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法] 龍魔傳說 作者︰紫天使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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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y5257996 2008-1-22 16:36:4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9 123210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19 00:20
第二十六卷 第二章 沖暴以救

    在璇心的面前,那個大型的「折訊晶幕」中,呈現出來的管道,正在「唰哩唰啦」

    地快速飛掠著,看得出來「宗主飛梭」的晶源火爐,力量全開,宗主飛梭正以最短的時間,作最快的衝刺飛進。

    管道飛掠中,忽然間毫無前兆地,「轟隆」一聲,晶幕中猛地變成了一片「剝啦」

    連響的狂暴芒光,斜斜橫橫,歪亂混雜的亮線穿滿了所有的晶幕影像……

    控制室內忽然「喀啦喀啦」地連連震動了起來,所有的晶儀都「嗶嗶嗚嗚」地發出了各種雜亂的尖響……

    宗主飛梭終於衝進了元暴力圈裡……

    璇心雙手緊緊地握住了眼前的長型控制桿,傾力地維持著宗主飛梭的一個固定方向……

    這樣的動作看起來雖然很簡單,但是強烈到無法估計的震動,卻是讓璇心有點抓不住控制桿……

    她的雙手拉得關節發白,咬緊著牙關,汗水從額間滲下,幾乎遮住了她的視線。

    璇心使盡所有的力氣,另一手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控制桿上的發芒掣!

    在元暴中唰然竄進的宗主飛梭,立刻就「蓬裡蓬隆」地從兩側的掠翼上,射出了左右一排又一排的雷芒烈光……

    從梭外看起來,璇心的這一架「宗主飛梭」,簡直就像是一隻在狂風暴雨中,勇敢向天威挑戰的巨大飛鳥!

    元暴芒圈的反應,其實並沒有非常快速。

    宗主飛梭在飛竄中,流線的雙翼,從末端拉出了兩條又長又亮的嘶然長虹,整個梭身竄然直飆,同時帶出了蓬然璀亮的磨擦烈芒,在混亂的氣爆中,顯出一股無畏的氣勢……

    不過應流而旋的光河,在空中急拉出一條條反挫滾捲的密集強芒,很快就一條條兜住了全力直進的宗主飛梭光滑的金屬梭身之上……

    一層又一層狂捲而來的流芒,毫不留情地擊中了宗主飛梭,帶起了更長更亮的烈光焰尾,轟轟連響,宗主飛梭的速度頓時一挫,就好像一條被網住的飛魚……

    已經滿眼通紅的璇心,咬緊牙關,火源再加,梭身後方及兩側的金屬噴管,轟轟隆隆地死命射出更強烈的氣沖,但是這時飛梭的速度卻已大大地不如剛衝出管道口時的快速……

    芒圈的巨大流光,已經鎖住了宛如飛魚的精緻金梭……

    在控制室裡面的璇心,發現這時的她,幾乎可以聽見梭外圓滑的梭體,因為巨大的壓力,而發出了「吱吱啞啞」的擠壓聲,就好像這架飛梭,變成了有生命的物體一樣,正在為擠壓的痛苦而呻吟著……

    從璇心的位置上,可以看到已經混亂成一片的折訊晶幕上,從兩翼連射出去的雷芒,排成一排排亮麗的光箭,射進了彩光流竄的前方……

    在那一發發連射的芒尾,「嗤啦嗤啦」地竄捲著一溜溜長帶般的光尾,感覺得到璇心的宗主飛梭,確實引起了元暴能圈非常大的反應……

    「希望能量爆圈的縮集,可以讓他們的『連火飛梭』衝出去……」

    璇心在緊握著就像條活蛇般震動個不停的控制桿,全身已經滲滿了汗水,額前的流香佈滿她紅馥而又漸漸從隱而顯的鐵青,但是心中卻依然掛念著後面正在伺機而動的門下們……

    握柄的雙手掌心,已經變得有點滑膩抓不大住了,折訊幕上的爆亮芒光一層又一層地越來越厚,而梭身所發出的「吱吱啞啞」裂響也越來越是充斥了整個控制室,將所有其他機儀因為超過負荷而發出的「嗶嗶嗚嗚」急響,壓得幾乎無法聽得清楚……

    就在這個璇心差點要以為梭身將裂的時候,她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幻覺,璇心似乎聽到身後很遠很遠的地方,「蓬啦蓬啦」地傳來了隱隱的火爆噴氣聲……

    本來心頭已經漸漸浮起了一種惡嘔感覺的璇心,立時倒抽了口冷氣,硬生生地壓下了那種反胃而且全身開始從骨頭中慢慢出現的脹痛感,銀牙再咬,控制桿猛然往左一扳……

    宗主飛梭的雙翼控流板,立時一歪,整個梭身「唰啦啦」地往左邊翻滾竄去,「蓬嘩」一響地在阻受風勁的左翼上拉出一條長達七、八十丈的弧形長虹,梭身急斜,「叭叭叭」地扯開了追壓在圓滑梭身上的七、八十道烈光,就好像一隻光鳥,炸散了右側那般地炫目。

    扳向了左側的控制桿,突然吃上了重勁,讓璇心一下子居然怎麼也扯不回來……

    飛梭的左側因為受力過大,已經「嘎嘰嘎嘰」起慘叫了起來,顯然就是一付再這樣下去,隨時都會梭體崩裂的樣子……

    不能……他們現在剛衝出來……我不能這樣就先死了……

    璇心在香汗涔涔中,四周「嗶嗶嘎嘎」、「嘰嘰啞啞」的沖天裂響裡,憋著一口氣,只有這麼個念頭……

    忽然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力量,讓璇心使盡氣力的同時,控制桿呼啦一下子被拉到了右邊……

    飛梭的梭身猛然暴翻,「嗤嗤嗤」地在橫竄斜閃的亂芒空中,「咻」地一聲長響,左翼的阻風板拉平的瞬間,竟被烈芒「刮」地一下子,整個蓬然扯飛了去,「叭」地在空中化成一圈旋光,隨即變成了一條打著旋子的煙痕……

    整架宗主飛梭頓時在急勁的強芒飛旋中,失去了控制,居然就像個陀螺般地急速旋轉了起來,看起來就像個被捲進漩渦的金鳥……

    左翼的扯裂狀況,顯然使得烈勁得以施力,已經破碎的翼尾,頓時「劈哩叭啦」地一陣暴響,從末端的碎片一線一線地往前崩開,「蓬蓬蓬」地化成了流長的焰尾。

    這種有點像是左翼變成火羽長翅的情景,使得宗主飛梭的整個左翼都完全崩碎,化成一溜焰流,令人驚心動魄!

    宗主飛梭己經變成了旋飛的長鳥,當然梭內的控制室也絕對安靜不到哪裡去了。

    那種整個連續不停的飛甩,使得控制室內比較沒有特別固定著的物品,輕器方箱,小機雜物,完全不受控制地在室內飛撞了起來……

    控制室內立刻就「蓬蓬叭叭」地從四面八方爆起了裂裂的星火,有的是儀器自己受力過大而起的炸光,有的則是被飛來飛去的硬物給硬撞出來的爆芒……

    璇心整個人都縮在高背的軟椅上,一方面躲避爆閃連連,混亂危險的控制室內有甚麼東西直接砸中自己,一方面則是藉由這樣的姿勢,強自忍住從體內往外竄出的燥熱…

    …

    這種燥熱,隱含著森森的冷意,就好像從骨頭裡刺出來的冰針那般,讓璇心忍不住頭昏眼花了起來……

    就算是宗主飛梭沒有失控,以璇心現在的身體狀態,恐怕也已經無法控制飛梭的飛行了……

    完了……我已經撐不住了……

    璇心突然在心頭浮起了一陣絕望的感受……

    她唯一還能夠想到的,就是希望門下們能夠衝出這層致命的風暴威力圈……

    視角設在六層防護之中的折訊晶幕,倒還奇跡似地依然忠實呈現出飛梭前方的景象,只不過深藍色幕底的晶面,看得到的只有一條又一條橫拉斜竄的密密芒光,彩輪暈流,美麗無比。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有點眼冒金星的璇心,忽然發現晶幕中,令人難以想像地出現了一個人形的黑影……

    璇心猛然看到這麼個黑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必定是晶幕折訊中,所產生的一種碰巧的類似折影……

    但是這樣的想法才剛從她心中浮起來,璇心就發現晶幕中的那個人形的黑影,忽然間迅速變大……

    在黑影變大的同時,那個像人一樣的形狀,並沒有如她所預期的那般,化成其他的折散光影……

    還是一個人形……

    璇心幾乎難以想像,如宗主飛梭這般強化的金屬梭身,都禁不住能量風暴的強烈拉扯,居然還會有一個人的形狀,能夠維持住一個整體而不立刻被絞碎……

    當璇心還在驚訝得無法相信時,她忽然在「蓬哩嘩啦」的混亂狀態下,看到了那個黑影,不但能夠維持著一個完整的形態,甚至還手足輕動,似乎刻意地往飛梭這邊竄來……

    由于飛梭不斷地在旋轉著飛墜往能量之渦,因此也使得晶幕中的影像不停地旋轉著,在「劈哩叭啦」爆光猛閃的控制室中,璇心看起來,居然還產生一種其實正在旋轉的不是她,而是那個怪人影一樣……

    只見那個人形的黑影,不斷地旋轉著……越來越大……

    不斷地旋轉著……

    越來越大……

    「蓬啦」一聲,璇心聽到了一個似乎是甚麼極為強而有力的東西,撞擊到宗主飛梭的前方她所座的位子上空……

    緊接著璇心聽到的,就是「轟」地一聲爆響,宗主飛梭的梭頭,宛如被一支尖刺所穿,陡然地就出現了個大洞。

    突然出現的這個洞口,當然就變成了強灌而進的烈勁可以施力的點,因此在「轟」

    地這一聲之後,緊接著就是「崩哩嘩啦」的一連串巨響,外面的閃芒兜勁而入,就像是剝開一層已碎的蛋殼那般,立刻就將整個宗主飛梭,從中間扯裂成了兩半!

    璇心猛地覺得強風撲面,厲烈無比的勁道,將她整個人都壓在椅子上,連經過特殊設計,共有六柱鎖地的座椅,也在鋼管處發出了「嘎吱嘎吱」的尖嘯,強大的震動讓璇心覺得她就像暴風中的一葉輕羽,隨時都會被這一重一重的烈勁給刮到半空中去,死於非命……

    忽然間,璇心覺得好像有個甚麼東西,由上往下地罩住了自己,那種感覺,就好像突地變成到了一個堅固無比的房子裡面一樣,所有那種強烈得好像要將瞼皮也刮下來的尖厲勁道,陡然都不見了……

    璇心抬頭一看,只見到有個影子從開裂的梭口出現,然後下一瞬間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現在控制室裡面的東西,只要是固定得不特別堅牢的,都被強烈的震動和勁風,顫刮得砰砰亂響,而那些在空中飛舞的物品,更是在梭身開裂的第一瞬間,就被刮出梭外去了,情勢之混雜,連璇心都只聽到「蓬蓬叭叭」的各種碰撞聲音,其他甚麼都聽不見……

    但是……

    令她驚訝的,是這個人影,從出現在開裂的梭口,到也不知道是怎麼移動地到了她的面前為止,人影的閃移之間,卻都好像完全無視於這種強烈而又混亂的勁風,輕巧得就好像是在自家的安靜居室那般,絲毫和現在這種急勁的震動與颶風,無法聯想在一起。

    當她抬頭上看的時候,正好這個人影也正在低頭打量著她……

    然後璇心就見到了這個不可思議怪人的容貌。

    秀利的眼神,微拉的雙唇,淡冷的笑容……

    在璇心見到這人的同時,她才發現,從這人的身上,瑩瑩透出了一層很淡很淡的紫紅色瑩光……

    她不曉得這種瑩光是甚麼,但是自從這人靠近她之後,璇心就覺得好像被甚麼東西所包圍住那般,所有亂響風嘯,都像是被甚麼東西隔開了一樣,忽然之間就變得離她很遠了……

    璇心最驚訝的,是這人的一雙隱隱透著滾動芒光的眼神……

    那是一種很明顯,也有點熟悉的紫紅色……

    璇心只有從飛龍的眼瞳之中,看過這種怪異的眸芒。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也有這種特殊的芒光……

    這人低頭只看了璇心一眼,便即伸出手,扣住了璇心的左臂。

    璇心此時的身軀,是被左右交錯的兩條非常堅韌的軟皮帶,綁在晃動劇烈的椅子上。

    可是當璇心發現這人握住她的臂膀時,並沒有見到他其他的任何動作,就聽到「崩崩」兩聲……

    然後璇心本來緊貼在椅子上的身軀,就這樣被他拉了起來。

    接下來璇心所看到的,就是外層的那一個現在已經將她包融進來,淡薄的紫紅色光罩,忽然「嘩啦嘩啦」地變得濃厚了起來……

    她可以見到在光罩的外側,好像紫紅色的氣流變成了奇濃無比的水液,而且突然又宛如急渦般,出現了滾滾沸騰的漩流……

    雖然沒有任何聲音,但是璇心幾乎可以從薄罩上那種劇烈的滾騰狀態,想像出「嘩啦嘩啦」的激流聲。

    不過最讓她驚訝的是,即使現在光罩的顏色變成了濃烈的紫紅艷光,使得她已經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梭身和空間中宛如急瀑的芒光,但是她卻很清楚地知道,這層光罩並沒有因為顏色加濃而變得增厚。

    光罩依然其薄如紙……

    罩外隱隱傳來了一聲從罩內聽起來有點悶的蓬然爆響,她知道這是她的宗主飛梭,最後遺留在人間的一點痕跡……

    「你是璇心?」這人在輕攬住她的纖細腰臂時,忽然低頭問道。

    璇心吃了一驚:「你是誰?怎麼會知道我的……我的名字?」

    這人並沒有立刻回答,兩邊的唇角依然微拉,那種笑容有點令人覺得怪異。

    她還想更進一步地追問,突然一陣逆冷從體內竄出,讓她猛嘔了一下……

    璇心在這時明白體內已經出現崩竭的情形,一下子也就不再去計較這人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只是苦笑了笑:「我很謝謝你將我救出來……但是恐怕你是多此一舉了……」

    那人眼中「蓬」地爆出了兩烈焰焰的火芒:「你為甚麼這麼說?我蛟魔從來不做白費力氣的事……」

    「蛟魔」這兩個字,一進入她的耳中,不禁連體內即將爆散的裂氣都一下子有些顧不得了:「蛟魔?你是蛟魔?」

    蛟魔唇線拉出堅毅的痕跡:「我就是!」

    她這時的心中,諸感交集,猛然間也有點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向被認為是殘暴冷酷,凶厲程度不下妖魔界怪物的蛟魔,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將她從已經失去控制即將爆飛的梭裡救出來……

    「你……」她抬頭有點惑然地問道:「你為甚麼要來救我?」

    蛟魔微微皺了皺眉:「因為我收到他被重擊時,體氣裂散時的神念……」

    他說到這裡,忽然頓了頓:「這個說起來太麻煩……你為甚麼說我救你是多此一舉?」

    璇心見問,只得輕輕歎了口氣,舉起了右手:「我的體質特殊,加上又服了過量的『焚神丹』……藥火可以催神提氣,但是崩裂之時,週身寸碎……現在是差不多的時間了……所以我想請你替我轉告瑤璣仙子,她請我分析紫柔身上魔種的事,我恐怕做不到了,但是她變成魔種出現的過程,已經被渾天鏡攝入,應該可以從裡面得到一些線索…

    …」

    她所舉起來的右手,在這時已經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和一般人有甚麼不同了……

    她的右手五指,指尖已經在此時轉成了一種怪異的青紫色,同時五指上的指甲,竟然已經完全崩裂,並且還從其中滲出了微帶著青紫的鮮血……

    這種指端撕開的痛楚,讓她沒有注意到蛟魔在聽到她後面所說的話時,眼中爆起的凝視光芒……就好像她這樣的話,讓蛟魔做出了甚麼決定那般……

    璇心一直忍耐著那種指甲翻裂的劇痛,但是從肉身末端開始崩爆的抽心疼痛,顯然已經讓她有點受不了了,除了臉色變得鐵青之外,連身體都不由得微微顫抖了起來。

    「裂…裂體焚魂之苦……現在已經開始……」璇心痛得在說話時的語音,已經維持不了正常的音調:「但……但是……我還是謝謝你……」

    她的話一說完,舉起的那只右手,已經無力地垂下,同時指端崩裂的手掌,除了在這一剎那完全變成了青紫色之外,居然還「蓬」地一聲輕響,整隻手就像是裡面藏著火藥外爆那般,炸成了一團血粉……

    蛟魔雙目之中,就在這時,也像是爆起了甚麼強烈炸光那般,「嗤」地射出了兩道開散的亮芒……

    他的這兩道亮芒,瞬間穿透了璇心,將她週身都罩在烈烈的虹光之中。

    然後璇心身上所穿的那一襲清亮的並襟軟銀袍,以及頭上所戴著的玉鳶扣額冠,都在蛟魔極具穿透力量的爆亮眼芒罩射的瞬間,居然像是紙做成的那般,「蓬」地一聲,整個地化成一團細粉……

    更讓人驚訝的是,蛟魔的這一雙眼芒衝力,顯然掌握了難以想像的精細分寸,當璇心週身的衣飾,都盡化成粉未飛散的同時,裸光顯露的玉體,卻並沒有任何一點受到影響的模樣。

    頭冠粉碎的結果,使得她那散灑的秀髮,更自然地流洩在空間之中,呈現出一種脫離了束縛的超然……

    瑩瑩的軟胸,宛如微微勾勒出令人亢奮的線條,雖然點紅粉然,卻更激起不可掩抑的勃放……

    纖白而又圓潤的雪股彎腿,淡淡遮飾住一叢細絨,半吐的紅丹,卻更牽引出將爆的潛欲……

    尤其穿衣著裳時,就讓人印象深刻的細膩腰身,更是收束得難禁一捻,愛憐與強擁,同時混合成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

    唯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她軟白細緻的手足,在崩爆之中,透出了讓人駭然的青血粉紅,割心的疼痛,讓她全身收縮微顫,悶悶的微哼,清楚地傳達了痛苦而非旖旎的裂疼……

    蛟魔的眼芒在散射中凝聚,透然而又精細地觀察著璇心週身隱隱浮露出來的青氣,單手輕伸,正正地放在她秀髮蓬鬆的頭頂天靈位置。

    「你錯了!」蛟魔堅定的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地流散出如磐石般的不屈:「我從來不做白費力氣的事!」

    蛟魔凝氣一口,真元透出,原本就化人體質的螭龍蛟再生特性,以一種瞬間分析出六萬種混因的超級速度,穿進了璇心全身每一寸的肉體皮層之中……

    雙掌雙足,都同時崩爆成一團血粉的璇心,忽然在那末端的混氣中,「嗤哩嗤啦」

    地暴閃出一條條細如芒線的紫紅色映光,看起來就像是璇心赤裸的身軀,從四肢末端亮起了四團怪異的光影那般。

    在末端爆開的血霧還沒有散盡的剎那,璇心竟然又在四肢的末端,由紫紅色的細芒,盈盈地以一種難以盡察的速度,凝結成了雙手與雙足的光形……

    那個由四肢末端開始,「劈啦劈啦」裂膚爆骨,細細而開的炸氣連續不停,從手指足趾的尾端往上連連而爆,那一寸一寸雪膚由白轉青,由青而裂,由裂而散的恐怖景象,在完全赤身露體的璇心那眩人眼心的裸光中,迸裂出更加令人倒抽一口冷氣的駭然震撼……

    然而緊接在火藥般的炸碎血霧後,那嗤嗤連響,盈盈而聚的光體再生,卻更神異得讓人瞠目結舌……

    恐怕天下間所有的人,也從來沒有看過這種難以想像的崩裂後立即再生肢體的奇景!

    寸寸裂膚的劇痛,疼得全身微縮的璇心,臉色已經變得白裡透青,差點就要這麼生生地痛暈過去……

    但是偏偏由蛟魔在她天靈頭頂,強灌而入的烈烈真元,緊緊地扣住了她即將失去神智的識根,不但讓她無法以本能的「昏厥」功能,來避免掉這種皮膚一寸一寸被撕裂的疼痛,更加使得她的各種感覺敏銳了十倍以上……

    這種情形,當然更讓她所感受到的疼痛,也放大了十倍以上,即便是心志堅毅如她的璇心,也差點受不了而尖叫起來……

    只不過她那痛得發青的雙唇,傾力所喊出來的,也只是宛如鳥鳴的婉啼。

    「你你你……你快把我放了吧……」璇心的呻吟中,再也無法忍受地傳出了顫顫不成音調的話語。

    「不行!」蛟魔烈烈的眼神中,強大而又堅持的透出不可商量的斷然:「再熬一下,我就能夠趕過藥氣爆裂的速度!」

    那細細地開爆,一分一分撕裂璇心手足的血霧,已經從雙掌雙足,蔓延到了雙肘和雙膝之上,嘶啦輕響的爆音中,都是宛如割心般的劇烈痛楚!

    璇心是那麼清楚地感受到那種骨頭被挫碎的酸痛,皮肉被生拉而起,再寸寸撕裂的劇疼,任何人都絕對無法忍受這種超過負荷的折磨……

    任何人都絕對會在剛感受到這種痛苦的十分之一時,馬上就昏厥過去……

    但是偏偏她就是不能!

    她只能臉色發白地生生忍受著這種猛烈得心頭幾乎爆裂的痛苦!

    她那緊咬著的牙關,差不多連銀齊的白齒,都幾乎咬成了碎片……

    粉色的牙根,終於經不住她那死咬的力量,滲出了絲絲的鮮血!

    當那一線崩骨裂膚的血霧,延伸到她臂腿中段的時候,蛟魔急速而又密集的斂斂紫紅細芒,終於趕過了一分一分寸寸而裂的血線!

    那一溜嗤嗤密響的紫紅色光芒,立刻就回頭抵住了裂體的血線……

    然後那一絲血爆就好像被璇心體內的甚麼東西給堵住了那般,上延的速度,立刻就停止了下來。

    只不過那一線裂痕,雖然已經不再上延,但是並沒有馬上就消失,依然環在璇心的雙臂和雙腿之上,「蓬蓬叭叭」的爆散血霧,仍舊持續不絕。

    迴環而堵的紫紅色芒光,很明顯地阻住了血肉爆散的蔓延程度,兩邊居然出現了互相拉鋸的怪異狀態……

    血線上的爆裂粉花才剛蓬然炸散,紫紅色的細芒立刻就嗤然成形……

    而剛成形的凝光,又在血線上下盤移時,崩然爆開……

    兩邊你聚我爆,我爆你聚,竟就這樣地僵持了起來。

    這種情形,立刻就使得那順臂腿而上的崩裂部份,停止了下來。

    雖然這種狀況怪異無比,但是顯然更加拉長了璇心的痛苦時間……

    「你……你……我我……我快受不了了……」皮肉的神經才剛被活剝一層,立刻就在紫紅細芒的重整下凝然再生,然後再一次地被剝離爆散,雙唇己經痛得發青的璇心,差點連這麼一句話,都疼得說不出來了。

    蛟魔冷凝的神色,絲毫沒有任何不忍或是憐憫的神色,只是以一種宛如鋼鐵般的堅硬語氣喝道:「在我的手裡,你想死也沒這麼容易,受不了也得受!別這麼沒出息!」

    璇心自接任宗主以來,從未有任何一個人,居然敢用這種指揮命令,而且毫無轉圜餘地的冷硬語氣對她說話,因此她雖然是痛得昏天黑地,差點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但是依舊禁不住地一窒……

    蛟魔這種暗含指責的話,顯然激起了她心底暗藏著的一股傲氣,立刻就閉上了嘴,連微微而出的呻吟都被她給生生吞回了肚子裡。

    「我把你體內的藥火爆氣,都引了出來,只要這陣厲氣一過,你馬上就可以恢復成原來的模樣,我都受得了,你怎麼就先受不了了?」

    蛟魔雙目不動,口中話意雖然非常簡單,但是璇心卻被他後面的話,引得心中乍起波瀾,一陣顫動。

    被蛟魔這麼一句無心露出來的話,馬上就讓璇心警醒到一種之前痛得她連想都沒時間去想的狀況。

    現在的蛟魔,是完全以自身至純的元氣,化出一種可以在瞬間重塑再生璇心肢體的能量轉換。

    也就是說,在皮膚爆裂的時候,不但是璇心會痛得心頭顫動,連元氣化轉神經的蛟魔,也是同樣地正在承受著這種剝皮挫骨碎肉的劇痛。

    說得簡單一點,她璇心承受了十分的疼痛,他蛟魔絕對不會只有承受九分!

    忽然想通了這一點的璇心,雖然是平生第一次和這個蛟魔真正照面,但是她的心頭,卻突然覺得從來也沒有和另一個人,如此同心感應地接近過……

    他的心靈是這麼樣地帶領著她的心靈,一起同受最劇烈的裂體劇痛……

    生平第一次,璇心顫顫地伸出了血淋淋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了像是磐石般堅定放在她頭頂的強健寬大的厚掌,咬緊了牙關,死撐著忍耐那「蓬蓬」連響的崩裂痛苦!

    蛟魔以強大無比的元氣,和急速再生的力量,擋住了璇心那從四肢蔓延而來,裂氣開爆的劇烈毒元……

    他本來想將璇心體內的這種爆氣,就在她體內直接化散……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當蛟魔一口元氣直透璇心的天靈而入時,以蛟魔這樣的功力,居然還差點像是踩到了一個空洞那般,氣機險險岔亂!

    連蛟魔感應這麼敏銳的人,都在疏意之下,沒有發現這個看起來體內蘊著毒暴之氣的璇心,竟會隱藏著這麼樣的一種特殊狀態……

    在璇心胸中心輪的地方,有一個很怪異的區域,居然讓蛟魔滾烈的元氣,在初接的時候,就「唰啦」一聲地將所有蛟魔灌進她體內的元氣,瞬間給抽得乾乾淨淨。

    蛟魔當然知道他在一眨眼不到的時間裡,透掌傳進璇心體內的真元有多麼強大,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感覺上並沒有甚麼特別狀況的璇心,居然會潛藏著這麼一個特殊的部份……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璇心的胸膛裡面,有一個完全無法理解的虛幻空間那般,乍看之下很容易疏忽過去,但是一旦接觸到了強大的元氣,立刻就會出現這麼一個體內似乎通往另一處空間的怪異關竅,將所有外侵而來的真元完全吸收……

    蛟魔立刻就明白了璇心現在所陷入的危險。

    以她之前服下的那種爆裂藥氣為例,因為她是服藥入體,因此藥火外現時,一開始並不會受到她這種體內的特殊區域影響,也許必須等到璇心的身軀寸寸爆裂到胸口之時,才會被其吸納巨大元氣的怪異質性所化。

    但是就算那時藥火爆氣被吸收了,璇心恐怕也已經全身爆散得只剩下胸膛,想活也活不成了……

    蛟魔在發現異變的下一瞬間,就察覺了這裡面的特殊狀況,因此他立即元鋒偏移,以人類無法明白的極速,抓出了璇心體內的那種奇異部位,在璇心體內的位置、角度、大小、影響範圍……

    然後在下一個眨眼的極速裡,蛟魔再次鼓氣灌入的六萬股元氣,立即迴繞過了這個不明的怪異區域,瞬間透入璇心的週身。

    但也正因為璇心的體內,有著這麼一個怪異的現象存在著,使得蛟魔無法直接將滲入璇心體內的毒暴之氣化消,只好藉由其從尾端爆散發作的特性,以無法形容的速度重新將爆開的肉身凝塑起來,再藉由堵住其往上蔓延的勢子,將璇心體內的這種毒暴之氣給外拉出來……

    只不過這麼一來,元神氣機已經和璇心幾乎等於混在一起的蛟魔,重塑再生的每一條血管神經,等於也是和蛟魔心頭相連,因此裂膚挫骨的劇痛,同樣也由敏銳的氣機傳到了蛟魔的感應之中……

    只是蛟魔忍受疼痛的耐力,顯然也遠遠超過了一般的人類所能夠忍受的範圍。這種疼得心志堅韌的璇心,都忍不住臉色發白,嘴唇透青的抽筋裂骨劇痛,蛟魔卻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簡直就好像是痛在別人的身上那般。

    當最後一聲宛如破風的蓬然血霧,在璇心的臂間腿上乍然開散後,連蛟魔這麼凶悍的煞星,也不由得在額邊滲出了一絲汗跡。

    「你看到了嗎?我們終於熬過來了……」蛟魔從口中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璇心腿臂上裂開的紅肉,立即嗤嗤嗤地被芒光包覆,轉眼之間,就恢復了璇心雪嫩滑潤的肌膚。

    她緊抓著蛟魔手臂的雙手,終於也稍微鬆了下來,渾身瑩瑩的膚光,滲出了密密的薄汗,看起來就像是一條塗了油的美麗人魚。

    蛟魔微微地低下了頭,忽然以一種很特殊的語調,對著渾身很明顯已經快要癱軟的璇心說道:「接下來,我就試著用用他告訴我的方法,來調整一下你的那種怪病……」

    璇心的全身每一根肌筋,都好像是被火燒過般的酥軟,聽到了蛟魔的話音,一下子雖然不知道他在說甚麼,但是卻又全身倦怠得懶得多問,只覺得此時此刻,她似乎還能夠感受到他緊緊和自己相貼的心靈。

    蛟魔接下來的動作,居然就是伸出寬大的手掌,輕輕地將璇心相並而蜷的雙腿,微微地撥開……

    璇心很奇異地竟然能夠立刻就感受到蛟魔心中的念頭,但是更奇異的是,璇心雖然臉上透出了厚厚的紅潮,居然並沒有阻止他滑腿而上的動作,只是輕輕地低下了頭,以一種蚊蚋般的聲音說道:「你……別太使力……我……怕有點受不住……」

    蛟魔的臉上,難得地流露出了一種不含森冷的笑意:「你放心吧!他和我是相通的,他會的我也是一點即靈……陰陽交合術我現在也大致明白了,不會讓你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的……」

    璇心自從和蛟魔同心受痛,似乎也像是有點明白蛟魔所說的這種話,其中有些甚麼含意,便即羞紅著臉,點了點頭,下肢微張,讓他的手掌直入腿內……

    現在璇心的週身,因為初塑嫩皮,宛如柔嬰細膚,雖然筋骨初酥,軟綿綿的有點連力都使不出來,但是每一寸的皮膚都像是第一次接受到外物的碰觸那般,極端的敏感,加上蛟魔手掌撫摸的動作是這麼樣的直接,又是這麼樣的全面,竟讓璇心初嫩的雪膚上,顫顫起了微抖……

    璇心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已經輕輕地閉起,玉頸微仰,當她感覺到一個龐大的健壯身軀,帶著一股熱氣將她緊緊壓住的時候,她的意識已經有點模糊了……

    她並不知道蛟魔身上的衣服,是在甚麼時候,以甚麼方式,就這樣突然從他身上滑開,但是她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他健壯肌肉外的皮膚,正在她敏感的身體外緊緊地箍束著……

    在她的感覺中,似乎覺得每一寸的皮膚,都在被他以一種像是烈火般的強焰,緩緩地摩擦著……

    她不知道這是一種甚麼樣的感受,也想像不到她會體驗到這種感受……

    她只覺得週身都被他勁健的肢體所緊緊纏繞,那種糾結,永遠也無法解開……

    越來越趨模糊的意識,只感覺到包住她週身的肉體、以一種非常柔軟,但是卻又很堅定的韻律摩挲著她每一寸的皮膚……就好像要緩緩地擠進她的身體裡面一樣……

    她也感覺到一雙火熱騰騰的嘴唇,罩壓在她雪嫩的玉頸上,吸吮的同時,還有一種直癢入心的輕噬……

    璇心忍不住櫻唇微開,輕輕地呻吟了起來……

    軟唇一分一分地壓滑而上,終於她的嘴兒,被他一吻而住,滑膩膩的柔唇間,生平第一次地和另一個人交換了親密的口液……

    敏感的口內嫩肉,是如此強烈地感受到另一張嘴的侵入……

    那種火焰般的震撼,讓她幾乎有些目眩了起來……

    在這種充滿熱情壓力的包覆下,璇心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她受吻的同時,依然敏銳地感受到週身在他健體的蠕壓下,只能完全開放的承受…

    …

    這樣的貼體糾纏,璇心並不知道有多久了……

    但是她只知道,原本有點酥軟的四肢,已經變成了八爪魚般地反纏著身體上方的他……

    璇心覺得從她的週身,就好像冒起了無法扼抑的熱火,透燒過她的骨髓,穿流過她的肌筋,烘紅了她的皮膚,直接往外噴冒……

    她的心底有一股難以忍受的麻癢,令她不自禁地難過得喘起氣來,隱隱勾動了兩腿之間某個最深層的部位,竟讓她有尖聲大叫的衝動……

    偏偏這時候,她敏感地察覺,有一隻溫柔的大手軟軟地覆在她的腿間要害,指腹輕壓微顫,差點讓她的心禁不住地要跳出她的胸口……

    璇心「喔」地輕喊一聲,忽然覺得有一種要咬住甚麼東西,以免自己叫出聲來的衝動,竟連眼睛也沒張開,就咬在壓住她的健壯肩膀上……

    他的身體並沒有任何避開的反應,反而是扣在璇心最隱秘私處的手指,滑然直入,就像是沾滿了膩油的精靈,完全沒有任何的阻礙……

    璇心被這支手指的一勾,就好像直勾在她心底最深的一個敏感點那般,讓她立刻抽了一口氣,全身都忍不住地拉繃了起來。

    但是這隻手指的指腹,正正地壓在一個連璇心幾乎都以為直接連在心頭上的小點,每一下輕揉都讓她無法忍受地哼了一聲……

    然而即便是璇心自己,都無法否認,在這隻手掌到手指要命的滑動中,骨碌滑溜,秘處私穴,已經是滲滿了膩膩的春液……

    她的四肢反捲,牙噬指掐,完全受本能的驅使,做出了情慾急升的激烈反應。

    當璇心發現到有個熱騰堅硬的東西,逐漸擠進她的身體之內時,雖然那種感覺對她是這麼樣的陌生,但是心底那種隱然搔癢的難耐感,讓她分不了太多的精神去注意這個在糾纏中,緩慢進壓的侵入動作……

    直到那支火熱的棒子,正正地扣抵到她體內深處的某一點時,她才像是心頭有個甚麼敏感至極的傷口被觸及了那般,整個身體都差點因為僵硬而動彈不得。

    在她的感覺中,雙腎之間,似乎有個隱晦點爆出了一圈又一圈的震波,環環擴散,瞬間穿透了她全身的每一寸骨髓表皮……

    她覺得身體裡面好像有一朵最敏感的花朵,同時因為這樣的震動,緩緩地舒開了從未體驗過的淋漓痛快,這種波動的感受,是那麼樣的強烈,以致於酥軟酸麻的透骨舒暢,隨著花瓣般的波紋,傳透全身時,她已經差不多快昏過去了……

    然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直入到底的熱棒,猛地竄來一股又一股好像帶著電火的精元,每一絲氣梢的末端,都好像帶著柔軟但是又正搔在癢處的毛刺,所過之處,微微刮得她忍不住全身肌肉都起了痙攣……

    然後她就陷進了極點的意識狀態之中。

    她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好像猛地膨脹了起來,「轟」地一響,將所有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完全吸納進了體內!

    「體開穴展,破識門戶,陰陽浮動,間隙乃出……你這體內怪異的陷空,到底要通到甚麼樣的地方?」

    這是璇心在極點意識狀態時,所聽到的語音。

    只不過這個時候的她,心智已經因為酥麻酸軟,暫時也無法去探究話語裡的含意是甚麼了。

    她目前唯一想做的,就是完全放鬆,沉入一個讓她覺得是那麼樣安全熟悉的地方。

    沉入一個那樣的地方……

    就好像沉入一個只存在於另一個世界的靜謐空間……

    蛟魔發現自己也好像隨著璇心怪異的神識根源,陷進了一處深深的通道,等到他立刻縮定住元神,想要恢復心智能力時,驚訝地發現他居然已經站在一個很奇特的地方。

    這是一處上下四方,都是青冥冥、空蕩蕩的空間。

    以蛟魔這樣的神念感應,都一下子抓不準這裡到底是甚麼地方。

    他是怎麼來這裡的?

    蛟魔沉思了一會兒,好一陣子才輕輕地搖了搖頭,開始仔細地打量這個地方。

    他現在所站之處,是一個方菱型的,造型有點奇怪的巨山。

    從他四周所感應到的虛空,這個巨大的山脈,可以說等於是浮懸在四不著力的空間之中。

    左邊望去,沒有任何東西,只有空曠一片。

    右邊望去,也沒有任何東西,也是空曠一片。

    唯一現在放眼望去的四方,稍微比較有點不同的,就是在正北幾乎測不到的遠處,有一線青芒橫拉,幾乎貫穿了整個北面,連接到東西兩邊。

    這一線青芒幽幽瑩瑩的,瞧不出到底是甚麼東西。

    不過這樣的光芒雖然微弱,但是依然可以讓眼力敏銳的蛟魔,看清眼前所處的環境。

    只不過在他作神念探測時,有一點非常的奇怪。

    當蛟魔運集神念,將感應波束,送到四周的空間去以後,他就發現一直穿透無礙的神念波束,在這種青冥冥的空間中,前進得非常不容易,感覺上簡直就不像是空無一物的空間。

    當他集中力量,大概到了六千丈左右的遠處時,一向毫無阻礙的神念,就再也無法送出去了。

    他在驚訝之下,收回了無形但是強烈的神念波束,一下子也有點搞不清楚這到底是甚麼原因所造成的。

    是因為這裡的空間非常特殊嗎?

    是因為甚麼不明而又隱晦的力量所牽制的嗎?

    他想了一會兒,無法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於是他便轉移了注意力,開始細察現在他所站著的這座飄浮的巨山。

    這座巨山大概約有六百丈高,可以算得上是座很大的巨山。

    現在他的位置,是在山前的一塊大約六十丈左右的平地。

    整座山的外表,看起來並不像一般在人間的山頭,上面並沒有任何樹草等植生的痕跡。因此雖然也是隱隱透出一種青瑩瑩的反光,但是蛟魔非常清楚,會有這種外表並不是因為草蘚覆生,而是這整座山的每一塊山石,都是青森森的像是甚麼晶巖那般。

    這種情形,使得這座懸浮在空中的巨山,更加地顯露出一種孤立在空曠世界的懸離氣氛。

    其他的先不用說,至少蛟魔可以斷定的是,現在他所處的世界,絕對絕對,不是人間的世界。

    但是,如果他所處的不是人間的世界,那麼這裡又是哪裡?

    他知道除非他另外再找到其他的線索,不然以現在所知的訊息,他是無法判斷出來的。

    因此他嘗試著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舉足踏出了他的第一步。

    當他第一步踏出去時,他就知道不管這裡是甚麼所在,絕對不會是以步行當做前進的方式。

    因為他這一舉腿,居然整個身體就像是羽毛一般,「呼」地一下就飄了起來。

    他非常嚴謹而又小心地控制著體內不由自主好像要沸騰而出的真元,讓週身的狀態,處於一種完全和凡人一樣的情況。

    也就是說,就算是一個和他一樣身材高大的凡人,在這舉腳的第一步,就會和他一樣,「呼啦啦」地直飄出了快七、八丈,才又像個羽毛般地緩緩從空中落地。

    他非常訝異於這裡化重為輕的怪異特性,但是他畢竟是敏銳到了極點的特殊人物,所以在腳未落地前,蛟魔就已經掌握了這種顯然針對所有物件的奇怪模式。

    蛟魔不再浪費時間,再次的輕點中,體內的真元已經調適到了最恰當的流動方式,他的身形就在離地約有兩丈的低空中,長掠而出……

    當他浮行在山中之時,所有的感應都謹慎地跳變放出,而且振動層次擴得極大,幾乎可以說所過之處,就算是有一隻螻蟻,也會被他的神念感應給立刻偵測出來。

    不過當他繞行了這整座浮山兩圈之後,他真的有點驚訝了。

    這座高有六百丈,左右縱橫大約也有兩、三百丈的懸浮巨山,居然除了他蛟魔以外,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活物。

    這裡從頭到尾,居然就是一個懸浮的死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甚麼他會這麼突然一下地,就跑到了這種地方來?

    難道這裡竟然會是在璇心的「體內」?

    就在那個宛如陷空一般的怪異部位?

    蛟魔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是這樣的。

    雖然現在他所處的情況,連敏銳如蛟魔者,也有點如墜五里霧中,摸不著頭腦,但是他隱隱地總覺得,璇心的那種怪異現象,似乎只是一種有點像是門戶般的媒介。

    這裡應該並不是甚麼璇心的體內。

    而是藉由璇心,接連到了一個很神秘的空間所在。

    那麼這裡又是哪裡呢?

    就算是蛟魔想要找個人來問問,像這樣根本一個活物都找不到的情形下,又要叫他從何問起?

    蛟魔就算是心計超然,思慮周密,碰到了這種情形,一下子也有點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好在這種一籌莫展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

    在離蛟魔東方二十四丈外,一個山巖的斜坡空中,出現了一種特別的變化!

    空中突然「嘶啦」一下,出現了一圈青色的環芒,由小而大,「劈哩叭啦」地邊爆響著,邊散射出微細但是極為密集的青色星火。

    然後,就在好像是從隔壁挖了一個洞般,從這個青色的環芒中,「嗡」地跳出來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蛟魔在青芒還沒出現時,就已經偵察到了空中的芒力波動,因此在下一瞬間,就已經橫跨了二十丈左右的距離,出現在這個青色環芒的四尺之外,以一種無比沉靜的態度,凝視著這個從青色環芒中跳出來的小小人形。

    讓蛟魔意外的,並不是這個人形的大小,而是這個宛如從空中跳出來的東西,所呈現出來的形象!

    因為這個「東西」,看起來居然是一個年紀約三、四歲或四、五歲的小男童!

