欽握緊了我的手,我抬眼望他,他看起來有點不安。

    「怎麼了?」

    他聳肩。汽車引擎轟隆隆接近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低沉渾厚……好熟悉啊。我轉頭看向聲音的來處,它突然停了下來,下一瞬,泰勒從停在我們面前的一輛流線型白色跑車中跨出來。

    噢,老天!是一輛R8?我猛然轉頭看向克里斯欽,他正專注地看著我。

    “你可以在我生日時買一輛送我……我覺得白色的不錯。"

    「生日快樂。」他說,我知道他在衡量我的反應,但我唯一能做的反應就是張口結舌地看著他。他將鑰匙遞給我。

    「你真是太過頭了。」我輕語。他買了輛天殺的奧迪R8給我!真要命,剛好就是我要的!我咧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內心的女神做了個高空跳水後空翻。我一時興奮得忘形,開心地跳起來,克里斯欽也出現同樣的表情,我跳著投向他的懷抱,他抱起我轉圈。

    「你真的是有錢沒地方花,我高喊,「但我好愛它!謝謝。」他停下動作,忽然將我放低,害我嚇得緊抓住他的手臂。

    「我可以為妳付出一切,格雷太太。」他低頭對我一笑。我的老天,真是不吝於公開示愛啊。他彎腰吻我。「走吧,我們去探望妳父親。」

    「好。我來開車嗎?」

    他低頭對我一笑。「當然,車是妳的啊。」他扶我站好,接著放開我,我快步繞過車到駕駛座。

    泰勒替我開了門,笑得很開心。「生日快樂。格雷太太。」

    「謝謝你,泰勒。」我很快地抱他一下,他大吃一驚,彆扭地回抱我。我坐進車裡時,他臉上的紅暈還未退,等我坐穩,他很快地關上車門。

    「小心開車,格雷太太。」他硬梆梆地說。我笑著看他,幾乎掩飾不住我的興奮。

    「會的。」我承諾,將鑰匙插進點火開關,克里斯欽在我身旁伸個懶腰。

    「慢慢開,這次可沒有人在追我們。」他警告。我轉動鑰匙,引擎發出吼聲,我查看照後鏡和側視鏡,一看到路上沒什麼車,立刻來個完美的三百六十度大轉彎,朝著醫院方向狂飄而去。

    「哇啊!」克里斯欽驚慌地喊。

    「什麼?」

    「我不希望妳也進加護病房躺在妳爸旁邊,開慢一點。」他低吼,沒得商量的語氣。我放鬆油門,揚唇對他一笑。

    「好多了。」

    「不錯。」他嘟嘖,努力想保持嚴肅--但只是白費心機。



    ***



    雷伊的狀況還是一樣,一路狂飄過來後看到他,忽然使我感到虛脫。我以後開車真的應該要小心一點,我們很難把地球上的每位酒醉駕駛全都送法嚴辦。我應該要問一下克里斯欽,那個撞雷伊的人渣怎麼了--我相信他知道。除去那些管線之外,我父親看起來還不錯,我認為他的氣色也好了些。我正在告訴他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克里斯欽走了出去,到等候室去打電話。

    護士凱莉來巡房,檢查雷伊的管線,在病歷上做註記。

    「他所有的跡象都很好,格雷太太。」她親切地對我微笑。

    「聽起來很不錯。」

    過了一會兒,克洛醫生來了,身邊跟著兩位護理人員,溫和地向我打了招呼。「格雷太太,我要帶你父親去放射科了,要幫他做電腦斷層掃瞄,看看他腦部運作情形如何。」

    「會很久嗎?」

    「最多一小時。」

    「那我等他,我想知道狀況。」

    「沒問題,格雷太太。」

    我漫步走進沒有其它人的等候室,克里斯欽正在講電話,他邊說邊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波特蘭美景。我關上門,他一臉慍怒地轉過身。

    「比限速高多少……我知道了……每一項都要控告,全都列進去。安娜的父親還在加護病房--我要你狠狠給那個違規的傢伙一點教訓,爸……好。隨時讓我知道。」他掛斷電話。

    「肇事司機?」

    他點頭。「一個住在波特蘭東南方、不思長進的醉窮鬼。」他哼了一聲,我吃驚於他的用詞及嘲弄的語氣。他走向我,語氣緩和了些。

    「探望完雷伊了?妳想走了嗎?」

    「呃……還沒。」我瞄他一眼,仍然對他表現出的輕蔑,感到不適應。

    「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雷伊被帶去放射科做斷層掃瞄,看看腦部的腫脹情形,我想等到結果出來。」

    「好,我們等他。」他坐下,伸出雙臂,既然這裡只有我們兩人,我樂於爬上他的大腿蜷在他懷裡。

    「我本來不是打算用這種方式度過今天的。」克里斯欽在我髮間喃喃述說。

    「我也不是,但我現在感覺有信心得多。你媽媽很能讓人安心,她昨晚能來一趟真好。」

    克里斯欽撫摸我的背,下巴抵著我的頭。「我媽是個神奇的女人。」

    「她是,你很幸運能擁有她。」

    克里斯欽點頭。

    「我也應該打給我媽,告訴她雷伊的事。」我低喃,克里斯欽則僵了一下。「我很驚訝,她沒有打給我。」那一瞬,我因察覺這件事而皺起眉頭,事實上,我有點難過。今天再怎麼說也是我的生日,我可是從她肚子裡生出來的,她為什麼沒打給我?

    「可能她打過了。」克里斯欽說。我從口袋裡拿出黑莓機,上面顯示零通未接來電,但有一些簡訊:凱特、荷西、蜜雅和伊森,都祝我生日快樂。沒有我媽媽寄來的訊息,我心灰意冷地搖搖頭。

    「現在打給她吧。」他柔聲說。我照做,但沒人接聽,只有電話錄音機,但我沒有留話。我自己的媽媽怎麼可能忘記我的生日?

    「她沒接。等我收到腦部掃瞄的結果之後,晚點再打給她好了。」

    克里斯欽收緊摟著我的手臂,再次用鼻尖摩挲我的髮,聰明地對我媽缺少母愛這點,不做任何評論。我感覺到(而不是聽到)他的黑莓機響起,他沒要我站起來,只是姿勢古怪地從口袋裡拿出它。

    「安德瑞雅。」他又回復公事公辦的語氣。我想站起來,但他阻止了我,皺著眉頭緊摟我的腰。

    我重新窩回他胸前,聽著他和對方說話。

    「很好……預計什麼時候到……還有另一個,嗯……設備?」克里斯欽看了手錶一眼。「希斯曼拿到所有細節了嗎?……好。可以等到星期一早上,但先 Email過來以防萬一,我會印出來簽字,然後掃瞄回傳給妳……他們可以等。回家吧,安德瑞雅……不,我們都很好,謝謝妳。」他掛了電話。