    這個小男童黑髮大眼,紅頰小嘴,皮膚瑩瑩地在外層透著一道金中帶青的芒光,身上披著一件淡紅色的兜布,長相可愛,手腿肥嫩,乍看之下實在和人間的小幼童沒有甚麼兩樣。

    也因為這個從青色環芒裡跳出來的景象,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因此使得感覺上,竟有點像是這個小男童,被人從青環芒的另外一邊,給就這麼地丟了過來那般,可以讓人嚇上不大不小的一跳,這個小男童,一從青環之中躍出來之後,就從他小小的肩背處,「嘶啦」一下,拉出一對宛如薄羽的光帶,瑩瑩然然,看起來還真的有點像是一對小小的亮芒羽翅。

    光帶芒翅一出,他小小的身形立刻就在空中凝氣住形。

    直到這個時候,這個好似長了對小翅膀的小男童,才讓人頓然覺得絕非人間的俗童;除了那好比芒翅的光帶之外,其粉妝玉琢之處,也確實俗世難見。

    當這個小男孩,在空中芒帶抖搖,停住身形的同時,他黑溜溜的大眼睛抬頭一瞧,正正地就看到了也在空中住身的蛟魔高大的身軀……

    顯然他也沒有想到一過這邊來,立刻就看到了這麼個沉氣如山的人,加上距離又近,唬得這個小男童驚叫一聲,居然還在空中翻了兩、三個觔斗,像個皮球般地反彈了出去。

    「哎唷唷……」小男童好不容易才在翻了兩翻之後,於空中再次薄帶急抖,將自己的身子穩住。

    蛟魔並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以一雙沉靜的眼睛,灼灼地瞪著那個還直猛拍自己小胸脯的小男童。

    小男童邊順著氣,邊也睜著一雙大眼,好奇地瞪著蛟魔。

    這一大一小,就這樣在空中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的互看了一陣子。

    「你……是他?又不是他?」小男童終於放下了肥肥的小手,不過一說出來的話,根本就讓人摸不著頭腦。

    「你是誰?你說的他又是誰?」蛟魔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定定地問道。

    「我?」小男童肥肥的小手指了指自己:「我叫小金柱兒,你呢?」

    「我是蛟魔。」蛟魔還是沉沉地回答。

    「蛟魔?」小金柱兒抓了抓腦袋:「你不是飛龍?」

    「飛龍?」蛟魔愣了愣:「你為甚麼會認為我是飛龍?」

    小金柱兒像是有個甚麼很大的難題想不通,又開始抓了抓腦袋,也沒有正面回答蛟魔的問話,只是自顧自地喃喃說道:「可是你應該是飛龍的啊……不然我們那裡怎麼大家都感覺到了飛龍的元能特性?」

    「飛龍的元能特性?」蛟魔皺了皺眉:「你們察覺到了飛龍的元能特性?」

    小金柱兒像是一下子忘了在想著甚麼問題,指了指蛟魔,就嘻嘻笑道:「你這個人好好笑喔!怎麼一直學我說話?你也是和我一樣,學會說話沒有多久嗎?」

    蛟魔愣了愣,依然點了點頭說道:「小金柱兒你說的沒錯,論起我會說話的時間,還真的沒有多久呢……」

    小金柱兒拍著肥肥的小手,依然嘻嘻笑道:「是吧是吧?不過我怎麼這麼小,你怎麼就這麼大了呢?」

    蛟魔對小金柱兒問的這個問題,又愣了愣,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立刻再把話題拉回來:「這裡是甚麼地方?」

    「這裡喔……」小金柱兒眨了眨眼:「這裡我們都叫『懸離山』。」

    「懸離山?」蛟魔回眼又望了一下四周:「為甚麼叫『懸離山』?」

    小金柱兒格格笑了笑:「這山就這樣浮在空中,怎麼不叫『懸離山』?」

    蛟魔又皺了皺眉,覺得這個小孩兒說話果然是浮移不定,有些抓不著重點。

    「這裡是人間?天間?地間?」蛟魔乾脆直接扣住重點問道。

    小金柱兒很認真地想了想:「人間?天間?地間?小金柱兒不知道耶……聽胡爺爺說,這裡是脫離了六道輪迴的聖地……阿狗叔說這裡是三清祖師住的天外天……不過清水嬸說這裡應該是西方佛祖說的淨土……我也不曉得他們說的到底哪個才對……你說的那些,都是甚麼地方呀?」

    對於小金柱兒的回答,蛟魔一開始就覺得有些失望,因為很明顯地這個小傢伙根本對這裡是甚麼地方,一點概念也沒有。

    正在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忽然從他的心底,傳來了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有個甚麼東西打通了幽遠的距離,以某種無法理解的方式跨越了所有的障礙,將蛟魔意識層的內部穿透了一個洞那般,讓他一下子愣住了。

    在他愣住的瞬間,他居然聽到自己「哇呀」地叫了一聲,然後對著小金柱兒說道:

    「你你你……你該不是那個人頭球上的胖寶寶吧?」

    小金柱兒顯然也不是個很會分析事理的性子,一聽到蛟魔突然以一種完全不同的語調說了這話,也立刻就拍手說道:「好啊好啊!你可認出我來了……」

    蛟魔這時總算是從意外的情緒中回醒了過來,神念立即將透心而來的飛龍神念瞬間切斷,同時以一種嚴厲的力波傳訊反喝而回地說道:「你幹甚麼?」

    飛龍的神念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又再一次地透心而來:「這個小寶寶兒是我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

    蛟魔立刻又以神念切斷了飛龍後面的訊息:「你怎麼能透過這種方式,傳來你的神念?」

    飛龍又沉默了一下,然後才又傳訊說道:「這個我可沒你清楚……我現在的狀況有點不大炒,週身無法動彈,就好像那個肉身已經不是我的了,正在迷迷糊糊的,突然就覺得心底開了個洞,居然就看到了這個小金柱兒和聽到他所說的話……猛地才想起一件以前的往事,正想問問小金柱兒是不是以前我見過的那個『浮屠陰魂球』上面的胖寶寶,不料這樣的念頭才出,神念竟然就像流水一樣直透了過來……你要問我怎麼回事,還不如問問你做了甚麼事咧……」

    「我做了甚麼事?」蛟魔的神念又立刻回應:「還不是照你上次傳給我的心法,替那位叫『璇心』的女修,調變她的體質……」

    「如果是這樣……」飛龍有點好奇地又傳訊說道:「那你現在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這裡又是甚麼地方?」

    這一次換成蛟魔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回答道:「看來那個璇心沒有你所說的那麼簡單……我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和這裡是甚麼地方,現在我都還沒弄清楚……」

    「你能不能讓我再透過你和小金柱兒說個話?說不定我能問出些甚麼……」飛龍又傳訊說道。

    蛟魔也有點被這種情形弄糊塗了,考慮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小金柱兒,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飛龍呢……」蛟魔說道。

    小金柱兒見這個蛟魔一下子變這個,一下子變那個,也沒想到其他,只是高興地拍著小手說道:「好玩好玩,你好厲害呀!怎麼還會變來變去的,自己跟自己說話?我有時候也會這樣……只是玩得沒有你這麼好……」

    飛龍哈哈一笑,打斷了小金柱兒自顧自的話語:「小金柱兒,你還沒回我的話呢!

    你還記得飛龍嗎?」

    小金柱兒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當然記得啦!胡爺爺他們都說你是救了我們的大恩人呢……你一來到『懸離山』,我們就覺得心頭的元能振動,他們還不曉得是怎麼回事,我就先跑來看看了……」

    小金柱兒說到這裡,又很興奮地從頭到尾望了望蛟魔,然後才嘻嘻笑道:「只是我也沒想到你怎麼會變了個樣子……好像是另外一個人,然後卻又忽然認出我了……真有意思……」

    飛龍苦笑了笑:「現在我正是透過這位蛟魔朋友的身體,將我的神念傳送過來的,真正的我,現在正慘著呢……」

    飛龍說到這裡,忽然又立刻轉成了蛟魔的聲音,以一種有點冷硬的語氣說道:「先說清楚,我不是你的朋友。」

    小金柱兒眨巴眨巴眼睛,然後又興奮地嘻嘻笑道:「有趣有趣,這真是好玩極了…

    …」

    飛龍連忙又說道:「小金柱兒,你既然不知道這裡是甚麼地方,那麼行不行帶我到白胡爺爺和阿狗叔清水嬸他們那兒去?」

    小金柱兒毫不猶豫地就點頭說道:「當然行啦!我們還有個東西想送你呢……」

    飛龍又點頭接口道:「那太好了,我們就快點過去看看他們吧……」

    蛟魔有點生硬的聲音立刻就說道:「他們在哪裡?六千丈內外,完全是空無一物的……」

    小金柱兒咭咭地一笑,肩背上的金光舒捲,一個小小的身子立刻就「嗤」地往山崖外飛去,同時還帶著調皮的語氣說道:「你……你們跟我來就知道啦……」

    蛟魔的身形移動,當然也立刻如斯響應,緊緊地隨在小金柱兒背光連振的快速身影後頭,往崖外飛去。

    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移動的速度非常迅疾,才一會兒的工夫,竟就掠山過崖地到了「懸離山」的最外一層突壁上……

    再往外去,已經就是一片青冥冥的虛空。

    蛟魔見小金柱兒的身形背光漣漣,依然毫不猶豫地直飛而出,正在思索著他要飛去哪裡,小金柱兒已經轉過頭來嘻嘻笑道:「沒關係啦!你能夠在天上飛,難道還怕過去會跌死?」

    蛟魔又想了想,便即搖肩直竄而來,口中也微哼了一聲說道:「這裡連下面也沒個底,想跌死也不可能……」

    小金柱兒又「咭」地一聲輕笑,背光震動,也飛行得稍微更快了些。

    兩人就這麼直直地一股腦兒前飛著,蛟魔雖然沒有回頭看,但是卻非常清楚地知道那座遠看起來像個大菱塊的「懸浮山」,已經離他們二人越來越遠了。

    他們大概前飛了有將近千丈遠時,小金柱兒突然就在虛空之中停了下來。

    「你準備好了嗎?」小金柱兒還是睜著大大的眼睛說道:「我們要穿過去了。」

    蛟魔回頭望了望後面已經變得小多了的「懸浮山」,依然還是不明白小金柱兒是要「穿」到哪裡去。

    小金柱兒見蛟魔沒有甚麼反應,便又補充說道:「這裡各個地方來去都是不一樣的通道,從我那兒要到懸浮山,就是直接在山中出現,但是要從懸浮山回到我們那兒去,就得飛到一千丈外的這一個定點上……」

    蛟魔其實從二人一停下來,就立刻以神念搜索了附近五百丈上下下的所有空間,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空間扭曲的痕跡,因此他知道之前小金柱兒的突然出現,應該是一種不知道怎麼做到的玄妙奇法,和空間扭曲應該並沒有甚麼直接的關係。

    就像之前小金柱兒突然就這樣地在空中出現,雖然令人突兀驚訝,但是蛟魔並沒察覺到任何空間扭曲的強大神念力量痕跡。

    因此他可以斷定這個怪地方,確實是有很多奇特的現象是他所不明白的,但應該還不是那種將空間扭曲的性質。

    只是,以他現在和小金柱兒所處的虛空之中,蛟魔還是感覺不出任何不同。

    所以,小金柱兒說要「穿過去」了,到底是要穿過去甚麼東西?

    小金柱兒又望了望蛟魔,格格一笑,就開始了動作。

    他的動作非常簡單,就只是對準了正北面那一線青芒猛然直竄而去。

    可是就在他竄掠的動作一做出來,小金柱兒的週身突然就「嘶啦」一下子,出現了一條環在身外大概只有一兩寸的細密青芒……這一環青芒是這麼樣地細密,以致於看起來有點像是一種因為小金柱兒的身形直入而出現的水波亮紋。

    當小金柱兒的身形連續直進時,這一條環身的青芒,也「唰」地往下一拉,然後小金柱兒整個人就這麼不見了。

    蛟魔驚訝之餘,也不由得有點愣了。

    這是怎麼回事?小傢伙到底「穿」到哪裡去了?

    好在蛟魔本來就是心性堅韌的異人,加上膽子又大,因此在訝然之後,不過眨眼的時間已經恢復鎮定,同樣地也和小金柱兒那般,對準了北方的那一線亮芒,唰然直竄而出!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19 00:21
第二十六卷 第三章 懸浮次空

    當蛟魔出現在這個空間的那一瞬間,連他自己都很難描述清楚那種奇妙的感覺。

    現在他所處的位置,是在一塊方型而且縱橫大約有一千五百丈,平坦而且還有各種綠草老樹,山巖小溪的巨大陸塊。

    在這個陸塊平坦的地面上,還有一個約有二十幾幢屋舍的小型村落。

    有的房子是由茅草所搭的簡捨,雖然有些簡單,但是屋寬草軟,看起來就讓人覺得舒服愜意,別有一番詩意。

    有的則是由紅磚所砌,方正有型,透出了一股古樸的淡香。

    甚至有些還是高三、四層的石雕小樓,精緻的塑形和建築曲線,都顯示了俗世間藝術的氣息與味道。

    這種場景,再加上居然還有田畦水車,菜園雞捨,和小村子周圍的低丘黃芒,草毯風林,看起來實在是再平凡,再安適不過了。

    可是這麼一個對世俗間說起來極為平凡的場景,居然會出現在這裡,那麼當然就透露了一種絕對不平凡的含意。

    說得更簡單一點,以現在蛟魔所處的高度看下去,這一大塊巨大的地塊,簡直就像是將俗世界的某一個小村地方,像豆腐般地切下來一大塊,然後再搬到了這個四周不著邊的青冥空間那般,如果不是這個地塊就只這麼個大小,加上四方依然和之前的「懸離山」一樣,除了北邊的青芒長線外,其他都是一片虛無的話,是在會讓人誤以為這一穿空而來,是不是回到了人間俗世界去了……

    更讓空中的蛟魔驚訝的,是這一個陸塊的上空四千五百丈的位置,居然也有一個像是太陽般的烈火芒球!

    這個散放著強光的芒球,掛在那裡,遍射四方,看起來還真的有那麼一點類似人間烈日的模樣。

    雖然這邊的景象,很出蛟魔的意料之外,但是真正讓他心中泛起驚訝感覺的,卻是那種明明虛空無痕,但方纔從「懸離山」那邊跨到這裡來,卻又好像是從一個房間穿到另一個房間的怪異感覺。

    那種感受真是有點矛盾,但是偏偏卻又實際存在的怪異玄妙。

    讓人覺得矛盾的是,現在蛟魔的感覺,非常清楚真正的情況,就是「懸離山」那邊,和現在他所處的這邊,其實就真的像是兩個不同的巨大房間。

    可是奇妙的是,圍著這兩個巨大房間的四固,卻又是真正可以穿進去的空間……

    他一下子也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去分辨這種混淆而又矛盾的感覺。

    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這種非常詭異的狀態,其實是這裡非常特殊的空間特性,並不是扭曲空間後所出現的結果。

    簡單的說,這裡是一個空間有很多「層次」互相緊疊在一起的怪異所在。

    蛟魔還在出神地仔細體會著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忽然間前面先帶頭跳到這邊來,現在正以一種很快的速度往下飛落的小金柱兒,見到蛟魔並沒有立刻跟來,便即回頭對著蛟魔說道:「喂!你快點來啊……」

    蛟魔還正在沉思,突然就從他嘴裡傳來了飛龍的聲音:「噢!我來了……」

    蛟魔邊疾飛而落,邊就以神念對著飛龍冷硬地說道:「你倒是回得挺順……」

    飛龍的神念傳來一陣無奈的語氣:「我也不清楚怎麼會變成這樣……可能是和我們都來自同一個根源有關吧……」

    「你的肉身現在到底是怎麼樣了?為甚麼我這邊探測不到?」蛟魔沉思了一會兒,才傳去神念問道。

    「我不知道……現在我的身軀完全是麻木的,就好像是被紫柔她們這一擊給將肉身打散了那般……」飛龍也在停了一下之後說道。

    「你的肉身被擊散了?」蛟魔有點訝異地回答。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紫柔魔化後,加上其他幾隻魔奴,豈不是強大到無法抵擋的程度?

    飛龍雖然並沒有身形景象出現在蛟魔的心中,但是他那搖頭否定的感覺卻依然非常清楚:「不會的,神識依體而附,我的神念雖然不知道甚麼原因,現在能夠通到你這裡,但是根源卻依然凝聚在我這邊而不是你那邊,因此我想我的肉身應該還是存在的……只是不曉得怎麼回事,好像被甚麼東西給將肉身與神識的連結切斷……」

      「你的神念能夠透心而來,應該是和此處這種重疊相連的怪異空間特性有關……」

    蛟魔感覺這一點應該也是有點相連關係的。

    兩人以這種外人根本無法理解的傳訊方式對談著,轉眼之間,蛟魔跟著小金柱兒,已經落到了下面的小村之內。

    從這個小村中往天上望去,那一輪火球,焰光鋪蓋,居然也由青轉藍,變成了宛如人間白日般的情景,看上去就和無雲的晴空非常相像,讓人不由得不佩服竟然可以想出這種方式來模擬人間。

    蛟魔浮空的身軀,慢慢地落在地面之上。

    腳底傳來足跟壓土的柔軟感覺,讓蛟魔覺得非常驚訝,就好像真的是踏在泥土地上的那種感受。

    在這裡,人體的重量又和在「懸離山」不同,已經恢復了人類習慣的常態。

    左邊是一歧生著長芒的黃芒田,右邊十五丈處則是十幾株幼細的小樹,繞著一棵盤根的老樹,微微的輕風掠著這個小樹林的末梢,發出一陣陣很熟悉的「嘩嘩」抖葉聲。

    腳下的這個黃泥硬土路,雖然並不是非常軟,但是可以感覺得出來應該是有很多人或是很多次的踏行之後,呈現出來的一種紮實感。

    這條小路並不很大,約只有兩人並肩的寬度而已,蜿婉蜒蜒地往前面的小村子伸入。

    這麼樣近地站在這個陸塊上的一點,放眼所見,傾耳所聽,根本就活脫脫是一個人間小村的風光,幾乎讓蛟魔有點懷疑之前在遠空上所看到的,其實只是幻覺。

    小金柱兒也跟蛟魔一樣,雙足落在地上,而肩背上那光翅般的芒帶,卷合縮束,只剩下瑩瑩的一縷青金色的淡光,不注意看根本就很難瞧出那裡有甚麼異樣。

    小金柱兒跑過來拉著蛟魔的手,同時嘴裡很興奮地說道:「走吧走吧!村子裡的人一定很高興看到你……」

    蛟魔沒有多說甚麼,只是被小金柱兒拉著往前疾走,朝村子裡面步行而去。

    隨著兩人越走越近,他終於看到村子裡面的情形。

    這個村子的建築,雖然蓋得沒有一定的規矩,有的在這裡,有的在那裡,疏疏落落地;不過總地來說,卻是圍著一棵很大的老樹或近或遠地建起來的。

    這棵老樹,主幹大約有四五個人合圍同抱那麼粗,高度約有四丈,幾乎五人相疊那麼高,在頂端散成一個大傘般的分枝葉層,遮掩的範圍,差不多有十五丈。

    因為這棵大樹的橫展寬度實在是太寬了,以致於從遠方看起來,本來很高的樹幹,反而有點顯得短拙了。

    蛟魔敏銳的感應中,知道這個小村共有一百零八人,而且現在大部份都聚集在村中的這棵大樹下,有的聊天,有的下棋,有的喝茶,有的運動,那種小村落特有的閒逸慵適味道,完全地表露無遺。

    當這些村民遠遠地看到小金柱兒牽了個身形高大的人,從村外的黃泥路上走過來時,已經有人興奮地叫道:「哎唷!小金柱兒真的帶了個人回村了……」

    正在各自活動的眾人,都一下子停住了所有的活動。

    有個坐在樹下似乎正在乘涼的白鬍子老先生,揉了揉眼睛,微微顫抖的說道:「這這這……這該不會是他……真的來了吧?」

    老先生邊說著,邊就一骨碌地從涼椅上爬了起來,往小金柱兒和蛟魔的方向急急迎了過來。

    其他的村民見到這個老先生跑在前面,也立刻就同時跟在後面蜂擁而去。

    帶頭的白鬍子老先生,腳下的速度,看起來實在一點也不像是世俗間的老先生,那種快捷迅速,實在是連年輕人也不一定追得上。

    他走到一半時,顯然就瞧出了蛟魔並不是他心目中所預想的人,因此腳下的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下來,以一種有點遲疑的語氣說道:「咦?這個人不是飛龍嘛……」

    當老先生的話一說完,後面跟著的那一群人,也同時看清了蛟魔,因此也都停下了腳步。

    其中有個年約四、五十歲的大嬸型婦人很失望地哎了一聲:「唷!我還以為是飛龍那孩子來了呢……」

    蛟魔這時已經和小金柱兒走近了,只聽到蛟魔的口中傳出了飛龍的聲音說道:「胡爺爺、清水嬸,我正是飛龍呢……」

    正在細瞧著蛟魔的眾人,都不由得嚇了一跳。

    站在最前面的胡爺爺,竟還很誇張地蹦了起來,駭聲說道:「耶耶耶……這人怎麼會發出飛龍的聲音咧?」

    飛龍立刻就又回答道:「因為我就是飛龍,所以當然會發出我的聲音啦……」

    現在圍上來的人,都是以前「浮屠陰魂球」上的陰魂,對於將他們拯救出痛苦深淵的飛龍聲音,每個人都是刻骨銘心的記得,只不過這個人看起來實在是和他們記憶中的長相有點差別,因此也都不由自主地有些呆了。

    當他們還正在你望我,我望你的發愣時,有個打著赤膊的中年人就很遲疑地問道:

    「你……你如果是飛龍的話,怎麼長相看起來有點不大一樣?」

    「阿狗叔,因為……因為我其實人並不在這裡,而是藉由我的這位朋……這位『蛟魔先生』,傳心說話的……」飛龍顯然對於自己這樣的解釋,能不能讓他們明白自己在說甚麼,並沒有甚麼把握。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這些村民的臉上,居然也都透出了一種瞭然的表情,又彼此互相望了望,然後才由清水嬸點了點頭說道:「這我就有點譜兒了……飛龍小哥子說的甚麼『傳心說話』,大約就是像『懸離天神』和我們說話的模樣兒啦……」

    「懸離天神?他是誰?」這次說話的語音,又變成了蛟魔。

    圍觀的眾人,聽到原來是飛龍的聲音,突然間就又變成了另外一個陌生的語調,於是又不由得嚇了一跳。

    清水嬸還沒回答,胡爺爺已經搶著問道:「你……這位現在說話的先生,大概就是……」

    「我是蛟魔。」蛟魔肯定地點了點頭:「你們這裡到底是甚麼地方?『懸離天神』又是誰?有那一位可以告訴我?……也告訴飛龍?」

    蛟魔後面補的這一句話,顯然非常有用,只見胡爺爺捻了捻白鬚,點了點頭說道:

    「說的是說的是,飛龍既然和『蛟魔先生』一起來到了這裡,總是要將我們來這裡之後的情況告訴兩位知道……咱們先回到『古盤樹』下面,邊坐著邊說得啦……阿狗……」

    那個打著赤膊的精壯中年人馬上應了一聲:「胡爺爺甚麼事?」

    「這裡的情形,最清楚的,我想大概還是柳先生了……他畢竟是咱們這一群裡的教書先生,肚子裡的學問比較多些,你快去叫他來吧……」胡爺爺儼然就是一村之長的模樣,指揮起人來倒也有格有型。

    阿狗又應了一聲,隨即便「嘶啦」一響地,從肩背處拉出了一條長約六尺,寬約兩尺,薄透瑩然的青色光帶,「噗啦」一震,就整個人往村子裡的一角長掠而去……

    蛟魔一看,心裡頓時明白這些看起來和一般人似乎沒有甚麼兩樣,非常平凡的村民,其實一點也並不平凡。

    這樣看起來,顯然此處的每一個人,都有和小金柱兒那樣宛如光翅,可以調運控元的神奇芒帶。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當蛟魔還在推測著這麼一個問題時,他就又聽到了胡爺爺對著清水嬸說道:「清水,你到我的茅屋後層,那個七寶箱裡面,把天神們交待我們要交給飛龍的那個寶貝,小心地拿過來……」

    胡爺爺的話一說完,就轉頭對著蛟魔說道:「走走走……我們到樹下去坐著談……」

    當蛟魔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在古盤樹底那個原來是胡爺爺坐的大涼椅坐下來時,蛟魔就看到遠處二十六丈外一座屋宇的後面,「嘶啦」竄來了兩個人影,肩背處都有一條薄色光帶,嗡然急震中,飛行的速度難以言喻,眨眼之間已經在跟前落地。

    「飛龍飛龍……前—會兒我就覺得心中元能跳動,像是有了甚麼感應,沒想到竟然真的是飛龍來了……」最先衝過來的,是一位頭戴夫子帽,青布青衫,教席先生模樣的人,一眼看到坐在那裡的蛟魔,也有點愣了。

    「柳先生,我就是飛龍啦……現在透過這位『蛟魔先生』,來看看大傢伙兒。」飛龍的聲音聽起來也很高興。

    這位柳先生的腦筋,顯然正如胡爺爺所說,要比大部份的人敏銳多了,只聽飛龍這麼樣的解釋,立刻就訝然接口說道:「那一定是和『懸離天神』的『以心傳心』一樣的了……」

    飛龍和蛟魔是第二次聽到這個甚麼「懸離天神」的稱號,因此這回是飛龍有點惑然地問道:「柳先生,『懸離天神』是誰呀?」

    柳先生也捻了捻唇上的黑鬚,呵呵笑道:「我後面再告訴你,先讓我知道一下,飛龍你有沒有聽說過『三間九界』?」

    「當然聽過啦……」飛龍點了點頭接口說道:「這裡是……」

    「你聽過喔?」柳先生很驚訝地張了張嘴:「那可能是我們這些俗人,以前實在是見識太淺了……在睛風天女告訴我們這些以前,我可從來不知道世界區分成這麼多層的……」

    「晴風天女?」這回輪到飛龍吃驚了:「柳先生你見過她了?」

    柳先生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了崇拜的光芒:「當然是有幸能夠見到天女的啦……而且不但見過了她,蒙她告訴我許多事,甚至她還透過無上神術,替我們每個人脆弱的魂質淬煉出了一對『元芒風帶』……」

    柳先生說到這裡,就指了指自己的肩背處那一線微微的閃動青光。

    「那『懸離天神』又是誰?你們也見過他嗎?」這次語調變化,問的人是蛟魔。

    柳先生搖了搖頭:「懸離天神我們誰也沒辦法見到的,因為這裡非常接近『光懸界天』,如果懸離天神真的催動元能在這裡現身,恐怕我們這一塊模擬世俗的『古盤村』,就得馬上分崩離析了……所以我們只聞其音,不見其人……而且這整個地方,每一株草,每一塊石,都是由懸離天神,依照睛風天女的說明,給生生這麼創造出來的……其法威神力,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可是你不是見過了睛風天女嗎?」蛟魔疑惑地問:「難道懸離天神不能現身,睛風天女就可以?」

    柳先生搖了搖頭:「這位蛟魔先生你沒弄明白……我們自從被飛龍透空送來這裡以後,才由睛風天女告訴我們,飛龍之所以能夠傳送成功,是因為一則『光懸界天』本來就是多層相疊的神秘空間,二則因為我們這些人,其實肉身早就崩毀了,只剩下有形無質的凝練神識,因此飛龍才能夠將我們送達這裡……而睛風天女來和我們相見,也並不是她自己在『冰風界天』的真身在此現形,而只是元能轉成的元識來和我們相見而已…

    …因為四天之中,目前大概只有她對人間比較熟悉一些……」

    「你的意思是說……」這次換成飛龍問道:「這裡就是天間四大界天裡的『光懸界天』?」

    沒想到柳先生突然搖了搖頭道:「我們這種薄弱的魂質,初練的元能,哪裡能夠接近得了『光懸界天』……這裡應該說是『光懸界天』外所謂的『次天間』……」

    「次天間?」這次驚訝的反問,不知道是飛龍還是蛟魔。

    柳先生點了點頭:「不錯,每一個界天之外,都有這種程度還沒有能夠到達天間之境,但是又超越了人間的中介空間……這種空間通常都叫作『次空間』……」

    柳先生說到這裡,見到蛟魔的模樣有點發愣,便又繼續說道:「蛟魔先生剛才初來時的地方,就叫作『懸離山』,是『光懸界天』最外層的次天間……」

    蛟魔在愣了這麼一會兒之後,便即直接問道:「這樣說起來,那麼四大界天裡所謂的『光懸界天』,到底是在哪裡?」

    柳先生聽了蛟魔的問題,只是呵呵一笑,伸手往北邊指了指:「哪,真正的光懸界天,就在那裡……」

    蛟魔抬頭一看,就見到柳先生抬手所指的,正是北邊青冥無盡遠處的那一線宛如天河長拉的橫展青芒。

    雖然只有蛟魔抬頭上看,但是顯然飛龍也透過蛟魔觀察到了那一線青芒。

    「這……那麼遠的地方,是要怎麼去?」飛龍不由得有點訝然地問道。

    柳先生見問,只是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只曉得睛風天女告訴我的『光懸之妙,能疊虛空』……她說我們的魂體是由飛龍送來,最後也必定只有靠飛龍才能真正進入光懸妙境……她和『懸離天神』的元能質性與我們相差太多,能夠幫忙的地方並不大……」

    「靠我?」飛龍有點莫名其妙地問:「這裡的一切,可不像人間那麼簡單,我到現在也搞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柳先生還是搖了搖頭:「這個問我可就有點『詢道於盲』了……」

    他的話說到這邊,轉眼見到清水嬸手裡拿著一個大約有半人高的八寶鑲角金色大箱子,從旁邊的一個茅屋裡開門走了出來,於是就指了指清水嬸,對著飛龍說道:「睛風天女說,三間九界的首劫很快就要在人間開始了,只有這個東西比較有機會讓人間的修真們逃過這一劫,因此要我們在你來的時候,將這個東西交到你的手中。」

    蛟魔轉眼望著清水嬸,發現這個說起來實在不小的大箱子,光看這個尺寸,就可以知道重量絕對不輕,但是拿在清水嬸的手上,倒像是沒有一點重量的模樣,輕手輕腳地走到了蛟魔的面前,然後就將箱子放在地上。

    蛟魔凝視了這個箱子一眼,問道:「這是甚麼東西?」

    旁邊的胡爺爺聳了聳肩:「這個我們可不知道,天女和天神都交待我們,在沒有見到你之前,不能把箱子打開,否則整個『古盤村』可都要崩散消失的……因此誰也不敢違背天神和天女的指示。」

    飛龍也透過蛟魔的眼睛,仔細地望了望這個古怪的大箱子,發現這個箱子雖然乍看起來沒有甚麼特別的不同,但是仔細地觀察下去,才會發現在箱子的外側,有隱隱的一層毫光,一漣一漣的滾動著,就好像箱子裡面有個甚麼活著的,而且會發出強光的東西藏在其中的模樣。

    「我可以打開嗎?」蛟魔謹慎地問道。

    胡爺爺正打算回答說當然可以之時,就突然聽到眾人之外,有個老氣沉沉的聲音透然喝道:「本來可以,但是現在情況已經有變……」

    當蛟魔突然之間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心中著實吃了一驚。

    從他有記憶以來,還沒有碰到過這種令他意外的狀況。

    憑著他那敏銳至極,無所不透的神念感應,在人間幾乎是沒有甚麼人或物,能夠躲避掉他的神念偵察。

    但是自從莫名其妙地不知道怎麼回事,陷到了這個怪地方之後,詭異奇特的空間特性,已經讓蛟魔的神念感應,在無形之中吃了好幾次癟了。

    他偵察不出來小金柱兒突然透芒出現的狀態是怎麼回事。

    他感應不到「懸離山」那邊的空間,和這邊「古盤村」的空間,是用一種怎麼奇妙的方式,將兩個空間疊在一起。為什麼他只感應到超過六千丈的無盡虛空?

    這個怪箱子的內容,他的神念也第一次地穿透不進去……

    再來的,就是這個突然說話,老音老調的人,是甚麼時候靠到附近的,他蛟魔更是一點也不知道!

    這種種的一切,都讓蛟魔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覺。

    當他和古盤村的村民,一齊以訝異的眼光往後望去時,他們更加驚奇的,是這神不知,鬼不覺,就潛近到了附近的人,居然不只一個,而是兩個人。

    左邊的那個,是位年約六十歲,金髮金鬍子,黃瞳尖耳,一襲金色細羽編織而成的羽袍大氅,渾身上下周圍,都有一層瑩瑩的金星閃動的高大老人。

    這個金羽老人的身材高大的程度,實在是不應該只用「高大」來形容。

    一般的人身材差不多是六尺上下,而蛟魔的身材,幾近八尺,已經算是比一般人還要高出兩個頭去,說是雄偉高大,絕對是不會有人否認的。

    但是這一位金羽老人,論身材之高,還要比蛟魔再高兩個頭去,幾乎有將近一丈的高度。加上寬肩厚背,熊腰粗腿,已經不只是「高大雄偉」了。

    說他是個巨人,恐怕也不會有任何人會說不對。

    再加上他那一身金芒繞閃的羽衣,犀利如鷹的眼神,那種雄厲英武的氣魄,直可讓人望而畏服,右邊的那個,是一位年約二五,白面俊俏的少年,身穿透明琉璃袍,一雙眼眸也是反常的好像兩顆透光的琉璃珠,眼底隱隱一股流瑩輪轉,神異自現。

    這個少年,除了容貌清秀俊逸之外,他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膚,都好像能夠透光那般,讓人看起來有一種幾乎可以見骨的恍惚錯覺。

    再加上他那特殊到了極點的透明眼眸,好像整個人在外層裹著一層瑩瑩流液,質性之特殊,比起左邊的那一位金羽高大老人,絲毫不遜。

    這兩個人,一老一少,不但長相服飾之特殊,令人驚奇,他們那種完全讓人感覺不到,連蛟魔這樣的人都沒有能夠察覺接近的詭異身法,更是讓蛟魔從心中泛起了一陣悚然。

    「你們是誰?」蛟魔從村民們訝然的表情裡,已經可以推測得到他們顯然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兩個人的。

    高大的金羽老人則是對著蛟魔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就以一種響亮的語音回答:「你可以叫我『玉蓬』,叫他『玉夜』,我們很高興你終於來了……」

    蛟魔並沒有馬上對金羽老人「玉蓬」的點首為禮,作出立即性的反應,只是微皺著雙眉,謹慎地問道:「玉蓬先生你方才說,『本來可以,但是現在情況有變』是甚麼意思?」

    玉蓬有一點尖削的嘴角微微一動,看起來有點令人覺得怪怪的:「意思就是說,本來你可以馬上將『八寶縮屯箱』打開,但是現在我勸你先不要這麼做……」

    蛟魔本來對於玉蓬和玉夜這兩個怪人的突然出現,那種毫無痕跡的身法,使得他的心中本能地就興起了一種警戒,但是玉蓬這樣的回答,倒是讓蛟魔感覺到了兩人其實並沒有甚麼太明顯的敵意。

    「既然你說本來可以,那麼顯然兩位對於現在的情況並沒有甚麼阻止的意思,我想請問一下,是甚麼改變了兩位的立場?」蛟魔的思慮,也是極快,轉眼間就抓到了這玉蓬話中的意思。

    玉蓬沉沉地注視了—會兒蛟魔隱然滾動的眼眸,並沒有立刻就回答他的問題:「八寶縮屯箱中,放著的,是天間四界天天主,透注其本身元能,所凝化出來的實體物質『轉元珀』……」

    「轉元珀?」蛟魔重覆地問了一句。

    「不錯!眼下空間通道開啟的關鍵已落於妖魔界之手,三間九界透然全通,已經是時間上的問題,天間『四界天』眾天人修羅天靈們,已是厲然備戰,打算全面和妖魔界正式以元能實體對仗……元能和魔質的互衝下,真人界的修真已無抵擋之力,因此『四界天』天主同注神力,凝現了這個『轉元珀』,做為真人界的修真們,能夠經由珀力催練,在最短的時間內提進本身的元氣轉化成元能,以便能夠在天人妖魔互戰之下,多一分抵擋的機會……」玉蓬很簡單地說明了「八寶縮屯箱」裡的「轉元珀」作用,蛟魔聽了玉蓬的這麼一段話,立刻就抓到了兩個關鍵:「轉元珀為甚麼要交給我?我為甚麼要收這個東西?」

    玉蓬沉默了一會兒,金眸之中流動的芒光,深厚得連蛟魔也一下子摸不透:「轉元珀要傳到人間,必須有一個實體就在人間,而元識卻能穿透到次天間的人,以元識體帶回……到目前為止,人間只有啟元使者做得到!」

    「你是說,我現在並不是實體在這裡?」蛟魔皺了皺眉說道。

    玉蓬點了點頭:「這裡面的差別,日後你的程度到了,自會有比較深刻的瞭解……

    本來我和玉夜,也不適合在這裡以元識體現形,避免攪亂了『古盤村』脆弱的存在狀態……只希望透過他們,能夠很自然地讓飛龍將『轉元珀』帶回……」

    蛟魔聽玉蓬的話,顯然還有下文,便沒有立刻接著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可惜機緣錯轉,飛龍沒有來,反而變成是你來了……」玉蓬歎了口氣。

    「我會來,歸根究底,和飛龍這個傢伙也脫不了干係……」蛟魔不在乎地冷哼了一聲:「你說的這個『轉元珀』,我並不稀罕,你大可等飛龍下次來時再交給他吧……」

    玉蓬聽了蛟魔的話,又沉沉地歎了口氣道:「機緣奇妙,不可預測,飛龍大概是不會再來了……轉元珀你雖不覺得怎麼樣,是你還未瞭解其神妙的作用……尤其是它的關係之重大,牽涉到眾多真人界修真能否在浩劫下脫歷而生,請蛟魔先生千萬不可輕忽…

    …」

    「我又不要這個甚麼『轉元珀』,而且你不是才說了嗎?本來你們是希望將『轉元珀』交給飛龍的,只是沒想到變成我來了,於是你和那個玉夜,才現身阻止的,不是嗎?」蛟魔冷冷地說道:「如果是這樣,那麼你們可以放心了,我根本不要。」

    玉蓬聽到這裡,反而嘴角露出了微笑:「我不是說了嗎!機緣錯轉,無法預測,我和玉夜會化元現身,不是防止『轉元珀』落在你手中,而是防止其落到現在元神和你互通的飛龍手中!」

    蛟魔聽得不由得愣住了。

    玉蓬歎了口氣:「你沒發現和你神念互通的飛龍,從『轉元珀』出現後,就已經沒再出現過了嗎?」

    蛟魔其實已經無須玉蓬提醒,也早就發現之前一直都和他神念互通的飛龍,居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一直沒有再傳來任何神念……

    而這個眼神犀利的玉蓬,顯然連飛龍神識與他互通的情形,也抓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讓蛟魔大為吃驚。

    「飛龍飛龍……你這個傢伙怎麼不見了?」

    就在蛟魔正開放心神,試圖找到飛龍的神念回應時,玉蓬的語音已經又清楚地傳來:「飛龍在『阿龍蠷』和其他魔奴合力一擊之下,只受不抗,已經被羅喉魔種的魔質感染了……」

    蛟魔聽到這裡,心頭倏然一驚,想起了飛龍所說,他的神識與肉身,像是被甚麼東西給將知覺切斷的話。

    難道玉蓬說的這個甚麼魔質,是在潛隱著等待甚麼機會?

    這樣的念頭才掠過心頭,劇變突來!

    在蛟魔的神念心底,突然好像有一根針,直直地就從裡面戳了出來,將他至少六萬層的神識振動一穿而破!

    蛟魔悶哼一聲,頭部周圍六尺內的空間猛地就「蓬」地一響,出現了一波一波緊密而又細亮的圈圈波動,在這波動之外,轟然散起了至少兩萬道的強烈沖芒!

    蛟魔的這個倏然而來的變化,是那麼樣的突兀,以致於圍在他週遭的那些村民,根本是完全想都沒想到,因此被這猛然開炸的烈光,都給一下子就轟得往後飛了出去!

    而當那一百餘個村民,都被這一下給轟得後飛而出時,兩萬條炸開的烈光,又「轟啦」一響地,芒線由隱轉顯,嗤啦嗤啦地凝化成一條一條光色晦暗的怪芒,對準了往八方散飛的村民急捲而去……

    然後頭部後仰的蛟魔,立即往前弓身,張口哇地一吐!

    隨著蛟魔的這麼一個下吐的動作,又是一幕駭人的景象出現。

    在蛟魔哇然暴吐中,居然「嘩啦嘩啦」地從他的口中,吐出了上千條密密纏捲的暗綠色長條蠕蟲,景象之恐怖,令人作嘔。

    而這些從蛟魔口中竄出的蠕蟲,密密麻麻的,每一條的長度都極長,感覺上似乎是另一邊還深埋在蛟魔的體內,而外邊竄出來的觸手,同時對準眼前的「八寶縮屯箱」飛攫而去,蛟魔身上的這個劇變,實在是突兀到了讓人無法反應的地步。

    尤其外炸的烈芒存心追滅那些翻滾出去的村民,更是以讓任何人想搶救都來不及…

    …加上魔質化蟲成形,直竄真正的目標「八寶縮屯箱」,亦是使人顧得了一,顧不了二……

    就在這個緊急的時刻……

    空中忽然「唰啦」一響,出現了另一種怪異的現象!

    那些外翻出去的村民,忽然之間就在他們前翻的身形外,「嘩啦嘩啦」地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帶著點弧形的,宛如光液般的奇特泡狀長物。

    這個長寬的怪液泡,出現的是這麼樣的突然,以致於那些四散翻出的村民,才一翻出去,便「噗哩噗嚕」地這麼生生地撞進了這個像是蓋子般的光液泡形之中,在裡面載浮載沉了起來……

    從胡爺爺、清水嬸、阿狗叔、柳先生他們這些村民訝然而又駭異的臉上表情看來,他們根本就還沒有從驚嚇中回復……

    追在後面的晦暗光氣,直接撞到了透明光泡上,立刻就「轟哩轟隆」地炸起了一大片一大片長放的流焰!

    在這些巨流烈光的下方,一些正面承受了下壓力量的屋宇,已經「嗶嗶剝剝」地出現了閃著青光的芒線裂痕,顯然這些由微妙玄法所形成的屋舍,同樣已經維持不住固定的型態,正一點一點地燃放出原來的原始能量狀態……

    而正「嘩啦啦」直竄向「八寶縮屯箱」的上千條魔質怪蟲,堪堪要抓住箱子時,突地在箱子上,「嗡隆」一下子,出現了兩片斜斜的金色長羽。

    這兩片金色的斜彎長羽一出現,立刻就「叭」地反彈,然後居然就「唰哩唰啦」,好像兩支扇子蓬然開展那般,拉出了兩排重重相疊,芒光閃耀的長長金羽。

    這兩排金羽拉展的狀態有帶著點弧度,彈力彎蘊,正好就像兩個長排的蓋子一樣地罩住了「八寶縮屯箱」,同時在嚴密蓋住的那一剎那,已經排拉出來,數以百計的相疊金羽,尾端「繃」地一下反捲而起,就像個有好幾百片利刃的輪刀那般,對著「唰哩唰啦」竄來的怪蟲纏臂的末端「嗡」地急刮而出!

    金羽利刃和變形蟲臂的相交處,立刻就「蓬哩蓬啦」地炸出了極具穿透力的長流星火……

    那些數以千百計的星火反衝進地面,立刻就「嗤啦嗤啦」地鑽進了土中……

    密密的星火顯然在地面下以無法預見的力量炸了開來,震爆的波力引起了隆隆的晃動,不久之後反震外沖,立刻就在地面上「嘩啦轟隆」地出現了一條又一條的裂痕……

    從這些裂痕之中,可以看到清楚的爆裂芒光,顯然整個地塊的外形正在連續不停地崩解……

    這一次初接的力量,轟然裂地,威勢之強,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在金羽疊罩的利刮下,粗有手臂的蟲體陡然收縮……

    可是密密蟲體的這種收縮,並不是撤退。相反的,藉著這個收縮的動作,蠕動的蟲體扭結,竟然就在中間部份「嘩啦嘩啦」地以密密蠕動的蟲體,形成了一個看不清楚到底是甚麼形狀的蟲團……

    這個宛如頭狀的噁心蟲團,在捲曲成形的同時,於中央擠出了一個蟲體彎蜒的深洞,看起來有點像是蟲團的怪異口部。

    當這個蟲團好像多了張嘴的錯覺才剛出現時,出人意外的是,這個蟲身彎成的怪洞,居然在「咕嚕咕嚕」一陣怪響之後,竟這麼詭異無比地傳出了一聲好像鬼嚎般的尖笑,聽起來實在讓人頭支發麻……

    然而更恐怖的,是在這一聲尖笑鬼嚎異聲之後,又是一陣「呼嚕呼嚕」怪響,然後就是清楚無比,但是卻可以讓人嚇得跳起來的響亮語聲:「九天金鵬、光液天龍,你們這兩隻孽畜沒想到本帥魔質可以透過元神感染,出現在這裡吧……哈哈哈……」

    從蛟魔口中吐出來粗大密纏的噁心蟲身這邊,出現了另人難以想像的恐怖變化,而相對峙立的玉蓬與玉夜,兩個一老一少的陌生人,也同樣出現了令人駭絕的奇特異變…

    …

    就在蟲體縮糾捲纏,出現了半個人身那麼大,而且還在不斷蠕動變形的醜惡頭部之時,穿著一身金色羽衣的高大老人玉蓬,也同樣在這個時間內,猛然腦後的金髮就「嗤」地一聲,往後暴長,就好像在身後蓬然暴散出一片又長又亮的金色軟羽那般,可以讓人陡嚇一跳。

    隨著金髮的後洩變長,玉蓬本來已經很高大的身形,跟著一屈一撐,就「嘩啦啦」

    地突然猛地往後往上不斷地長大!

    玉蓬身長的暴伸,速度實在是又疾又快,幾乎才一眨眼,居然就變成了將近整整十幾倍般地高大,總高度更少超過了十二、三丈!

    這種變化,簡直就好像是天神的元體,從人身中暴出那般,任何人見了,都足以讓他目瞪口呆!

    尤其是玉蓬的動作還不只於此……

    在他身體往上繃長的同時,他那巨型的雙臂猛然往兩側崩開,在「轟」地一聲元能迸放的巨響中,邊往上變大,邊就「唰哩唰啦」地從兩側脅下拉出了一層又一層,一片又一片,葉葉相疊,支支列排,金光燦爛的巨型羽翅!

    在轉瞬間整個人好似轉現成巨大無比天神的玉蓬,外表的形象也同樣一直不停地快速變化著……

    弓肩縮頸的姿勢,和巨臂上一層一層「啪啦啪啦」快速包覆的金亮鋼羽,使得他整個人宛如在轉眼間變成了一個超大型的金鳥,而且同樣越變越尖的利嘴一張,就發出了一聲響徹雲霄,清亮透空,而且有點像是金屬回音般的長鳴……

    在這一聲長音還在耳朵裡震動時,緊接著就聽到了一個怪裡怪氣的語調:「阿羅毒!你現在高興未免太早了點……我玉蓬早就等在這裡啦……」

    高大的金羽老人玉蓬,在眨眼之間就威勢迸發地現出原身後,至少超過七、八丈的巨大金色雙翅,就猛然往外一兜……

    在它左右兩側的地面,立時「轟隆」開裂!

    重重相疊的金色巨大羽芒,在「轟轟隆隆」的暴響中,穿地而出,每一支金羽都像是從地底崩裂而起的金塔,一個接著一個,一支連著一支,在震天的爆響中,拉排出左右兩道金羽高牆,層層疊疊,破地貫出超過一百五十丈遠,然後才「蓬蓬叭叭」地繞了個圈,在眼前顯然已經變得很小的蛟魔和阿羅毒的身後一百五十丈後相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羽圈,將正在強烈迸散魔氣,糾結的蟲體也正在迅速增大的阿羅毒,給正正地圈在中央……

    玉蓬的這一催動元身,地面已經像是脆餅那般地裂裂而開,所有「古盤村」的建築屋舍、樹石山坡,都已經禁不住這種強烈至極的震動,紛紛碎裂,同時「轟隆轟隆」地垮陷進了開裂的地縫之中。

    玉蓬由人身化成威勢驚人的巨大金鳥,在他身側微後的玉夜,當然也同樣發生了駭人的變化!

    面目俊秀瑩然的玉夜,同時雙肘後收,肩頸微壓,然後立刻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往上聳身一繃……

    隨著他的這個動作出現,緊接著就有一層瑩瑩透亮的柔軟芒形,從他的肩部「嘩啦啦」地朝上迸出,看起來就像是從他的身體裡面,猛地竄出了一條不斷上拉脹大的瑩亮液光那般,邊越拉越長,越散越大,邊還「嗤嗤唰唰」地不斷融滾聚合,轉眼之間竟然形成了一隻長鬚瑩然,透晰亮牙的水液光龍!

    而在地面上,玉夜的下半身,則是在抬腳一跺之際,同樣「唰哩轟隆」地往下竄穿地面,煙塵滾飛中,不斷拉出了「光液天龍」明爪鱗身的後半段……

    等到玉夜的人形融進了光液閃芒中,轉眼消失時,他已經完全轉換成晶晶瑩瑩,折光透然的光液天龍了。

    直到這時,在轟然地裂,嘯風勁吼之中,終於才看出光液天龍的矯滾全身,至少超過了六、七十丈那麼長!其威勢之強,力量之烈,形象之奇,比起前面的「九天金鵬」,絲毫並不稍遜!

    更神異的是,光液天龍在超長的龍身舒伸之際,由上下直竄後的微一扭動,立刻就使得整個長軀變成了波扭而進,所過之處,地面轟然開裂,整個龍身依舊不停地越拉越長,就這麼樣地生生在九天金鵬圍成的超大圓形羽牆之外,再圍上了一圈閃亮透光的水液龍身……

    羽牆與龍身,十字交錯,形成了兩個巨大的扣環,將中間依然不停變大的阿羅毒魔氣緊緊鎖住!

    九天金鵬和光液天龍的這一現出原身,催動元能,強烈到了極點的芒力交錯而出,浮懸在空中的這一大塊地表,顯然已經禁受不住,連連的震天巨響中,已經開始崩裂…

    …

    山巖樹石,草木屋舍,紛紛在「蓬蓬叭叭」的巨響中,出現一條一條的裂線青芒,然後在「嗤嗤」密聲中一點一點地化光消失……

    九天金鵬及光液天龍的這一現身催元,威力之轟山開地,才真的算是天間級的不可思議,令人難以想像……

    當九天金鵬的玉蓬,和光液天龍的玉夜,正準備調動元能,對鎖住於中央的阿羅毒,展開真正的元能攻擊時,一直像蔓生蟲體的阿羅毒不斷變大的頭形,突然發生了巨變…

    …

    由成千上萬條的蠕蟲,所組成不所變動的頭形,忽然唰唰唰地急動了起來……

    然後就看到密密的蟲體之內,猛地伸出了一條紫紅色瑩瑩的光臂,巨手壓住了嘩哩嘩啦蠕動不停的蟲體……

    緊接著就看到光臂用力,又從蟲體中拉出了一個人的腦袋……

    「阿羅毒……」那個光形的人體有點吃力地說道:「我的肉身雖然已經受魔質感染,但是要將我的神識完全消滅,恐怕也沒這麼快吧……」

    這個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元識化形而來的飛龍!

    飛龍的頭部一脫出密密的蟲體之後,立即瞪目凝神,從額間眉心處透然放出一波一波水紋般的波動射線……

    不知道是他此時元力已經不如以往強大,亦或是他傾力發動的神念攻擊,耗費了他過大的力氣,飛龍這時於額間,已經浮起了好幾條跳動的青筋……

    不過飛龍的神念波動顯然還是非常有效地壓住了不停蔓生,連脹不停的阿羅毒。

    波動一透入密密的蟲體,立刻就扼止住不斷重覆分裂之蟲體猛冒出來的速度,而且還在波動之下似乎連連地萎縮了下去……

    飛龍的表情緊張,絲毫不敢鬆懈,額間放射出來的神念波動連綿不斷,而凝聚起來的蟲體也越變越小……

    「啟元使者……」阿羅毒的聲音雖然還是刺耳難聽,但是很明顯地已經變得越來越不清楚了:「你的肉身已經被魔質所侵……你現在透神化元,壓我魔氣,也只是焚身以抗的困獸之鬥……這只會使你元識殘存的時間變得快速縮短……」

    雖然只是光影的投射,但是飛龍的模樣依然可以看得出臉色難看,滿頭大汗:「即便是要我元神滅盡,也不容你現在侵入拿到『轉元珀』……」

    飛龍說到這邊,身形微仰,緊接著額間用力一壓,神念波動嘩然放大,層層轉透而來的魔質之氣,被飛龍這傾盡元力的神念波動,直壓得連連暴縮……

    阿羅毒嘎嘎的笑聲急快地隱沒:「『轉元珀』對我們有甚麼用?我只不過是藉此來引出你閉體頑抗的元識!啟元使者,你前受魔質所侵,後斷氣界連接之源,這一次你想不被殲滅都難了!哈哈哈……」

    在阿羅毒越來越小的笑聲中,密縮蠕動的蟲體群突然「唰哩唰啦」地一陣急響,不但絞扭成形的蟲團瞬間完全化消,甚至還一息也不浪費地,自暴噴而出的蛟魔口中,猛然縮退了回去……

    氣勢嚇人的魔質怪蟲,竟在眨眼不到的時間裡,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飛龍雖然一擊而成,但是瞼色卻變得更加晦暗……滿頭大汗的模樣,顯示了無法恢復的枯竭。

    蛟魔在阿羅毒順著感應透來的魔氣完全化消後,方才恍然而醒……

    他心中也明白飛龍的情形,過了一會,才望著悠悠變得越來越稀薄的飛龍投影說道:「你的元神全數轉來這裡……那麼你的肉身那邊……」

    飛龍搖了搖頭,慘然笑道:「我的肉身那邊已經不可挽回了……而且魔性奸狡,竟然隱而不出,趁著我們心識相連的通道感染而來……現在連你的體內也已經被魔質立根而住了……」

    已經清醒的蛟魔,似乎也明白自己體內已經發生了毀滅性的變化,因此一下子也沉默了下來。

    「蛟魔,現在我能夠做的,就是將我們的家鄉通連完全切斷……避免魔質透過任何管道穿連到家鄉去……同時也將你我的心靈相連徹底斷絕……」飛龍在這個時候,似乎義恢復了他原本的特質:「我元識的這次滅絕,恐怕再也無法復生了……因此我對你有一個最後的請求……」

    蛟魔依然沉默了好—會兒,沒有回話。

    飛龍的影像越變越薄,幾乎已經像是薄煙那般,隨時會散於夜空之中。

    四周的地塊依然不停地轟隆崩裂著……

    煙塵之中,閃爆連連的芒光,代表了凝塑的物質地塊,正在急速地分散於虛空之中。

    然而不知道甚麼時候,玉蓬已經恢復成原來的人形,靜靜地浮氣立在旁邊。

    而玉夜則是還原成了人身之後,虛空停在三人上方,雙手分張,控制著保護古盤村村民的連液光泡。

    每一個在光泡中的人,都以一種關切心痛的眼神,凝視著逐漸稀薄的飛龍。

    「你的請求是甚麼?」蛟魔最後終於說道。

    飛龍微微一笑,右手輕輕一翻,在手上出現了一個瑩瑩好像水液的奇特物體。

    這個物體,看起來有點像是一滴特大滴的水液,可以看得見光芒的邊緣,一直像是流體般地不斷變形著……很難形容這到底是甚麼東西。

    「謝謝玉蓬將『轉元珀』交到了我的手中……但是我現在的神識力量已經越來越弱,無法再將這個轉元珀帶回了,因此只有請你幫忙了……」飛龍說著,就將「轉元珀」交給了蛟魔……

    蛟魔只是默默地接了過來。

    透明的「轉元珀」,被蛟魔接過之後,隨即「叭」地一下,閃起了薄薄的,但是卻非常寬廣的透明光層,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我們一心一意要找紫柔……看來這個心願,終於是無法實現了……」飛龍的臉上除了越來越晦暗之外,連笑容也變得充滿了無盡的苦澀:「現在紫柔已經被我無法應付的魔質所魔化……想來你我只有抱憾而終,既然這樣,何不再為真人界的諸生盡一點力……請你將關係眾修真生死的『轉元珀』帶回人間吧……你我算是兄弟一場,我會永遠感激你的……」

    飛龍說到這裡,就轉過了頭,對著眼中已泛紅的古盤村村民,揮手道別:「胡爺爺、清水嬸、柳先生、阿狗叔、還有小金柱兒,你們在玉夜先生的照顧下,應該會過得很好的……我先走了……」

    飛龍在說話的時候,元識投射出來的影像也越來越淡,等到他最後把話說完,週身稀薄的影像終於在一聲輕「嗡」之下,如煙化散……

    啟元使者「飛龍」的元識,終於在這次的化散下,永遠消失了。

    光液中的古盤村民,每個人都明白飛龍這一盡滅,再不復現,有的忍不住哽咽出聲,也有的只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蛟魔雙拳緊握,週身突然「蓬蓬叭叭」地爆起了一流一流的紫紅色漩光,當他仰頭憤然發出悲傷兄弟之死的長嘯之時,整個人已經被強烈的光芒所遮罩,轉眼之間,就整個消失於空中,只剩下崩散的地塊,依然爆散出最後的炫光……

    元暴風圈的邊緣……

    雖然這裡距離強卷呼嘯的暴風圈,算得上頗遠,但是空中的風力流動,依然是極為強勁,隨時都可以聽到「呼嚕嚕」的風嘯之聲。

    那個超大的元力暴球,佔了大半個空中的面積,雖然現在是陰沉無月的黑夜,但是依然可以看到元暴圈裡偶爾爆閃長拉出來的裂光,將附近已經盡碎的地表照得閃亮可見。

    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仔細地朝元暴圈望去,只要細心一點,就可以看到在風力橫掃的黑暗中,有個甚麼沉重的東西,正在緩慢但是穩定地「蓬」、「蓬」、「蓬」地踏地而來。

    這樣的聲音,再次持續了好一會兒,就從風圈中出現了一個雖然也很巨大,但是在超級的「妖魔天人互衝元暴」比起來,就顯得很渺小的身影。

    這個身影在行走之間,每一步都「蓬隆蓬隆」地發出了極大的聲響。

    這其中還摻雜了頗為清晰的「卡嘰卡嘰」輪軸曲動的機械響音。

    當元暴中的芒電再一次的閃起時,已經走出暴圈的身影,才在閃光下清楚地映現出來。

    這個在強風下陷地旋沙,依然堅定前行的,不是別人,正是役物宗的精心產物「鐵心」機模人。

    只不過這時的鐵心,光亮的外表,已經佈滿了一條一條縱橫交錯的擦痕,有些地方還微微地凹陷了下去,看起來顯然是經歷了一場很你簡單的浩劫。

    當鐵心機模人走出來時,緊合著的雙臂,方才「吱嘰」一下地鬆了開來。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巨大的鐵心懷裡,「噹啷」一下於,忽然掉下來一個高度大約只比一般人高些的沉重人形。

    這個人形才剛「蓬」地掉在地上,立刻就在地面撞出了個小坑,就好像掉下來的是個堅實的鐵塊一樣!

    這個像鐵塊般沉重的人形,在蓬然落地之後,竟也「吱啞」一下子地,從地面上坐了起來,身體裡緊跟著「嗡嗡嗡」地響起了一陣怪響……

    這個人形的鐵塊,當然也無須多說,正是役物宗的另外—個機模人:龍機!

    龍機轉頭左右望了—陣,弦音振動地說道:「第一目標:尋找主人飛龍,第一目標,尋找主人飛龍……」

    龍機重覆著弦音響了好一會兒,便「吱吱啞啞」地從地面上爬了起來,對著暴風的外側望了望,同時刻板地響起了弦音般的聲音:「飛龍主人所處位置,元暴圈外,可能性三成二……」

    正響著時,龍機又轉了個頭,對準了元暴圈中望了望:「飛龍主人所處位置,元暴圈內,可能性七成八……」

    龍機的分析進行到這邊,立刻就「嘎嘰」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同時舉步就要再往元暴風力圈中走去……

    忽然間,一個巨大的機體橫裡一跨,就攔住了龍機的去路。

    「安全警告,安全警告……」鐵心機體裡,也傳來了沉沉的,比龍機還要死板好幾倍的聲音說道:「元暴圈力量超過龍機十六級防護等級,龍機現行路線將有毀滅性危險,請參考,請參考……」

    龍機停了一下,顯然腦袋裡面正在「嘰嘰咕咕」地進行複雜的評占,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回答:「尋找飛龍主人,保護飛龍主人,重要性隸列第九十九級,龍機維護本身安全,重要性第六十級設定,目前推定的七十六種途徑,無法完全顧及。結論:尋找飛龍主人……」

    龍機的回答到了這裡,便又「吱啞」一聲,舉步前邁,顯然否定了鐵心的安全警告。

    當龍機正在前進的時候,忽然在他的面前,宛如鬼魅般地出現了一個人影,正正地攔住了他的去路。

    龍機依然一步一步地前進著,但是腳下卻像是有個甚麼無形的力量把他往後推來那般,儘管他還是一步一步地前進,但是位置反倒還越來越往後移,那種模樣就有點像是一個人正在冰上往前邁步,但是偏偏卻又被強風刮得直往後滑那般,實在有點滑稽。

    「警告警告……」龍機傳出了弦音:「前進路線出現阻礙因素,敵人可能性七成七…………最後宣示性警告……」

    他的弦音說到這邊,忽然就變得大聲了起來:「前面的朋友,請停止阻礙行為,並表明身份,以供評估……否則龍機將命令鐵心進行排除性直接攻擊……」

    旁邊巨大的鐵心,在龍機的話音結束後,立刻如斯響應,頓時一雙撐著機體的鐵足「吱啞」一下,微彎前傾,擺出了開炮受力的姿勢,同時兩臂上的炮管也「卡啦啦」地調到了定位,炮口瞬間就對準了前面的那個突然出現的人影。

    將龍機像是推石頭般硬生生壓制住的那個人影,不但沒有按照龍機的警告退開,甚至還單手虛壓,舉步朝龍機走了過來……

    隨著他的這個動作,龍機嗤嗤不停,往後直滑的狀態,更是「呼嚕嚕」地連連後挫,在地上刮出了長長的痕跡……

    「來人阻礙行動已經極為明顯,鐵心立刻……」

    龍機的話還沒說完,那個人影左掌忽然一甩,就好像他的手上有甚麼纏捲粗鞭般的東西,「唰啦」一下子,就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叭然扣住了鐵心巨大的機體!

    這人甩手放出,看起來好像是鞭子般的長影,非常怪異的地方在於:越到後面,竟然越加粗寬;以致於遠遠望去,竟有點像是這人甩放出了一隻超長而且柔軟的巨大手掌,一把就將巨大沉重的鐵心機模人給推得直翻了出去那般……

    鐵心明明就已經擺出了準備承受開炮挫力的立樁姿勢,沉重而且巨大的機體,重心已經完全傾移到了下方,就算是三萬斤的衝擊力,直接撞在身上,也只能將鐵心挫退,絕對是很難將機體掀翻的。

    然而令人震駭的,是這人看起來像是隨手的—甩,居然就這麼將巨大而且沉重的鐵心給撞得往後直飛出去七、八丈,「轟哩噹啷」地響成了一片,沖地而飛的灰塵蓬然而起,立刻就被急流的勁風給刮得呼啦直上空中,聲勢之大,在黑沉沉的夜裡聽起來確實也有點嚇人。

    而且更令人意外的,是這人甩放出來的暗影,在將鐵心一把直推得飛翻出去之後,竟「嘩啦」一響,又擴散了四、五倍,然後就「叭」地一下整個扣住了鐵心的上半個機體,急急蠕動著,看起來簡直就像個尾小頭大的怪蛇,正張大了口,準準地咬住了鐵心那般……

    不過這條巨蛇顯然發現鐵心週身都是生硬的死物,因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而立刻失去了興趣那般,緊接著就又「嘩啦嘩啦」一陣急響,蛇身般扭動的影子在空中閃現了一會兒,然後就「唰」地一聲,往那人的左肩再次急縮了回去,轉眼恢復了正常。

    奇特的是,那人似乎以一種很奇怪的語調說道:「沒有生命的東西,魔質沒有興趣嗎?」

    龍機則是見到這人一擊之勢,就將鐵心給推飛了出去,那種幾乎難以抵擋的強大威力已經無法評占,因此也停下了前行的動作,再次以平板的弦音問道:「前面的這位先生,請問是哪一位?將我們攔下來有甚麼目的?」

    「我是蛟魔!」那人右手扶著左臂,從風圈裡走了出來:「你已經不用再往裡面去了,你的主人飛龍並不在那裡……」

    蛟魔的臉色,透出隱隱的暗綠,右手掌壓住左肩的姿勢有點怪異,感覺上就像是正在壓制著甚麼無法控制的東西那般。

    「蛟魔?與飛龍主人同定義為『啟元使者』的蛟魔?」龍機基於評占的重要性極為關鍵,因此再次地確認似地問道。

    蛟魔也懶得再說甚麼,只是冷冷地說道:「你們兩個怪玩意兒,是不是役物宗做出來的東西?」

    龍機很直接地就回答說道:「敘述性錯誤,敘述性錯誤……龍機和鐵心是由役物宗精心製造的機儀模擬器,並不是你說的『怪玩意兒』,龍機與鐵心所行的設計都基於嚴密之設定,所做的—切反應行為都有最恰當的選擇基礎,並沒有任何一處符合『怪』字的敘述形容……」

    蛟魔聽到龍機說出來的這番話,倒也有點愣住了,上上下下地望了龍機好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對,這是我的說法錯了……現在你們出現得正好,我有件事恰巧可以交給你們……」

    龍機一聽之下,立即回答說道:「蛟魔所求必須符合龍機最緊急設定……」

    「甚麼最緊急設定?」蛟魔又問。

    「龍機目前最緊急設定,為尋找飛龍主人……」龍機毫不遲疑地回答說道。

    被推翻了出去的鐵心,這時也從被它撞出來的淺坑裡爬了起來,「蓬蓬蓬」地又走了過來,正好攔在蛟魔和龍機之間,看樣子雖然是灰頭土臉的,但是顯然裝甲堅牢,並沒有甚麼損害,那種保護龍機的態勢一看就知道。

    蛟魔見到龍機和鐵心這兩個純粹的機械物件,居然也有這種和活人沒有兩樣的反應,不由得也露出了有點訝異的眼光,沉沉地望著兩個機模人一眼,思考了一會兒,便點頭說道:「龍機你要找飛龍是不是?」

    龍機立刻就點頭回答:「尋找飛龍主人,保護飛龍主人,是龍機第一緊急任務……」

    蛟魔又點了點頭:「這樣吧!你答應我去辦一件事,然後我就告訴你飛龍現在在甚麼地方,這樣行不行?」

    「無法接受……」龍機又斬釘截鐵地回答:「任何事的重要性都無法超越第一設定,請蛟魔告訴龍機,飛龍主人所在位置,以便龍機立刻前往……」

    蛟魔聽了龍機這樣的回答,又不禁地愣了一下。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19 00:21
第二十六卷 第四章 地形奇輬

    蛟魔望了望眼前的龍機和鐵心好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說道:「龍機,就是這樣子,你如果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你的主人飛龍,那麼你就必須照著我的話去做。如果你不肯,那麼我就一掌把你劈成一團廢鐵……」

    蛟魔說到這裡,心中想到居然還要用這種方式來威脅一個機械死物,不由得有點啼笑皆非,但是表面上還是依然冷酷無比地繼續說道:「從方纔的情形,你可以推算得出來,我要做到這一點是沒有甚麼問題的……你說怎麼樣?」

    蛟魔的話,顯然引起了龍機腦袋裡非常複雜的計算,從他的體內傳出了密密的嗡嗡輕響……

    蛟魔看著這個外表雖然和飛龍一模一樣,但是實際上卻是個精巧器械的龍機,偏歪著頭,「嗡哩嗡隆」地看起來好像正在考慮著甚麼事的那種神情,不由得自心中浮起了一種怪異的感受,蛟魔也不接話,只是靜靜地等著。

    龍機身體裡面嗡嗡地響了好一陣子,終於才回答說道:「龍機同意蛟魔所提的方式。以目前資料推算,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到飛龍主人……」

    龍機的話說到這裡,便即轉頭對著蛟魔問道:「請蛟魔先生說明需要龍機執行的條件……」

    蛟魔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龍機和鐵心的方向說道:「從這個方位過去二十丈,有一個小樹林,裡面躺著你們役物宗的宗主璇心,鐵心先過去看看,如果有見到,就將她帶來,距離我至少要超過十丈以上……」

    龍機快速地將蛟魔的話重複了一逼,鐵心在龍機說完話之後,立刻就「蓬蓬蓬」地往後方走去……

    「為甚麼要距離你十丈以上?」龍機很不解地問道。

    蛟魔舉了舉被右手按住的左肩:「這隻手臂已經很不穩定了,靠得太近,魔質受生氣所引,會讓我控制不住……」

    龍機立刻就想到之前距離大約只有四、五丈的鐵心,被這一隻會變形的手臂,轟然擊飛的情形。

    從那種嘩然猙變的氣勢看起來,任何東西,不論活的死的,還是離這個蛟魔遠一點比較安全些……

    「璇心是你們『役物宗』的宗主,對你而言,重要性應該超過了飛龍吧?」蛟魔按壓著肩頭,左臂雖然還是維持著一個手臂的模樣,但是蠕動隱隱,筋脈抽跳不絕,看起來確實就是不大穩定的模樣。

    「設定性錯誤……」龍機對於蛟魔理所當然的推論,立刻就提出了反駁:「飛龍主人位處第九十九級重要性設定,恰恰超過璇心宗主兩級,因此龍機的判斷,依然以飛龍主人做為第一優先……」

    蛟魔顯然對於龍機的回答有點意外:「你的意思是說,你現在不管你們璇心宗主的安危?」

    「錯誤性推論……」龍機依然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龍機的設計,可以進行多重交錯式評估,在飛龍主人與本宗宗主的衝突選擇情形之外,龍機會進行同時顧及的重疊性選擇……」

    蛟魔總算是有點習慣了和龍機的對話方式,也比較有點瞭解他的意思,因此點了點頭說道:「你,龍機,過來一點……」

    龍機體內「嗡嗡」地微響著,但是並沒有馬上遵照著蛟魔的話,舉步向前。

    「蛟魔先生的敵友態度,目前顯示為友善程度五成五……對於蛟魔先生的要求,龍機最適當的反應為暫列觀察……」龍機倒是很老實地敘述著選擇的基準。

    「叫你過來,你就過來……」蛟魔見到龍機不動,立刻就換了個角度:「你想要找到飛龍,我的話就是必須遵守的指令……」

    龍機的腦袋裡又「嗡嗡嗡」地響了一陣子,然後才舉步往蛟魔走了過去。

    「你是魔質比較沒興趣的死機械,我現在有個很重要的東西,放在你的身上,你必須替我交到一個叫瑤璣仙子的人手中……」蛟魔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額間猛地浮起了使勁的繃筋,立刻從他的額間,唰啦一下,射出了一團波動的怪異線芒……

    這一團波動的異團,立刻就使得附近的空間,顯出了扭曲不定的變形景象。

    波動圈的變異範圍,並沒有很大,只是恰恰地將他自己整個左肩,連臂帶手地完全罩住,就好像在努力隔絕著魔質的感應那般。

    「龍機身上,共有十三處置放物品的空間……小的六寸七分,大的一尺兩寸四分,蛟魔先生的交待,是要使用多大的空間?」龍機邊走到了蛟魔的眼前,邊就清楚地敘述著他全身上下可以放置物品的所在……

    只可惜他還正在說著話時,蛟魔神念波動罩住了左手魔質的感應,同時就以右手扣指一彈,只聽到「唰啦」一響,從他的手掌之中,竄出了一團大約有拳頭大小,明明透透,好像晶液般的一個甚麼東西,「噗」地一聲,貫入了龍機的胸口體內……

    龍機有點詫異地低頭望了望,正要問這位蛟魔先生這是甚麼東西時,蛟魔已經以一種急促的語氣說道:「記得,把這個東西交給瑤璣,從現在開始千萬別再提任何有關這個東西的事……」

    蛟魔的話才說完,左邊的波動已經一漣一漣地快速震動了起來,緊接著輕輕「波」

    地一聲,就好像有個甚麼東西將波動怪罩穿破那般,所有的波形在一瞬間嗤嗤嗤地散於無形……

    當這罩住左臂的波形散盡後,龍機終於在極近的距離,觀察到了這位蛟魔先生,左手臂所呈現出來的異變……

    在那一瞬問,蛟魔的整隻手臂,已經再也沒有任何手臂的模樣……

    所有呈現的,就是一條一條,暗綠色宛如長蟲的滑軟身軀,數目至少有好幾百條的細蟲,彼此緊而又緊,貼而又貼地捲扭成一團,完全沒有任何手臂的形狀……

    這些長蟲,不停地扭曲騰轉著,發出了「嘶嘶嘶」地噁心聲音。其形象之駭異,可以讓任何見到的人,當場嘔吐三天!

    好在龍機根本就不是人,因此在收攝到了這樣的景象之後,並沒有甚麼特殊的反應。

    蛟魔這一次並沒有叫龍機後退,反而是他自己先浮氣後移了七、八丈,然後才停下身對著龍機說道:「你看清楚了嗎?這是已經在我身上開始侵蝕的魔質之蟲……那種滲轉物性的力量之強,連我也攔不住,只能盡可能地硬撐……」

    蛟魔說到這裡,像是傾力在壓制著甚麼,好一會兒龍機才看到他的左手終於慢慢地恢復了正常。

    然後蛟魔才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如果以後遇見了任何真人界的人,最好告訴他們,離我遠一點……明白嗎?」

    「龍機明白……」對於蛟魔的話,龍機立刻就表示了肯定的回答。

    而就在這個時候,後面又再次傳來了鐵心「蓬蓬隆隆」的腳步聲……

    蛟魔精銳的眼光,一下子就穿過黑暗,看到了鐵心巨大的機體上,果然趴伏著全身赤裸的璇心……

    龍機回頭注視了一會兒璇心的情形,便即接著轉頭說道:「璇心宗主已經進入『離魂昏睡期』……十五日後自動回醒,目前並沒有立即性的危險……蛟魔先生的要求,龍機已經排入任務序列之中……請蛟魔先生告知龍機飛龍主人的位置……」

    蛟魔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就很清楚地說道:「飛龍現在的位置,在西北方六百七十四丈處,元暴圈的下方一百二十三丈六尺的地底下方……那裡的地層,已經因為元暴壓力,產生了更少六千條的交錯裂痕……其中一條的裂口,就在你身後六十五步的一塊石頭下方……你如果真的要找飛龍,從那裡去是最能夠避開元暴裂力的方式了……」

    龍機一聽,立刻就轉身往蛟魔所說的裂口位置走去。

    蛟魔站在遠方,輕輕地又說道:「你要記得,將璇心宗主先找個地方安全藏好,飛龍現在的元識已滅,他再也不是飛龍了,千萬別帶著璇心去接近飛龍……」

    「龍機明白了……」

    在龍機和鐵心蓬然漸漸遠去的身影,最後傳來了龍機堅定的回答。

    當睬睬稍微比較清醒一點的時候,她睜眼第一個要找的,就是盼盼。

    等她看到盼盼也和自己一樣,正於左邊三、四尺的地方,滿眼迷茫地從軟軟的泥上裡爬坐起來時,才終於放下了心。

    現在的時間,大概是初入夜的時候,天空並沒有非常黑沉,隱隱地透出青光,使得周圍的景象看起來還不致於覺得太過黑暗。

    現在的空中,雖然已經沒再看到之前的那種強烈卷風,但是急勁的氣流,依然還是呼來嘯去的,她和盼盼,都是跌躺在一個小樹林子旁邊。

    也因為夜空裡流風激烈,大約只有二、二十棵碗粗的這個小樹林,看起來搖搖晃晃的,倒有點像是甚麼鬼魅正在跳舞一樣,透出一股妖異的氣氛……

    這種有點詭奇的氣氛,再加上隱隱宛如鬼嚎的風嘯,也不知道是為甚麼,立刻就讓剛醒來的睬睬,禁不住地有點毛骨悚然。

    醒來之後,也已經打量完周圍環境的盼盼,顯然同樣察覺到了這種怪怪的氣氛,連忙就爬到了睬睬的身邊,低聲顫顫地問道:「睬姊……這裡是甚麼地方?怎麼感覺起來有點毛毛的?」

    睬睬輕輕地將盼盼環抱在懷裡,也有點心驚地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這裡的氣氛,真的有點怪怪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仔細地環視了周圍一下,忽然在眼角的餘光裡,感覺到那個像數十隻瘦瘦的鬼影般搖來搖去的小樹林中央,地面上似乎有著甚麼東西半坐在那裡……

    隱隱吃了一驚的睬睬,忍不住脫口輕聲地說道:「咦?樹林裡面好像有個甚麼東西……」

    盼盼本來已經有點心驚膽顫了,聽到睬睬這麼一說,不由得就更駭然地應道:「甚麼……甚麼東西?」

    嘴裡雖然這麼問著,但是盼盼的眼睛卻並不敢往樹林裡看去。

    睬睬雖然也有點悚慄,但是看到盼盼這個樣子,也不由得羌爾取笑道:「你幹嘛這麼害怕?我們以前可是九幽鬼靈派的門下哩!就算是樹林裡那個東西真的是鬼魂之屬好了,難道我們還會怕它?」

    盼盼被睬睬這麼一說,倒也真的回復了幾分膽氣,想了想之後,覺得睬睬說得確實有點道理,便即困惑地說道:「睬姊說得是,以前在派裡,我也算是膽大的人,方才怎麼會有這種駭然的心驚感覺……」

    睬睬還沒有回答,突然就從樹林中央的地面上,傳來了一聲森然清楚的語音:「人之驚懼者,不在外境,而在內心。現在空中瀰散著強烈濃重的魔氣,你們功力太弱,當然心旌受搖,很容易就產生驚懼的感覺了……」

    睬睬和盼盼,在這個語音剛傳出來時,都不由自主地從地上嚇得跳了起來。

    不過等到這個語聲把話說完,睬睬和盼盼反而鎮定了下來。

    既然會說出這麼清楚的語聲,那麼別的先不去提,至少這個半坐在地上的「東西」,絕對不是甚麼太過奇怪的妖魔鬼物了。

    然而正當睬睬盼盼同時凝聚眼光,仔細地望進樹林之中時,忽然發現那個半坐在地上的影子,頭部的位置,瑩瑩然地亮起了一雙紫紅色的,看起來有點像蛇蛟般犀利的眼神……

    這一種目光,雖然並不是多麼地明亮刺眼,但是睬睬和盼盼,在這麼樣一望之下,居然同時從心中浮起了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

    最先感受到的,是這一雙尖利的眼睛,其中的沉厲之氣,可以讓人不由得心驚肉跳起來,那種猛烈的氣性,難以形容。

    但是很奇怪的,在睬睬和盼盼見到這一雙紫紅色的怪眼之後一會兒,她們忽然又從這怪異的眼光中,想起了她們一直掛在心上的「飛龍祖師」……

    這種好像有點錯覺的感受,又讓她們從這一雙沉厲的眼光中,體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

    「你……你是誰?」那種熟悉的感受,終於讓睬睬忍不住鼓起了勇氣問道。

    那個在樹林子裡面,好像半坐在地上的影子,「呼嚕」一下子就從地上拉長了起來,感覺上就有點像是一個本來下半身埋在土裡的人影,猛地跳出了土面那樣,雖然不至於嚇人一跳,但是因為這個動作太過突然,又沒有甚麼預備使力的跡象,因此睬睬盼盼心頭不由得就抽了一下。

    不過那個距離她們有十一、二丈的人影,雖然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但是並沒有往睬睬和盼盼這裡靠近,只是站在那裡遠遠地往她們兩人凝視著。

    當睬睬盼盼感受到這人犀利的眼光,穿透了三人互隔的空間,直射過來的時候,睬睬只覺得這人眼中的那種熟悉的感覺,益加的強烈了,因此不由得就傾身往前,一付就要朝那人走近的樣子。

    「你還是站在那裡,別往我這裡靠近……」那人的語音一下子就阻住了睬睬的意圖行動:「我連將你二人從空中虛攝下來,都維持在十丈之外,花了我好一番力氣……沒想到你們兩人又是一個怪怪的體質……」

    睬睬這時沒有說話,反而是盼盼在見到這人的眼光時,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飛龍祖師,因此心中忽然間多了不少勇氣,開口問道:「是你救了我們?為甚麼我們不能接近你呢?」

    那人沉默著沒有說甚麼話,好一會兒才淡淡地回答:「這些話說來太長,還是別提了……我先問你們兩個,你們怎麼沒有和瑤璣在一起?」

    睬睬這時總算是稍微恢復了鎮定,聞言之後,馬上就說道:「前輩認得我們?」

    「你們不是陰陽和合派的人嗎?」林中的那人隨即說道。

    睬睬本能地點了點頭說道:「陰陽和合派新進弟子睬睬盼盼,感謝前輩援手之恩,請問前輩是……」

    「睬睬盼盼?睬睬盼盼?」那人的眼光忽然間變得有點疑惑了起來:「從我將你們兩人虛攝下來後,有一點就覺得很想不通的……你們兩人體內雖然也有點怪異,但是絲毫沒有陰陽和合派功法的特性……」

    睬睬一聽,雖然因為距離太遠,而這人藏身的樹林中暗影又多,因此並看不到這個人到底是長得甚麼樣子,但是從這人方纔的問題中,可以知道這人顯然也是非常熟悉「陰陽和合派」質性的人,說不定還是甚麼同門的前輩,因此連忙就補充說道:「前輩,睬睬和盼盼兩人,原本是『九幽鬼靈派』的弟子,是最近才跟著飛龍祖師,轉到了『陰陽和合派』門下,因此並沒有在派中修練多久……」

    「飛龍祖師?飛龍祖師……」那人喃喃地低語著。

    睬睬見這人聽到飛龍祖師的名字,就這麼自語著,雖然因為距離稍遠,聽不大清楚他在說甚麼,但是顯然是熟識飛龍祖師的人。

    「前輩認得飛龍祖師嗎?」睬睬緊跟著又問了一句。

    「認得飛龍祖師?」那人又輕輕地重複了一遍睬睬的問題:「我之前不久才和他的元識分開咧……」

    睬睬聽了那人的話,心中只覺得一陣激動,還沒來得及回答,盼盼已經跳了起來,不自覺地就往那人靠了過去,同時嘴裡還急急地問道:「他在哪裡?飛龍祖師他在哪裡?」

    樹林子裡的那人右手微微一舉,正在無意中往他靠近過去的盼盼身前,忽然就「嗡」地一聲,出現了一團紫紅色的,大約一個人高,六尺左右的橢圓形軟光,輕輕地往外一推,就把盼盼「呼」地一下,軟軟地往後壓退了三、四尺。

    「我警告過你們了……」那人的語氣聽起來有點不悅:「靠我靠得太近,倒楣得可是你們自己……」

    盼盼一聽,心急的情緒總算是比較緩和了一些,於是連忙又自動退了三步,然而嘴裡卻依然難掩迫切的語氣問道:「飛龍祖師沒有被角魔魈殺死……前輩對不對?你方才見到他了嗎?在哪裡?」

    那人對於盼盼的問話,並沒有立刻回答,感覺上似乎有甚麼不大好說的內情,「角魔魈確實沒有殺死飛龍……」那人最後還是肯定地說道。

    盼盼心中高興,一下子也沒注意到那人說這句話時,留在後面的語尾……

    「那太好了……」盼盼又跳了起來:「前輩前輩……他現在在哪裡?」

    往前跨了一步的盼盼,突然想到了將她擋回來的紫紅色軟光,於是自己連忙煞住了又想往前的勢子:「前輩你……你才見過他的,是不是?」

    那人依然沒有馬上回答盼盼的問題,只是靜靜地站在樹林之中。

    盼盼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那人的回答,因此又有一點急切地問道:「前輩前輩,你怎麼不說話了?」