    「一切都還好吧?」

    「嗯。」

    「是關於台灣的事嗎?」

    「對。」他在我身下挪動姿勢。

    「我太重了嗎?」

    他哼了一聲。「不會,寶貝。」

    「你擔心台灣的事情?」

    「沒有。」

    「我以為事情很重要。」

    「是很重要,這裡的船廠要靠它才行。很多事項都在緊要關頭。」

    哦!,

    「我們得把它賣給工會,森姆和洛絲會去處理。但看目前經濟情勢的走向,大家的選擇機會都不多。」

    我打個呵欠。

    「我讓妳感到無聊了啊,格雷太太?」他再次磨蹭我的頭髮,打趣地說。

    「不,絕對不會……只是窩在你大腿上太舒服了。我喜歡聽你講工作的事。」

    「真的?」他很驚訝。

    「當然呀,」我往後靠,直直看向他。「我喜歡聽你與我分享的點點滴滴。」我揚起嘴角,他饒富興味地看著我,接著搖搖頭。

    「總是想要知道更多,格雷太太。」

    「告訴我。」我催他,再次蜷在他胸前。

    「告訴妳什麼?」

    「你為什麼那麼做。」

    「做什麼?」

    「以你的方式工作。」

    「人總要討生活混飯吃啊。」他很開心。

    「克里斯欽,你賺的可不只是吃飯錢。」我的語氣充滿嘲諷,他皺眉,半晌無語。我以為他並不想吐露心聲,但卻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不想貧窮度日,」他低聲說道,「我已經受夠那種日子,我不打算再重來一次。更何況……這像個遊戲,」他低聲說,「一個關於如何取勝的遊戲,一個我向來覺得易如反掌的遊戲。」