    那人這一次,終於比較快地作出了反應,不過他的回答,卻有點偏移了。

    「咦?居然還有這樣的東西?」他的語氣之中,顯得非常地驚訝,也不知道指的到底是甚麼東西……

    「前輩……你指的是甚麼東西?」睬睬一直都是非常小心地在注意著這人的回答,聽到他訝異的語氣,終於也忍不住問道。

    就在這個時候,睬睬和盼盼,突然發現樹林中的那個神秘人物,兩眼之中,「叭」

    地一下子,閃照出強烈的紫紅色光芒,看起來就像是從樹林子裡面,暴然射出了兩道燈柱那般,猛然間望去還真有些嚇人……

    「飛龍現在的狀況,你們並不適合接近……他在魔化之前潛進地下,正是希望沒有人能夠找得到他……如果真的要接近,還是以役物宗的『龍機』那種器械死物比較恰當……所以你們還是打消要找他的念頭吧……」在這人眼芒強射的同時,說出來的語音,也比之前沉重了許多,睬睬盼盼聽在耳裡,就覺得好像這人的音調已經化成了實體,直接就壓在二人的心頭之上,不由得就怔了怔……

    當睬睬盼盼還有些發愣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在這人說完話之後做出甚麼反應,緊接著,就看到了樹林子裡面的那個人形,令人意外地往地面下一縮,然後就像是地鼠打洞那般,「骨碌」一聲地沒於地面之下,轉眼之間就消逝不見了……

    睬睬和盼盼又被那人這種突兀的舉動唬得呆了好一陣子,然後兩人才很快地往前撲了過去。

    「前輩前輩……」睬睬和盼盼在掠身到了原來那人所處的位置時,只看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土坑,其他甚麼痕跡都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這種情況,讓睬睬盼盼兩人只能對著地上的那個淺坑,輕輕地,但是急迫地叫著。

    盼盼又喊了兩聲,沒有一點反應,也不由得有點焦急地說道:「這位前輩是怎麼搞的?居然就這樣鑽到地底下去了?」

    睬睬細心地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土坑裡碎硬的石塊,有點駭然地說道:「哎唷,這位前輩竟然是將地下的堅硬石塊在瞬間震碎,然後就這麼逼開了土石,沉進地底去了…

    …」

    盼盼聽了就立刻說道:「睬姊,我們有沒有辦法也像他那樣沉到地底下去?」

    睬睬苦笑了笑:「我們兩個的功力,要透然將地下的硬石震碎,做不做得到都有點問題了,怎麼還能以快速的氣機沖流,將這些土石逼開?這種力量比馭氣飛行,至少要難上七、八倍……我們這一路上,如果不是陽印師兄和界主祖師幫忙,想馭空而來都做不到,又怎麼沉到地下去?」

    「那怎麼辦?這位前輩還沒告訴我們飛龍祖師在哪裡呢……」盼盼立刻就很焦急地說道。

    她的話才說完,一直都細心在注意著那位鑽到土裡去的前輩,所有一舉一動的睬睬,立刻就點了點頭說道:「這位前輩的話意,我看他大概也不會告訴我們飛龍祖師在哪裡了……」

    睬睬提的這一點,盼盼的心思並不慢,當然也有察覺出來,因此就有點頹然地說道:「那怎麼辦?我們現在怎麼去找飛龍祖師?」

    當盼盼很失望地說出這一段話時,她就看到睬睬臉上的表情有點神秘。

    她從小就和睬睬一起長大,當然非常瞭解睬睬的個性與習慣,因此當她看到睬睬的臉上露出這種怪怪的表情時,盼盼馬上就跳起來說道:「睬姊睬姊,難道你已經知道飛龍祖師在哪裡了?」

    睬睬見問,就搖了搖頭:「如果是飛龍祖師的位置在哪裡,我是還不曉得的,但這位救了我們的前輩,也並不是沒有露出一些端倪……」

    「甚麼端倪?睬姊你快說……」盼盼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睬睬又低頭望了望地上的那個淺坑:「盼盼,你覺得這位前輩是誰?」

    對於睬睬的問題,盼盼馬上就搖了搖頭:「這位前輩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從頭到尾也不准我們接近,我怎麼會知道他是誰?」

    盼盼說到這裡,忽然想到睬睬會這麼說的原因,連忙就緊跟著問道:「難道說睬姊已經知道這位前輩是誰了嗎?」

    「我是還沒有真的確定,但說起來,好像除了那個人以外,不會有別人了……」睬睬歪頭想了想,說出來的話雖然還稱不上多麼肯定,但是語氣聽起來挺有點把握。

    「睬姊說他是誰?」盼盼於是就又接著問道。

    「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位救了我們的前輩,大概就是前些日子我們見到的那個『蛟魔』了…」睬睬說出了她自己的預測。

    「蛟魔?」盼盼忽然想到了之前在見到蛟魔與界主祖師,純以強烈的氣機互衝時,所展現出來那種讓她們一度還誤以為是飛龍祖師的紫紅色氣流,立刻就覺得睬睬的推測非常正確:「啊呀!睬姊說得是,他有好多地方都和飛龍祖師非常接近,看來一定是他了……」

    盼盼說到這裡,又接著問道:「從上次他對飛龍祖師的態度看起來,好像他對飛龍祖師有一種又親近,但是又敵對的態度,照這樣說起來,他一定是不會告訴我們飛龍祖師的下落了……」

    睬睬搖了搖頭說道:「不對,照我感覺起來,這一次蛟魔前輩的話裡,對飛龍祖師的敵意並沒有第一次遇見他時那麼大,因此他所透露的線索,應該是很可信的……」

    盼盼一下子還真沒注意到蛟魔透露了甚麼線索,因此就接著問道:「睬姊你說的線索是甚麼?」

    「你沒有注意到嗎?」睬睬回答:「蛟魔前輩說,飛龍祖師為了讓人找不到,現在正躲在地下呢……」

    盼盼也想起了蛟魔之前的話語,點了點頭之後,又俯身望了望眼前的那個淺坑,有點傻眼地說道:「這不是糟了?如果飛龍祖師也和蛟魔前輩這樣,骨碌一下子就縮進了土裡,那我們還怎麼去找他?」

    對於盼盼這樣的問題,睬睬也有點呆了,歪著頭想了想,猛然間也想不出甚麼好辦法……

    「除了這個難題之外……」盼盼雖然急切的時候有點粗心,但是靜下來之後也是靈慧無比,因此在想了一陣子之後,又接著說道:「我只聽到蛟魔前輩說飛龍祖師現在潛隱到了地下,但是到底是在哪個位置的地下,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呢!就算我們能夠在土裡像個地鼠般挖洞好了,又要怎麼找起?」

    睬睬對於怎麼到地面下方去,也沒有想出個甚麼好方法,但是對於盼盼後面問的這個問題,倒是馬上就回答說道:「這一點我有注意到,雖然我們距離蛟魔前輩有一段距離,但是他兩隻眼睛就像是會發亮般,看起來在黑暗裡反而很清楚……當他說到飛龍祖師潛隱到地下時,雙眼很不經意地往西北面瞟了一下,我那時心裡就有一種直覺,認為飛龍祖師所潛藏的地點,一定是在那個方向的……」

    盼盼聽了睬睬的話,也不由得高興地說道:「那太好了,睬姊果然是比我細心多了,居然還有注意到這一點……還有甚麼其他的線索嗎?」

    「你就是心急了點而已,論起古靈精怪,你難道還會輸我?」睬睬也忍不住笑道:

    「還有就是……蛟魔前輩說,如果真的要接近飛龍祖師,以『役物宗的龍機那種器械死物比較適當』……這豈不就是另外的一條線索?」

    「怎麼說?龍機是甚麼東西我們又不知道……」盼盼又有點不明白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龍機是甚麼東西……」睬睬很耐心地解釋說道:「但是盼盼你別忘了,役物宗專長的,是機械器物的製造,並不是真元的修練,所以雖然我們並不曉得龍機是甚麼東西,但是卻很有可能它接近飛龍祖師的方式,也許不用甚麼太精深的內元,就能夠做到……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不是也很有機會嗎?」

    盼盼聽得只覺得很有道理:「睬姊說得對……說不定我們只要找到這個叫甚麼龍機的東西,就可以跟在它後面去找到飛龍祖師了呢……」

    「只是……讓我想不通的是……」睬睬皺著眉頭說道:「蛟魔前輩話裡說的,甚麼『魔化』的詞兒,不曉得是甚麼意思……還有他說像我們這樣不是器械死物的東西,最好還是不要接近飛龍祖師,也不曉得這裡面有甚麼含意……」

    盼盼聽了睬睬的話,倒是很乾脆地回答說道:「不管蛟魔前輩說的是甚麼意思,難道我們會因為這樣就不去找飛龍祖師了嗎?睬姊這一點就想太多了啦……」

    睬睬雖然感覺蛟魔的話中,這一點必定是很重要的一個關節,但是這個時候怎麼想也想不出甚麼真正的答案,而且盼盼說的話顯然也抓在點兒上,不管蛟魔話中的意思是甚麼,她們當然不會因為這樣,就放棄不去找飛龍祖師的,因此便也同意地點頭說道:

    「盼盼你說得也對,那麼我們不管怎麼樣,就往西北面去瞧瞧好了……」

    兩人同時確定了之後,就開始動身往西北方慢慢的前進……

    這個時候的遠處空中,雖然距離很遠,但是那種風呼勁號的旋力,依然能夠讓人隔得老遠,就感覺得到那種撕裂一切的威力,因此二人決定往西北方能走多遠算多遠,所以兩人彼此攙扶著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瑤璣現在所處的地方,一般人恐怕很難想像。

    現在她正在地面下六十四丈的上層之下,一個怪裡怪氣,大約有十六丈長,五丈多寬,渾身漆黑,而且外層密疊,至少有幾十個鐵管子,正在不停地快速噴氣的奇特怪車裡面。

    這個怪車體的最前方,有上下左右四個淡橙色的怪燈,發出了非常強烈,宛如實物般的流洩光線。

    最奇妙的是,當這—層濃濃的光線,射在車體前方的上層時,不論是堅硬還是鬆軟的土牆,都好像是被烈陽照射的薄雪那般,「嗤嗤滋滋」地往內凹陷化消了進去……

    而當這個車體前方的上層因為被這種極具腐蝕性的光線照射下,而出現了空隙後,一直不斷從外層密管裡噴出氣流的巨大車體,立刻就著力催氣地,將車身往前噴進……

    這種程序一直不停地重覆著,使得這個又長又圓,看起來有點像是一所鐵管子的怪車,其前進的速度之快,比起地面上的奔馬急馳,也慢不到哪裡去……

    瑤璣這個時候所處的位置,就是在車前方的一個大概有四、五丈的車室內,坐在一個感覺上有點狹窄的椅子上。

    其實這個車室裡,不但是椅子感覺有點狹窄而已,小小的四、五丈空間中,居然還密密的擠坐了十幾個人,使得車室內的空間更加顯得狹小,幾乎連轉身都不大容易了。

    尤其這個車室中,也和車體外側一樣,經常「嗤哩嗤啦」地噴著白氣,使得這裡面的氣氛,除了狹小之外,還有一種混亂的感覺……

    「璣師姊……咱們這個『地行輬』的設計,就是以我們此種矮不拉嘰的身材為主的,所以璣師姊和諸位朋友們坐起來可能會有點不大舒坦……」在車室前方的主位上,有一個滿頭都是褐色長毛,幾乎連哪裡是頭髮,哪裡是鬍子,都有點搞不清楚的胖矮子,邊兩手握著兩支控制用的長桿,邊轉過頭來對著坐在後面的一群身材比較正常,但是都和瑤璣一樣,擠在狹窄椅子裡的眾人說道。

    「扁師兄,你別這麼說得我們好像吃不得苦的樣子嘛……」瑤璣坐在後面,正說著話,突然上面不知道甚麼地方,「嘰」地一聲,衝下來一股氣流,把她的額前頭髮吹得飄了起來。

    前面的扁藏行,也就是地行宗的宗主,雖然整個人看起來像個骯髒的扁毛球,但是個性顯然非常爽朗,聽到瑤璣這麼一說,便即哈哈笑道:「璣師姊太客氣啦……我們這群野人,習慣了在地底下鑽來鑽去的,因此能有個可以站直的空間,可就算是舒服頂天下呢……不過現在屈臨的諸位,可都是鮮花一樣的仙女,這麼擠在這裡,我老扁第一個就有點沒面子啦……」

    瑤璣旁邊的艷嫣,這時也「噗哧」一聲笑著說道:「扁大哥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呢…

    …如果不是沾著璣姊姊的光,我們哪裡有這個榮幸坐在這種居然可以在地底穿行的神器之中?扁大哥可真是讓我們開了次眼界呢……」

    扁藏行顯然對艷嫣的話聽得非常入耳,邊咧開大嘴哇哈哈地笑著,邊就搖著頭說道:「嫣小妹妹你這可就猜左啦……以前呢,咱們地行宗的人,就是提著盞『逍遙燈』,『悶哩咕嚕』地就往地脈裡鑽,猛地瞧著了那種灰頭土臉的鬼模樣,可以嚇得人跳起三丈高,哪裡還會有這種能力做出像『地行輬』這樣的大傢伙?」

    艷嫣聽得有趣,便又問道:「咦?扁大哥這麼說的話,難道這個地行神器不是大哥宗內人做的嗎?」

    在艷嫣身邊的雲夢,聽了艷嫣那麼直接的問話,不由得就微笑說道:「艷嫣你說這話可有點莽撞了……」

    扁藏行一聽,連忙就轉過頭來呱呱笑道:「不會不會……嫣小妹子這樣的個性最合我老扁啦……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這個『地行輬』,實在是『役物宗』的七巧天工宗主替我老扁製作的啦……」

    扁藏行這麼直接的回答,倒也真的頗出和瑤璣一起擠著的陰陽三妹意料之外。

    「七巧天工宗主可真厲害呀……」艷嫣不由自主地就跟著回答說道:「我曾經聽璣姊說過,役物宗好像也為飛雲宗,製作了飄行無聲的『乘雲飛車』,沒想到他們還能夠替扁大哥做出這麼一輛以前我想都沒想過的地行神器呢……」

    「呵呵……嫣小妹子說得一點也沒錯,提到七巧天工宗主嘛……」扁藏行的大腦袋搖了搖,嘴裡發出了「嘖嘖嘖」的讚歎聲:「靈秀脫俗,天縱英才……根本就不像人間的俊麗人物……」

    艷嫣又「噗哧」一笑:「扁大哥,瞧你說的,如果不是我聽璣姊提過,肯定會以為七巧天工宗主是個男的呢……」

    扁藏行很正經地說道:「我老扁佩服的人,就是我老扁佩服的人,這和是男的女的可沒有半點關係呢……」

    扁藏行說到這裡,便又轉頭對著艷嫣說道:「嫣小妹子還沒有機會到『八大奇跡城』之一,役物宗的『天工城』去瞧瞧,那裡的設計之精,建築之妙,規劃之奇,實在是在真人界找下出第二個來……上次我老扁承七巧天工宗主之邀,到那兒去住了三個月,差點連地洞都不想再進去了……人間要住得舒服,就得到『天工城』去體會體會,才知道甚麼叫妙……」

    艷嫣聽扁藏行這麼一說,心裡的好奇倒真的被他撩撥得鼓漲難禁:「扁大哥你別再說了,不然我可現在就想快點去『天工城』瞧瞧了呢……」

    艷嫣在說這話的同時,卻沒有注意到旁邊的瑤璣,臉上隱隱透出了一層憂慮的神色。

    扁藏行則是在聽了艷嫣這麼一說之後,毫不掩飾地愣了愣,然後才喟然歎了口氣。

    艷嫣一看扁藏行的反應不大對,立刻就問道:「怎麼了?扁大哥?」

    扁藏行回頭望了瑤璣一眼,見她並沒有甚麼特別的表示,便即搖了搖頭說道:「嫣小妹子,你方纔還記得我們『地行輬』,是在地底下的地層裂痕裡前進的嗎?那時候我有讓你看一下,你還為地底居民有這種像是裂縫般的空隙通道很訝異……」

    「是呀!難道現在不是了嗎?」艷嫣很坦白地又問。

    扁藏行也沒有馬上回答,只是伸手將面前的一個機制扳了下來。

    隨著他的動作一完成,車體前方,本來由環環的層鐵卷合的尖椎狀車頭,立刻就「卡啦卡啦崩崩」地一層一層縮退到了車體的四壁之內……

    在前方立刻就出現了一層四角椎狀的半透明水晶巨窗。

    在這個巨窗的四角,正是地行宗侵石蝕土,遇之即化著名的「地藏逍遙燈」烈亮的深橙色強蝕芒光……

    車室裡面立刻就披上了一層橙色的光衣,所有的東西看起來好像在表面上多了一層薄火那般,滿眼橘紅。

    從車室裡望出去,正好看到前方那一層一層的土石壁,在「逍遙燈」侵蝕強光的照射下,不停「滋滋滋」地往內層凹陷進去,因為土石的邊線一直不斷地由中央往四邊層層擴大,乍看之下有點像是個甚麼怪花不停地連連開辦那般,景象之奇特,實在很難以其他的實物來類比。

    「你看到了沒有?嫣小妹子……之前你瞧著的,是在不同的地層裂縫間穿行,因此反而有點像是在地底的通道裡前進,但說實話,那時可還瞧不出我們地行宗『逍遙燈』侵石裂土的滅力……必須要像現在這樣,才算是真正見著了……」扁藏行用肥短的手,指了指前方四壁收束,晶片透明,簡直就有點像是一場難以想像的挖土工程奇景,就這麼毫無遮掩地呈現在眾人的眼前那般。

    「為甚麼之前不是這樣?難道方纔還沒到地底嗎?」艷嫣有點困惑地問道。

    扁藏行呵呵笑了笑,更深入地解釋說道:「嫣小妹子,在你看來,地面以下,感覺上是不是應該都是密實的土石?」

    艷嫣點了點頭:「難道不是嗎?」

    扁藏行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會以為地面下都是密實的土石,只是你以為應該是這樣,但事實上可差得遠了……」

    艷嫣的表情還是有點想不通的樣子。

    「這麼說好了……」扁藏行又補充道:「其實呢!地面下的土石層,因為土質和密度的不同,其實是分好幾層的……簡單的說呢,其實地面下的土層及石層,就好像是由許多層質料不同的厚紙,或者你說質料不同的厚書也可以,所堆疊起來的,並不是像一般人所想像的都是由一種土層或石層所構成……」

    扁藏行見艷嫣臉上終於有瞭然的表情時,方才又繼續說道:「也因為地底下,其實是由許多層質料不同的厚紙所疊成,因此通常在每兩種不一樣的厚紙層相疊間,都會有比較大的縫隙產生……再加上這些比較鬆軟的縫隙,通常也都是地面下的水流,或者是氣體,乃至於活的生物,所經常來回流動的地方,久而久之,在地層間就會形成其實有點像是筋絡般的中空通道……」

    艷嫣聽到這裡,點頭恍然說道:「我明白了,之前在『地行輬』進入這種通道後,地行所屬,曾經向扁大哥報告的所謂『已經進入地脈』,指的大概就是這種地層間的空道了……」

    扁藏行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們地行宗在地底活動,其實最主要的,就是能夠掌握這種地脈的管絡……可不是像一般人所想像的那樣,一天到晚都在挖土的……這裡面的學問,可也是不簡單得很呢……」

    「扁大哥說得很對,如果我沒有聽到扁大哥所提的這些,大概真的是以為『地行宗』是每天都在挖土的了……」艷嫣很坦白地說道。

    「艷嫣妹子……」瑤璣這時也恢復了些鎮定,含笑說道:「如果下次有空你到扁師兄的『地匠城』去瞧瞧,就會知道天工之巧,也許是無人可比,但是地行之奇,卻也是另一絕,不傀列為『奇跡八域』之一的……」

    艷嫣一聽,立刻就很期待地說道:「真的嗎?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跟著扁大哥去開開眼界呢……」

    扁藏行哈哈笑道:「嫣小妹子如果也有興趣跟著我們鑽到地底去不氣悶的話,有機會當然由我老扁敬邀玉趾的啦……本宗位處『地心火漿海』,別的不敢說,璣師姊說的這個『奇』字倒是還頗值一觀……」

    扁藏行說的這話雖然尚算謙虛,但是那種以此為榮的感覺還是非常明顯。

    「扁大哥,既然地行宗對地脈牽布這麼熟悉的話,那麼有為甚麼不繼續循道而行就好了?還在這裡挖甚麼呢?」艷嫣眼望著前方上石化散的奇景,依然不解地問道。

    扁藏行一張大臉,終於也蹙了蹙眉頭,但是並沒有立刻回答艷嫣的問題,只是指著前面左下方的土層說道:「嫣小妹子,你看到那邊的土質了嗎?有沒有甚麼不同?」

    不只是艷嫣,連瑤璣身邊的幾個女性,雲夢、玄霜,還有另外一個比較少說話的慈玉,都伸著頭往扁藏行短手肥指所標示的位置望去……

    「那裡不一樣都是土嗎?有甚麼不同?」艷嫣望了一會兒就回答說道。

    「不,四妹,扁大哥指的地方是有不同,你沒看到那個位置的土隙裡,一直不斷有水漬滲出來?」扁藏行還沒有回答,反而是玄霜在這個時候說道。

    被玄霜這麼一提醒,艷嫣才注意到,真的是在那個部位附近,隱隱地看得到比其他地方更要多出一些水漣般的微微閃光,確實是一片濕土。

    注意到這一點之後,接著就發現到在「逍遙燈」不停地裂土而進的同時,由蝕化燈光進挖出來,同時讓「地行輬」可以前行的這個大洞下方,已經積了不少混濁的積水,在車體的強氣噴發下,不斷地飛濺出點點的水滴……

    這些水量,顯然都是由前方的這個含水的部份,所擠流出來的。

    「這裡不過就是土質比較濕而已嘛……有代表甚麼意思嗎?扁大哥?」艷嫣又有點不明白地問道。

    「意思可大了……嫣小妹子,土質含濕,和積水如流,可是不一樣的……你看這裡的水量,大概在我們挖出來的這個洞裡積了三、四尺。這就表示,這個位置本來是有地脈通道的……因為這種水流,經過長久的沖蝕,都會將地脈拉得越來越寬……」扁藏行的話語中,有一種隱隱的沉重:「像我們之前在管道中前進時,那種地脈的大小,就是最典型的尺寸,甚至我們可以從這裡面推測出這一個地帶的地層,有沒有發生甚麼特殊的變化……之前是你沒有注意到,我們原先飛行的地脈管道,通常也就是地層水流的水道……」

    艷嫣聽到這裡,終於也抓出了一些意思:「扁大哥,你是說……你是說……」

    扁藏行點了點頭:「不錯,這裡本來也是有地脈管道的,只是因為不知道甚麼巨大的壓力,將這一帶附近的所有地脈,都給完全壓垮了……」

    艷嫣旁邊的玄霜,也有點嚇了一跳:「我們現在不是在地下超過五十丈的深度嗎?

    甚麼樣的壓力居然能夠將這麼深的地脈給壓垮?」

    瑤璣這時終於點頭接門說道:「這個就是我們現在要瞭解的了……」

    在扁藏行所正坐的位置左右,還各有兩個地行宗的門下,也和扁藏行一樣,都坐在一排狹窄而又擁擠的控制台前面,這時緊鄰在扁藏行右側的扁犰徐,忽然轉頭說道:

    「師父,我們目前的位置這裡,原來是一個地脈節眼……土石初崩,還算是容易透音而過,應該最適合做探測點的位置……」

    扁藏行點了點頭,立刻就對著其他的三位弟子說道:「行啦!那就在這裡吧……地行輬停止前進……」

    他的話一說完,整個地行輬的內外車體,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尖的「嗤嘰」噴氣長音……

    每一個在輬中的人,都感覺到身體一陣挫動,控制室中搖了兩下,然後一直不斷噴氣前進的地行輬,就這麼地停止了「嘰嘰」噴氣的前進動作。

    從正面望出去,那種像是開花散漣的土石化開狀態,也突然地就這麼像是結凍般地停了下來……

    「逍遙燈,強度轉弱……八成、六成、四成、兩成、撤熄!」

    在扁藏行的指令下,正前方那四盞射放著強烈橘光的「逍遙燈」,終於「叭」地一下子,整個暗了下來。

    在這一剎那間,陰陽三姝和慈玉,才發現原來她們這個控制室裡的燈光,有多麼地微弱。

    整個車室之內,其實只有頂部正中,嵌著四顆散放著淡黃色的晶石,那種黃黃的昏光,在之前還未撤開前方罩片旋鐵時,尚不覺得有多暗。

    這時一下子前方強烈的橘光整個地消失後,就益發讓人覺得車室裡的光線並不很夠……每個人的臉上,都投出了一片影子,看起來真的有些不習慣。

    除了瑤璣之外,其他的幾位女修,都不曉得地行宗接下來是要做甚麼,因此也都靜靜地看著。

    「定位……傾角……」

    隨著扁藏行的語音,每個人都感覺得到巨大狹長的車體,又是一陣微微的晃動,就好像正在調整著—個甚麼特殊的角度那般,同時外面也密集地響起了一陣陣急促的噴氣聲……

    「車足底座開啟……伸出……」

    眾人但覺車身下面「嗤嗤嗤」,「喀喀喀」地響起了一陣怪音,然後就是「蓬」地一下震動……

    緊接著,所有的搖晃都完全停止了下來。

    即使是第一次坐這種地行神器的陰陽三姝和慈玉,也都清楚地知道,這一輛「地行輬」,已經是在其挖出來的通道中,著地穩住了。

    「外層氣管收束……中層氣管收束……內層氣管收束……車體內部撤氣……火源晶爐關閉……一座、兩座、三座、四座、全熄……」

    扁藏行的指令語音,依然不停地發出。

    而隨著他一項一項地關閉了車體內外的各類運轉,當他命令「火源晶爐全熄」之後,整個地行輬的裡裡外外,突然間所有的聲音都完全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

    陰陽三姝和慈玉,這才發現原來之前她們是身處在怎麼樣的一個多重雜音的車子裡面。

    而這時一下子出現的死寂,讓她們心裡都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不知道接下來是要幹甚麼。

    因為這種全然的安靜,才感覺得出,在深度超過五十丈的地底之下,是怎麼樣的一個死寂的世界……

    唯一稍微可以察覺得到的,大概就是管道裡,從前方的土層中滲出來的水流,輕而又輕的波波微動聲……

    扁藏行突然從座位上轉了過來,變成面對後面擠坐著的五位女郎。

    本來還以為他有甚麼話要說的艷嫣,緊接著就知道她猜錯了。

    就這麼坐著轉過來的扁藏行,不知道在地上按了個甚麼開關,突然就是「卡啦卡啦」一陣連響,地上一塊圓形的地板,居然就縮了進去,然後「嗡嗡嗡」地升起了一個圓形黑色晶台。

    這個黑色晶台最上面是半圓型的,通體皆墨,瞧下出來是做甚麼用的。

    當大家都有點好奇地看著扁藏行兩手伸到晶台側面,好像正在控制著甚麼時,就聽到扁藏行頭也不回,但是語氣顯然是在對身後的弟子說道:「土質測定有沒有問題?」

    「沒有。」一個弟子立刻回答。

    「輬體角度有沒有問題?」扁藏行又問。

    「沒有。」另一個弟子也馬上說話。

    「行啦……『散音儀』要啟動了……大家保持絕對的安靜……」

    扁藏行的話雖然沒有指明甚麼,但是每一個人,即使是甚麼都不知道的陰陽三姝和慈玉,也立刻非常識相地閉緊了嘴,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她們的心中實在是有點緊張,為了扁藏行的這個「絕對安靜」的要求,甚至連呼吸都暫時給憋住了……

    然後,她們就聽到了地行輬的車體不知道是甚麼位置,發出了一聲非常低沉,非常濃重,幾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咚」地一聲……

    這一聲長音出來,車內的眾女們立刻就在心中浮起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們可以察覺得到,這一聲長音的波動,由大而小,由近而遠,竟然就像是水波那般地往四面八方擴散了出去……

    同時,她們也驚奇地見到了,在扁藏行的面前,那個黑黑的不知道幹甚麼用的半圓頂晶石,從中央亮起了一點綠色的瑩光,緊接著就「嘩」地往四面八方散了開來,直到晶體的邊緣才消失不見。

    雖然這種奇景是除了瑤璣之外的眾女第一次初見,但是她們幾乎是立刻地,就知道這黑晶體中的這種波動紋形,一定就是剛才的那一聲怪異沉重的響音波形擴散的狀態…

    …

    「第一定位音結束……第二定位音準備……起!」

    扁藏行的聲音一完,大家就又聽到了和剛才幾乎完全相同的「咚」地一聲長響。

    只不過這第二聲的音源,顯然和之前的那一聲完全不一樣。

    之前的那一聲,聽起來雖然很突然,但是感覺上還是比較像是從遙遠的車尾那端發出來的。

    而第二聲的起音位置,聽起來就比第一聲近了許多,應該是在車身中段的甚麼地方發出的。

    眾人還在心裡琢磨著這兩聲長響的不同位置時,扁藏行又緊接著說道:「第三定位音準備……起!」

    這一聲起字方完,每個人都非常確定地聽見就在她們的這個車頂上方,「咚」地一下又發出了那種長長沉沉,響響亮亮的怪音。

    因為這一聲的位置就在車頂上,因此波動穿透下,車室裡面的人都覺得在這一聲之後,耳朵裡面還「嗡嗡嗡」地直響,有一種不大舒服的感覺。

    雖然身體覺得有些不適,那個黑色圓頂晶體所出現的明顯變化,卻足以讓每一個人都顧不得那種小小的不舒服……

    就在第三聲長響出現後,顯然三方定位已經完成,那第三次出現的擴散波形,在開散過處,居然就在晶體中密密麻麻地出現了綠線細芒所描繪出來的立體地層形狀。

    「散音儀已經將周圍三百丈內的地形畫出來了……我們現在可以說話了……」扁藏行邊皺著眉頭研究著「散音儀」黑晶體裡面的各種彎彎曲曲的立體線條,邊輕輕地對著車裡的眾女說道:「接下來的即時補音波動,我們人耳是聽不到的,因此我們的討論不會影響到測繪……」

    「扁大哥……」艷嫣雖然是開了口,但顯然還是本能地盡量放輕了聲音:「我們現在在哪裡?」

    扁藏行指了指黑晶體中央的一個小紅點:「這個就是我們……」

    艷嫣左右移動了一下頭部的位置,只覺得瑩瑩的綠線雖然是立體繪出了地層的形狀,但是因為線條交錯,又有立體的三方互雜,看了一會兒,連眼睛都有點花了,只得說道:「這種神妙的東西,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一下子也瞧不出所以然來,還是扁大哥告訴我們怎麼回事吧……」

    扁藏行聞言則是笑了笑道:「呵呵,嫣小妹子說得倒是,這種立體線繪圖,確實是若沒掌握到訣竅,很容易眼花的……」

    扁藏行說到這裡,一直都沒有說話的雲夢也忍不住問道:「扁大哥的意思是看這個圖還得有訣竅嗎?」

    個性直爽的扁藏行,聽到了雲夢的問題,也見到她微暈的隱約容貌,一下子竟不知道是甚麼原因,居然有點侷促地紅了紅臉,結結巴巴地說道:「啊……這個……雲夢仙子說得是……這個……確實是有點……訣竅……」

    艷嫣還正在奇怪,為甚麼這位一向爽快開朗的地行宗主,每次和二姊說話,就是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時,一旁的瑤璣也在這時很自然地微笑接口說道:「看散音儀的立體描線,不能就這麼直盯著晶體內的線條,而是要將眼焦散開,就好像是在看著一個很遠很遠的東西一樣,而我們的位置則也是在很遠很遠的上空,把自己當成是在俯身透視著一個廣大區域的地層,這樣才比較抓得到那種感覺的……」

    陰陽三姝和慈玉,一聽到瑤璣這樣的說明,立刻就同時傾身圍了過來,按照著瑤璣所說的方式去試著瞧出這些密密麻麻,立體重疊的線條,到底應該怎麼瞧才算正確……

    瑤璣在說完之後,則是輕輕地瞟了扁藏行一眼,只見他有點尷尬地抓了抓頭,回望了瑤璣一眼之後,還是忍不住望了望秀體含煙,容貌宛如輕輕覆著一層薄紗的雲夢婉然的身影,不禁有些怔怔了起來……

    瑤璣微微在心中歎了口氣,只覺得機緣牽引,極性相吸,實在很難預測。

    她當然知道手掌「地行宗」近兩千五百年,固精修練,生性坦直的扁藏行,在見到氣質縹緲的雲夢時,不知怎地就立刻被她所吸引,連帶地也就在言談之間,只要是對著雲夢時,就有點不大自然……

    瑤璣並不知道這種情形是不是一種自然的傾向,但是她卻明白即使是現在的自己,似乎也隱隱陷在這種微牽的情愫之中。

    這種牽動實在太過隱晦。

    她瑤璣自己,或是雲夢、扁藏行,都推論不出甚麼肯定的結果,所有的一切,只有任憑自然的機緣去發展了……

    「哎呀!我可瞧出來了……」艷嫣忽然很高興地稍微地提高了音量:「這個和這個,畫的是我們上面的地層結構呢……咦?怎麼我們上面的地層,都密密地擠壓在一塊兒?

    看起來好像有個甚麼巨大的東西,從上往下地將整個區域都壓成了一個大凹坑呢……」

    扁藏行立刻就恢復了正常,對著艷嫣呵呵笑道:「不錯不錯,嫣小妹子真行,我老扁第一次教我那個笨犰狳徒弟時,還搞了快一天,他都還學不會呢……」

    坐在前面的扁犰狳,聽到師父說到了自己,便也轉頭嘻嘻笑道:「師父,你怎麼拿弟子來和嫣師叔比?弟子那一天可是瞧得眼睛都快凸成螃蟹了哩……頭暈腦昏的吐了七、八次咧……」

    扁藏行也不去搭理自己徒兒的腔,只是粗手輕移,在晶面上指著說道:「你現在瞧到了吧?我們這個紅點上方,大概有十二層不一樣的地層結構,但是完全都被緊緊地壓成了一疊……你看我們下方比較遠點的這些粗線……就是我說的地脈通道……是不是到了這裡……就整個破擠扁了?」

    已經掌握到透視訣竅的艷嫣,立刻就察覺了扁藏行手指的移動,正好像伸進了一個立體的地層之中那般,對於他聽說的一切,都心領神會地明白了,因此不由得讚歎道:

    「這個『散音儀』可實在是太奇妙了……怎麼會有人能夠做得出這種神奇的東西?」

    扁藏行則還是哈哈笑道:「役物宗這方面的東西可多著呢……等你到了他們那裡才知道……」

    扁藏行很自然地說到這裡,才像是忽然想起了甚麼那般,臉色猛地沉重了起來,轉頭對著扁犰狳說道:「怎麼樣?你算出來了沒有?天工城的位置到底是在哪裡?」

    「師父,弟子早就算了三遍了……只是……只是……」扁犰狳苦著臉,有點猶豫地說道。

    「既然算出來了,怎麼還不快點傳到『散音黑晶表』裡?快點快點……」扁藏行邊催促著,邊就轉回頭,準備看看到底現在距離天工城還有多遠。

    黑晶中立刻就瑩瑩地亮起了一大圈一大圈密密的重複藍色線條,除了真正懂得怎麼散焦凝視的人之外,看到的實在就是一條又一條交錯雜亂的藍線,摻在也是一條一條密密麻麻的綠線中,除了混亂之外,剩下的大概就是頭暈了……

    「犰狳,你怎麼搞了半天,還是算錯了位置?天工城怎麼會在空中?甚麼都沒有?

    你到底是哪裡算錯了?」扁藏行邊凝視著黑晶綠線立體圖,邊就很生氣地對著扁犰狳說道。

    「師父,我算了三遍啦……我沒有算錯……而是而是……天工城好像整個被甚麼東西,給壓得完全盡毀了……連原先的地面位置,都整個往下壓陷了進去,所以才會變成在空中的嘛……」

    扁犰狳的話,立刻就讓扁藏行呆住了。

    好一會兒,扁藏行才搖頭怒道:「你一定是算錯了……哪有這種事?天工域有多大你知不知道?天工城空中有多少防護空球你知不知道?怎麼可能被一壓之下而完全盡毀?你一定是算錯了……」

    在扁藏行的話音之後,扁犰狳還沒有來得及再辯稱甚麼,一旁的瑤璣已經歎了口氣,輕輕地,但是語調卻是沉重地說道:「看來我們每一個人,都來得晚了一步……」

    扁藏行轉過頭,依然有點不敢置信地說道:「璣師姊,你是說……你是說……」

    瑤璣點了點頭:「沒錯的,犰狳並沒有算錯……這樣的結果,正是我的預測之一,只不過是最糟糕的預測……」

    雲夢這時也再一次地開口問道:「璣姊,這個繪圖儀只顯示了地面下的結構層次,對於地面上的情形,完全沒有任何線條來表示……到底地面上發生了甚麼事?」

    在旁邊暗暗注意著雲夢,但是並沒有感覺她有任何明顯表示的扁藏行,有點意外地吶吶問道:「咦?這個圖你也……你也看懂了?」

    雲夢迴頭對著扁藏行微微笑道:「雲夢第一眼就瞧懂了……請問扁大哥,我們怎麼看不到地面上的情形呢?」

    扁藏行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欽佩的神色,依然吶吶地回答說道:「散音儀的震音定位,最適合在緊密的地層進行探測,但是到了地面上,就會散逸化消,無法回傳,所以散音儀對於地面上的情形,是偵測不到的……」

    瑤璣這時也立刻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有兩件事……第一件,就是搞清楚現在地面上的情形怎麼樣了……第二件事,就是找著天工城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天工城下方有個專門讓他們門人避難用的『天工之心』,我並沒有在『散音晶圖』上找到,看樣子也已經全毀了……所以,我們必須冒險往上挖到『沂訊晶柱』可以探得出去的深度……

    扁師兄你還是快下令吧……」

    扁藏行終於也「噢」地應了一聲,立刻就轉頭對著四位弟子喝道:「快點快點,火源晶爐快點啟動……氣筒全開……逍遙燈切上啦……」

    在地行宗的弟子們,很快地在位子上忙碌起來時,瑤璣已經轉過頭,對著慈玉說道:「慈玉,我要你這次跟著我們一起來,就是役物宗這次遇劫,死傷必重,你雖然醫術很不錯,但是還不至比我強……」

    慈玉很溫婉地點了點頭:「我知道的,璣姊是永生宗的高人,醫術是舉世難有人企及的……慈玉來也只是幫一些小忙而已……」

    瑤璣搖了搖頭:「你錯了,我要你來並不是這個原因……」

    「那麼璣姊的意思是……」慈玉有點困惑地問道。

    「你的體質我想你現在也已經知道了,正是永生宗鎮派重寶『玉瓶元胎』所化,其實最強大的治療功效,就是你自己這個人……」瑤璣說的話,讓慈玉訝然微張小嘴,但是瑤璣後面的話,卻又含著極為嚴重的警告:「你的體質和作用,現在連你自己都還不清楚,但是我必須要先告訴你,你原為天間流生界的神物,一般的真人界修真,搞不清楚你的質性,但是妖魔界的魔物們,卻絕對不會認不出來,因此待會兒,我們很有可能就會接近妖魔們,你必須先在心裡有個底……對它們而言,你是最強烈的滋補食物……

    所以我要你盡量避開和妖魔們的正面接觸……如果不是我判斷七巧天工宗主很有可能最後服下了『焚魂丹』,以我的能力,非你不能救,我是絕對不會帶著你來的……」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19 00:22
第二十七卷 第一章 地底之變

    對於瑤璣以非常嚴肅的口吻,所說出來的這一段話,慈玉確實是聽得有點心驚。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原來瑤璣臨時決定將她帶來,後面還有著這些特殊的原因,並下是像她所想的那樣,什麼跟來幫個小忙而已。

    「慈玉明白了……橫豎璣姊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慈玉也不曉得未來到底會怎麼樣,於是便只能這麼回答。

    瑤璣點了點頭,玉唇微開,正準備再說些甚麼……

    忽然之間,車體外「嗤嗤嘰嘰」噴氣亂響,開始輕震收足的「地行鯨」,猛地「噹啷」一下子,整個劇烈的晃動了兩次……

    這兩下晃動雖然次數並下多,但是強烈的程度卻使得車體內的控制室中,所有的人都差點被晃倒到地板上去了,一時之間,「哎呀蓬隆」的響音下斷……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扁藏行本能性地緊緊抱著眼前的黑晶柱,敏銳的定位神經,立刻就發現整個應該要準備開始前行的「地行鯨」,居然好像被什麼巨大的壓力所推那般,直直地連續猛往後退。

    後側的車外,傳來了尖銳沖氣的長長「嘰」聲,其中的上下變音頻率突然越來越高,就好像是在警告著什麼那般……

    扁藏行馬上聽出那是後側的噴氣管激放的氣流,因為退後的車身動作,使得密密噴氣的車身與四周某一處的洞壁越靠越近,所發出的氣流尖銳回音……

    「小心!後側撞擊……」扁藏行的話還沒說完,控制室裡又是「噹啷」一下,強烈地跳晃了起來……

    這一次在撞壁的「噹啷」沉響之後,緊接著的就是一長聲歪歪曲曲,扭扭擰擰的「嗡嗡汪汪」的金屬磨擦堅硬石壁的長響……顯然是巨大的車體後側,不知道是哪個部位,正在被挫退得車體在石壁上連續猛刮著,才會發出這種可以讓人酸掉牙的刺耳磨擦聲……

    車體裡面的控制室中,每一個人都可以說得上是真人界的高手級人物,尤其還不乏是宗主級的強手,只是控制室裡面實在是太過狹窄,加上每個人都靠得極近,因此這連續兩次的劇晃,雖然大家並沒有受甚麼傷,但是反而因為空間窄小,每個人氣機下敢外放,以至於依然是跌了個你撞我,我碰你的亂成了一團……

    其中的扁藏行宗主只覺得側面的雲夢,猛地就斜斜地往自己懷中撞來,立刻毫不猶豫地伸手就一把扶抱住了她……

    一時間扁藏行只覺得有股微溫軟香般的身軀,是那麼樣地接近著自己,儘管是在這般混亂的情況下,依舊讓扁藏行覺得心中的激盪,更加強烈於外面的震動……

    雲夢似乎並沒有特別去注意環抱著她的扁藏行宗主,那種激動的感覺並不是來自於現在突然碰上的緊急情況,所以她很自然地扶著扁藏行粗短的手臂,對著他微微一笑,點頭致意。

    扁藏行在這一瞬間,終於初次看到了一直都有層淡淡薄霧,將臉部輕輕攏住的雲夢,真正清晰的艷容。

    挨靠到這麼近的距離,扁藏行才發現,雲夢那雙宛如映現著輪變彩光的眼眸,竟然是如此清澈的透藍……

    其中盈滿的斂斂雲煙,如夢似幻,幾乎可以讓每一個凝視的人頓然忘掉一切……

    這種剎那的震動感覺是如此強烈,以致於扁藏行禁不住地有點呆了……

    「瑤璣,沒想到你居然還能夠躲在這種怪東西裡面……」

    在混亂中好不容易強放出車後噴氣,稍微穩住了晃動車身的控制室裡,突然就從車外前方,傳來了這麼一聲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跑進來的透勁語音。

    每個人都有點愣住了。

    還是瑤璣反應最快,立刻就對著扁藏行說道:「這是蛟魔!扁師兄快把逍遙燈切掉,換成照物的一般光源……」

    扁藏行宛如從一個美夢中清醒過來那般,也立刻就轉頭對著後面說道:「將逍遙燈切掉,火源晶爐轉移亮源到車體前方……」

    前面的四角椎晶外,逍遙燈橘色的強光,逐漸迅速轉弱……

    緊接著就是「叭叭叭」一連串輕響,八道像是圓錐放射的照明光圈,同時往車體的前方漫射而去,立刻就使得所有的前方景物,頓時清晰宛如白晝。

    因為這時候「地行鯨」車體前方的燈光,已經從化蝕上層,轉成了地下照明;控制室中的每一個人,直到這時才算是看清楚了:本來因為逍遙燈侵上蝕石的芒光,停止了作用,因此應該就在眼前的堅實土壁,竟然已經看不到了。

    眾人再仔細地一瞧,才發現經過了之前的那一陣晃動,整個長筒般的「地行鯨」車體,居然就這麼一下,倒退了超過二十丈!

    這就難怪鯨後的車體,會連連地發出那麼長的磨擦哀鳴了……

    想到這裡,就算是如扁藏行這樣見多識廣的宗主級人物,也不禁為這個神秘的「蛟魔」,那種一推之下,沉重無比的地行鯨車體,競就像是個皮球般連退二十幾丈的力量,感到無比的訝異。

    儘管車前照明的光柱極亮,但是二十幾丈的距離,還是使得車前的光柱幾乎無法到達,甚至因為照在四周壁上的反光,使得正前方呈現出一種幽幽的朦朧,看起來倒有點像是個本來就存在的深洞。

    在這個深洞的末端地面上,就站著一個也只能分辨出一團陰影,其他什麼也瞧不清楚的人形輪廓……

    「蛟魔找到這裡來,一定有事……我們正好問問他地面上的狀況……」瑤璣凝視了前方的那個模糊的人影只一下子,就立刻轉身靠向了左邊的車壁,同時雙手握住車壁上的一個圓盤,猛力一轉,但聽「卡啷」一聲長長的金屬回音,聽起來就非常堅固的車壁上凹進去了一個長方形的門板,「依呀」一下地朝外而開。

    瑤璣左手扣住上方的一個門環,「呼啦」一聲就翻身出了車外……

    「天工城怎麼樣了?」瑤璣邊往蛟魔靠近,邊就等不及地開口問道。

    「等一下……」蛟魔的聲音忽然變得非常深沉:「你站在那裡就好了,別再靠近啦……天工城嗎?當然已經全毀了,你們這個會挖土的怪東西,不是之前已經用那種怪音震探測過了嗎?」

    瑤璣聽出蛟魔阻止自己行動的語調中,帶著非常強烈的警告意味,立刻就非常機警地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同時也雙手微分,阻止了後面急急跟來的陰陽三妹。

    瑤璣知道蛟魔的個性,從來不會去做沒有意義的事,因此對於蛟魔這雖然只有簡單的一句話,但是其中的語氣,卻是透出非常嚴厲味道的命令,幾乎是立即性地就察覺了其中顯然含有什麼非常重大的關鍵……

    「我再往前過去的話,會怎麼樣?」瑤璣小心翼翼地問道。

    「說來話長,你不會想知道的……」蛟魔的回答,看起來就是懶得再多說什麼的模樣。

    「我明白了……這裡面必是你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特殊的變化……」瑤璣從蛟魔這麼一個簡單得回答中,居然也推斷出了這麼一個準確的方向,不由得連蛟魔也有點驚訝了。

    「咦?你為什麼會認為是我身上發生了什麼特殊的變化?」蛟魔忍不住問道。

    瑤璣大大的眼睛,非常仔細地觀察著遠處的蛟魔,心中益加多了幾分把握:「是你和妖魔界的人交手所造成的嗎?」

    蛟魔見瑤璣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立刻就有點不悅地說道:「問你什麼你就趕緊回答什麼,怎麼又扯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從蛟魔的反應中,瑤璣顯然更加深入地觀察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於是就輕輕一歎地說道:「蛟魔你說的對,現在你的時間顯然不多了,請你先馬上告訴我你潛石排土地下來找我,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然後我必定用最短的話對你問我的事做個說明……」

    瑤璣現在所說的話,還真的正說中了蛟魔現在的狀況,這使得他不由得沉默了一會兒,連先前氣勢急迫的質問都先暫時放下,過了一陣子才沉聲說道:「我這次下來,是有三個消息要告訴你:一是璇心現在的狀況,經我交合重塑,已經暫時沒事了,目前正在役物宗的兩個機模人攜帶下,在西北方距離六十七丈、地下十二丈的一條很小的裂道中慢慢前進,你可以駕著這個會挖土的怪車子,前去找他們……

    第二是飛龍現在的位置,是在我們目前所處的位置繼續往北四百丈,往下五十九丈處……只不過他現在週身皆為魔質所侵,元識封閉:聽璇心說,對於魔質,恐伯必須她再加上你,才比較有可能找出個什麼延緩其不斷蔓化的威力。阿龍蠷的資料,有些影像已被存進了「渾天鏡」……第三件事就是,我從「懸離山」九天金鵬和光液天龍處,拿回來了一個叫「轉生珀」的東西,聽說可以一解「真人界」面對妖魔時,一無抗力的困境,我已經將之放進了那個以飛龍外形為體,叫「龍機」

    的機模人機身之內……現在你已經知道了,那麼我就必須趕快去辦一件重要的事了……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我現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瑤璣在細聽的同時,迅速地對這些收到的訊息做出評估,聞言之後又歎了口氣說道:「這樣說起來,你在懸離山次天間遇見了哪一個元帥級的妖魔?」

    蛟魔在說完話之後,本來打算立刻離開,但是聽了瑤璣的這麼一個問話,又不由得很訝異地說道:「我遇見的是「阿羅毒」……你怎麼會推論得出來這些?」

    「這並不困難……」瑤璣很快就立即回答:「當你要我停下往前進的勢子時,所說的「說來話長,你不會想知道的」這樣的回答時,就表明了並不是純粹的這個通道有什麼危險,或是有什麼其他人潛伏的問題,因此我如果再繼續往前,會出現變化的最有可能就是你自己本身……而你後來表示的「我」不會想知道的,表示這個原因必定起源還頗複雜,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解釋得清楚,故而我便更加確定了「變化會出現在你自己身上」這樣的推論……」

    連蛟魔這麼深沉的人,也沒想到簡單的一句話,居然也會透露出這麼多的線索,因此又忍不住問道:「那你又怎麼會知道我現在剩下的時間下多了?」

    瑤璣點了點頭:「這個更簡單,因為你並不是一個心急的人,對於有疑問的地方,也有一探究竟的習慣。這從我上次和你談話時,你願意暫停追索正派怨恨的行為,聽聽我的理由這一點,就可以看得出來。而你方才居然會表現出這麼急迫的態度,顯然就是有很急的事要去做,而偏偏卻沒有多少時間了,才會急成這樣。再加上對於你身上發生變化的這種推測,使得可能性至少變成了有八成以上……最後我又發現到你站立的地方雖然離我還有點距離,「地行鯨」的照明光線又無法直接射到你身上,因此看不清楚你到底是怎麼了,但是我依然可以從你站立的姿勢,瞧出你重心偏移左邊,右肩微高,左肩低沉,顯然就是一副傾力在壓制著左手部份的什麼東西那樣……這些加起來,我大概能夠確定,問題應該是在你身上了……」

    瑤璣這種見微知著的觀察,和明確清楚的推論,蛟魔也不禁有些佩服。

    「那麼你又怎麼會認為我是在「懸離山」遇到了「元帥級」的妖魔?」蛟魔雖然有些焦急,但依然還是忍不住地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瑤璣則是很自然地歎了口氣:「現在我大約已經多少推測得出來,地面上的壓力是來自於哪裡了……如果你是在這兒遇上了那幾隻魔獸,那麼你現在恐怕也不會抽身出來在這裡了,所以你必然是在另外一個非人間的地方,遭遇到了力量足以勝過你的妖魔……所以做出這樣的推論也並不困難……」

    瑤璣的話說到這裡,跟在她身後,所站的位置差不多有三、四步外的陰陽三姝,從在瑤璣的手勢下停住了身形之後,就睜著三雙晶亮的眼眸,直直地凝視著因為彼此有段距離,因而只能大略看得出身形的「蛟魔」,一瞬也不瞬……

    她們現在已經知道,從她們施法之後,應法而來的,共有兩個特殊的個體。

    一個是她們透過「役物宗」的連磁鏡,所見過的那個很冷漠的「飛龍」。

    另一個就是眼前直接站在她們面前的這一位傳說中的「蛟魔」。

    她們三位姊妹,在私底下,已經彼此討論過了無數次。

    飛龍與蛟魔,到底哪一個,才是她們心目中的那個「他」?

    飛龍的冷淡與漠然,讓她們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這就是她們所認識的那個充滿熱愛的情人……

    所以她們一直都很期待著與蛟魔的會面。

    她們總希望能夠在蛟魔的身上,看到一絲絲夢中情人的特質……

    甚至只要一點點就好……

    因此當她們聽到瑤璣指出,在「地行鯨」外面的,就是她們很期待一見的「蛟魔」之後,從雲夢到玄霜、艷嫣,都立刻緊跟在瑤璣的身後而來……

    只是當她們在觀察著蛟魔和瑤璣相互間的談話時,並沒有特別感受到什麼明顯的情緒。

    因此,當瑤璣的話說到一個段落時,艷嫣終於忍不住地衝口而出道:「蛟魔,你急著要去做的事,指的是什麼?」

    蛟魔對於艷嫣的問題,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方才以一種有點冷森意味的語氣說道:「這並不關你們的事,所以你還是別問的好……」

    蛟魔這樣的回答與態度,立刻就讓艷嫣的臉色有點發白……

    但是她還沒有進一步的反應時,在她身邊的雲夢,已經伸手輕輕按住艷嫣有點顫抖的肩膀,以一種很輕柔,幾乎聽不出有任何激動情緒的語氣說道:「蛟魔先生,你認得我們三個人嗎?」

    蛟魔對於雲夢問話的反應,也是一樣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回答說道:「我當然記得你們,不是你們召引我來這裡的嗎?」

    在雲夢另外一邊的玄霜,聽到了他這種和之前的飛龍,幾乎一模一樣的回答,再也忍不住地叱道:「不!你不是「他」,飛龍也不是「他」,你們都不是「他」……」

    一直都使盡了方法,要將蛟魔留住的瑤璣,見到玄霜如此肯定地說出了這樣的結論,心中也有點意外。

    玄霜雖然一向比較少說話,但是個性之沉凝堅烈,絲毫不遜於火烈的艷嫣,她會做出這樣的結論,必定是有她堅持的著眼……

    難道飛龍和蛟魔,真的都不是她們所施法召引而來的那個特殊的存在嗎?

    如果他們真的不是,那他們又是什麼?

    最有可能的,就是原本的一,裂分成為了二……

    但是這種推測最大的問題,就是不但這個二,各自含蘊了完全不同的相斥質性,實在很難想像是從原本的單一所分裂出來的,而且到底是什麼樣的因素,促使如此強大的特殊存在,會出現這種分裂的現象發生?

    正當瑤璣還在因為玄霜強烈的反應,使得她心中立刻就快速思忖著其中的含意時,忽然便發生了突兀至極的異變……

    引起這種異變的,不是站在最前面的瑤璣,也不是否定了蛟魔的玄霜,而是剛從後面走近來的慈玉!

    當她一靠近到瑤璣與陰陽三姝的位置時,遠方的蛟魔立刻就悶哼一聲,緊接著就是「嘩啦啦」的一陣清亮的脆響,聽起來就好像有什麼極長的東西,不斷地脫殼而出那般,令人從心底深處,產生出一種駭然的怪異感……

    而讓五位女郎,更加驚悚的,則是那一大片從遠到近,由上往下,看起來就好像是憑空滾捲而來的層層暗影,夾著濛濛的氣煙,除了「唰啦啦」盡罩一切的蠕動物體之外,還發出了「轟隆隆」的氣震急響……

    這一式撲擊,是這麼樣的突然,又是這麼樣的急勁,使得所有人,在那一瞬間,根本就搞不清楚這鋪罩而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這一大片暗綠怪影的來源,正是從原來的蛟魔那邊轟然竄起的……

    而目標則是對準了慈玉,嘩然將所有其他的四女,都通通涵罩在內……

    第一個做出反應的,其實不是最前面的瑤璣,而是在她身後的艷嫣!

    艷嫣在這一大片像是軟蓋般罩來的怪影一出現時,幾乎是立即性地就袖手一翻,怒叱一聲,整個人的身體猛然往斜側裡一旋,右手帶光,轟啦一聲就從手腕的飛彈中放出了一條又直又亮,焰火繞滾,差不多有一整個人那麼粗的巨大火桶,準準地就對著從上方蓋壓下來的滾團綠影,直衝了過去!

    個性火放的艷嫣,顯然對搞不清楚蛟魔是不是那個所謂的「他」,弄得有點煩怒,正在心頭激動,竟就閃眼瞥見了轟壓而來的這一大片怪影,根本就不像瑤璣雙眼精芒微亮般地謹慎,想也不想,就扣劍翻腕地將強烈的氣機崩放了出去……

    艷嫣這一式彈劍而出的飛擊,調運元力的強旺到了瑤璣也有點吃驚的地步,火紅色的光桶滾焰四處濺流,聲勢之大,幾乎整個地洞中盡成赤熱一片……

    「魔質之氣!小心……」

    等到瑤璣認清楚了那一大片漫蓋而來的蠕動怪影,是什麼東西的時候,艷嫣已經彈腕轟火般地出手了,她心中頓時一驚,急急地就晃肩飛退,口中的警告在艷嫣放元噴焰的烈震中,不注意聽,簡直就完全聽不到。

    不過瑤璣雖然來不及由語音警告艷嫣,但是她閃退的速度,卻是奇快無比,整個人幾乎在掠行中化做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尤其令人意外地,是瑤璣在急退的身影中,左右輕拉,「嗤啦嗤啦」地飛出了兩圈由精亮的軟光組成的芒線,準確而又急快地唰然捲住了艷嫣纖細旋扭的腰身。

    艷嫣在氣機催運中,猛地覺得腰部一緊,心頭一愣,還來不及想到居然是瑤璣出的手,挫樁下及中,已經「呼」地一聲,被瑤璣的「點金接引手」,給直扯得往後飛出。

    艷嫣在驚訝中,忽然就看見了眼前被自己聚力一擊的火柱,給正正地衝著的漫來綠影,產生了她意想不到的變化……

    那滾滾的暗影,在焰火般的「火陽神劍」聚沖的氣芒下,立刻就顯出了真正的原形……

    那居然是一團又一團,像是軟蟲般的千萬條粗細不同的幽綠蟲身,所組成的怪異蟲團!

    而且更讓人意外的,是這一團已經嘶嘶輕響,變得好像一個軟蓋般的蟲團,被艷嫣火力十足的焰柱一衝之下,只是微微地往後一頓,緊接著居然就好似澆了燃油的火苗那般,「轟啦」一聲巨響,不但立刻脹大得將洞頂壓得「噗啦」盡碎,更是猛之又猛地狂壓了下來,其威勢之烈,超過之前好幾倍!

    好在艷嫣一個側旋的身形,搶先一瞬地被瑤璣整個地往後急拉了出去,因此當平伸的綠蟲團,嘩然變得滿溢麻密,轟然下壓時,只差一個眨眼的時間,就會將艷嫣給整個蓋住……

    蟲團的這種吸芒暴脹的特性,立刻就讓後面的人大驚失色,玄霜本能之下,就身形微挫,在瑤璣和艷嫣急退而過時,兩手並指錯彈,「唰裡唰啦」一陣輕響,就在身前連出六百指,每一指透出一條細細的紅線,嗤然側射,如花開放,遠遠看起來就好像玄霜整個人都變成了一隻巨大的黑色蜘蛛,而且還準準地往深洞的周圍,瞬間放出了宛如紅色蛛網般的無數條細線……

    每一條細線都凝氣住形,瑩瑩然地好似實物,而且一與空氣接觸後,立即就發出了一連串細細的裂裂輕響,同時在每一條細線的周圍,漫展出一塊一塊的晶透冰形……

    六百條的放散紅線,一齊「剝剝裂裂」地響成了難以計數的密密輕響,而且更讓人驚訝的,是每一條紅線問都快速地凝出了一層一層的冰晶,轉眼之間,居然就在轟然漫滾的竄動蟲身,與急掠而退的瑤璣艷嫣等人之間,紅網結晶地隔出了厚厚的一層透冰般的凝壁!

    玄霜在瑤璣和艷嫣急掠而過之後,竟然能夠在轉眼之間,以線逼氣,凝芒聚晶地隔出這麼一層厚實的冰牆,其真元的濃烈強勁,實在已是宗主級的位階!

    「布氣之後,迅速後撤!」玄霜氣透完畢,在她身後的雲夢,立刻就單手壓住了玄霜的左肩,阻止她氣機繼續滾放,同時以催促的語氣要玄霜松氣後退……

    玄霜的個性,顯然不像艷嫣這麼火爆衝動,雲夢的話音一完,玄霜立刻就雙眼寒芒內聚,點了點頭,紅線透指的雪白玉手,馬上就在胸前一拍掌,彙集的紅線立即脫掌而出,自動交集,同時也剝剝密響地凝結成晶……

    玄霜一退,雲夢反而雙手微舒,輕輕地就按在冰晶之上,原本清透的冰壁,立刻就在外層蓬然散出了一條一條宛如實物的煙流,迴旋滾動地讓透明的晶層剎那間隱入外溢的霧氣之中。

    瑤璣的身形在急退中,見到雲夢的動作,心中又是一驚,連忙喊道:「雲夢妹子,貫氣斷元,不可互抗!」

    瑤璣的話還沒說完,雲夢已是抽手挽袖地轉過了身來,也一樣急急地回答說道:「璣姊放心,我知道的……」

    只不過雲夢的這一段話,也同樣沒有來得及說完。

    因為她也是只說到一半,本來還有點瑩瑩放光的晶壁濃雲,居然就已經猛地一暗,好像在晶壁的那一邊,已經被那駭人的巨大蟲團給整個佔滿了那般。

    緊接著就是嗶嗶剝剝的崩裂聲,從晶壁的另外一邊,非常響亮地傳了過來……

    那一團怪蟲體的吸芒力量,顯然是超過了所有人的估計,本來還以為至少可以稍微阻擋一下的晶壁濃雲護氣,才剛住壁完成,竟然連走避都來不及,就這麼「轟」地一下於,好像千萬斤的火藥猛然炸了開來……

    這一下巨爆的力量,使得整個由「地行鯨」挖出來的通道,有一剎那的時間,居然就好像撐不住外崩的爆力那般,所有的洞壁周圍,同時往內壓陷了進去,整個通道的寬度,就這樣硬生生地外擴了將近快一半!

    原本眾女的位置,是在巨大的「地行鯨」車體前方,而這一下可以說震動地道的強爆力量,是那麼樣的強大,波力嘩然往通道的這一面直推而去,居然將五位女修身後的「地行鯨」,給轟地直擠得猛往後退……

    而這一次的被逼退,和之前蛟魔顯然刻意控制的推力不同,強大而且沒有保留的沖波直撞而來,使得「地行鯨」黑呼呼的車體「吭當」一聲,就猛地撞在後面側方一處稍微凸出來的洞壁上,激起了一大片的碎土和一大蓬爆散的火星……

    除了挖來的通道,震勁直去之外,其他往四方上下崩開的波力,直接就撞擊入土,透壁而過。由「地行鯨」車體周圍的密密噴氣管所加壓出來,本來可以說是非常堅固的洞壁,忽然間就變成了具有柔軟的彈性那般,整個在內陷的同時,完全粉碎……

    於是在洞壁回彈時,這個還蠻大的通道,立刻就「轟哩嘩啦」地垮了下來!

    瑤璣和陰陽三姝的身形在急退之中,被晶壁爆碎的震波衝過,強烈地磨擦著她們四人的護身氣罩,於是在她們的身側,立刻「蓬蓬叭叭」地亮起了各種瑩瑩的光層,有的沉紫,有的艷紅,在那一瞬間倒是瑰麗無比……

    只不過瑤璣和陰陽三姝,儘管在身外形成了氣罩,不像功力最弱的慈玉那般,連個護層撐拒都沒有,但是整個通道的坍塌,卻依然是將所有的人,不論有護罩沒護罩,都給一鼓腦地埋了起來!

    扁藏行在瑤璣率先掠出車外時,加上雲夢也沒差多久地跟了出去,心裡本來也想跟出去的。

    不過現在「地行鯨」的指揮,全靠他在下達,因此心裡雖然有跟著雲夢出去的念頭,但是在考慮了一會兒之後,還是不得不打消這樣的想法。

    所以他只有在車前的照明燈光下,透過四方角椎形的大晶窗,非常小心地注意著出去的五女和那個「蛟魔」彼此之間的對話。

    但是儘管他扁藏行已經是非常小心了,這股好像是由蛟魔所發出來的攻擊,卻是來得這麼突然,威力是這麼地強大,使得扁藏行依然是一下子措手不及。

    當震塌一切的波動衝來時,扁藏行只覺得整個長筒形的鯨身,當然也包含了前端的控制室,整個往後側一歪,坐在前面的扁藏行和四位弟子,差點被這劇烈的—顛,給同時掀到後面去了。

    猛地呼啦暴退的車體後側,直接撞擊到洞壁的蓬然巨響,同時也引起了車體後側和前方控制台爆出了大片連續的星火,在扁犰狳身邊的另一位弟子,還被噴濺中的星帶火波及,身上的衣眼「呼」地著起了火,他自己和扁犰狳連忙猛拍,只聽到「噗噗啪啪」地響了一陣,好下容易才拍熄了火。

    車前照明用的八個晶球,被震波正正地沖個正著,立刻「蓬蓬」連響,晶燈爆裂,瞬間車前就變成了一團漆黑,只剩下控制室內的幽暗黃光。

    整個車體又連連震搖了好幾下,顯然是被直直衝退了不知道多遠,方才停了下來。

    車後傳來了好幾聲似乎是什麼噴管在漏氣的尖銳氣響,扁藏行也顧不得去檢查車體,連忙就扶著「散音儀」的黑晶柱叫道:「外面現在怎麼樣了?」

    扁犰狳旁邊那個之前身上著了些火,雖然現在拍熄了,但是腦袋身上,還在冒著輕煙的弟子,急急地望了一下前面的控制台,同時大叫回答:「宗主,咱們被這一震……居然直退了快三十丈,近一里內的通道完全崩塌,我們現在都被埋在土裡面了……」

    扁藏行立刻下令:「檢查車體,除非確定前面無人,否則不要打開「地行鯨」

    的逍遙燈,免得傷了她們……犰狳和我一起來,我們離車潛去……」

    扁犰狳應了一聲,連忙離座跟在扁藏行的身後。

    扁藏行並沒有立刻打開旁邊的出口,反而是快步走到了後面的壁上,拉了一個橫栓般的門把。

    後面儲放物件的載物室的門立刻就「嗤」地縮進壁中,露出了一個長方形的門戶,扁藏行邊鑽進去,邊還大聲說著話,給後面的扁犰狳聽:「等下我們各拿一盞小型的逍遙燈,記得身上繫著傳音盤……」

    扁藏行話還沒說完,就從「控制室」後側,比前面那個小小的空間還要大上快一倍的「載物室」壁架上取了兩盞上方有個尖圓黑色金屬蓋,下方有個也是一樣黑呼呼的台座,大小就和個提燈差不多,只不過中央是一個晶瑩大圓球的怪燈,交了一盞給扁犰狳,然後又伸手在架上拿了一個捲著細細黑管的圓盤滾輪,很熟練地套在左肩上頭。

    這個圓盤滾輪大概只比一個大海碗再大上一些,盤中還有個小小的銀鳥,可是卷在上面的黑色怪細管,卻是細到好像麵線一樣,看得出如果整個拉開來,至少也可以拉出幾十丈。

    這個圓盤滾輪般的「傳音盤」,上面有個皮套,穿扣在左肩上時,顯得非常牢固而又並不影響行動,果然是設計得非常精巧。

    扁藏行在扁犰狳還在穿扣「傳音盤」時,就等不及地衝出「載物間」,一個箭步就到了控制室通往外面的門旁。

    「穿甲,前側門清道!」扁藏行在輕喝一聲之後,坐在前面的第二弟子「扁穿甲」,立即就應了一聲。

    然後通到外面的門縫內側,嵌在壁上的六個小晶球,隨即就「嗡」地一聲,同時亮起了淡淡的黃光。

    這個黃光一出現,立刻就在嗡嗡聲中,眨眼間轉成了橘色。

    扁藏行等小晶球由黃色轉成橘色後,便即一拉門鎖,「嗤啦」一聲,鋼門外開。

    這個時候的門外,已經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色。

    門外六尺內,雖然還是空無一物,但是六尺外,上下左右,都是密密的崩塌土石,看起來倒有點像是已經夠狹小的控制室外,又是另外一個更加狹小的圓形土室那般。

    「犰狳快點,你的「傳音盤」隨時和鯨內的「地鼠」保持連絡,扁地鼠,你快點散音定位,也好告訴我們前面的情況。」

    扁藏行在說話間,扁犰狳已經跟到了身後,於是他在說完話後,便即一聳身,踏出了車外。

    扁藏行一出車體,就伸手在「逍遙提燈」上一撥,立刻就從燈內瑩瑩亮起了一團淡淡的橘光。

    這個橘光顯然就是和「地行鯨」前面那四盞專門破上蝕層的大型「逍遙燈」同屬於一類,只是除了光度沒有「地行鯨」用的那種大型逍遙燈那般強烈刺眼之外,燈光散射出去的範圍,大概也只有兩尺左右。

    扁藏行身軀橫跨,擺出了一種非常特殊的姿勢,開始偏身側行。

    他手裡拿著的這個逍遙燈,其實散放的光度範圍只有上下左右各兩尺左右,因此當扁藏行一開始側身前行,本來塞得密密麻麻的前方土層,忽然就「滋滋滋」地往內凹陷了一個大約四尺的深洞,並且隨著扁藏行和緊跟在他身後的扁犰狳連續前進不停的動作,那個四尺的圓洞也一直不停地往前面「滋滋」陷落……

    手提逍遙燈,並不像「地行鯨」一樣,在車體外側有密密的噴氣管將挖出來的洞壁以氣壓瞬間擠束固定,形成一個可以撐得住通道的硬壁,因此在兩人鑽進了被手提逍遙燈照蝕出來的深洞後,人燈形成的圓窄空間繼續前進,原來挖出來的凹洞立刻就噗噗連響,上層下壓,頃刻問就只剩蓋下來的土層了。

    唯一還可以看出有地行宗人經過的痕跡,大概就只有穿埋進土中的細細環管了。

    手提逍遙燈所照出來的空間,雖然只有上兩尺下兩尺,合計四尺的狹窄空間,如果是針對一般人,那麼恐怕只能非常不舒服地彎著腰,抬著頭,很難過地在地洞中前進。

    可是對於體型特殊的地行宗人員來說,四尺的高度卻是最適合他們以怪異姿勢側行的空間大小。

    因此扁藏行和緊跟在後面的扁犰狳,偏身彎腿,左右交替前進,速度之快,根本就像是在地面上跑步一樣,讓人驚奇不已。

    扁藏行並不看著連續「滋滋」凹陷的前方上層,而是邊前進,邊低頭緊緊盯著手中「逍遙燈」最上面的一個「定向儀」,維持著直線前進而不致在方向上產生了偏移。

    在土中前進和在其他什麼地面海上空中完全不同,根本沒有什麼景象可以讓人參考定位,因此就算是稍微歪一下,然後立刻回正,其實前進的方位就已經越偏越遠了。

    尤其在土中前進,就算是差了幾丈,也是渾然難知已經錯過了目標,因此扁藏行從開始前進,兩眼就一瞬不瞬地注意著逍遙燈上面的「定向儀」。

    「犰狳,跟地鼠開始連絡……」扁藏行依然前進不停。

    在他身後的扁犰狳,聞言之後,立刻就伸手到左肩後,隨著他們的前進,不斷拉出細管的「傳音盤」,上頭的那隻小銀鳥按了按,同時說道:「地鼠地鼠,你聽到我的話音了嗎?」

    「咕嘰」一聲輕響,傳音盤上的小銀鳥馬上就傳來了非常清楚的話音:「大師兄,你的聲音很清楚,我的怎麼樣?」

    「你的也很清楚……」簡單測試確認後,扁犰狳又繼續說道:「散音儀的定位圖怎麼樣?有沒有接上?」

    扁地鼠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原先主要的地層資料都在,只是被剛才的那一震,將地行鯨的位置給打亂了,一下子還定不出車體的最近位置……但是我想應該是沒問題的……」

    扁地鼠的語音才剛落,立刻就又冒了出來:「啊……行了,散音儀定位好了……哎喲……」

    「怎麼啦?」還在前進的扁藏行連忙在前面問。

    「宗主,沒什麼,是我看清楚後嚇了一跳……剛才我們被那一震,居然整個地行鯨往後退了四十二丈遠……那個蛟魔到底是只什麼怪物呀……地行鯨總重超過一萬兩千斤,居然還……居然還……」扁地鼠的語氣中,很明顯流露出不敢置信的驚駭。

    「混帳東西,先別這麼慌……」扁藏行沒有回頭地斥道:「散音儀的微測波抓到了我們沒有?現在前進的路線有沒有偏移?」

    扁地鼠這一會沉默了一下,方才傳來語音說道:「宗主,散音儀已經抓到你們的位置了,可是你們前進的方向……」

    「我們前進的方向有偏移嗎?不會吧?」扁藏行以為自己已經夠仔細了。

    「不是,宗主的方向沒有錯,只是……」扁地鼠似乎正在考慮怎麼說。

    「只是什麼?」扁藏行也不由得有點焦急地追問道。

    「只是,宗王的方向一直下去,散音儀的圖線就忽然亂成了一團,什麼都測不到,就好像那個蛟魔怪物和瑤璣師叔她們,都不見了一樣……」扁地鼠充滿困惑地說道。

    扁藏行也愣了,連忙停了下來,因為定位的工作已經由扁地鼠那邊的「散音儀」接手,因此他回過頭望了後面的扁犰狳一眼,但是語氣顯然是在對著扁地鼠說道:「你說的「圖線亂成一團」是什麼意思?」

    「宗主,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說,就是圖線一片模糊,好像定不出什麼東西那樣,以前我從來也沒見過這樣的圖線,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扁地鼠的語音依然是充滿困惑。

    扁藏行一聽,立刻就對著扁犰狳以眼示意,等到扁犰狳伸手接過了扁藏行手裡的「逍遙燈」之後,扁藏行就翻身移向了逍遙燈的光芒所侵蝕出來圓壁旁邊。

    扁藏行伸出右手掌,輕輕地將手掌心貼在表面雖然稱不上光滑,但是依然可以算是整齊的土石軟壁上頭,真元凝沉,以掌收音,非常仔細地以「地行宗」特殊的「感震法訣」,細察著附近土層的變化。

    扁藏行輕貼著的手掌,並沒有持續很久,甚至可以說是才放上去,就立刻收了回來,瞼色猛然大變。

    「宗主,怎麼了?」持著逍遙燈的扁犰狳,看到扁藏行的表情,連忙就立刻問道。

    扁藏行根本就來不及回答,只是閃身後移,兩手上下疊在「逍遙燈」的頭底兩端,急急叫道:「快點,催氣加元注進燈內!」

    扁犰狳在扁藏行的一喝之下,也顧不得再多想什麼,同樣將兩手交疊,立吸了一口氣,運足元力,灌入燈座上下之中……

    逍遙燈光一下子貫進了扁藏行和扁犰狳兩個人的強大元氣,光度蓬然加強,由兩尺變成了將近六尺,整個狹小的圓球空間,陡然間就迅速外擴三倍!

    不過也恰巧在圓室外擴的同時,原本因為光蝕而呈現圓弧形的土層,忽然在前方的那一面,出現了一種大幅度的波動,就好像瞬間這個土層變成了巨大的波浪那般,猛然就「嘩」地往兩人擠壓廠過來!

    好在擴大的空間,使得兩人的這個土中的氣泡,多了一些緩衝的空間,在凹然變形的剎那,沒有被生生擠消,而是在整個壓得連兩尺都不到的狹扁空間後,往後彈出,噗哩嗤啦地連連破土而退……

    扁犰狳只看到兩邊的土層,突然像是變成了一條一條的橫線,那種倒退穿行的速度前所未見,然後燈勁擠壓的力量,從逍遙燈中外迸而出,衝進了他的手掌之中,尤其是後撤的左肘受力最大,因此肘後的皮膚立即蓬然爆開,散起一團血霧,緊接著震成碎片的森白骨塊同時嗤然後射,扁犰狳的右臂骨折,左掌則是連肘炸成了碎片肉屑!

    扁犰狳雖然身體受了折臂碎肘的劇痛,但是透進臟腑內的暗勁更是嚴重,讓他只覺得心頭一陣反嘔,「哇」地吐出一大片隱含碎層的鮮血,體內一半的肺臟被絞成了粉碎,使得扁犰狳眨眼問就昏了過去,反而並沒有感受到臂折肘斷的痛苦……

    扁藏行果然不愧是宗主級的高手,他的狀況就好多了,並沒有像扁犰狳那麼慘。

    不過雖然他沒有受到什麼太大的損傷,但是他的臉色,也在飛退時變成了灰白,難看到了極點,可知雖無重傷,但是顯然也絕對不會好過……

    地行宗所專練的「地行逍遙氣」,使得他們的皮膚外層,很自然地就受到了保護,可以免被地行燈中具有強烈侵蝕性,名列「三大毒元」之一的珠光所傷;甚至元氣所染之下,連衣料也可以經受得起燈光照射。

    可是氣破肉碎後所形成的傷口,卻並沒有抵抗「逍遙燈」的力量,因此在扁犰徐左手斷肘處,肉碎骨斷的地方,一被燈光照及,立刻就「嗤嗤嗤」地冒起了一陣陣的青煙,肉糜骨消,從手肘處往臂上漸漸萎縮……看樣子若不是扁犰徐已經失去了意識,恐怕也會被燈光侵蝕得痛暈過去……

    好在扁藏行雖然正在人隨燈飛,在土層中穿行,而且總算還清醒。

    在他察覺到扁犰狳從臂上出現血光碎肉時,立刻就憋著難看至極的臉色,強忍內腑輕微的挫傷,連忙從懷中取出了一團大約拳頭大的黑色怪土,猛然就伸手將扁犰狳拉近,反掌就把黑土團塞在斷去的左臂傷口之上!

    當浮浮凹凹下停變著空間形狀的逍遙燈空間,終於再一次恢復了穩定,在土裡後退穿行的狀況也停止了下來之後,扁藏行馬上就將自己左肩上的「傳音盤」銀鳥通話的功能打開,語氣有點不穩,但是卻很急迫地說道:「地鼠地鼠……你還聽得到我說話嗎?」

    左肩傳音盤上的銀鳥沒有立刻回應,扁藏行心中更急:「地鼠地鼠……聽到了嗎?現在我的位置已經混亂了……犰狳叉已受傷昏迷,情況緊急……」

    扁藏行會這麼急,是因為在土中穿行,最怕的,就是失去了定位。

    如果抓不準現在的位置,一百丈的距離,會變成比一百里的海中還要難以尋找!

    若是其他的人,陷入了這種完全感受不到其他參考位標的困境,想要自己再找到原來的位置,實在是比登天還難。

    當然扁藏行身為「地行宗」的宗主,絕對不會沒有辦法的。只是現在扁犰狳身受重傷,需要盡快的搶救,當然最快的方法,就是由地行鯨來救援了……

    扁藏行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聽到扁地鼠的回答,心中下由一沉。

    忽然就在這時候,肩後的銀鳥「咕嘰」一響,傳來了扁地鼠的聲音:「宗主宗主,你還好吧?」

    扁藏行大喜說道:「我還好,是犰狳受傷了……你們那裡怎麼樣?」

    扁地鼠立刻回答:「我們這裡距離剛才的地層波動還算遠,所以沒有怎麼樣,倒是方才透過強化火源,更新貫通「傳音管」,才花了一點時間……」

    「只要傳音管沒斷,就沒有問題了……」扁藏行心下梢安,隨即馬上又說道:「犰狳已經昏迷,你快收管將他拉回去……」

    扁藏行邊繼續指示,邊就從懷裡取出了一條上嵌晶石的寬帶子,很快地繫在扁犰狳的身上,同時也將帶尾綁在「逍遙燈」的提手握把上……

    「是的宗主,我們馬上收管……不過宗主呢?」扁地鼠問道。

    扁藏行動作不停:「我既然要你們將犰狳拉回去,就是要把他和「逍遙燈」用「役物宗」的浮行帶綁在一起……我得去繼續找你璣師叔,可不能把她們落在外面……」

    扁藏行說到這裡,單指突伸,嗡地在指尖聚起一點橘色的芒光,直壓進了浮行帶中的晶石之內。

    浮行帶的功能,受芒氣啟動,「盈盈」地輕響了起來,開始產生效果,扁犰狳和那一盞點著的「逍遙燈」,立刻就自行緩緩地浮了起來,停在圓室中的半空。

    「宗主宗主……」扁地鼠的聲音突然充滿了驚喜:「我發現璣師叔她們了……」

    扁藏行聽得心頭一震,連忙問道:「真的嗎?她們在哪裡?」

    「散音儀的圖線模糊處突然變得清楚了……好像之前那種混亂測波的力量突然在方纔的爆震之後,使不出來了那般……璣師姊她們都在一起,在宗主西南南距離四十丈,下潛十二丈的位置……那裡有個好大的地洞……至少有三十丈寬……哎呀不好……」扁地鼠說到最後,猛然驚叫一聲。

    就在扁藏行聽著扁地鼠的訊息時,扁犰狳身上的「傳音管」突然「繃」地一聲拉緊,然後就牽扯著浮在半空中的地行燈和扁犰狳身體,往後緩拉而去……

    扁藏行連忙從扁犰狳身上取下另一個沒有使用的「逍遙燈」,嗤地點起了另一團橘光。

    於是這兩團交疊的橘光空間,就好像兩個泡泡互拉而開那般,扁犰徐終於在穿進洞壁後,頃刻間被覆土所蓋,離開了扁藏行的視線。

    「地鼠怎麼樣?是什麼不好了?」扁藏行調校著「逍遙燈」上面的「定向儀」,也就是一個水藍小圓晶裡,移動著「逍遙燈」的角度,使得其中的一個紅色細針般的晶棒,對準他要的西南南方位,正準備動身時,正好聽到扁地鼠驚叫了一聲,於是連忙就又問道。

    「宗……宗主……」扁地鼠的語氣聽起來有點遲疑:「因為那個蛟魔妖怪的定位時顯時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可以確定的是,璣師叔等五人,居然就站在那個蛟魔妖怪的身邊……」

    扁藏行聽了之後,心中又是猛吃了一驚。

    以蛟魔那種無人能擋的威力,如果瑤璣等人真的就站在他的身邊,那豈不是已經萬無幸理了?