    「不像人生。」我自言自語,但隨後發現我大聲說出來了。

    「嗯,我想是吧,」他蹙眉。「雖然和妳在一起,使它變得比較輕鬆。」

    和我在一起比較輕鬆?我緊擁他。「那不可能全都是遊戲,你很善良。」

    他聳聳肩,我知道他開始有點不安了。「在某些事情上可能是。」他平靜地說。

    「我喜歡愛做善事的克里斯欽。」我低吟。

    「只有他?」

    「噢,我也愛自大驕傲的克里斯欽,控制成癖的克里斯欽,性愛專家克里斯欽,怪異變態的克里斯欽,浪漫多情的克里斯欽,害羞靦腆的克里斯欽……這張清單永遠列不完。」

    「這麼多種克里斯欽啊。」

    「我想至少有五十種吧。」

    他大笑。「五十道陰影先生。」他在我耳邊輕聲道。

    「我的五十道陰影先生。」

    他挪動身體,抬起我的下巴吻我。「哦,五十道陰影太太,我們去看看妳父親的情況吧。」

    「好。」



    ***



    「我們可以開車去兜風嗎?」

    克里斯欽和我回到RS上,我開心得想大叫。雷伊的腦部已經恢復正常,所有的腫脹都消失了。

    史路德醫生決定明天讓他恢復意識,她說她對他的進步很滿意。

    「當然。」克里斯欽對我一笑。「這是妳的生日,妳想做什麼都可以。」

    哦!他的語氣讓我不禁轉頭看他,他的眸色變深。

    「任何事?」

    「任何事。」

    他能用一句話搭載多少承諾?「哦,我想開車。」

    「那就開吧,寶貝。」他笑,我也以笑容回應。

    我的車開起來如夢似幻,我們開上I—5高速公路,我小心踩下油門,讓我們享受那貼背的快感。

    「穩著點,寶貝。」克里斯欽警告我。

    我們一路開回波特蘭,我忽然心生一念。

    「你想好去哪裡吃午餐了嗎?」我試探地問克里斯欽。

    「還沒,妳餓了?」他聽起來充滿期望。

    「嗯。」

    「那妳想去哪裡?今天是妳的日子,安娜。」

    「我知道一個好地方。」

    我把車停在荷西開攝影作品展的畫廊附近,就在 LePicotin法國餐廳的門外。那天參觀過荷西的個展後,我們就是來這裡吃東西。

    克里斯欽笑。「我一度以為妳會帶我去那間爛酒吧呢,就是妳喝醉酒打電話給我的那次。」

    「我幹嘛帶你去那裡?」

    「去檢查那些杜鵑花是否還活著呀。」他挑起一道眉虧我。

    我的臉泛紅。「別再提醒我了!何況……你後來可是把我帶去酒店開房間了呀。」我揚起嘴角。

    「那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好的決定。」他說,眼神柔和溫暖。

    「嗯,沒錯。」我靠過去吻他。

    「妳想那個傲慢的混蛋,是不是仍在端盤子?」克里斯欽問。

    「傲慢?我覺得他不錯呀。」

    「他只是想贏得妳的青睞。」

    「哦,那他成功囉。」

    克里斯欽的嘴角漾出一個打趣的笑。

    「我們去看看?」我提議。

    「請帶路,格雷太太。」

    吃完午餐,我們很快地繞回希斯曼去拿克里斯欽的筆記型電腦,接著又回到醫院。我花了整個下午陪雷伊,大聲讀著我收到的一份手稿,唯一陪伴我的只有維持他生命、讓他得以留在我身邊的機器。現在知道他在恢復當中,我的呼吸順暢了些,也放鬆許多,心中充滿希望。他只需要時間慢慢休養恢復,而我有時間--我願為他付出這些時間。我再次想著是否該打電話給媽媽,但決定待會兒再說。我輕輕握著雷伊的手,朗讀稿子給他聽,偶爾輕捏一下,希望他能早日康復。他的手指在我手中感覺柔軟又溫暖,指頭上仍然有婚戒的痕跡--即使已經過了這麼久。

    大概過了一或兩個小時,我不知道多久,我抬頭看向克里斯欽,他正拿著筆電站在雷伊的床尾,身邊是護士凱莉。

    「該走了,安娜。」

    哦。我緊握雷伊的手,我不想離開他。

    「我得把妳餵飽,來吧,很晚了。」克里斯欽很堅持。

    「我也要幫史迪爾先生擦澡了。」凱莉護士說。

    「好吧。」我勉強同意。「我們明天早上再過來。」

    我吻吻雷伊的臉頰,感覺到唇下那陌生的鬍渣,我不喜歡這樣。要繼續好起來,爸爸,我愛你。



    ***



    「我們去樓下吃飯吧,在包廂裡用餐。」正打開套房門的克里斯欽說道,眼裡閃過一道光芒。

    「真的。把幾個月前開始的事情做個結束?」我說。

    他揚起嘴角。「如果妳夠幸運的話囉,格雷太太。」

    我大笑。「克里斯欽,我沒有合適的服裝可穿。」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領我走進臥室。他打開衣櫥,一個掛著的大型白色衣物套出現。

    「又是泰勒?」我問。

    「是克里斯欽。」他回答,語氣堅定又有點受傷,害我忍俊不禁。我拉開衣物袋,裡面是一件海軍藍絲緞洋裝,我將它拿出來。衣服美極了--還有細緻的肩帶,尺寸看起來很小。

    「好美的衣服,謝謝你。我希望它合身。」

    「會的。」他很有信心。「還有這個,」他拿起一個鞋盒,「配這雙鞋。」他像狼似地咧嘴一笑。

    「你什麼都想到了,謝謝。」我湊上前去吻他。

    「我是呀。」他又遞給我另一個袋子。

    我不解地望著他。裡面是一件黑色無肩帶連身內衣,中央部位以蕾絲織成,他撫著我的臉,勾起我的下巴吻我。

    「我盼望待會兒能幫妳脫下這件。」

    我泡完澡,梳洗乾淨也除了毛,感覺心滿意足,我坐在床沿開始吹頭髮,克里斯欽走進臥室。我猜他剛才在工作。

    「讓我來吧。」他說,指著化妝台前方的椅子。

    「幫我吹頭髮?」

    他點頭,我對他眨眨眼。

    「來。」他說,緊盯著我的雙眼。我知道那種表情,我也知道最好不要拒絕他。他有條不紊地吹乾我的頭髮,一次一翻,他以前一定做過這種事……而且不少次。

    「你很駕輕就熟嘛。」我嘟嘖,鏡中映出他的微笑,但他什麼也沒說,繼續梳理我的頭髮。嗯嗯……那著實很令人放鬆。

    我們走進電梯準備去吃晚餐,電梯裡還有其它乘客。穿著招牌亞麻白襯衫、黑色牛仔褲和西裝上衣的克里斯欽看起來真是賞心悅目。另外兩位女乘客一直對他狂送秋波,卻對我投來不甚友善的目光,我則愍住一抹微笑。沒錯,小姐們,他是我的人。我們默默搭電梯到夾層樓面,克里斯欽牽起我的手將我拉近些。