    想到這裡,扁藏行不敢再稍有遲疑,立刻就側身對位,急速前進,同時也向扁地鼠下令道:「將犰狳拉進地行鯨之後,立刻就往你璣師叔那邊移動……地鼠,將地行燈的照放角度,隨時準備切到直射的攻擊角度,等候我的命令……快點快點……」

    扁地鼠聽得愣了一下:「宗主……可是璣師叔她們也在那裡……」

    「你怎麼那麼笨?」扁藏行很生氣地罵道:「她們在地行鯨內控制室時,我就已經將氣元打開了,所以她們現在週身三十六個時辰內,都會有我們「逍遙地行氣」的質性,不會受「逍遙燈光」所侵蝕……你以為在控制室裡噴那麼多氣是幹甚麼的?」

    扁地鼠馬上就「噢」地答應了一聲:「弟子明白了……馬上就照宗主的指示去進行……」

    扁地鼠的話說完,小銀鳥就「咕嘰」一聲,算是暫時中斷了通話。

    而扁藏行也不敢稍慢,埋頭直往瑤璣她們所處的位置快速前進。

    瑤璣其實早就知道雲夢、玄霜和艷嫣等陰陽三姝,在復生之後,其功力的等級,雖然還無法和紫柔那種不可測的程度相比,但是至少也都差不多和她自己沒有差到哪裡去,可以說是有極頂高手級的程度,其精純的境界,絕對無法小視。

    可是連她也沒想到,由雲夢和玄霜所合力組成的這個真元晶壁,居然也絲毫不能阻擋那一團巨大的、由魔氣所組成的蟲團威力,整個真元晶壁在頃刻間完全崩碎,使得最後面的雲夢差點就退不過來……

    魔蟲破壁時的巨大力量,使得整個通道都坍塌了下來,那種上層壓力雖然不小,但是還不至於造成瑤璣她們這些極頂高手等級的人多少困擾。

    真正讓她們直接受到衝擊的,還是由魔蟲巨團,所直接震來的強大波動。

    那種波動雖然無形,但是正衝到瑤璣等人的週身氣罩時所引起的那種蓬然芒氣,立刻就將塌落下來的土石,在瞬間催化得乾乾淨淨……

    因此除了初落的土塵之外,瑤璣等人其實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土層困擾。

    唯一比較讓四女直接感受到壓力的,反而是魔團的沖波。

    這種沖波的力量太強,雖然四人都在護罩外「蓬蓬叭叭」地長拉芒光裡,傾力抵擋,卻依然還是立不住身形,直被那種無邊的壓力,猛然推得直往後退……

    唯一最弱的慈玉,還好是瑤璣在緊急中依然鎮定,事先就算準了抵擋壓力時的角度,在她被推得直往後退時,恰恰就退向了慈玉的方向,使得瑤璣的護罩在轉眼間就將慈玉給包納了進去。

    慈玉當然也是心靈巧慧的人,雖然有點心慌意亂,根本都還不知道真正引起蛟魔身上無法控制的異變,正是由自己所造成的,但是她依舊立刻就明白了瑤璣的用心。

    於是當瑤璣好似被甚麼巨力所推,直往慈玉這邊靠來時,慈玉連忙就伸出雙手,抱住了瑤璣纖細但顯然正在運勁撐拒的腰身……

    除了瑤璣之外,雲夢、玄霜,以及脫開了瑤璣「點金牽引手」芒線拉力的艷嫣,當然知道這種崩山般的強烈壓力下,最怕的就是彼此走失;因此雖然暴壓來得突然至極,但是每個人都在撐擋著強壓下,巧妙地調整著抗拒的角度,雖然每個人都被推得像個皮球般地後退,但是每個人所退的方向都是差不多的,並沒有散開。

    當瑤璣在一閃眼下,察覺到了這一點後,心中終於比較安定了些。

    陰陽三姝不但功力純深,顯然心思的敏銳,也是極為難得。

    因此瑤璣接下來,就右手反挫,橫甩而出……

    在她的這個動作之下,從她的手袖之中,立即「嗤啦啦……嗤啦啦……」地連響個不停,同時拉出了四條宛如長芒般的銀色光帶……

    這四條從瑤璣袖中放出來的四條長長的銀帶,除了亮芒長拉,每一條都大約有四、五丈那麼長之外,薄薄的帶身,也和軟綾一般,連連做著一波又一波的漣動,使得這四條銀帶在竄飛起來的時候,宛如四條極為狹長的軟魚,是在水中逆勁波游的模樣,煞是美麗奇特。

    這四條波漣不停的銀帶,一放出來,就「嘩」地往四方開散,帶著極大的弧度,回拉長繞,轉眼就形成了一個大約有十五丈左右的大圈,並且順著這個圈線,連飛不停。

    有趣的是,這四條銀帶,雖然是各自飛繞著圓線周圍,但是顯然彼此之間,依然有著一種共振的連繫,因此拉遠回轉的時間,互切交錯的位置,不但都恰在同時,而且上下左右互相對稱;感覺起來,這四條長銀帶看起來反而不大像是四條長銀帶,還比較像是一個無形的伸縮圓球,在一收一脹之間,周圍有四條波動的閃光不斷流現那般。

    「大家快到「瑯繯帶」所組成的護圈中央來……」瑤璣在飛退中,清脆無比地嬌喝道。

    除了已經在瑤璣身後的慈玉,其餘的陰陽三姝,本來就盡力地在挫退中,盡量維持著一個不開散的方向,因此當瑤璣話一說完,加上那四個「瑯繯帶」飛繞的範圍一直不斷往外擴大,所以連想都沒想,各個就斜身側引,呼啦呼啦地切飛了過來。

    就在所有的人,都閃身掠進了瑤璣放布起來的「瑯繯帶」旋繞的範圍之中時,瑤璣立刻輕喝一聲,右手捏訣,甩腕彈出。

    但聽「嗤啦」一響,從她手部飛起一團淡青藍色的芒光,正正擊中「瑯繯帶」所飛繞出來的球體邊緣。

    緊接著那四條飛繞不停的「瑯繯帶」,猛地就蓬然強烈地發出了亮光,不但前後唰然加長,更是在四條相隔的帶體飛繞之間,「叭叭叭」地,出現了一條又一條橫連的烈芒,使得整個看起來,一個如烈亮光網般的芒球於焉成形。

    這個「瑯繯球」一成形,就在空中「蓬蓬蓬」地,爆起了一條又一條穿透推勁的長拉烈芒,看起來就好像在球的邊緣繫著一條條光形組成的綵帶那般,炫目之極。

    當這個「瑯繯球」,終於挫破了魔氣引起的強大推波,而在空中停了下來之後,「轟哩嘩啦」的崩陷土石,轉眼就填滿了球外的每一個空間,坍塌的巨響轟隆連續,直往五女的身後垮去,好一陣子才在遠處消失……

    強烈的震波鋒面終於過去了,但是她們五位女修卻已經轉眼淹沒於垮落的土石之中……

    被深埋在土中的五女,臉色都多多少少遺留著一些驚駭的痕跡。

    雖然說現在她們都在瑤璣「瑯繯帶」的法威之中,暫時不會有甚麼立即性的危險,但是她們每一個人都知道,這真的也只是「暫時性」的情況而已。

    在這一片短暫的死寂中,連艷嫣這麼膽大的人,也不由得和雲夢、玄霜互望了一眼,然後以一種很驚訝的語氣說道:「剛才那個是甚麼東西?蛟魔的突擊嗎?」

    雲夢和玄霜還沒有回答,瑤璣已經虛控著撐拒土層活埋壓力的「瑯繯帶」,同時搖了搖頭說道:「這是蛟魔身上的異變,但不是蛟魔……」

    雲夢聞言之後,立即又再問道:「難道是璣姊之前說的甚麼「魔質之氣」?」

    瑤璣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魔質之氣到底是甚麼東西?」艷嫣又問。

    瑤璣這會只是搖了搖頭:「魔質之氣到底是甚麼東西,連天人也不是非常清楚,只知道是由妖魔界所發展出來的一種威力強大的存在……絕對足以和「天間」三界的修練基礎——「元能」,互抗而不遜,是妖魔界極為特殊而且獨有的存在模式……」

    「蛟魔的身上,怎麼會有魔質之氣的存在?」艷嫣聽了之後,很奇怪地問道。

    瑤璣還是搖了搖頭:「這一點他看起來並不想多說……不過這一次的攻擊,顯然和魔質之氣感應到體質特殊的慈玉接近有直接的關係,因此雖然他沒有說,但是魔質已經在蛟魔身上存在的情況,已經是肯定不會錯的了……」

    一直緊抱著瑤璣腰身的慈玉,在「瑯繯球」穩定下來之後,也輕輕鬆開了手,靜靜地站在瑤璣的身後,等到聽及瑤璣最後的這段話說完,立刻就有點歉然地說道:「璣姊,這都得怪我……如果我不跟著過來,也不會出現這種突然攻擊的情形……」

    瑤璣回頭望了慈玉一眼,依舊是搖了搖頭說道:「慈妹你無須這麼想,機緣玄妙,豈能盡知?而且既然這種感應的潛因已經存在,現在出現和以後出現,誰也難說哪個比較好,所以你不用為了這一點而自責……倒是另一點有點奇怪……」

    「哪一點?」慈玉還沒說話,艷嫣已經搶著問道。

    「魔質之氣既然已經感應到了慈玉的存在,以其強烈到幾乎無可抵擋的力量,怎麼沒有一股作氣,在最短的時間內連續攻擊我們……」瑤璣沉思著說道。

    被瑤璣這麼一提,其他的四女,都抬頭往四周凝望了一下。

    雖然瑤璣是提出了這麼一個疑問,但是她們其他的人,馬上就想到了在艷嫣火元通照的那一瞬間,她們所看到的那一大片密密麻麻,騰扭糾結,萬蟲纏捲的恐怖景象。

    由「瑯繯帶」所組成的「瑯繯球」,圈罩的力層,並不是固定不動的,它的邊緣會隨著「瑯繯帶」來回的旋繞,出現大約三尺左右的伸縮幅度。

    所以現在圍壓在四面八方的土層,看起來就有點像是甚麼活的東西那般,不停隨著「瑯繯帶」的繞動,出現一伸一縮,連續不斷的擠壓模樣,乍看之下,確實有點讓人心驚。

    加上眾女們心裡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看到魔蟲時的駭人景象,因此很自然地就將之和四周如活體般縮脹的土壁聯想到一起,因此每個人都不由得在心裡浮出一層驚意,就好像土壁後面,就躲著那一群又一群密密的魔蟲那般……

    「難道……難道……魔物們還在等甚麼?」膽子極大的艷嫣,想到了滿壁都是蠕蟲的情景,語氣也不由得有些變了。

    「不……」瑤璣沉思了一陣之後又回答說道:「魔質之氣沒有馬上撲來,恐怕不是在等甚麼,而是因為蛟魔的關係……」

    「蛟魔的關係?」一邊的雲夢也跟著問道。

    瑤璣點了點頭,但是隨即歎了口氣道:「可惜蛟魔並不想將發生在他身上的情形說得再詳細一點,讓我們在他和身上的魔質之氣搏鬥時,能夠想出一個協助的方法……」

    一直沒說話的玄霜,這時忽然說道:「璣姊,你的意思是說,魔物未來,是因為現在正與蛟魔互搏?」

    「不會吧?」艷嫣皺了皺眉說道:「以蛟魔和魔蟲的力量,如果真的是在互搏,那種威力又怎麼可能絲毫不為我們所察覺?」

    「這是很有可能的……」瑤璣點了點頭說道:「以我現在對蛟魔狀態的瞭解,現在他和魔質之氣的衝突,主要的戰場並不是在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空間,而是蛟魔的體內空間,所以我們這裡才會察覺不到……」

    瑤璣這個「察覺不到」的話才說完,忽然之間,每一個人都「察覺」到了。

    五女的臉上,頓時色變。

    就在這時,她們已經聽到了被「瑯繯球」所撐拒在護罩外的土層深處,忽然傳出了一陣雖然隱約,但是仔細聽來還是頗為清楚的「唏哩唏哩」密響聲。

    這種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是在土層之後,有成千上萬條滑膩長條的物體,在士間竄動時,所磨擦出來的細細聲響。

    而且更讓人驚駭的,是這種密密的聲音,並不是只有從一個特定的地方傳來,而是四面八方,通通都有,感覺起來竟有點像是在她們所處的這個空間外,已經被數以千萬條的細蟲,給完全密密團團地包圍起來的模樣!

    這種感覺,終於讓五位膽量不遜鬚眉的女修高手,忍不住地臉上變色了。

    「糟糕!」瑤璣也在心中暗叫不妙:「蛟魔壓制不住「魔質之氣」了……」

    「三妹、四妹,三方照護……」雲夢也聽到了在土層的後面,那種越來越響的怪異「嘶嘶」聲,因此立刻就不敢怠慢,浮身而起。

    雲夢的這一個動作,看似簡單,但是其實含有非常特殊的意義……

    她前面所說的「三方照護」這四個字,指的就是要玄霜和艷嫣再加上她三個人,採取一種數量只有三人,但是卻能夠將球內所有四面八方的每一個角落,都能夠顧及得到的特殊排位方式……

    玄霜和艷嫣一聽到雲夢的話,也跟著立刻調動身形,於是轉眼間三人就排成了一種特殊的犄角位置,同時三個人的高度,彼此有一點錯落,並且一致面外,將中間的瑤璣和慈玉都護在其中。

    「注意……」瑤璣依然繼續地控制著最外面的「瑯繯罩」,而又語氣肅然地說道:「魔質的侵入,不一定會從哪個特定的地方開始,「瑯繯罩」外面的壓力非常的平均,可能無法從壓力的變化預測攻擊開始的位置……」

    瑤璣的話,馬上就讓現在變成一個小圈護守的陰陽三姝,絲毫不敢懈怠……

    從方才魔質之氣瞬間就破去了雲夢和玄霜兩人合成的晶壁,以及造成通道之內大崩塌,並且還在一震之下,就使得四女難擋而飛退的情形看來,如果魔質之氣真的再一次地捲土重來。只憑現在的她們五個人,實在是很難有脫生之機。

    再加上更糟糕的是,現在每個人都可以從四周土層中那種聽起來讓人心驚肉跳的「唏哩唏啦」的怪響,再笨的人也聽得出,這一次魔質之氣顯然已經將五女團團圍住,再想像之前那般地撤勁後退,已經是毫無可能的了。

    因此當土層中的「唰唰」微響,變得越來越清楚時,五位女修的心情,已經像是拉滿了弓的繃弦那般,緊張到了一觸即發的情形。

    突然間,玄霜發現了她所看護的左上角一處土層中,像是有個甚麼蟲體般地凸了起來……

    「等等……等等……霜妹別急著出手……」瑤璣敏銳地察覺著那個凸出來的土層其中的壓力變化:「土層凸了起來,但是壓力反而是內縮了……這是魔質要引誘你出手……」

    正並指立掌,真的準備出手的玄霜,聽了瑤璣的話,連忙挫掌收勁,額前不由得滲起了香汗水珠。

    只差那麼一眨眼,玄霜大概就全力出手了……

    「老天,璣姊,魔質之氣還會懂這一招?」艷嫣聽得更是捏了一把冷汗。

    還好這一條凸起的土層,是出現在冷靜性耐的玄霜那邊。

    如果這個變化是出現在艷嫣這裡,恐怕她現在已經傾集全身的功力劈出一劍不過艷嫣在這個緊張的時刻,問出來的這一句話,卻正是除了瑤璣之外,每一個人又再嚇了一跳的。

    問得沒錯,難道那個又醜陋、又噁心的一團糾結的蟲體,居然還會用這種「誘敵出手」的伎倆?

    在震駭中,瑤璣的語氣更是嚴肅了:「魔質之氣,是妖魔界藉以立基的根本,就算是小指般的一塊,本身就具備了非常高的智彗;心思之縝密,從紫柔、飛龍、到方纔的蛟魔,無一不被其所算,而陷入了無法翻身的困境……我們千萬別認為它的外表蟲質化,智慧也和蟲一樣……那麼第一個倒楣的,一定是我們自己……」

    瑤璣的回答已經是非常清楚了……

    這種結果,使得正繃緊心情,運集全力護守的陰陽三姝;心頭更加如掛重鉛……

    就在這個時候,連連隨著「瑯繯帶」,一下一下脹縮的土壁,又產生了想不到的變化……

    ※※※

    真人界十大仙劍:

    1、土大光明聖劍:由西方真人界,光神宗宗主神芒聖者所持。

    2、菩提慧劍:由東方真人界心禪宗宗主慧機大師所持。

    3、裂天神劍:由東方真人界裂天劍宗宗主裂天劍皇所持。

    4、射星神劍:由北方真人界金甲戰神宗宗主黃金戰主所持。

    5、透光琉璃劍:由東方真人界天池劍宗五色護劍首位護法無形鋒所持。

    6、九閃神劍:由東方真人界天池劍宗五色護劍之閃明地所持。

    7、綠霓神劍:由東方真人界天池劍宗五色護劍之綠霓所持,以劍為號。

    8、彩虹神劍:由東方真人界天池劍宗五色護劍之彩虹所持,以劍為號。

    9、南海絡木劍:由南方真人界太上感應門七大感應之去欲道人所持。

    10、火陽神劍:由東方真人界陰陽和合派陰陽四仙妹之艷嫣所持。

    除真人界十大仙劍外,另有三大祖師劍。練劍之修,殊以器勝。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19 00:23
第二十七卷 第二章 蛟陷龍滅

    本來只有玄霜所護的土壁一角,浮凸起來的那個好像下面藏著一條條長蟲的土層,就這麼一下子,居然「剝剝啦啦」地一條分兩條,兩條叉四條,轉眼佈滿了上下左右每一處的空間。

    這種變化是如此地突然,使得正在緊眼盯視著的五女,都不由得心頭抽緊了一下。

    艷嫣吸了口冷氣,還好之前玄霜的動作被璣姊給阻擋了下來,不然艷嫣看到這種浮凸滿佈的駭人景象,前面沒出手,後面這一下恐怕也會忍不住的……

    這種景象最讓人受不了的地方,就在於那種好像土層裡面就是一條條蟲體的外表,不但已經在這眨眼間佈滿了圓球外的每一寸空間,而且其中每一條的凸起,都還在隨著「瑯繯球」的旋繞,一脹一脹地伸縮著;感覺上那種蟲體的駭人蠕動,簡直就宛如逼在眼前那般,使得整個空間都好像已經陷進了密筋浮凸的恐怖怪物體內一樣,景象之詭異,無法言喻……

    不只是艷嫣,連雲夢和玄霜,在這種嚇人的感受中,都是盡量忍住那種不顧一切出手的衝動……

    「這這這……這到底是甚麼怪物……」艷嫣臉色已經憋得發白了。

    她的話才說完,四壁之上又是「嘩」地一聲輕響……

    本來如縮脹筋絡般的凸起,彼此之間還多少有一些空隙,但是在這輕「嘩」一聲之後,居然就一條一條擠得滿滿的,感覺上就好像是所有土層的內部,都塞滿了一蠕一蠕快速竄動的長蟲那般……

    那種「嘶唏」的輕音,已經變成「嘩啦嘩啦」的滑動聲……

    「穩住……穩住……景象雖然嚇人,但是壓力已經更加地內縮了……我們的力量不強,要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擊……」瑤璣雖然看到這種好像在心頭竄爬般的恐怖情形,臉色也是難看得很,但是她依然強壓心神,盡量鎮定地說道。

    因為四壁土層的模樣實在太過噁心,陰陽三姝只是屏氣以待,根本連話都不敢說了,以免自己驚跳的心頭出現疏忽……

    忽然就在這個時候,密密麻麻凸起的土層,猛地好像變成了有彈性的黏土那般,每一條駭人的蟲體,都突地高高凸起了三、四倍……簡直就好像隨時要破士而出一樣……而且更讓眾人意外的,是原本還有十五丈左右的「瑯繯球」,隨著這個往內擠壓的動作,開始發出了尖銳的「嗤嗤」厲響,保護著五女的球罩已經禁不住重壓那般地往內縮小了快五分之四……

    原本有十五丈大小的球罩,一下子就被擠壓得只剩下三丈多……

    這三丈多的空間,已經逼使得三方卡位的陰陽三姝,和瑤璣慈玉五人,身不由己地擠到了一塊兒……

    其中控攝「瑯繯球」的瑤璣,被這宛如重山般的壓力一擠,原本有點蒼白的粉頰,頓時一片嫣紅,差點被這暴壓的挫力,擠得吐血了……

    但是她也知道在這個緊繃的開頭,陰陽三姝根本就無暇回頭來看她,因此雖然心頭狂震,任脈受沖,竄然從瓊鼻內流出兩線鮮血,但就是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也免得陰陽三姝分心而有妄動……

    土層內的浮筋,拉凸得簡直看起來就像是快爆了那般……

    這一下重壓,使得每一邊的球面,都幾乎是直壓在五人的臉上……

    她們可以清楚地看見土內的蟲體浮筋,那種一跳一跳的脈動……

    如果魔蟲沒有破土而來,那也就罷了,但是只要一從土中暴裂竄出,那麼簡直就等於是直接掉在她們臉上了……

    就在艷嫣快要忍不住不顧一切地出手時,瑤璣突然悶哼一聲,急促地說道:「北面!艷嫣,壁裂而來……」

    瑤璣的話音一落,果然在北面艷嫣的稍左側,「嘩啦」一聲巨響,土層直線開裂,「呼」地一物直竄而入!

    這個開裂的土層,邊緣尖銳,隱有利石內鉤,這麼一下開裂的動作,居然生生地將「瑯繯球」的護罩邊緣生生拉開,使得瑤璣再也忍不住地哇然吐血!

    一個黑忽忽的物體,就這麼竄了進來,雖然四周的「瑯繯帶」發出了「蓬蓬叭叭」的爆火濺星,但是侵入的東西顯然已經是完全不受「瑯繯帶」的護罩影響。

    那個竄入的物體,幾乎可以說一疾掠進來,就到了艷嫣的跟前!

    這個時候的艷嫣,震駭之下,已是使盡了渾身所有的真元,傾力集中在火陽神劍之上,怒叱之下,一劍穿出!

    艷嫣雖然心中又驚又怒,但是對於這個魔物終於發動的攻擊,她的用勁卻並不直接,簡單的動作中,蘊藏了好幾層奧妙。

    首先她見到之前真元透過火陽神劍化焰而出,魔質在乍沖之下,居然就像是火上潑油那般,轟地就猛然暴漲好幾倍,艷嫣就知道魔質的外氣,雖然不知道是甚麼原因,但是可以直接吸收真元氣芒卻已經是毫無疑義的了。

    因此她這一劍穿出,儘管運集了全身所有的真元,但是所有的氣勁震動,完全壓蘊在火陽劍的金屬劍鋒之內,絲毫沒有半點洩放!

    她全身的真元衝力,至少也要在貫入魔蟲體內之後,才會完全暴放而出!

    只要她能夠以火陽神劍尖銳的劍鋒,刺入魔蟲之內,她就多了一點機會讓魔物沒那麼好過……

    另外,也因為艷嫣這一劍,幾乎是蘊集了全身的真元,所以雖然寸氣未發,但是劍尖卻「嗡」地一聲輕響,劍身上除了直刺的力量之外,還同時帶上了割劃的銳勁!

    這樣的力量,就算是一片三寸厚的鋼板,艷嫣也有把握一穿而透……

    劍尖著物!

    噗地一聲,劍身猛然直貫而入!

    艷嫣心中方自一喜,卻同時看清了竄進來的到底是甚麼魔物……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她一劍刺入的,居然竟是蛟魔!

    火陽神劍震顫的銳利劍鋒,從他胸膛正中直刺而入,嗤然沒陷至柄!

    傷口在劍鋒嗡然的輕震中,立刻被割成了宛如兒拳般的糜爛血洞……

    有點像是噴濺出來的鮮血,馬上噗地好似泉水般地湧出……

    艷嫣從手上著物的觸覺中,當下就知道,蛟魔體內的心脈,已經被自己這一劍給完全割斷了……

    她這一劍,居然刺殺的是很有可能即為她所招引來的「他」!

    就在她駭然大驚的那一瞬間……

    蛟魔原本已經有點失神的雙眼,居然像是添了甚麼燃料那般,蓬然亮起!

    驚愕中正有點不知所措的艷嫣,猛地感覺到,全身的真元,居然像是巨瀑落海那般,整個瞬間往劍上湧去!

    這種抽引的動作,是如此的強烈,如此的快速,竟然使得艷嫣一下子想止住時,已是無法扼抑……就好像暴裂的水壩,阻不住狂濤般的流洩那般……

    艷嫣的臉色一下子就從紅嫣轉成了蒼白!

    艷嫣兩邊的雲夢和玄霜,立刻就發現不對,雙雙嬌喝一聲,一左一右地搭住了艷嫣的兩側香肩……

    但是在二人駭然的察覺中,也同樣如艷嫣那般,感受到在搭上艷嫣肩頭的那一剎那,雲夢和玄霜兩人的體內真元,也好像是被甚麼同振的根源劇烈牽引那般,「呼哩嘩啦」地猛往艷嫣的體內流去,然後隨即快速無比地衝向了她手中所握的「火陽神劍」!

    最後三女的真元,同時如滾瀑般地,通通流向了蛟魔體內!

    在這眨眼難及的一瞬之間,充滿驚駭與意外的一剎那,她們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動!

    那是一種她們多麼熟悉的深海般的感情……

    那是一種如此熾熱得可以融山沸海的深愛……

    那是她們這般想念的「他」……

    在三女有點愕然的驚視中,因為三女同質同源的真元灌入,忽然間有了亮光的蛟魔,凝視的目光,定定地注視著三人……

    那是一種多麼難以形容的眼光……

    摻雜著恍然、了悟、惋惜、但是卻又痛苦,深刻得可以直入骨髓的眼光……

    雲夢、玄霜,和正對著蛟魔的艷嫣,突然之間,都像是變成木塑石雕般地呆了……當扁藏行破開了最后土層的那一瞬間,眼前忽然霍地開朗,出現了一個真的極大的地底巨洞。

    這個巨洞的外圍,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波動……

    那種波動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看起來就好像是空間中突然呈現出了一種水紋般的波動一樣,當扁藏行第一眼看到時,就覺得怪異至極……

    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個撐住巨洞的,是由一種甚麼樣的力量所形成的,但是扁藏行入眼所看到的景象,卻讓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在這個巨大空洞的中央,他果然看到了瑤璣、雲夢、玄霜、艷嫣和慈玉等五位女郎。

    她們的頭髮顯得有點散亂,甚至有些地方還沾著一些土屑,顯然在之前的大崩塌中,她們是遇上了一些困境。

    不過雖然是這樣,瑤璣等人看起來還算是平安無恙的。

    只不過令扁藏行感覺到意外的,卻是那個突然發生令人驚駭異變的蛟魔……

    扁藏行早就從扁穿山的通知中,明白了這個時候的蛟魔,也正與五女在一起的……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蛟魔居然會是以現在他所看到的方式,站在五女之前。

    艷嫣單手繃劍,直刺進蛟魔的胸膛之中,看那劍勢的勁道,和蛟魔血洞般的傷口,加上汨汨直噴的鮮血,任何一個經驗比較豐富的修真,都可以斷定蛟魔的心脈臟腑,已經被艷嫣這一劍給完全絞碎了……

    在艷嫣的兩側,同時單手側搭她肩頭的,正是陰陽三姝的另兩位,雲夢和玄霜。

    只不過這個時候的三女,都愣愣地抬眼凝視著前面的蚊魔,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似有些癡了……

    後面的瑤璣,神情看起來有點萎頓,扶靠在慈玉肩上,而且鼻下口角,殘留著一些紅影,看起來好像剛抹去了甚麼東西的模樣……

    扁藏行的經驗何等豐富,一看之下,就知道瑤璣已經是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因此連腳步都站得虛虛浮浮的了!

    因此他在竄進了這個空間之後,立即就猛然往五女的位置飛落……

    扁藏行在空中正不曉得是不是要對準中劍的蛟魔出手,敏感的瑤璣已經回過頭來,對著扁藏行作出不可妄動的手勢來了……

    因此扁藏行只得收住快要劈出去的掌力元勁,落在了瑤璣的身後。

    「怎麼了?這裡怎地一下子出現了這麼一個大洞?」扁藏行一下子也不知道眼前的情況,該從甚麼地方問起……

    瑤璣從方才回頭阻止扁藏行貿然出手之後,兩眼就以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緊緊地注視著胸膛被穿透的蛟魔,雖然並沒有再回頭,但是依舊以一種很虛弱的語氣說道:「他心脈驟斷,加上陰陽三姝的同源氣性刺激,以「透空大神念術」將魔質之氣逼退所造成的……這個大洞是原先魔質之氣所漫布的範圍……」

    扁藏行對於瑤璣所說的甚麼「透空大神念術」,並不明白到底是甚麼東西,但是她所說後面的話,卻是讓扁藏行大大地吃了一驚……

    這麼個巨大的地洞,難道之前都是那個甚麼「魔質之氣」所佈的範圍?

    扁藏行在難以相信的情形下,本來還想再說甚麼,然而眼前的五女和蛟魔,中間瀰漫著一股極為怪異的氣氛,使得扁藏行只是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甚麼其他的話。

    在蛟魔與雲夢、玄霜和艷嫣相互的凝視中,時間的久暫,好像對他們已經失去了意義……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

    蛟魔心脈已斷,憋著一口氣,雙唇嗡動,卻沒有吐出一字。

    他的眼光,忽然之間,變得無比的溫柔……

    比最柔軟的弱水,還要軟上百倍的溫柔……

    然後他就伸出了右手,輕輕地為一劍穿透他胸膛的艷嫣,理了理她有點紊亂的鬢髮……

    他的動作有點顫抖,像是使盡了力氣,又像是久存在夢中的動作,終於已經實現般的激動……

    他將艷嫣鬢邊散開的發尾,一絲一絲地,極為仔細地梳理回去,就好像是在臨終前,感受著每一個動作般地仔細……

    然後他就單手反扣,握住了穿進他胸膛的鋒利劍身,整個身體一寸一寸地退了出來……

    雲夢、玄霜和艷嫣,注視著他每一個後挫的動作,是那麼明顯地感受到鋒利的劍身,如此地宛如割在自己的心頭之上……

    在又酸又澀的心中,她們凝望著他的眼神中,終於滾下了無法言喻是苦是樂的淚水……

    在劍尖退出蛟魔胸口的血洞時,「咕碌咕碌」地猛然由他胸口冒出了大量的鮮血。

    他的臉頰連抽都不抽一下,只是低頭望了望自己胸膛上直噴紅血的大洞,憋住的那口氣,依然不願鬆開,就好像這口氣一鬆開,他就會支持不住那般……

    他抬起頭來,再望了雲夢、玄霜和艷嫣最後一眼……

    這一眼雖然簡單,但是他看得是那麼專注,看得是那麼用心,就好像是傾盡了所有的生命,都聚集在這一眼當中……

    這一眼立刻就讓艷嫣握劍的手,和雲夢、玄霜搭在艷嫣肩頭的手,總共三隻秀腕,都禁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她們都從蛟魔這含意幽遠的一眼之中,感受到了一種她們絕對絕對不想看到的眼神……

    她們知道,蛟魔已經和氣界根源,完全切斷了所有連繫……

    這一眼之後,便是永遠也不會再見,無法復生的永別……

    然後蛟魔對著她們微微一笑,身形猛然「蓬」地一聲,放出了她們是那麼熟悉的紫紅色烈光……

    接著他的身形便即沖天而起,「轟」地將洞頂撞出了個大洞,轉眼不見。

    雲夢、玄霜和艷嫣,終於心神一痛,同時萎然倒地,失去了知覺……

    睬睬與盼盼,在黑夜之中,頂著強勁而又狂旋的烈風前進,幾乎已是一寸一寸地在移動她們的腳步……

    本來她們希望能夠在這一路上可以碰到那個甚麼「龍機」……但是顯然她們的

    運氣並沒有多好,直到現在,兩個人都快被刮上天了,依然是甚麼都沒有看到。

    「睬姊……我們大概無法再前進了……」盼盼扭頭彎腰地對著旁邊的睬睬喊道:「再走下去,恐怕就要被捲上天了……我們是不是要換個方向?」

    也以同樣的姿勢抵擋強風的睬睬,聞言之後,知道再走下去,也不會有甚麼結果了,因此只好點了點頭,對著盼盼叫道:「好吧……我們先轉過頭去,想想有甚麼其他的辦法找飛龍祖師吧……」

    兩位女郎取得了共識,便即互相扶持著,彎腰遮臉地往來的方向走了回去……

    不過就在二女正低頭逆行時,忽然從地層下,「轟隆」一聲巨響,土裂石開,密密的一陣煙塵沖天而起,地面猛地一陣震動,差點將大出意外的兩人給掀得翻了過去,她們同時站不住腳地蹬蹬蹬倒退了好幾步,終於雙雙「噗」地坐在地上……

    在睬睬和盼盼險些嚇得暈倒的驚叫聲中,在兩人迷濛的眼神裡,只看到她們面前,從地底下竄躍出來一個身形巨大,幾達四丈的巍巍身形,像一座高山般地站立著……

    因為睬睬盼盼兩人是坐在地下,抬頭往上仰望,更是感覺到這個突然像是地底穿出來的高山般人影,充滿了一種壓盡天下的赫赫氣勢……

    睬睬和盼盼都在呆楞中,有點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了。

    這是甚麼東西?

    是人嗎?

    它突然從地底下竄上來,是要幹甚麼?

    這些問題,同時一下子湧上了睬睬和盼盼的心頭,但是已經有點愕然的二人,根本連問都不知道怎麼問了。

    「你你你……你是甚麼?」

    個性比較冷靜一點的睬睬,也只能夠結結巴巴地問出這麼一句話。

    那個從下面方向望去,確實有點像是座高山的人影,忽地巍然彎下了腰,做出了一個很明顯往睬睬盼盼二人望來的動作……

    隨著這個怪異的巨人彎腰低頭的動作,睬睬、盼盼終於看到了一個讓她們全身都會起雞皮疙瘩的恐怖景象……

    這個巨人的腦袋臉部,並沒有甚麼她們預計中可以分辨出來的五官……

    她們所有看得到的,就是一條一條好像軟蟲般,密密麻麻纏在他腦袋上的晦綠色噁心的蟲體!

    沒有眼睛,沒有鼻子,也沒有嘴巴,有的就是那一條一條糾結在一團的軟蟲身軀……

    而且更讓人受不了的,是那些糾纏在一起的千百條軟蟲,同時都還在一蠕一蠕地扭動著……

    說得更簡單一點,這個人的腦袋,根本就是個由數以千計的密密軟蟲,所包覆起來的一個球體!

    因為這樣的駭人景象,真是讓睬睬和盼盼,著實被嚇得三魂裡跑掉了兩魂,因此她們兩人大叫一聲,雖然是坐在地上,但是卻禁不住地往後直蹭,本能地就想要離這個巨大的怪物越遠越好……

    可惜這個怪物,似乎此次的破地而出,是專為睬睬盼盼兩人而來,在二人實在說不上快的蹭退當中,雙臂一張,「嘩啦啦」一陣巨響,居然就擴展成了簡直不像人手,反而有點像是軟罩般的網兜,對準了驚叫連連的睬睬和盼盼疾罩而下……

    這個巨人已經完全變形的雙手,就好像兩個無比巨大的罩子,同時下壓的範圍!幾乎廣達十丈之內,看起來簡直就宛如兩片巨大的山影,對準兩個受驚的小兔般落下,儘管睬睬和盼盼同時拚命地手腳並用地後退,但是已經是毫無一線生機了。

    又是「轟轟」兩聲巨響,變形的黑影己經在擊中地面的同時,濺起了滿天的碎石裂土,反激起來的飛塵,上衝有七、八丈高,舉目所望,盡入一片混亂迷濛……

    所有將近數千丈範圍內,一切壓力的中心,由妖魔與天人同時以無可衡度的力量互擊,所形成的元暴中,轟然出現了宛如天威般的變化……

    混亂的天上所有空間中,陡然出現了一聲橫貫一切的尖細長嘯!

    這一聲長嘯,與其說是長嘯,還不如說是由風神切破數百丈的空氣,所產生出來的厲響,那種掃遍千丈範圍的震音,使得元暴起了連續的強大震動……

    已經下凹的地面更加陷落,強勁的風力更加狂暴……

    極西處忽然拉起了一條長達百丈的薄亮風芒,唰然急閃,就像是一抹無法捉摸的尾芒,才看到在極西處閃現,剎那間已經射到了另外一邊……

    元暴的爆裂中心立刻起了滾沸般的變化……

    雖然這個巨人的變形雙臂、轟然連人帶地地砸進了一個超過十丈的地面之中,蓬隆爆起的碎石就好像埋在土中的百斤炸藥同時爆開……

    但是只有在巨影下的睬睬和盼盼,清楚地知道自己並沒有被這一擊,給壓得渾身盡碎。

    因為她們在最後絕望的仰望著下壓的黑影及身前,她們居然看到了暗影中!唰然伸出了一雙好似由紫紅色的瑩光所組成的巨大手臂!

    這一雙手臂在手肘的位置,「蓬」地張開了兩個好像是半圓形的紫紅色護罩,是那麼樣準確,而又那麼樣搶先一步地扣在了她們倒臥的地面之上……撐住了後面變形暗影的下壓!

    然後她們就聽到了她們兩人受盡辛苦,所汲汲要尋找的飛龍祖師,有點沉喑的聲音:「蛟魔那兒傳來了雲夢她們的真元……終於讓我搶先一步地護住了你們……」

    睬睬和盼盼,實在是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緊急的一個情況下,居然能夠聽到她們一直思念著的飛龍祖師語音,以致於兩個人都同時從地上爬了起來,又哭又跳地叫道:「祖師……祖師……真的是你……」

    那兩隻巨大的手臂,肘間的紫紅色護罩外面,傳來了「轟轟隆隆」的魔質暴沖聲,其力量之大,顯然連飛龍傾盡力量的雙臂,也有點承受不了多久,因此他的聲音,立刻又很急迫地傳來:「睬睬盼盼……我支持不了多久了……唯今之計,只有以純陽元氣,啟動你們兩人體內的神秘脈輪啦……」

    飛龍有點吃力的話音,說到這裡,便即雙臂單指一伸,各自嗤然從指間,射出了一團約有拳頭大小,純紫色的圓滾光團,「唰啦」一響,就準準地射進了睬睬和盼盼兩人腹下的怪異脈輪之內……

    睬睬盼盼本來還站在地上雀躍不已,沒想到紫氣突入,「噗」地一聲,兩人立刻如中利箭,雙雙悶哼一聲,弓腰倒地!

    飛龍那快被侵滅的神識,顯然在射出這兩團蘊含最後力量的紫陽精元後,撐拒的罩力再也撐不下去,「砰」然巨響中,紫紅色的護罩立即破裂,被隔絕在罩外的魔質蟲體,已是「嘩啦」連聲地,挾著驚人的力量下壓……

    就在這個快得連眨眼都來不及的瞬間,睬睬和盼盼如蝦子般弓曲在地的身體,猛然間「蓬蓬叭叭」地爆起了連續而又密集,幾乎連數都來不及數的快速震波……

    同時之間,她們兩個人的身形,也像是忽然間變成了兩團連續放出強閃烈芒的怪異光體,整個人都在瞬間變成了極為刺眼的銀白色光體,爆放著難以直視的瑩亮……

    在眨眼難及的速度直接引動下,睬睬和盼盼體內那一直充滿爆炸性力量的神秘脈輪,突然散放出強烈無比的厲烈能量,將她們整個人的每一寸皮膚,都在一瞬間催化成了純粹的特殊存在……

    即使是下壓的暗影,在這種力量的反衝之下,也不由得微微後挫了一會兒……

    可是這個密密麻麻的暗影,顯然並不是那麼輕易地就撤退,在頓挫之時,馬上又「嘩哩嘩啦」地湧出了一大片,幾乎轉眼就將睬盼二女上方的所有空間,都遮成了分絲不露,重重疊疊,沉重如山的團影。

    這團暗影在睬盼兩女身上爆起的「叭叭」烈閃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條一條彼此糾結的晦綠蟲身,在烈光的噴沖裡,連連顫動,顯然正在化消那從二女體內所綻射出來,足以催化一切的強大光力……

    就在這個兩力互斥的時候,風力勁急的天空之中,突然「叭」地一響,亮起了一道長洩而來的蓬然光帶……

    這一個長閃乍現的光帶,因為速度過快,所以並不能清楚地分辨出是從哪個方向放射而來,只覺得眼前猛地一亮,那一流烈芒已經出現在空中,將所有的黑暗染上了一層層暈暈相疊的光輪。

    緊接著空中又響起了「嗤哩嗤啦」的密密爆響,疾捲的狂風中,似乎閃現了隱藏在風面裡銳利的鋒刀,乍亮之下來不及掩退的黑暗影尾,立刻就好像被千百條密連的光刀,在瞬間切成了粉末般的碎片,在空中嗡然消散……

    團團密密的重壓蟲形,也同時在這一瞬間,被難以計數的,比紙還薄的無形氣鋒,縱橫密切,而「蓬蓬叭叭」地,散起了綠粉般的碎煙。

    這種純粹由元能所銳化而成的風刀,顯然和之前所有的攻擊,都截然不同……

    密密團團的蟲影!在這樣最直接的攻擊下,嘩然化散,轉眼間就出現了一個遮蓋下的破洞,看起來就好像遮日的浮雲,被強亮的光芒,照得急速化消般,露出了原本壓制在下面的睬盼二人熾亮的身形……

    直到這個時候!空中才轟然乍現出睛風天女那散光飄浮!背帶長橫,巨大巍然的曼妙身形……

    她的現身,立刻就帶來了滿天流彩般的光明,空氣中好像突然間,都充滿了一種瑩瑩的軟亮氣性,氣勢之聖烈矯明,不可言喻。

    睛風天女原本近三丈的巨大元身,因為元能烈放,蓬然再脹,幾已超過了四丈有餘,比起約也有四丈上下的魔化飛龍,顯得更要巨大一些……

    渾身都佈滿了一條一條密爬蟲體的魔化飛龍,顯然對於睛風天女這種「天人級」的強大對手,居然在瞬間出現眼前,顯得非常地警戒小心。

    由其雙臂流洩出去的魔質已經回收,全身微傾,浮空不動,雙眼透出了非常沉晦的紫紅色光芒,活脫脫就是一個從黑暗中躍現的巨大魔物妖王……

    睛風天女背後,十六條長達九丈的薄芒光帶,左右橫展,如扇微張,宛似水波漣動的帶身,每一顫甩間,都是一閃爆亮的尖嘯乍出,威勢之強大,人間絕見。

    她那秀烈的雙眸,平射出一輪輪好像開花般的璀麗彩芒,如煙紗般的淡藍色放光軟袍下,兩臂分舉,瑩瑩的雪膚透出宛如薄影般的夢幻,掌心正正貼在不知道何時已經浮在空中的睬盼二女頭頂天靈之處,一股一股看起來像光流瀑布的芒柱,宛如傾洩般地從上往下灌注進睬睬盼盼的體內……

    妖魔天女之間,在無法直視的強烈對峙之外,隱隱傳出轟雷般的悶響……

    「「冰風界天」,睬風天女,盼風天女……你們的時刻已到,還不快快醒來……」

    睛風天女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像是由她那雪紅的軟唇中所發。仔細分辨,還比較像是空中有無數個風捲的嘯音,所同時組成的迴響,神異之處,難以想像。

    然而,更讓人難以想像的,是隨著睛風天女的這一陣風捲似的回亮語音,在睬睬盼盼身上所出現的突兀變化……

    蜷身縮腰的睬睬和盼盼,渾身放出了銀白色的強烈亮光,感覺上似乎是身上的每一處肌膚,都在燃燒那般,熾熱而又強亮的光芒,照得人無法睜眼……

    而就在「叭」然連閃的烈芒中,幾乎很難察覺,她們兩人的身形,正在芒氣的中心,漸漸地越變越大,就好似個正在不斷生長的人體……

    當兩人的身形,漲大到了和巨形的睛風天女,差不多一樣有三、四丈左右時,「蓬蓬叭叭」好像是連爆個不停的炸光,更是益加強烈,舉目所望,所有的空間幾乎都充滿了急劇振蕩的元能風暴。

    閃光的速度,同樣地越來越快,最後那種連著「叭叭」裂響的爆音,聽起來簡直已經變成了一個長響……

    烈芒的放射急速到了極點,終於「轟」地一聲,重重疊疊,一片又一片的薄亮光帶,從睬睬盼盼的背上爆然舒捲而開!「嘩啦啦」一陣破開風氣的密響……

    冰風界天,三風天女中的睬風天女與盼風天女,於焉元能駐形出現!

    睬風天女,身著淡紫雲羅長袖風袍,頭戴風翅雙羽紫金冠,背上的薄光軟帶,左七右七,合計十四,長度高達十二丈,光色也是在閃亮中透著微紫,左右長拉之下,簡直就像在她的身後,蜿蜒伸出兩條淡紫色的天河那般,風姿之超然,絕非人間所有……

    盼風天女,身披銀亮微粉軟風衣,挽髮斜扣銀亮紅櫻環,臉上圓潤艷閃的皮膚!微微透著粉粉的暈紅,流美光麗的程度,可以讓人魂牽夢縈。

    她背後橫散而出的光帶,左六右六,合計十二條,在數量上是三風天女中最少的。但是其飄揚灑散間,長度居然高達十五丈,卻又是三風天女中最長的……

    當睬風天女和盼風天女的元能真身,完全化形出現後,她們兩人微曲的身形飄然輕舒,凝空而起,在睛風天女的身前並立而浮。

    「睛風姊……我們睡了這一陣,終於醒了……」盼風天女的艷頰流渦,嫣然笑道。

    「盼風,你們現在醒來,正是時候。」睛風天女眼芒流轉,婉然回答。

    睬風天女並沒有說話,只是輕輕轉身!望向了三女身前的魔化飛龍。

    「啟元使者,終於還是染化成魔了……」

    睬風天女的語音,聽起來就好像軟風的浩歎,其中充滿了無盡的惋惜。

    「以我現在的瞭解……」盼風天女紅馥馥的雙頰,似是透出了幾許穎悟:「現在的啟元使者,好像已經切斷他異界家鄉的感應了……如果這次他的魔軀再滅,恐怕就很難再跨空復生了……」

    睬風天女沉默了一會兒,便即說道:「啟元使者駐胎斷滅,對空間通道不知道是好是壞……」

    睛風天女這時輕輕一歎道:「魔質初染,飛龍聯主的元識內縮緊抗,現在他的魔性還未完全穩固,但是終究會完全魔化。我們恐怕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盼風天女聞言之後,依然有點遲疑地說道:「空道微鎖,斬滅啟元使者一切元識之後,是不是依然能夠還原?從此穩住三間九界?」

    睛風天女沒有回答,反而是睬風天女微搖螓首道:「魔質已經駐身,魔性凝固,侵蝕元識,已經是必然的結果了……到了那時,空道出現,三間通透,同樣也變成了必然的趨勢。因此為了尚有斷滅駐根,恢復空間穩定的可能,我們勢必是要試上一試的……」

    說到了這裡,睬風天女和盼風天女,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就同時轉頭望向睛風天女,點了點頭。

    睛風天女見睬風天女和盼風天女,清醒之後,元識已經恢復了以前的清明,顯然不再被睬睬和盼盼肉身時的神識所影響,便即欣慰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動手吧……」

    當魔化飛龍在睬風天女和盼風天女,同時元能迸放,由睛風天女牽引復神時,就發現了這三風天女同時聚形而現,元能力量之強大,已經不是現在還沒完全凝固魔質的自己所能抵擋,因此魔氣暗散,立刻就想要先退再說。

    可惜睛風天女在初來之時,空間中已經密密佈起了薄利的光帶銳勁,遙遙切住了魔化飛龍的所有退路,使得其如果稍有魔氣妄移的現象時,必定會引來睛風天女風刀元能的全力攻擊,以致於無法順利退走。

    讓魔化飛龍目前還並未成熟,只能依本能反應的思緒,沒有想到的是:等到另外兩個睬風天女和盼風天女,同時現出原身,並且轉而面對著魔化飛龍時,圈鎖住魔化飛龍的對手,忽然之間,就由一個變成了三個!

    三天女現在的身形雖然未動,但是前後左右,上下四方的所有空間中忽然都「嗤嗤嘶嘶」地烈響了起來,頃刻之間已經佈滿了密密層層雖然依舊無形無體,但是卻溢錯著無比強厲的元能殺氣!

    魔化飛龍急晃之間,「嘎」地發出一聲長鳴,身形忽然間就變得稀薄了起來,真實的原身已經嘗試著脫離眼前這個很明顯對自己非常不利的狀況……

    就在魔化飛龍巨大的身軀晃動時!三風天女的姿勢並未有任何移動,但是最左邊的盼風天女,同樣最外邊的左側六條光帶,忽然「嗡」地發出了一聲輕響,原本還波散流飄,彎然曲繞的六條光帶,突地就像瞬間消失了一樣,完全看不見了……

    幾乎是同樣的時間,距離三天女左側十五丈的位置,原本空曠的空間,沒有任何預先的徵兆,猛然就「叭哩叭啦」地炸起了一大片層層相疊的爆光,「呼哩轟隆」的氣沖聲,如奔雷般地響了起來。

    簡直已經化成無形的魔化飛龍,就這麼「嘩」地一聲,在那個連連的炸光中,顯露出了身形。

    它那巨大的身形,唰然從背脅處竄出一條條長長的綠色蟲臂,數量超過二十條,使得它整個上半身,俱皆呈現出一種宛如開花般的怪異形狀,已經失去了人的外表。

    二十幾條的蟲體末端,都在以一種極速連續顫動著,似乎正在抵擋著緊鄰的空間中,微微閃現的淡粉炫光那般……

    不斷竄生著的魔質蟲體,顯然並沒有能夠完全擋住每瞬間高達一萬五千回的快速削切,六條光帶同時的攔截,總數每瞬間已經高達了九萬擊!

    這樣超級程度的攻擊,不但使得魔化飛龍的蟲臂末端,終於經不起這種幾乎連光線都可以切成碎片的駭人高速,而紛紛碎散出一蓬又一蓬的微淡綠煙,最後終於完全被催化於無形,甚至因為這種震動實在是太快,以致於在相互交擊的中心,形成了一圈一圈不斷外擴出去的能帶……

    頃刻間這種能帶催動了周圍的空氣,轟然形成了一團不停旋轉擴大的風眼!

    這個風眼,瞬間就在附近形成了一連串的連續反應……

    首先一大片縱橫約有四、五十丈的地皮,被強勁無比,而且內含千萬股薄刀般的銳氣,給刮得立刻飛上了空中。

    緊接著一層又一層的利勁連續刮來,使得緊實的地面,忽然間好像變成了由十幾張紙疊起來的那般,「呼啦呼啦」地連續掀飛了十幾層地皮……

    那種因為刮力太急,而產生的視線上錯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相信地面會就這樣被刮成一層一層的飛散在空中,然後再被那種薄利到不可想像的力鋒,於空中瞬間切成了輕煙。

    就這樣,轉眼之間,盼風天女和不成熟的魔化飛龍,交擊的中心下方,原本平整的地面,馬上凹進了一個五十幾丈的大洞!

    一個小型的元能風暴!就這樣成形了!

    三風天女的動作,其實在盼風天女光帶以極速飛切攔截想脫離的魔化飛龍時,就已經展開了。

    只是她們的動作,已經脫離了還要以身體帶動勁勢之後,才能夠移動的層次、而是直接以元能的閃移來帶引身形,因此雖然還看到三位天女烈艷的形象依然存在,但是實際上她們的真身,早就已經以肉眼無法追攝的速度,旋切進入了由盼風天女的光帶所造成的元能衝擊圈中了。

    睛風天女閃移的位置,正在魔化飛龍的背面正後方。

    她的身形尚未出現,魔化飛龍的背部就已經「蓬哩叭啦」地爆起了強烈的閃光!

    魔化飛龍的脊骨,立刻就在七萬五千道飛切的薄鋒銳勁中,皮破肉飛地乍現了出來……

    當睛風天女的薄紗般的巨大身形,在空中唰然出現時,她背後左右的光帶,己經轉化成了十六條又薄又利,簡直就好像是真的化風而出,具有無比彈性的薄刀軟片,長彎內卷,準準地切扣在魔化飛龍暴露在空中的脊骨椎節之間!

    彈刀般的刀身,不斷來回流轉著淡藍色的森森光芒,同時還一齊發出震動空氣的「嗡嗡」長響,數以千計的快速元能切力,使得「嘩哩嘩啦」地,一直不斷想要從脊骨兩側,重新覆蓋住森森脊骨的密麻蟲體,不停地叭然開崩散碎,同時緊緊鉤扣住骨節的刀鋒,使得想要閃移的魔化飛龍,從背上連連發出「嘎嘎」的刮骨尖響,不但那種肉散肌裂的景象,讓人駭然,光那尖刮的響音,就足以讓人頭皮發麻,心底生酸。

    魔化飛龍顯然痛得想要掙扎脫離睛風天女刀帶的鎖扣,但是閃神下被扣在先,再想扳回,已經很難在睛風天女這種等級的天人眼下得逞了。

    魔化飛龍急扭了扭身軀,並沒有脫開刀帶的鉤鎖,立刻反臂撩出……

    它的這一個反撩的動作,帶起的現象也是令人難以想像。

    它的雙臂,忽然間就像是完全沒有了骨頭那般,變成了兩條軟彈的麵條,反甩之間,「嘩啦嘩啦」兩響,像是軟面般的雙臂,立刻就像是急潑出去的滾水那般,竄起了密密麻麻的魔質蟲影,對準了身後的睛風天女反撲而去……

    魔化飛龍的這個反撲,並不是只有表面上看這麼簡單而已,左右兩叢,至少有上百條的魔質蟲體,每一條都斜斜地取了一個角度,似乎非常清楚地明白睛風天女光帶震盪間的威力,從切鋒的偏角竄掠而過,「蓬蓬叭叭」地爆起了催沖的虹光,繞了一個奧妙的弧度,長射而去。

    只不過睛風天女光帶的數量實在極多,左右扣鎖的光帶其實並不是全部都用上了,因此魔化飛龍的這個反擊,就好像睛風天女早就算準了那般,左右各兩條光帶「嗡」地劃起了兩彎同樣微帶弧度的淡藍色光環,就像個刀輪般地立刻絞住了竄然而來的蟲群!

    「蓬叭」兩聲巨響,流光頓現,綠煙散放,魔化飛龍的反擊被劇烈的元能再一次地切成了比煙粒還細的碎片,然後在光氣的衝擊下化為烏有!

    就在這個時候,刀輪的反震,使得被扣住脊骨的魔化飛龍得以施力,猛然前掙!

    但聽「咋崩」一聲,魔化飛龍居然掙斷了扣鎖住的脊骨,整個人就像是會變形那般,化成了一團像是軟泥般的蟲團,原本是裂肉而開的背部,竟「嘩啦嘩啦」一陣急響,前面的肉團宛如縮過了頭那般,從背面反擠出來,就好像是一件衣服,從裡面反穿了過來一樣,出現了一個血管密佈,筋肉外翻,幾乎不成人體,但是偏偏又是一個人體的恐怖妖物!

    這種從皮肉反掀出來的轉向方式,實在是聞所未聞,駭人聽聞……

    魔化飛龍在從脊背處,整個皮肉反翻過來的那一瞬間,還同時蓬然放出了一大片的陰暗色血霧,像個護罩般地遮住了魔質之體,其色澤雖然並不鮮紅,但是卻顯得極為沉暗,一看就知道這蓬血霧裡,顯然並不是純粹只有血霧而已……

    魔化飛龍的這個動作,是如此地出人意表,因此當睛風天女左右的光帶,扣拉出飛龍的肉身脊骨時,立即交錯橫拉,「嗤啦」一下就將一節一節的脊骨分切成了二十四節,同時刀鋒帶力,猛然就分往左右兩邊飛出。

    飛出的碎骨,立即遇上了流光旋轉的刀輪,蓬然化成了飛散的細粉,然後在燃亮最後的氣沖烈光裡,化消於空中。

    但是魔化飛龍的脫困方式實在太過詭異,睛風天女在微愣之下,雖然十六道鋒刀般的光帶,隨即緊跟在後,交互飛斬九千五百回,迸射出來的光氣。幾乎可以用爆炸來形容,但聽「轟」地一聲,再一次引起了強烈的氣旋轉芒,波波而開,但是卻依然被魔化飛龍的這一股自後崩出的暗紅色血霧,給帶得微微一窒!

    魔化飛龍幾乎堪堪抓到了這突如其來的一線空隙,已經變成血淋淋的反皮肉團,雖然已經根本不成人形,但是依然可以見到它蜷縮成一團,只要再一眨眼,就能脫開晴風天女簿刀飛斬的光帶追擊……

    可惜就在這個時候,魔化飛龍肉團的左右兩方,同時「嗤嗤嗤」地,閃現出一彎一彎微帶弧度的淡粉色與淡紫色光環,密集的程度,幾乎是絲毫不稍遜於後面睛風天女出手的強度……

    而且這兩色密密的光弧,正好一左一右,環環交錯,恰恰地完全堵住了魔化飛龍肉團的前進之路!

    如果它硬要前衝,至少也會在那一剎那,被同時現身在左右的睬風天女和盼風天女,交互砍個幾千刀!

    因此魔化飛龍肉團,立即就放棄了前進,轉而往後一縮,正好就縮進了背後已經呈現出膠狀的怪異血霧之內。

    睬風天女和盼風天女,隨即嬌叱一聲,光帶交錯回抽,配合後面的睛風天女,三方匯鋒,頓時在血霧之外,旋旋亮起了一層一層難以計數的光帶弧芒。

    三風天女元能銳勁的壓力實在太強,儘管血霧之內,已經逼起了魔質融空滯氣的強大特性,但依然被彙集的力量,給壓得往內縮了一半,大約只剩下近兩丈的大小。

    血霧的範圍被壓小了,但是血霧中的鮮紅程度,卻更加變得濃厚奇艷了起來。

    現場的情況,突然變得非常的詭異而又令人難以想像。

    如果這個血霧,是飛龍被魔質所逼放出來的血漓元氣,那麼這些原本都應該是隱藏在皮肉膚發之內的。

    可是如今飛龍的皮肉,居然已經像是翻穿衣服那般地縮在裡面,而原本該在裡面的血漓元氣,反而被逼在外層阻擋鋒銳如薄刀的元能攻擊,其景象之怪異,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這個被越壓越小的濃濃血霧!居然就在這個時候,凝結成了一個清楚的人形,而這個人形,竟就是每一個天女都見過的飛龍聯主!

    飛龍聯主這時候的表情,當然是痛苦到了極點,讓人有點搞不清楚飛龍聯主在承受的,到底是這種碎骨斷筋,皮肉反剝的劇痛,還是現在三方同壓,每一接觸就是如薄鋒般的切割……

    然而他的瞼容雖然扭曲,但是居然還可以傳出無恍淒慘的語音:「你們……真的要將我完全毀盡?」

    睛風天女,一聽到飛龍居然還能夠說話,手下催動的元能,忍不住地一緩,秀氣絕美的眼中,煥放出一絲猶豫的眼神。

    「我……跨空而來……只不過是想見……想見紫柔一面……」飛龍的語調斷續,顯然正在忍受著銳勁割膚的痛苦。

    睛風天女的手裡更緩了,彎眉微皺地說道:「飛龍……我明白……但是我必須這麼做……我必須將現在的你完全毀滅……」

    飛龍的臉上明顯地抽搐著,顯示他已經無法控制外在的顯像:「我……我和蛟魔,現在都已經將回家的路完全切斷了……這次一滅,我就永遠消失了……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睛風天女一聽,手中更是收了不少元能銳勁,兩隻水汪汪的眼眸中,也流露出了一些憫然……

    就在這個時候,血淋淋的飛龍,突然猛伸雙臂,就像是死命地豁出去那般,緊緊合握住了身前的甚麼東西……

    這個猛握的動作才做出來,血影之中,「叭」地炸散了一片暗綠色的物質,同時也將飛龍的一雙血手,給完全炸得血肉紛飛,頃刻消散在已經被壓得只剩兩丈的有限空間中,剎時間他幾乎整個人,都被蓬然的血霧給遮住了……

    這一次的開炸,雖然被局限在天風三女所壓制的空間之中,而且也並沒有甚麼太劇烈的改變,但是壓力外爆的潛力卻是從天風三女的外圍炸散。壓力的內圈雖然沒有怎麼樣,但是反而在天風三女的外緣「轟」地一下,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嘶嘶芒力,像放射狀地往四方狂捲而去,所過之處,被風力捲飛起來的石塊盡皆粉碎,使得已經迷迷濛濛的風暴圈更加混亂。

    飛龍所握的那一團綠質,其開炸的力量,是那麼樣出乎意料之外的強大,因此即便現在已經是合三風天女之力,雖然還不至於被這一下震得圍勢出現空隙,但依然將外圍的三風天女,給反壓得不由自主後退了好幾尺。

    這次突爆的力量之強,確實有點出乎三風天女的意料之外,不過好在有飛龍這麼不顧一切地一攔。

    否則以這種力量的強度,和專一針對某個特定的方向,再加上睛風天女已經微露間隙的心境,很有可能就將那一團魔質穿透包圍,射進了睛風天女的元能護圈之中。

    也許睛風天女在這麼一下奇襲中,不一定就會立刻中招,但是一定會造成晴風天女立即性的危險……

    這種情形下,魔質的脫逃肯定就會多了許多的機會。

    睛風天女在這一瞬之間,就明白了方才說話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飛龍,而是魔質以其形故意造成她心靈上的空隙……

    連她這樣天人等級的天女,也知道方纔她是多麼驚險地躲過了一場侵身的大禍!

    而這個救了她的人,居然就是眼看就將要被完全消滅的飛龍!

    這個時候的飛龍,雖然雙手已經俱斷,再也聚合不了血氣,但是臉上反而沒有了那種痛得扭曲的變形表情。

    之前那種充滿痛苦的徵兆,好像一下子被甚麼東西所替代了一樣。

    說得更實在一點,在他凝視睛風天女的眼神裡,似乎還有一種充滿感情的笑意。

    睛風天女一時間連連加運光帶元力,但是她的雙眸中,卻忍不住流露出了一輪輪異樣的采光,心頭所充斥的感受,更是無法以言語來形容……

    飛龍對於方才臨危救了睛風天女的行為,雖然炸得雙手血氣散失,但眼神所流露出來的卻是那麼樣的自然,就好像只是隨手做了一件將歪掉的花輕輕扶正那般的小事一樣,是那麼樣地充滿包容與寬仁……

    他只是輕輕地望著睛風天女,眼含笑意地對著她點了點頭,很平靜地說道:「謝謝你這一下,引出了壓制住我元識的魔質力量……」

    在加催元能的同時,睛風天女心頭宛如浪翻,一下子竟有點說不出話來。

    飛龍在說完話之後,就轉頭望向了兩邊的睬風天女和盼風天女,一樣點了點頭說道:「原來你們兩個,竟是天人界的天人,難怪有那種奇特至極的脈輪……」

    聽到飛龍說話的睬風天女,眼中已經沒有了之前末轉化前的那種對「飛龍聯主」的眷戀,只是淡淡地說道:「飛龍,我們兩人投胎轉生到人間界,主要就是為了對付啟元使者,在最恰當的時候應脈而現……只是沒想到空道依然成形,如今你又已被魔質所侵,這使得我們不得不使出最後的手段……」

    「我明白……」飛龍很溫和地說道:「就算你不這麼說,我也會請你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對我動手的……」

    飛龍坦然的態度,反而讓睬風天女有些意外。

    還沒做出甚麼反應,飛龍已經繼續接著說道:「魔質之氣的奧妙,確實讓人無法捉摸,似乎只要是以物質型態出現的存在,都很難擋得住它的侵入與重組……那種滲透力量之強大,連我也無法抵擋……」

    盼風天女在轉化前的盼盼,個性一向就是比較直接的,在轉現成盼風天女之後,似乎仍然保留著這種以往的特性,因此這個時候就接口說道:「那麼你現在呢?」

    「現在?」飛龍微微笑道:「本來我是封閉了元識!打算在魔質侵入的壓力下做最後的掙扎,但好在方才魔質為了突圍,將大部份的力量都用到了突圍與襲擊睛風天女之上,因此我的元識才緊跟其後進行反制!所以才能夠暫時清醒……」

    「暫時清醒?」盼風天女皺了皺眉頭說道:「既然你已經能夠反制,那麼為何不將魔質力量驅趕出來?」

    飛龍搖了搖頭:「這恐怕是很難的了……魔質對於物質存在的控制力量,遠非現在的我所能及,被其所侵的物質存在,尤其是生命存在,我幾乎想不出有甚麼力量是可以抵擋魔質入侵的……即便是你們天人的元能,恐怕也只能將其完全催化毀滅,破壞掉其物質存在的模式,如果說要在物質模式下將魔質的轉化重組阻住,恐怕你們天人的元能也很難做到……」

    「所以你現在的情形……」盼風天女又問。

    「現在我的情形,就是魔質之力暫時化除了一些,但根源仍在,而且深入每一個皮肉骨髓,血水元氣之內,我是無法將其根除的……現在我還能稍微控制住自己的元識,是因為主力已移,又被你們的元能利氣催化掉了物質的存在,等到它再繼續將魔質轉化重組一陣子,魔力復起,我也就無能為力了……」飛龍輕輕歎了口氣道。

    「這麼說起來,你豈不是沒救了?」盼風天女很直接地說出了結論。

    飛龍居然很同意地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的,所以我並不認為眼前還有甚麼方法能夠救得了我自己。同時也並不希望你們三位天人去嘗試做這種事……唯一比較有希望的,反而是蛟魔那邊……」

    「蛟魔那邊?」睛風天女直到這時,才算是壓下了心頭洶湧難喻的感受,勉強鎮定了下來問道:「你知道蛟魔的情形嗎?」

    飛龍又點了點頭:「我們切斷了氣界家鄉的根源連繫,但是彼此之間心靈的通連並未斷絕,現在的蛟魔受我所累,沒想到魔質之氣的力量,居然也能透過這種心靈的通道,感染了蛟魔的體性,只是蛟魔的心力比我強厲了許多,正在想辦法「以質破質」……」

    「以質破質?」

    三位天女都立刻明白,這個說不定是對付魔質的唯一辦法,因此都同時全神貫注地問道。

    飛龍依然頷首說道:「是的!蛟魔打算利用魔質初侵,還沒有完全穩住魔性的那一瞬間,純粹以神念的力量完全放棄抵擋的念頭,集中全力,轉到暫時擾亂魔質分辨的力量上去……」

    睛風天女皺了皺秀眉:「這樣做有用嗎?」

    「這要看你這麼做的目的是甚麼了……」飛龍苦笑了笑:「如果你是問這樣能不能脫離魔質的侵入,那麼這種作法是沒有用的……」

    「既然沒有用,蛟魔這麼做的目的何在?」睬風天女立刻問道。

    飛龍苦笑的表情沒有變:「這是屬於他自己特有的目的……你們以後自然就會明白的……」

    睬風天女一聽,就立刻瞭解蛟魔顯然並不願意其他人事先知道任何訊息。

    「照你這麼說……」盼風天女眼中露出了一種沉沉的神色:「我們還真的只有將你完全催化消滅這條路了?」

    飛龍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繼續說道:「說句老實話,確實是這樣的……現在接下來,我會將暫時壓住魔質彰顯力量的元識放開,你們必須趁著這個時候,以最強烈的元能,將我的肉身完全摧毀散化……那麼在我身上的魔質,就再也不能生存了……」

    飛龍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淡然!語氣輕緩,即使是已經化為天人的三風天女,也很難相信飛龍這種坦然而且神色不動的態度,談的居然是要別人將自己完全毀滅。

    飛龍的話說完之後,忽然以一種非常深憶的眼神,望著睬風與盼風兩位天女,同時也以一種幽然的語氣說道:「睬睬!盼盼,我最後一次這樣地稱呼你們……不論我身識盡毀之後,還有沒有任何的知覺,但是我永遠會記得,你們在九鬼飛輦中,為我讀書誦訣的盛情……在我放開元識護罩的同時,可不可以請你們,再為我讀誦一遍?」

    睬風天女與盼風天女,在飛龍這樣的話一說完之際,原本清冷明亮的眼神,忽然之間,就好像喚起了某一種非常深遠的記憶那般,浮起了一層難以言喻的感情……

    然後睬風與盼風兩位天女那瑩透的眼眸,禁不住地盈染起淡淡如霧般的水氣……

    睬風天女雙眼朦朧,就好像陷進了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情境之中那般,口中喃喃地輕語著:「……夫陰者,非暗非濁,非沉非虛!乃以陽者對言爾……」

    在輕而又輕的誦讀法訣語句中,睬風天女從音調裡,很隱晦地透出一股淡淡的淒然,同時背帶橫張的光影,陡然間「嗡嗡」輕響,切擊的速度很明顯地加快了起來……

    飛龍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雙目輕合,就好像也跟著睬風天女一樣,陷進了一個很悠遠,但是卻充滿難忘記憶的空間……

    隨著他仰首閉目的動作,飛龍那個純由血氣所組成的斷臂人形,頓時漸漸地變得稀薄了起來。

    飛龍抵抗的力量很明顯地轉弱了,睬風天女所帶出一條一條流芒的飛斬光帶,立即嗤然切入,血霧之中蓬蓬叭叭地暴起一閃一閃被元能烈勁催化的眩目麗光,使得已經越來越瞧不著的飛龍模樣,更加變得模糊了……

    「是故欲集陰者,須破暗濁沉虛之執,素觀淨念,方能聯性聚質,集非性於同性,合非質於同質,引相異之相同……」隨著之前睬風天女的念誦聲,一旁的盼風天女雙目同泛微漩,也跟著接口誦念訣文了起來。

    只是她這時的語調明顯地高亢了許多,讓人隱隱感受到她心緒波動的激烈……

    盼風天女催動的光帶,也同樣比睬風天女強烈了許多。

    「錯互現的帶光,迸射出強烈的流芒,每一切入飛龍已經化成一團的血霧中時,都響起了脆亮的蓬叭暴聲,每一響都代表了飛龍的元識血氣,正在快速滅盡中…

    在盼風天女同時加入催絞之後,不及轉眼的時間,飛龍的元識血氣,終於完全地在空中消散,永遠也沒有了重聚的機會了……

    「鬼靈之義,是為精魂之別名也,非龜毛兔角,非虛空架屋,實乃虛現,虛乃實質,渺渺冥冥,以彰形具,故名鬼靈而非鬼靈矣……」盼風天女在盡滅了飛龍的元識血氣之後,雙眼微紅,不但沒有稍歇縮手,還更加地催元加力,以越強的光帶飛斬,將紅霧消盡之後,所縮躲在其中的血嫩帶綠,甚麼形狀已經完全看不出來的殘存魔質,一寸一寸地切催了起來……

    睬風天女也毫不怠慢,蓬然加快了閃切的動作,對準了最後的魔質而去。

    而在旁邊的睛風天女,也連忙收了有點癡的眼神,同樣雙臂分張,十六條光帶集中彈斬而去……

    就這樣,三風天女的周圍每一寸的空間,陡然間「蓬蓬叭叭」地衝起了又長又亮的元能飛芒,轉眼陷入了一片烈光之中,元暴的中心力量,猛地達到了最高點!

    這個強烈散放的波動中心,並沒有像遠處的另一個元暴那般,持續得那麼久。

    當每一細微的魔質,都完全被三風天女薄利的元能銳勁給徹底催滅之後,三風天女的閃切動作,便即停了下來。

    三風天女那又長又密的薄翅光帶,恢復了飄然的伸縮散灑,遠遠望去,就好像是三個降落人間的仙女那般,透放著難以言喻的美麗……

    睛風天女雙眼望著原先顯露出飛龍形象,但是現在己經是空無一物,連一絲絲的輕絮都不存在的空間,微微歎了口氣:「飛龍啊飛龍,原來情感入心,是這麼樣苦澀的感受……」

    她的語音方落,秀眸微轉,忽然見到了還在癡癡凝望著空處的睬風天女和盼風天女,粉麗的雙頰上,各自掛著兩條晶瑩的淚痕,有點訝然地問道:「睬風盼風……你們臉上……」

    睬風天女與盼風天女,這時才像是突然從某種回憶裡清醒過來般,雙雙轉眼望向睛風天女。

    睬風天女伸手輕輕拭去了臉上的淚痕,歎然說道:「睛風姊,不知道為甚麼,清醒轉化曰天人之後,本來淡薄的記憶,剛才竟是這麼清晰明確的浮現出來,就好像在九幽鬼靈派的九鬼飛輦中,為他誦讀訣書的情景,是眼一刖才剛發生的事一樣……讓我們一時情不自禁了起來……」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睛風天女喃喃地重覆著睬風天女的最後一句話,似乎也同樣有了甚麼深刻至極的感受那般。

    就在這時,遠方的元暴中心,猛然「轟隆」一響!焰流上衝數十丈,電火同時飛濺四方,範圍之大之廣,連遠在這一端的三風天女,都看得清清楚楚……

    「情況有變,我們快去……」

    睛風天女正說著話,陡然雙臂微提,背上的光帶蓬然化成一彎流散的光河,以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舒捲了開來。

    睬風盼風二天女同時散帶放光,三位天女瞬間散化成千百道流洩的虹光,天空炸滿一片難以直視的綺麗……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19 00:24
第二十七卷 第三章 以質克質

    蛟魔在被艷嫣一劍穿心之際,同時藉由他們元氣同源而出的特性,吸納了雲夢、玄霜、艷嫣,合訃三人的大部份真力元氣,剎那間在對抗魔質侵染的危殆情勢下,抓到了一絲些微的空隙。

    耗盡功力的雲夢、玄霜、艷嫣三人,真元根底仍在,除了疲憊之外、不會有甚麼大礙,但是蛟魔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這一股反控魔質的真元,卻可以說是稍縱即逝,甚至只要一開口說話,就會立即洩弱一半以上的力量,因此也使得蛟魔連話都無法和雲夢等三女說,就憋著一口氣,身形上衝,連破地層十數道,轟然脫離了地面!

    他知道以現在他這時所獲得的一點先機,所能夠做的事並不會很多。

    在魔質的侵染下,他如果將現在獲得的那股真元,用到修補重生肉體的心脈上面去,那將是一件最沒有意義的事……

    因為這副肉身,遲早將會被魔質所完全控制!

    所以蛟魔心中,第一個想到的,並不是這個。

    他要盡他最後能夠掌握的這一點真元動力,去做一件將效用發揮到最大的事!

    蛟魔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從他跟著感應,追到了天工城來的時候,其實妖魔界的魔奴們,也才剛剛趕到。以時間來說,完全自己摸來的蛟魔,比起熟悉天工城位置的天人修羅們,在時間上還要快上了一些。

    只是蛟魔的生性沉潛,堅忍能耐,只是先隱晦地藏住了自己的行跡,從旁觀察著形勢。

    當他見到魔化紫柔,也就是「阿龍蠷」現身的時候,蛟魔心中忽然掀起了一陣非常激動的情緒,幾乎讓他忍不住跳起來往她衝過去。

    好在蛟魔最後依然是按下了衝動,沒有太早現出形跡。

    從後來飛龍為了不使紫柔的肉身受到傷害,幾乎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地硬捱了等於是諸魔奴合力的一擊之後,蛟魔就知道自己忍住現身的衝動是對的。

    因為就算是蛟魔現身出來,如果阿龍蠷也像對付飛龍一樣地來對付自己,恐怕蛟魔自己也會被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而猶自無法還手。

    而且妖魔齊聚,勢力之強大,就算是沒有阿龍蠷在裡面,恐怕蛟魔也對付不了。

    因此蛟魔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然潛藏住自己的形跡,尋找著最好的機會,看看有沒有甚麼辦法,將魔化的紫柔給救回來。

    只不過到目前為止,蛟魔自己受到「阿羅毒」魔質所染,終於明白了他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再去找克制魔質的方法了……

    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所以他現在能夠做的,就是利用現在稍微佔了上風的反制魔質力量,去做另外一件事。

    他很清楚他的時間其實非常短。

    他只要稍微鬆懈一下,就算開口說話這麼簡單的事,恐怕都會大大影響現在他聚集起來的抗力。

    而且更糟的是,就算他維持住了不說話,以魔質不斷侵染轉化的過程還在快速地進行著,眼前他上身除了頭部之外,其他部位已經完全魔化得不成人形了。以這樣的速度來看,這麼一股氣,也撐不了好久。

    所以他現在能夠把握的,就是每一眨眼的時間。

    好在經過之前非常仔細地觀察,蛟魔即便是身在地下,也非常清楚魔天元暴的中心位置是在哪裡。

    因此當他轟然衝開地面,射上空中時,蛟魔毫不猶豫地就對準了魔天元暴的中心飛速衝了過去,然而讓蛟魔也有點意外的,是原本雙方力量差不多的魔天元暴,顯然這個時候,已經陷進了混亂的變動之中!

    縱橫千丈以上的魔天元暴中心,每一寸的空間裡,都充滿了一般修真只要稍微接觸一下,就足以被催化盡淨的強烈芒力。

    蛟魔已經顧不得閃躲,蓬然鼓氣運出一層深厚的護罩,將整個已經有點變形的人體,覆蓋在紫紅色澤之中,清楚微現暗綠的圓形光層,就像衝入了雷雲的中心那般,嘶然長拉出超過二十丈的強烈芒尾,速度不減地直飛而入!

    蛟魔知道天人妖魔的元力太強,而空間通道開啟的程度又不大夠,以致於雙方雖然都已經在此間定形駐體,但是卻無法一次從其他空間運來真正全力的一擊,只能以雙方都差不多的力量極限,彼此互相爭持,形成了魔天元暴!

    可是現在的情形,顯然這個魔天元暴失去了互峙的平衡,千丈的空間之中,已經陷進了比最強的暴風烈雷,還要強大百倍的能量混亂狀態……

    蛟魔並不知道這種變動,是因為睛風天女的倏然閃離,所引起的天人這一邊,只剩下雷聖天、焰聖天和陰陽界主,正在傾力相抗的結果。

    但是以蛟魔的能力,依然立刻就發現了魔天元暴的中心,屬於天人的元能力量正在快速後退,而妖魔界的魔質烈氣,正環圍而出,逐步進逼!

    在光閃、雷鳴、電火、飛星、暗影、綠形不停飛來射去,四散濺射的一片混亂中,就算是極頂高手的修真,恐怕也捕捉不到任何的實質影像,有的只是交錯飛射的光芒和盈耳欲聾的轟轟震音。

    然而蛟魔卻可以發現雙方不斷以一種肉眼難見的速度,在縱橫千丈的空間中,不停閃移互擊的痕跡……

    數以百丈的空間,在這些超級的異界存在眼中,顯然已經失去了一般人原有的認知,每一閃晃間,交錯攻擊的密集程度都超過了兩萬五千擊以上!

    這種駭人聽聞的速度與強大無匹的衝力,使得千丈空間裡的空氣波動,已經來不及立即作出反應,只能在眨眼間累積到無法負荷的能量強度之後,迸化出耀眼刺目轟然狂震的強烈波動,一滾一滾地往八方散溢而去。

    蛟魔在運集全力,衝入這樣的能量中心之後,立刻就發現妖魔們閃移的範圍,顯然已經比三位天人的程度活躍了許多……

    阿縑摩、角魔魈、阿刺玀、阿裂穹、阿合光再加上阿龍蠷,六隻魔奴對上三位天人,已經使得天人那邊,很明顯地有點吃不住勁了。

    蛟魔在衝入妖魔們已經形成的包圍圈時,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六隻連續橫空閃移的妖魔,同時交錯射來了探測的魔氣波動……

    蛟魔知道這一關如果沒過,下一瞬間就是六魔同來的交錯連擊……

    於是他咬了咬牙,扣住體內魔質波動的神念力量陡然散開……

    剎那之間,蛟魔飛進的身形忽然就這麼在掠行的同時,「叭」地炸成了一團肉花,數以千條的魔質蟲體,從他身上的每一個部位,猛然竄了出來,遠遠望去,就好像是一個爆開的肉團那般,令人駭然……

    蛟魔在魔質波動如爆火般反壓而來的波動中,拚盡全力,將神念壓縮成結如晶體的一丸!

    魔質的這一下反衝,差點就生生地將他的神念給一擊而散!

    壓縮住所有神念的蛟魔,眼前被壓得浮現出圈圈眩光,險些暈了過去……

    還沒……還沒……我得撐住……

    蛟魔在滿眼昏花中,簡直連骨髓裡的力量,都給擠了出來。

    在魔質之力瞬間像巨浪般佔據了蛟魔感官的情況下,蛟魔的神智只覺得有眼如盲,傳到他眼識的訊息,已是宛如蒙上了一層一層的重紗那般,看出去的距離簡直連三尺也不到……

    還沒……還沒……我得再撐一下……

    蛟魔的神智,就好像掉進了黑暗的深洞那般,如墨般遮盡一切的魔質力量,宛似一條一條實質的黑布,正在將他神智的清明部份。給一圈一圈地捆縛起來……

    等到完全遮蔽之後,蛟魔知道自己的元識將永遠也無法再現了……

    就好像掉進了那個無底的黑洞之中一樣。

    忽然間,蛟魔唯一放在外面的神識感應,察覺到了他的目標,正在左側急閃橫掠而來……

    就是現在!

    蛟魔鼓起最後的力量,完全壓成一束如尖刺的神念波動,往一層一層捆束的魔質波動傾盡全力地直射出去,蛟魔的神智幾乎可以聽得到神念波動破開魔質濃氣的「嘶啦」一響,緊接著所有的感官陡然清晰了起來!

    他知道他已經過了原先的那一關了。

    妖魔們顯然已經暫時將他認成了被魔化的同伴。

    他也知道現在的神念變動,絕對瞞不過敏銳到那種難以想像程度的魔質感應。

    它們會立刻就發現它們認為已經被魔化的蛟魔,突然產生了變化……

    從誤認到警覺,其中的時間,絕對不會比眨一下眼睛還多。

    最多就只有這麼一瞬,然而蛟魔使盡辦法,用此險招,要的也只不過就是這麼一瞬!

    他的目標從左側一百五十丈處,橫向閃移,瞬間就跨越了將近三百丈的駭人距離,往右側偏北的陰陽界主長射而去,魔刀帶芒劈出九千道凝縮成一團爆火的猛烈光浪……

    在這個因為聚合的能量過高,於是劈出時轟然出現兩條左右橫散的浪動氣沖強光,滾滾而開……

    當這兩邊開分的滾浪,掀起了將近兩百丈的暴風狂捲時,妖魔已經在這一瞬間後撤偏移,身影化風「呼嚕嚕」地彈掠了近一百丈的距離,往回閃移了過來……

    蛟魔的恢復神智,恰恰抓在這個點上!

    他要的就是發生在此時的這麼一個剎那!

    也許因為是受到了魔質的影響,妖魔們閃動位移的速度,原本應該是連個影子的尾巴都摸不著的。

    可是這個時候的蛟魔,卻能夠很清楚地從感應之中,察覺出來……

    因此他帶動著被尖銳的神念突然反撲而出現一絲控制空隙的魔化肉身,雙臂收聚成尖銳的椎形,猛地前衝貫出!

    蛟魔的這一衝時機是掌握得如此恰到好處,使得在閃移間,誤以為是同類接近的角魔魈乍失防備,被蛟魔其一雙臂椎,直楞楞地就猛然貫進了背心之中!

    在閃然的移動中,即使是強大的妖魔如角魔魈者,也不由得對這樣突然的變化,微微地一愣!

    這個一愣其實只有連眨眼也不到的瞬間而已。

    不過就在這一愣之中,蛟魔已是傾盡全力,將聚集起來的波動神念,滲入了全身所有的每一寸魔質之中……

    在神念完全崩散前的最後開炸中,蛟魔終於對著角魔魈,冷冷地說出了他最後的一句話:「你如何算我,我就如何算你!裂體之仇,也要讓你裂體以報!」

    話一說完,蛟魔最後的存在神念,終於內聚自毀,一種迥異以往的神念振波於焉出現!

    忽然之間,魔天元暴的最內層,以蛟魔和角魔魈為中心,猛然出現了一種詭異的現象!

    蛟魔的身上,倏地出現了一種非常怪異的光環。

    這種光環的質性,其實也很難說是光。

    因為光的本質是放散的,是擴展的,是外射的。

    而這種光環其實給人的感覺,並不像光芒般的放射質性,反而還比較像是極度的曲折之下,所出現的一種重疊影像的感覺。

    這種質性,與其說是光、還不如說是重覆出現的存在影像……

    可是怪異的是,這種重疊的影像,卻又宛如會發光的那般,極之亮眼!

    而且還是一種很模糊的亮眼。

    幾乎是無法形容這種出現的怪異情況。

    這一層模糊的重疊影像光圈,就好像是一個不斷擴大的淡淡水紋一樣,嘶然便往外擴散了開來。

    更奇特的,是這種光環擴散的速度,感覺上並不會很快。前一瞬間似乎還在遠處緩然出現,下一瞬間居然就已透身而過!幾乎讓人無法閃避得開。

    前一眨眼才剛從蛟魔身上擴散開來,怛是下一眨眼卻已經伸展到了縱橫五百丈以上的所有空間!