    餐廳很熱鬧,坐滿盛裝出席晚宴的人們,杯光交錯,談笑風生,週末夜晚就此展開。我很慶幸自己能融入其中。洋裝包裹著我的身軀,輕撫我的曲線,貼合每道輪廓,我必須說,我感覺……這件衣服讓我變得充滿魅力。我知道克里斯欽很滿意。

    一開始,我以為我們要去上次討論契約的那間包廂吃飯,但他帶我穿過餐廳入口,直直走到最裡面,替我打開門,那是另一間同樣飾以木頭鑲板的房間。

    「驚喜!」

    噢,老天!凱特和艾立歐、蜜雅和伊森、凱瑞克和葛蕾絲、羅德里蓋茲先生和荷西,還有我母親和包柏,全都對我舉杯。我傻傻地呆望著他們,說不出話。怎麼可能?什麼時候?我驚愕地轉頭看向克里斯欽,他捏捏我的手,我媽走上前將我擁入懷中。噢,媽媽!

    「親愛的,妳看起來好美。生日快樂。」

    「媽媽!」我啜泣著回抱她。噢,媽媽。不顧眾多觀眾在場,淚珠就這樣滾落雙頰,我把臉埋在她的頸窩。

    「甜心,親愛的,別哭呀。雷伊會沒事的,他是個強壯的男人呢。別哭了,今天可是妳生日。」她的聲音哽咽,但還是保持著儀態。她捧起我的臉,用拇指擦去我的淚水。

    「我以為妳忘記了。」

    「哦,安娜!怎麼會?足足花了十七個小時才把妳生出來,可沒那麼容易就能忘記。」我破涕為笑,她也揚起嘴角。

    「擦乾眼淚,甜心,這裡很多人等著和妳共度這個特別的日子呢。」

    我吸吸鼻子,不敢看房間裡的任何一個人,尷尬又驚訝,他們竟然花了這麼大工夫前來見我。

    「你們怎麼來的?幾點到的?」

    「妳老公派飛機來接的,寶貝。」她露齒而笑,似乎很感動。

    我很開心。「謝謝妳來,老媽。」她以媽媽獨有的方式拿面紙幫我擦鼻子。「媽!」我抱怨,自己整理起儀容。

    「這樣好多啦。生日快樂,親愛的。」她站到一旁讓其它人依序前來擁抱我,祝我生日快樂。

    「他的情況很好,安娜。史路德醫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聖手。生日快樂,小天使。」葛蕾絲擁抱我。

    「想哭就哭囉,安娜--這是妳的派對。」荷西抱緊我。

    「生日快樂,小姑娘。」凱瑞克捧著我的臉微笑道。

    「怎麼啦,寶貝?妳老爸會沒事的。」艾立歐摟住我。「生日快樂。」

    「好了。」克里斯欽握住我的手,將我從艾立歐的懷抱裡拉出來。「別再摟著我老婆了,去抱你的未婚妻吧。」

    艾立歐壞壞一笑,對凱特眨眨眼。

    一位我之前沒留意到的服務人員忽然冒出來,遞給克里斯欽和我一人一杯粉紅香檳。

    克里斯欽清清喉嚨。「如果雷伊今天也能陪在我們身邊就太完美了,但他其實也離我們不遠。他的狀況良好,我相信他也希望妳能玩得開心,安娜。其餘各位,謝謝你們前來祝賀我美麗的老婆婚後的第一個生日。生日快樂,我的愛人。」克里斯欽向我舉杯,眾人異口同聲道賀,我花了好大力氣才不讓淚水再度潰堤。

    我看著餐桌上熱烈進行的對話,想著那位被我視為父親的男人,還待在冷冰冰的加護病房裡靠著儀器維持生命,而我卻被家人親密地包圍的感覺很奇怪。我有點無法融入這一切,但我很高興他們全都在這裡。看著艾立歐和克里斯欽鬥嘴、荷西的妙語如珠、興奮的蜜雅及她對美食的熱愛,還有偷偷打量她的伊森。我猜他是喜歡她的……雖然並不明顯。羅德里蓋茲先生和我一樣,靠坐在椅背上欣賞對話的進行,經過休息的他,氣色好多了。荷西非常照顧他,幫他切菜,不時添加飲料。自己唯一在世的親人差點失去性命,讓荷西更加珍惜羅德里蓋茲先生……我懂那種心情。

    我看著媽媽。她還是一貫的悠然自得、睿智迷人,而且溫暖親切。我好愛好愛她,我一定要記得告訴她這一點。生命非常珍貴,我現在懂了。

    「妳沒事吧?」凱特以非常不像她個性的輕柔聲音問道。

    我點頭,握住她的手。「嗯,謝謝妳趕來。」

    「妳以為錢多多先生會在妳生日時拒我於千里之外嗎?我們可是搭直升機過來的呢!」她笑。

    「真的?」

    「沒錯,我們都是。沒想到克里斯欽會開直升機。」

    我點頭。

    「那還滿性感的。」

    「嗯,我有同感。」

    我們相視而笑。

    「妳今晚會留在這裡?」我問。

    「會,我們都會吧,我猜。妳事先完全都不知情?」

    我搖頭。

    「他真有一套啊,不是嗎?」

    我點頭。

    「他送妳什麼生日禮物?」

    「這個。」我舉起我的手鍊?

    「哦,好可愛!」

    「是呀。」

    「倫敦、巴黎……冰淇淋?」

    「妳不會想知道的。」

    「我猜得到。」

    我們爆出大笑,我的臉紅透了,想起 Ben&Jerry冰淇淋加上安娜。

    「噢……還有一輛R8。」

    凱特非常不淑女地噴出一口酒,酒液沿著下巴滴落,我們再次大笑起來。

    「真是個了不起的混蛋,對不對?」她格格笑。

    甜點時間,我面前出現一個華麗的巧克力蛋糕,點綴著二十二枝燦爛燃燒的銀色蠟燭,耳邊響起生日快樂大合唱。葛蕾絲看著克里斯欽和其它親友一起合唱,眼裡閃著憐愛,發現我的目光正看著她,她給我一個飛吻。

    「許個願吧。」克里斯欽對我低聲說。我一口氣吹熄所有的蠟燭,一心一意只希望爸爸早日康復。爸爸,快點好起來,請你一定要好起來。我是如此愛你。

    午夜時分,羅德里蓋茲先生和荷西準備離開。

    「謝謝你們的出席。」我緊擁荷西。

    「拿全世界來換也不能錯過啊。很高興雷伊的情況好轉了。」

    「嗯,你、羅德里蓋茲先生,還有雷伊,一定要和克里斯欽一起去亞斯本釣魚喔。」

    「真的嗎?聽起來很酷。」荷西咧開嘴笑,離開去拿他父親的外套,我蹲下來和羅德里蓋茲先生道別。

    「妳知道嗎,安娜?有一段時間……哦,我以為妳和荷西……」他沒再說下去,深邃的雙眼充滿憐愛地盯著我看。

    哦,別說了。

    「我很喜歡您的兒子,羅德里蓋茲先生,但他就像我兄弟。」

    「妳會是個好媳婦的,對格雷家來說,妳確實也是。」他若有所思地微笑,我臉紅了。

    「我希望只做好朋友,不會讓您失望。」

    「當然不會。妳的先生是個好男人,妳很有眼光,安娜。」

    「我也這麼想,」我低語。「我很愛他。」我擁抱羅德里蓋茲先生。

    「好好對待他,安娜。」

    「我會的。」我保證。

    克里斯欽關上套房的門。

    「終於只剩我們兩人了。」他低聲喃語,往後靠著門注視著我。

    我往前一步,撫過他西裝上衣的襟片。「謝謝你給我一個美好的生日。你真是最體貼、最細心、最慷慨的老公。」

    「我的榮幸。」

    「對……也為你帶來快感。我們來做點什麼吧。」我低語,緊抓他的上衣,將他的唇拉向我。



    ***



    和大夥兒一起用過早餐後,我打開所有的禮物,隨後向所有要搭查理探戈回西雅圖的格雷家人和卡凡納家人一一道別。我媽、克里斯欽和我準備搭泰勒的車前往醫院,因為我的R8坐不下那麼多人。包柏婉拒和我們同去探病,我內心小小竊喜了一下,因為那真的很怪,我相信雷伊不想讓包柏看到他這麼虛弱的樣子。

    雷伊看上去還是差不多,身上的毛髮長了些,媽媽看到他時大吃一驚,我們雙雙又哭了一陣子。

    「哦,雷伊。」她捏捏他的手,輕撫他的臉頰,我被她對前夫的愛感動了,一邊慶幸皮包裡有面紙。我們坐在他身邊,她握著他的手,我則握著她的。

    「安娜,曾經有段時間,這個男人是我整個世界的中心,像日出日落般陪伴著我,我會永遠愛著他。他把妳照顧得這麼好。」

    「媽--」我說不出話,她摸摸我的臉,將一絡髮絲塞到我耳後。

    「妳知道我會永遠愛雷伊,我們只是漸行漸遠,」她歎息。「我就是沒辦法和他住在一起。」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我懷疑她是否在想三號老公史帝夫,我們幾乎絕口不談的那位。

    「我知道妳愛雷伊,」我輕聲說,拭乾眼淚。「他們今天就會讓他恢復意識。」

    「太好了,我相信他會沒事的。他那麼固執,我想妳這點是和他學的。」

    我微笑。「妳和克里斯欽聊過啦?」

    「他也認為妳講都講不聽?」

    「我想是吧。」

    「我會告訴他,這是家族特徵。你們看起來就像天造地設般,安娜,如此快樂的一對。」

    「我也這麼想。但不管怎樣,還在繼續努力中。他是我整個世界的中心,對我而言,他也像日出日落般陪伴著我。」

    「看得出來,他很愛妳,親愛的。」

    「我也很愛他。」

    「要確定妳告訴他了,男人也像我們一樣喜歡聽情話。」

    我堅持要送媽媽和包柏一起去機場,泰勒開著R8跟著我們,克里斯欽則自己開休旅車。我很遺憾他們不能待久一點,但他們必須回莎凡納去了,我們淚眼汪汪地道別。

    「好好照顧她,包柏。」他擁抱我時,我輕聲說。

    「一定會,安娜。妳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會的。」我轉向我母親。「再見,媽媽,謝謝妳來這一趙。」我聲音啞啞地低語,「我好愛妳。」

    「噢,我親愛的小姑娘,我也愛妳。雷伊會沒事的,他還沒準備好要拋開塵世間的一切煩惱,八成還有場水手隊的比賽是他絕不會錯過的。」

    我格格笑,她說得沒錯。我決定晚上要讀週日版的體育新聞給雷伊聽。我看著她和包柏走上格雷企業專機的樓梯,她眼眶含淚地對我揮揮手,才走進去。克里斯欽摟住我的肩。

    「我們回去吧,寶貝。」他低語。

    「你開車嗎?」

    「當然。」

      我們當晚回到醫院時,雷伊看起來不太一樣。我花了點時間才嶺現呼吸器的管子拔掉了,雷伊現在可以自行呼吸,如釋重負的感覺湧過我全身。我撫摸他鬍渣點點的臉,拿起一張面紙輕拭他嘴角的唾沫。

    克里斯欽走出去找史路德醫生或克洛醫生瞭解最新情況,我坐回床邊的老位子,繼續守護的工作。

    我打開《奧勒岡人報》的體育版,認真地讀起海灣者足球隊和皇家鹽湖城足球隊的比賽結果。根據大家所說,那是場高潮迭起的比賽,但海灣者因為克西·凱勒的一記烏龍球而慘敗。我緊握雷伊的手一直往下唸。

    「最終比數,海灣者一分,皇家鹽湖城兩分。」

    「嘿,小安,我們輸了?不!」雷伊粗聲喊,握住我的手。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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