    距離的意義,在這層怪異的光波之前,好像已經有了另外一種表現的方式,然而最特殊的,還不是這個。

    當這種怪異的光圈,以難以理解的方式擴展時,所有被其包含在內的存在,不論是人是神是妖是物,都出現了一種更加怪異的短暫現象。

    正在以純煉的紫陽赤陰真氣元能,紅艷艷的軟赤光液縮繃成一個巨大的箭形,後面緊跟著紫斂斂,化成密密麻麻的一萬九千片的銳利虹光前以緩住角魔魈長虹般劈來的刀形勁勢,後以裂散蘊含在其中之魔質波動的陰陽界主,才剛轟然破開第一層乍接的元力,整個巨大的身形和爆光般的炸波,突然就像是在空間凍結住了那般,所有其實快如電閃的現象,都猛然間變得其慢無恍……

    出現這種變化的,不是只有陰陽界主而已。

    正在從手掌周圍六丈,爆然裂出密集程度高達兩萬九千條麻麻利利、刺刺喇喇青藍色電流閃光的天人雷聖天;和旋腰甩臂,將近五十丈的空間中,轟然湧現重重疊疊至少六千層火雲般焰烈能氣的焰聖天,都同樣在這一瞬間,好像變成了停頓的木偶。

    洶湧如狂浪般的如山氣勢,也因為這樣的空間凍結現象,而使得那種悍然的威力,顯得更加令人望而色變。

    除了天人這邊之外,妖魔們也同樣出現這種暫時性的凍結景象。

    身形前傾,因為背後被蛟魔尖椎般的魔質雙臂直貫而入,而在三角嵌頭的醜惡臉上顯露出愕然神情的角魔魈……

    蛙腿蹦伸,四爪鐮刀因為動作太快,因而出現了三十二條爪臂,連幻影都凍結住,正在發動連續疊出一萬兩千五百條鋒利刀勁的阿鐮摩……

    左側三百丈外,全身側傾,顯示正在橫向快速閃移超過一百丈的距離,雙臂合計六條長長的肢鞭,完全偏聚在後方二十九丈處,顯然這九十九節的超長肢鞭,正準備從焰聖天轟然帶出的焰氣邊緣,以避開主威的角度直抽而入的阿裂穹……

    剛剛結束三萬一千道密集光層收縮,將雷聖天固空金身震得偏然側移,急切間手掌聚電再出,準備反擊,但是敵手真正無形的原身已經轉閃到了兩百一十五丈外,蓬然化成一團九尺光球的阿合光……

    全身正拉成難以想像的十五丈長,宛如一條帶節的大蚯蚓,一環一環的節身正在鎖固空間;尖銳頭部和同樣尖銳的四隻軟而無骨的肢尾,同時轉向一個距離雷聖天的背部尚有六丈七尺的虛點,雖然沒有真正地瞄準,但是暴射出去的尖銳刺氣在同時微帶的彎度中,正巧會準確地擊中目標,而使得那種帶弧的攻擊變得極難應付的阿刺玀……

    除了這五隻即使是停頓的模樣,也一樣散放著妖厲之氣的魔物外,唯一沒有動作的,反而是由紫柔魔化而出,週身覆殼,尖頭蟲發,有目無臉,雙眼一片紫紅的「阿龍蠷」

    當蛟魔體內的這一圈怪異到了極點的光環,擴散到了阿龍螻的位置時,立刻就好像引動了阿龍蠷體內的甚麼作用,嘶啦一下,好像有個甚麼更加怪異無恍的黑色長帶,從她的懷中「唰唰唰」地,一條一條地長拉了出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原本被那擴散的怪芒束住的甚麼東西,突然之間,破開了鎖縛,整個飛散了開來的模樣……

    那因為怪芒擴散,而使得所有空間中的任何存在,都暫時出現空間凍結的怪異瞬間,被這一條一條從阿龍蠷懷中拉出,長度像是映現出來的影子般越來越長的暗影怪帶掃過,馬上就打破了那種空間凍結的怪異瞬間……

    整個千丈的範圍內,突然又恢復了正常……

    只不過在長長的黑帶,嘶嘶嘶地掃過之後,恢復了正常的空間,其實己經再也不正常了!

    有一條長達六十丈的黑影曲帶,以一種稍帶著彎曲的弧度掠過焰聖天的側方四十四丈處……

    居然就這麼在長帶掠過之後,轟啦啦地突然在空中出現了半座巨大的山頭!

    會說「半座」,是因為這個蓊鬱翠綠的山頭,只有巨石磷磷的山頂,和叢樹密生的山腰,下面就是空空如也的空間……

    這座大小約有兩百五十丈的山頭,居然是沒有山底的……

    那種感覺,就好像不知道在哪裡的一座好好的山,突然被切成了一半,而且還將上面那一半,透過黑影般的怪帶,給隔空突然移到了這邊的空間一樣,令人驚駭之下,還是只剩下驚駭了。

    半個山頭的下方,既然是空的,就使得這半座突然出現的山頭,猛然轟隆巨響地往下墜落!

    可惜這個山頭開始往下掉時,正正地就恰巧遇著了焰聖天偏體旋身,轟然帶出的那一大片縱橫範圍,超過五十丈的烈火焰流,這個突然出現的山頭,顯然也大出焰聖天的意料之外,一下子收手不及,那麼一大片的元能焰氣,恰恰擊中山頭的側上方……

    「轟哩嘩啦」的一陣暴響,巨大的半個山頭立刻一半的範圍,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威勢之烈,更是驚人至極。

    雖然山頭的這一邊,擋住了焰聖天的元能攻擊,同樣另一邊,也堵住了從側邊切入的阿裂穹,和它那旋範圍廣達三十丈,九十九節肢鞭長抽而來的魔氣波力!

    另一邊的山頭受切力所破,「嘶啦嘶啦」地,竟好像有數百支的透明利斧,同時劈中了山頭一樣,山石崩裂,碎巖往外嗤嗤飛濺,那一條條由肢鞭裂氣所抽出來的裂縫,就像切豆腐般地往山巖內深入直進……

    這個突然出現的山頭,陷入了一邊是天人、一邊是妖魔的強大攻擊中!左半邊轟然變成了一片火海,右半邊則是「嗶嗶裂裂」地被深深地切開,景象之狂暴奇異,實在難以想像。

    緊接著,更讓人意外的是,阿裂穹的肢鞭長擊,還只是前波而已,跟在這密密帶出一條一條強厲芒光的肢鞭之後,竟是阿裂穹從炮頭開口中,轟然射來,一擊之威就將天目宗所有建築盡毀的光團炮芒!

    忽然莫名其妙,就突地在空中出現的這座山頭,雖然體積實在已經算是蠻大的了,光說重量,幾十萬斤百萬斤,可以說是跑不掉的。但是一出現在空中,剛開始下墜,左邊就被焰聖天烈火般的元能正沖而中,右邊又「劈哩叭啦」地,被力可開山的肢鞭不斷割裂,整座山的結構已經有點撐不住了,最後再加上這一枚爆力難以估計的「阿裂穹炮」,終於再也無法維持原來的形狀,在炮力一擊之下,直入山心,轟然震天般地碎成了千萬塊,往四周「呼哩嘩啦」地炸射了開來。

    剎那之間,數百丈的空間之中,都充斥著山頭整個爆碎的飛石裂巖,斷樹火枝,土沙飛塵,狀況之混亂,威勢之驚人,更是無法想像。

    在這一邊黑影長帶橫掠而過,居然憑空就冒出了半座山頭在空中的奇景下,另外六百丈外的那一邊,也是另一條黑帶長影斜拉而去,卻是出琨了絲毫不遜於這一邊的駭人奇狀……

    帶影過處,出現在空中的,竟然是一大片宛如無邊無境的滾滾大水,「轟哩嘩啦」地就在半空中突然出現,上百萬斤的海水,就這麼奇之又奇地從空中傾瀉而下,聲勢之驚人,半點不輸那一邊的崩山之威。

    更奇特的,是這一大片汪洋海水中,居然還有數之不盡,只能算命運極之倒楣的大小魚兒,被莫名其妙地攝到了這裡的空中,然後才活扭亂蹦地從天上掉了下去……

    這些魚兒更倒楣的是,好巧不巧地,這一波海水出現的位置,正好就在距離雷聖天掌威範圍,「劈哩叭啦」亂響地強光爆閃的電芒開散處,不到五十丈的距離……

    雷聖天的雷威電芒威力豈同一般?數千條的流電嘶啦」竄就是超過百丈的長度,因此雷聖天聚爆而出的一掌,差不多有一半以上,都「嗤哩噗嚕」地直直打進了突然從空中倒下來的滾滾海水中!

    偏偏水質傳電,而且海水傳開的速度還超過了淡水,以致於這一方水域中所有也許正在納悶怎麼突然飛到空中來,充滿疑惑與不解的魚鱉蟲甲們,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被像是散電般擴展而來的電芒,給瞬間電得皮裂骨斷,「蓬蓬叭叭」地爆成了一團團宛如海中濺起的光浪,死得連魚屍蟲骸都沒剩下半塊……

    芒力透海,雖然水浪依舊轟然下瀉,但是倒有將近一半的水量,在眨眼之間,變成了白騰騰的蒸氣。

    百萬斤的水量,有近一半都化成了煙氣,所呈現出來的景象,已不是一般的朦朧可以形容的了。

    滾厚的水煙,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

    數百丈的空間中,頃刻就變成了好像在熱鍋的沸水上方一樣,不但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水氣濃厚的程度,幾乎可以讓人一呼吸間,就是滿胸的水液,一般的人類早已經無法在這種狀態下存活了。

    好在目前還能夠停留在這個千丈魔天元暴範圍內的,都是天人修羅妖魔級的超級存在,因此雖然現在的環境已是瞬間變成了火烤汽蒸,石融鐵化這般的酷厲動盪,但是依然不能夠損及他們或它們這種特殊的生物形態。

    只不過現在所出現的這種異象,實在是過於突兀,因此即使是妖魔或天人這樣特殊的存在,也不由得顯出一些怔然。

    蛟魔雙臂如椎,而且也是由魔質所組成,因此角魔魍雖然週身都是強韌的魔質,不過因為急穿而來的也是魔質,加上傾身前衝的力量,就算是座大山,也會被強撞出個大洞。所以尖銳的雙椎,依然「噗噗」兩下地,貫進了角魔魈的背部!

    蛟魔在神識崩散前的最後一剎那,使盡了所有力氣,將聚集起來的神念波動,最後一擊,強力地滲透進週身的每一個魔質之中……

    這個最後的動作,終於引起了幾乎沒有辦法應付的魔質滲染力量,出現了一些輕微的改變。

    魔質的複雜結構,幾乎可以說是冠絕三間九界中所有活的死的、生物的非生物的所有一切存在。

    蛟魔最後的這個神念波擊,雖然是前所未有的強大,但是要說將魔質轉化掉,卻還是無能為力的。

    不過蛟魔這一擊的重心,也並不是在這裡,而是集中在另一個重點上……

    這一擊的重點,全部集中在魔質複雜的震動中,一種感應波束放散的程度,幾乎是一般生物兩百倍以上的怪異波動。

    這種震波特殊的地方,在於其振動的層次,上下縱橫了幾乎包納了蛟魔所能夠探測得到的所有振動……

    如果以這種感應的振動層次寬度而言,魔質的感應範圍,恍一般的人類超越了何止萬倍。

    舉世之間,除了像飛龍和蛟魔這種神念感應極端特異的異界存在之外,恐怕是很難有第三個人或生物,可以感覺得到魔質這種震動層次的駭人程度了。

    蛟魔神念波動的最後一擊,就是鎖在這種特異至極的感應波動上!

    他除了瞭解這一點的特殊之處以外,他還明白,一般的生物,通常只有一種特定的探測波動,只是這種波動的感應範圍,有的比較寬,有的比較窄,如此而已。

    可是魔質的探測特性卻是完全不同的。

    除了其對外所放射的探測波動,範圍之廣,幾乎比一般人間最敏銳的生物,還要更加超過一萬倍以上之外,另有更加特殊的地方。

    那就是魔質對一種存在的探測,不但不是只有一種波動,而是前前後後,重重覆覆,會放出的感應探測波動,高達了六千種以上模式完全不同的探測!

    這種幾乎是連蛟魔都很難想像的複雜探測方式,使得像他這樣的異界存在,都很懷疑會有甚麼樣的物質存在,能夠躲開魔質的這種特殊強大的探測力量。

    這種對於物質複雜到如此程度的探測方式,已經連蛟魔都弄不清楚到底裡面是有甚麼特殊的作用與目的了。

    唯一他所能夠去假定的,就是他推測,在這六千六百種完全相異的探測方式裡,其中感應波束放散得最廣、最遠,而且也是最快的一種感應波,應該就是魔質在遇到一個新的存在時,所作的第一波探測!

    以蛟魔對於波動層次的特殊感應能力,雖然就算是他,也已經弄不清楚魔質到底為甚麼要發展這麼複雜的探測模式,但是以蛟魔的感應特性,至少還是能夠對於自己的這種推測,多少有一些把握的。

    因此,蛟魔這最後一擊的神念波動,就是鎖定在這一層可以說是第一波的探測波束!

    他並不能夠確定傾盡了所有的神念力量,擾亂了魔質這最外面的一層探測波,到底能不能產生他預期所能夠出現的效果。

    但是現在的蛟魔,面對著複雜完美得幾乎找不到任何下手方向的魔質,這已經是蛟魔唯一所能夠做的了。

    當蛟魔將最後的神念波動,滲入魔質之內以後,第一層的探測波動立刻就起了一陣紊亂!

    這種情形,造成了魔質在侵入角魔魈身體之內的那一剎那,並沒有立刻就將同屬魔質的角魔魈特性,給辨認出來。

    這樣的結果,隨即就引動了魔質面對特異存在時,所一貫的主動傾力攻擊特性!

    蛟魔體內的魔質,在侵入的那一瞬間,馬上就蓬然放散,開始快速地將角魔魈的魔質給「分解」了開來!

    魔質的蛟魔,竟然在這種特殊的情形下,開始克制攻擊另一個魔質的角魔魈!

    這就是蛟魔所預計的「以質克質」,奇兵突出,死裡反擊的厲烈報復方式!

    角魔魈原本就沒有將蛟魔當作是敵人或者是陌生物體的開放態度!當場就造成難以扳回的不利結果。

    刺進背部的蛟魔魔質,在完全沒有遭遇到抗力的情形下,蓬然從角魔魈的背部外炸而出,蟲化的魔質狂捲散開,頃刻之間,蛟魔的魔質幾乎侵蝕掉角魔魍將近一半的身體!

    這種魔質互衝的強大力量,在角魔魈的體內猛然外竄,使得角魔魈一個將近四丈的巨大身形,瞬間脹成了將近六丈之高!

    同時也因為這樣的衝力實在太大,原本擠壓在角魔魈肩部,整個縮成了一團的宿主「無形冥主」,也就是「極光老祖」的那一顆皺巴巴的腦袋,竟被角魔魈體內那種翻天的爆力,給沖得「蓬」地一聲,居然像個彈子般地射進了已經出現空間異象的天空裡去,「咻」地帶著一縷音尾,轉眼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角魔魈身形在倏脹之後,又陡然縮消。

    而且這一縮,原本將近四丈,忽然膨脹成六丈,最縮曰來時,竟已剩下兩丈五六,身形尺寸之變化,就好像一個吹漲的皮球又突然癟消了那般……

    凶厲悍然的角魔魈,在完全沒有抵抗的狀況下,週身被蛟魔的魔質侵蝕得超過一半的身形,終於仰天痛吼一聲,開始了反擊!

    真正一直脹大,而且並不消縮的蛟魔,全身已經從腦後頭側、眼耳鼻口、肘間腰背、下身腿腳,「嘶嘶嘶」地竄出了一條又一條,密而又密的魔質軟蟲,形象之恐怖駭人,已經完全失去了人形。

    而蛟魔的元識,也在這傾盡神念的一擊後,和在另一個地方的飛龍,同時崩散於虛空之中,不復存在了。

    即使是現在的蛟魔,也已經真真正正,完完全全,變成了另一個東西,再也不是蛟魔了!

    引起了三間九界多少風波,紛爭不斷的「啟元使者」:飛龍與蛟魔,終於完全地在三間九界中徹底消失了。

    更不幸的是,飛龍蛟魔的元識根源:氣界,也因為他們同時將連繫完全地切斷,使得即便是力量無法估計的氣界根源,無處著力,再不能重新將二人復生重造……

    啟元使者的傳奇,到此全滅!

    角魔魈反起的侵噬力量,和魔化蛟魔的力量,立即在兩者的體內交鋒。

    他們彼此的力量是那麼樣的強大,挾宇宙最高級複雜的物質存在,使得角魔魈和魔化蛟魔原來所維持著的外形結構,出現了快要維持不住的不穩定現象。

    不論是角魔魈還是魔相已現的魔化蛟魔,它們的外表,忽然間就像是皮殼下層有著甚麼東西正在滾沸那般,從外表就可以看到!不論是晦綠或是暗綠的表面,都「咕嚕咕嚕」地,起了一陣陣激烈的波動。

    兩邊魔質的互衝,除非是位於二魔的體內,不然實在是無法感受到那種互相分解裂化的力量,到底有多麼地強大。

    原本二魔體內的「咕嚕咕嚕」沸響,轉眼之間,己經變成了「蓬蓬叭叭」的裂爆巨震!

    這種震動,從體內穿透出來,終於使得原本已經瀕臨崩散的外在形象,完全失去了結構、「嘩啦啦」地化成了一團一團已經沒有固定外形的蟲體!

    同樣的,這種化形崩散的現象,也使得原本還分辨得出來哪個是角魔魈,哪個是魔化蛟魔的兩個個體,突然之間,彼此的區別,陡地變得不明顯了起來……

    這兩隻魔物,居然已經可以說混成了一體!

    在彼此互相急速分解的速度,越來越快時,角魔魈和魔化蛟魔的這一大團混戰的魔質,轉眼已經變成了一團蓬然爆出一條一條強烈無比的閃光,與通身都開始由綠變成赤紅的瑩亮蟲形……

    蟲形中所爆射出來的閃光,是如此的強烈,以致於光柱過處,密如稠漿的白色霧氣,立刻在瞬間被催化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絲的餘氣。

    這種宛如利刀般的光柱,在閃動中左右縱橫地掃掠著,留下了一道一道被催盡的空間,遠遠看起來、濃密的稠霧,就好像是白色的軟糕,被光刀切成了一塊塊的怪異景象。

    兩團魔質的互相崩爆,越來越烈,乍放出來的強光,也越來越亮!

    魔質互噬到了最後,力量愈積愈大……

    極端的波動,終於引來了不穩定的空間……

    一條折疊空間般的黑色長長影帶,在帶外空間反而瑩瑩出現微微亮芒的怪異曲折下,嘶然長掠而來……

    其實是折疊空間的縫隙,輕輕地掠過了激烈互衝的魔質蟲團後,這整個已經攪成了一團的變異魔質,居然就這麼一下,便整個完全消失在空氣之中了。

    顯然,就好像空間重疊的縫隙,很突兀地將不知位於何處的半座山頭,和不曉得多遠的一大片海水,就這麼直愣愣地攝來了這裡的空中一樣,陷入了一團混戰的兩種魔質,已經是被這一下,也不曉得攝到甚麼地方去了……

    當空中已經陷進了突然的混亂時,一條一條越來越多,越來越長的空間折帶!

    攝來了越來越多莫名其妙,不知道原先是在哪裡,但是絕對不是正常該在這裡的東西之後,魔天元暴的空間中,更是陷入了愈趨難以想像的混亂狀態……

    「轟哩轟隆」、「蓬啦叭啦」的各種怪異聲響,更是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這種特異的情形下,連熱戰中的妖魔、天人,也猛然地發覺天象異變,彼此不約而同地收住了攻勢。

    只是,妖魔和天人修羅的同時收手,並沒有讓現在可以用「空間大亂「來形容的現場,有任何比較緩和安靜一些的傾向。

    在這一大片範圍內的狀況,依然是爆光炸音破能碎物,滿天亂飛!

    陰陽界主左紫右紅的眼芒嗤然破開二十丈內的一切混亂,敏銳的感應中,察覺到妖魔們的強大魔氣,居然正在急速地暴退遠去……

    陰陽界主連忙就透聲喝道:「空間亂象己現……妖魔急退而去,聖天們,我們要不要追?」

    左側空間轟然一陣爆響,強烈的焰氣四射長流,焰界天以兩萬四千重的強大元能,將一座被空間折帶攝來,重量至少有五十萬斤以上的巨大山巖,在瞬間完全擊成粉碎,同時在轟然的狂震中清晰無比地傳來烈烈的語音:「不用追了,空間通道終於全開,三間九界混亂已成,妖魔們正是急急退下,要去與妖魔界的大軍會合……」

    陰陽界主正要回話,忽然右邊十五丈處,「嘶」地出現了一群發出「啪哩啪啦」暴響的黑影。

    她在驚覺之下,彈臂甩腕,七千道流線般的純紫色光刀唰然疊連飛射,帶起了宛如浪紋的散放波芒,「蓬」地一下就暴彈了出去,威勢強厲之極!

    倏然間,陰陽界主猛地發現了這一群出現的是甚麼東西,急切間大喝一聲,指尖崩錯,聚合連疊的七千條元能銳勁,轟然散成滿天的淡紫色薄芒,犀利的切勁瞬間化消,映現出一片只有照亮,但是已無穿透傷勁的軟光……

    這一大片已經變成沒有傷害力的光華,「叭」地照亮了原先讓陰陽界主心驚的那一群黑影……

    羽翼急拍,「啪啦啪啦」地,數十隻鼓翅猛扇,顯然也為了不知道怎麼會莫名其妙跑到這裡來,而顯得非常驚惶的野雁群,應該很整齊的隊型猛地混亂了起來……

    可惜陰陽界主雖然在最後出手的那一剎那,察覺了這一群突然出現的黑影,其實是無害的野雁群,因而急轉元力,使得原本可以將這一群無辜的野雁,在剎那間催化盡淨的紫陽烈芒,瞬間變成了無害的照光,但是陰陽界主在急切間,卻沒考慮到,目前一片混亂,芒氣光能碎物雜風,呼嘯四射的現場,其實每一寸的空間中都充斥著普通的生物無法承受的崩裂力量……

    因此這數十隻驚惶失措的野雁們,在振翅疾拍的同時,並沒有多喘一口氣,當場就「蓬蓬叭叭」地,鳥體爆裂,肉炸羽飛,前後不到一眨眼的時間,在空中變成了數十團的粉紅肉糜!

    陰陽界主有點意外地愣了愣,還沒多想到甚麼,「唰啦」一聲,卷散的濃氣與呼嘯的亂光,猛地往兩邊開分,一片流光嘶然竄來……

    到了陰陽界主和焰聖天的身前時,流光反挫,電氣迸發,「蓬」地一聲,出現了急閃而來的雷聖天星火竄動的巨大身形,同時語氣也有些急促地說道:「妖魔們終於打開空間通道了……它們的目標最後就是攻進天間,我們必須快點準備……」

    陰陽界主這時忽然從頭頂上,「嗤」地現出了一點紫紅色的光點,緊接著這個光點就「嗡」地一聲,擴大成了一個光圈,然後唰地一下,這個紫紅色的艷艷光圈

    隨即往下邊旋轉著,邊就像是從頭過濾著甚麼東西一樣,光圈套身,直落而下……

    隨著這個光環的下移,陰陽界主整個人形巨大身體,同時在紫紅兩色的皮膚衣袍表面,出現了一線強芒,同時與光環下移滑動……

    光環和芒線所過之處,「叭哩叭啦」地,響起了一陣陣非常密集的暴響。

    同時,在這連連的暴響中,可以看到有一大片又一大片崩裂的碎石,順著光環的下移,不停地從陰陽界主體內爆射而出。

    在這一陣「劈哩叭啦」的異象中,感覺起來,陰陽界主似乎正在滌換著原本藉石立形的媒介,直接以元能成形。

    當光圈透然移過陰陽界主雖然依舊非常巨大,但是就比例而言,還是很纖長秀氣的足尖時,烈烈的光圈隨即嘶然縮小,最後在「蓬」地一聲輕響中,倏然消失無蹤。

    經過這一陣滌替,陰陽界主整個人都散放著一波一波的艷洌光芒,看起來就好像她的體內,有著一種強烈的能光燃燒那般,照得附近的空間紫紅閃閃。

    而且經過這一下,陰陽界主的身形已經變得更加地巨大,幾乎達到了六丈左右的駭人高度。

    「元能已經完全能夠透空傳來了……」陰陽界主紫紅兩分,輪廓清麗的臉龐,並沒有任何高興的樣子,反而顯出一些憂慮的神色:「看樣子空間通道真的大開了……妖魔終於還是得逞了……」

    在陰陽界主的語音之後,忽然間空中出現了一流一流細細長長的芒線,然後幾乎沒有任何前兆地,就在她前方八丈處,「蓬」地一下子,就陡然出現了晴風、睬風、盼風三位天女的身形。

    這個時候的三風天女,身體的高度也已經和陰陽界主一樣,變成了幾有六丈之高。而且三女的身形周圍,還不斷有一波一波光尾,「嗤嗤嗤」地外散著,遠看起來似乎是在她們三位天女的身上,迸散著密密的線芒一樣,神異的程度,比之前還要更加厲害。

    從那種態勢看起來,這些天人修羅們,顯然都已經能以真正的元能直接在此間聚現,再也沒有了以前的那種通道限制了。

    「諸位,現在已經毫無疑問了,空道確定成形,三間九界的大戰也等於快要拉開序幕了……」睛風天女的神色也是無須多說的凝重。

    陰陽界主此時虛空對著睛風天女身後的睬風與盼風兩位天女躬身行禮:「兩位天女已經恢復元身了……那麼另外一位啟元使者飛龍聯主……」

    睬風與盼風天女也同時虛空還禮,但是聽到陰陽界主問及飛龍,更加艷亮百倍的一雙玉容,不由得蒙上了一些陰暗的神色,並沒有立刻回答。

    陰陽界主光只看兩位天女的臉色反應,也等於是確定了飛龍聯主的結局,也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歎了口氣說道:「看來本人當初感應渾沌,無心的一舉,竟正是引動了一切的根源……異界的存在跨來又去,唯一留下的,居然就是空道的錯現……」

    焰聖天這時在週身所散放的火氣流光,更是隱隱出現了轟然的震鳴,焰尾伸縮間,長達兩三丈,他聽了陰陽界主有點感歎的語氣,便即哈哈笑道:「陰陽界主,因緣己成,多究無益,我等還是盡快動身吧……妖魔軍團現在勢必正在集結,天地兩間的正面衝突終將來臨,莫要錯過了這麼一場熱鬧!」

    焰聖天響亮的語氣中,充滿了奮然的氣勢,使得其他在場的天人修羅們,都同時點了點頭,表示了贊同的意思。

    忽然之間,這些天人修羅們所處的位置,猛然「轟」地一聲巨響,從每一位天人修羅的方位,嘩然現出一大片飛速的火電艷流,看起來就好像這裡突地開出了一朵朵將混亂的空間暫時壓下來的強烈焰花星火,所有的能量物體,都同時地往外一挫,有一剎那的時間,所有混亂的景象,在感覺上似乎都暫時停了下來那般……

    不過這種感覺才剛成形,放散的芒光氣流立刻就「唰」然回縮,所有外滾而出的煙氣、烈光、碎物、粉塵,就被縮回的力量帶得一斜!

    然後所有的天人修羅,就完全消失了原來的身形影像。

    來去轟然的神妙,更加表示了目前天人修羅們的元能,已經是與之前空間通道未形成時,截然不同的了……

    陽印被那團突如其來,感應到物體接近而閃然掠空下擊的爆裂芒光,給轟得飛上天去時,其實陽印正好大部份的身體,都隱在陰陽界主這隻小毛驢的後面。也因為如此,魔天元暴這一團外射的芒力,其實大部份都是打在那隻小毛驢的身上,真正擊中陽印的,其實只有一小部份而已……

    所以當陽印被爆力沖得飛上空中時,雖然也是頭暈眼花,氣血翻騰,但是其實並沒有受到甚麼太大的傷害……

    那個時候的陽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翻翻滾滾的飛勢中,本能地伸出雙手,想要抓到一個甚麼能夠讓自己身形穩定下來的東西。

    好在陽印的運氣,確實算得上是不錯,在他有點盲目地張手亂抓時,居然就讓他撈著了一個像是石頭般堅硬的東西!

    陽印本能地就將觸手摸到的這個硬東西,緊緊地雙臂環抱,耳邊呼呼猛灌的風聲,讓他知道自己現在依然是在狂風的卷吹下,在空中飄飛著……

    陽印抓住了依靠,好不容易喘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所抱抓著的,居然就是陰陽界主的那隻小神驢。

    除了知道自己所抱著的是小神驢之外,陽印還發現了另外一個怪異的現象,讓他雖然沒有驚叫出聲,但是也險些鬆手,差點被強風給從小神驢的驢背上將陽印的身子給扯飛了出去……

    他居然看到,小神驢的一雙前蹄,顯然是被方纔的那記裂芒,給打個正著,整個地都斷碎得不見蹤跡了。

    可是這一雙被打碎的前足,不但傷口處一點也沒有甚麼血跡噴濺出來,而且在裂風疾吹下,緊抱著驢背,靠得極近的陽印,很清楚地看見,小神驢的前足,「嘩啦嘩啦」地不停發出怪異的響聲,然後陽印就看到一塊塊碎裂的石頭,好像在拼湊著甚麼東西那般,團團曼疊地宛如有甚麼吸力彼此牽引一樣,黏成了一個碎裂前足的形狀……

    陽印在剛看到這種情形時,確實有點想不通,為甚麼小神驢的前足已斷,怎麼又會將碎去的石塊,連成這種樣子……

    不過他這樣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很久。

    因為就在他看到最後一塊碎石,像是拼圖般又拼回它足部的位置時,猛然「叭」地一下,小神驢的一雙斷足,居然整個噴出一片閃光,強亮的色澤中,陽印似乎感覺到紫紅兩色的滾動流光,不停地來回閃竄著……

    那種感覺才剛浮現,猛地唰然光熄影消。

    這個時候的陽印定晴一看,才真正看到了一幅怪異至極的景象!

    在小神驢的前足位置,忽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雙光裸纖軟的,細緻瑩瑩的女性手臂!

    這種影像,讓陽印著實吃了一驚,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連忙閉了閉眼,再一次地凝視而去……

    可惜這一次又是「叭」地一下子,前足的部位又放出了和之前非常相像的紫紅閃光!

    等到再一次地光熄影消,陽印連忙再次探視時……

    這次他所看到的,已經變成了一雙完好如初,和以前並沒有甚麼不同的驢足!

    陽印以為自己又看花了眼,連忙就眨了兩次眼,然後緊跟著再檢視一遍。

    這次已經沒有變化了,就是完好如初的驢蹄!

    這只陰陽界主的小神驢,斷開的雙足,不但不流血,而且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碎石相疊,重新融現出另一雙新足,已經是夠讓陽印驚訝的了。

    不過更奇怪的,是為甚麼他之前會看到出現一雙線條修長,膚光細緻的女性裸露手臂?

    難道真的是我看花了眼睛?

    陽印搖了搖頭,知道自己沒理由會生出這種幻覺,於是雙手合抱著驢頸,暗中倒是留下了心……

    陽印和小神驢,兩個被狂風疾捲猛刮,在空中往外飛出了好一陣子,風力才稍微地變弱了一些。

    小神驢直到這時,才猛地縮足拱身,減少了風力著面的地方,陽印並不確定這隻小神驢是不是懂得沉氣墜力,但是他卻確定在一陣呼啦啦的狂響之後,小神驢和自己,已經開始往地面落了下去……

    現在距離元暴的中心已經有段距離了,因此陽印和小神驢,這一人一驢的身形開始下墜時,風力想再把他們捲回去,可就比較困難了;再加上陽印仔細地暗中觀察了小神驢的姿勢——後蹄下伸,前蹄橫分,怪異至極。陽印心底則是非常驚訝。

    因為小神驢的這種姿勢,活脫脫就是具有修練經驗的人類修真,縱足平臂穩身,從高處鎖氣下落的模樣!

    小神驢是和陰陽界主祖師一起的,會有修練的經驗,並不是甚麼值得奇怪的事。

    不過讓陽印心裡犯疑的,是這麼一隻長耳肥身的可愛小驢子,怎麼會用這種應該是人類的肢體,才會擺出來的下墜姿勢?

    陽印的內心雖然發現了小神驢好像有點問題,但是沉著的陽印並沒有顯示出任何不對的表情,或是多嘴問些甚麼,只是將這一個疑點,悄悄地放在心裡。

    當小神驢和陽印,終於「叭噠」落地之後,神驢四足立即嗤然入地,緊緊地扣在地上,而陽印則是在驢背上,右手抱驢頸,左手似乎是非常不經意地,下圍而出,恰恰按壓在神驢下胸的位置!

    陽印這樣緊急的動作一作出來,小神驢不知道為了甚麼原因,竟像是被人侵犯了那般,全身都不自在地扭動了起來……

    神驢的反應雖然有點奇怪,但是非常明顯。

    陽印身為陰陽和合派的弟子,當神驢出現這樣的反應時,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原因,竟然感覺到自己這樣的動作,使得這隻小神驢的反應,居然就像是一個女性的人類修真,私密的胸腹被人按撫的錯覺!

    這種錯覺雖然來得突兀,陽印仔細地想要分辨出為甚麼會有這樣的錯覺,不過卻沒有找出甚麼明確的原因……

    可是他卻很清楚地察覺到,這樣的奇怪感受,其實是來得這麼樣的自然而然。

    這只還挺可愛的神驢,是跟著界主祖師來的。因此說不定,這只神驢也是天間之物。

    難道在天間中,真的有這種修練的玄靈,可以化身變成人類嗎?

    不然為甚麼會有這種讓他很自然產生錯覺的情形出現呢?

    陽印感覺到雖然神驢四足著地,但是週身不安地扭動著,顯然對於陽印緊握在胸下的動作非常介意的模樣……陽印很自然地將手掌平貼著神驢的毛皮上。

    驢皮的鬃毛雖然非常柔軟,但是皮毛下的身軀卻是像石塊一樣地堅硬,實在沒有甚麼可以和女性的身體相關連的感覺……

    陽印摸不出個甚麼所以然來,於是就將手掌收了回來,緊緊合抱著神驢的脖頸。

    將他們捲來的風層終於在連連的呼嘯之下,倏然遠離了開去。

    等到周圍的環境,終於比較安靜下來時,陽印也終於能夠好好地喘口氣了。

    神驢的身體猛顛了顛,似乎是在告訴陽印:「暴風已去,你還不快點從我背上爬下來?」

    陽印很乖巧地從驢背上躍下地面,正打算向這個反應很有點怪異的小神驢,感謝一下它的救命之恩時,倏然一陣急迫的壓力衝來,「蓬」地一聲,陽印整個人居然被小神驢一下子給頂了出去。

    陽印被小神驢這麼一撞,直往後跌飛出去三、四步,「叭噠」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

    對於小神驢這麼突兀的舉動,陽印雖然被撞得有點兩眼昏花,但是以現在陽印的真元程度,卻遠不至於受到甚麼傷損。

    陽印很快地檢查了一下自身的氣血狀態,確定神驢這一撞雖然勢道不弱,但是力量外放,並無內勁,顯然是出氣為主的一種反應,並不是真的有心要傷害他陽印。

    在往後直飛出去的瞬間,陽印忽然感覺到這個時候的小神驢,居然又再一次地讓他產生了一種,好像是一位不小心被偶爾侵犯了一下的烈性女修,嗔然薄怒的模樣。

    那種感覺是這麼樣的明顯,以致於當陽印跌翻在地上時,心頭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不過陽印確實是一位思慮快捷的人,雖然有些愕然,但是這種反應主要是來自於這種錯覺的清晰如真,反而還不是神驢為甚麼會生氣。

    他的心念飛快地電轉著,等到他有點灰頭土臉地在地上還沒爬起來時,他的腦子裡已經想好了要怎麼作下一步了。

    陽印在地上一個翻身,並不立刻就爬起來,反而還雙膝跪地,對著小神驢很恭敬地說道:「弟子沒想到神驢前輩已經真元修練,到了轉化人形的特異程度,慌亂之下一時冒犯……真是罪該萬死……」

    陽印在說話的時候,不但整個人都跪伏在地上,叩頭貼額,甚至連語音都顯得誠惶誠恐,那種對著祖師前輩的恭順態度,完全表露無遣。

    小神驢在之前的怒頂之下,將陽印給撞得往後倒跌了出去,本來還想在陽印爬起來的時候,再給他一下的……

    但是顯然連小神驢也沒有想到個性敏銳的陽印,居然連爬都沒爬起來,就跪在地上說出了這麼一段恭順到了極點的話語,因此連小神驢也有點愣了愣。

    陽印低首趴在地上,彎曲的足尖微沉,壓進了地面之中,真元以回彈待出的方式凝聚在足趾之上,隨時維持著一個狀況不對時,立刻就能夠閃移的狀態。

    而他低著頭的姿勢,更是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腦後的每一個頭髮的感應上,以最敏銳但是卻完全看不出來的方式,偵測著腦後上方有沒有突然增強的真元壓力……

    好在陽印立刻表現出來的順服態度,顯然收到了效果。他爬在地上好一會兒,也沒有感覺到神驢有甚麼不滿的表示。

    陽印的估計是對的。

    從神驢方才突兀的一頂之勢,並沒有真正傷人的內勁,可見得神驢對於陽印假慌亂而做的試探動作,神驢顯然是非常生氣,但是卻也並不是真的要對他陽印怎麼樣。

    因此陽印所做出的這種立即性的反應,應該是可以讓神驢的怒氣消去大半的。

    所以陽印跪在地上伏首等了好一會兒,神驢只是沉默著,並沒有立刻就做出甚麼反應。

    熟悉陰陽和合之道的陽印,當然明白現在的這種沉默,故意沒有任何反應的作法,正是要讓神驢另外的那一小半怒氣慢慢化消,因此腦袋更是不敢抬起來,只是維持著這麼一個姿勢跪伏著……

    不過他跪伏歸跪伏,該有的警覺準備陽印倒也絲毫不敢放鬆。

    但是在陽印的心中,卻又在這時浮起了一種,其實他似乎是在面對著一位烈氣凜然女性修真的感覺。

    他又等了好一會兒,終於才聽到神驢聿聿的一陣叫聲。

    陽印當然是不懂驢語的。如果驢子真的有甚麼語言的話。

    但是這個時候的陽印,卻很清楚地從神驢的叫聲中,察覺出一種要他起來的明確意思。

    陽印的心中更是犯疑,但是他表面上卻是不露聲色,依然態度恭敬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低頭欠身地說道:「感謝神驢祖師在危急的時候,擋去了大部份炸來的芒力,不然弟子這一回可就下場難卜了……」

    陽印的話還沒說完,小神驢又聿聿地叫了一聲,語氣裡似乎是有點不高興。

    陽印連忙抬頭說道:「神驢祖師,弟子是不是哪裡說錯了?」

    這一次,陽印總算是頭一回地正視而又仔細地望向了小神驢的雙眼。

    這個時候的陽印,也終於看出了,這個小神驢的神異,確實是非常地不一樣。

    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這隻小神驢,有著一雙簡直就和人類一模一樣的雙眼!

    尤其是神驢的這一雙眼眸,剪剪稜稜,銳利氣足,簡直比一般的人眼,還要更能夠吸引人們的注意力。

    其中的靈慧與明晰,絕對不應該是屬於一隻驢子的眼睛。

    它們應該是一雙屬於某個清標明麗的女修的雙瞳才對!再怎麼樣,也不應該是長在一隻驢子的頭上!

    而陽印眼前所看到的這種事實,簡直就像是老天故意所開出來的玩笑,那般地荒謬與突兀。

    陽印從望向神驢的第一眼,就從神驢那一雙比人還要會表達意思的眼眸,瞧出了神驢不高興的地方……

    「是是是,弟子明白了,前輩祖師不喜歡弟子稱祖師為「神驢」……」

    陽印邊試探地問著,邊馬上就確定了自己所說的推測是正確的。

    陽印立刻就又很同意地補充說道:「前輩祖師說得是,以前輩祖師這種「天靈」級的神異存在,想來離幻化人形的地步,也已經不遠了,還稱祖師為「驢」,確實極為不敬……」

    陽印本來以為自己這樣的說法,應該是不會有甚麼大問題,但是卻沒想到小神驢一聽到陽印的話之後,馬上就很不滿地聿聿叫了起來。

    「祖師不是這個意思?」陽印非常敏感地隨即緊望著神驢的雙眼:「那麼祖師的意思是指……」

    陽印本來就是一個心機敏銳,而又擅於揣測他人思考的人,但是這一次他非常細心地,注意著小神驢從極會傳達意思的雙眼中,所表示出來的意義時,也一下子很難理解小神驢的真正含意……

    「弟子所說的話,有哪裡不對?是指芒力其實不強嗎?不是……是指祖師沒有救弟子嗎?也不是……是指祖師的功力還沒有能夠幻化成人嗎?不對……咦?」陽印忽然間瞭解了神驢所不滿的地方是在哪裡了:「難道……難道……難道祖師的意思是……祖師不是一隻驢子?所以不喜歡弟子叫祖師「神驢」?」

    神驢又叫了兩聲……

    不過這一次的叫聲裡,很明顯地是肯定了陽印說法的高興叫聲。

    陽印這一下也有點糊塗了。

    眼前明明就是一隻清清楚楚的小毛驢,怎麼居然這隻小毛驢會說自己其實不是一隻驢?

    陽印腦子裡急速地動著,想要找出神驢的真正意思。

    他隱隱地覺得,這個怪異的事件裡面,必然是有著一個甚麼秘密在其中的。

    因此他對於現在這樣的狀況,立刻就開始大動腦筋起來。

    原本他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驢子為甚麼又不是驢子的適當理由,但是他畢竟是一個腦筋靈活的人,考慮到了最後,忽然靈光一閃,想到現在真人界的情勢,已經遠遠不是以前的真人界修真們,所能夠想像的狀態了,多少傳說中才會出現的事,眼前都已活生生地出現……

    所以,那就沒有理由以前他所聽過的那種童話故事,現在就不會發生。

    因此,陽印在考慮了一會兒之後,就以一種很謹慎的語氣問道:「祖師的意思,是不是說,祖師以前不是驢子,是在最近才變成了驢子的?」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19 00:24
第二十七卷 第四章 孽龍再現

    在世俗界的神話傳說中,生物化人,或是人化生物,都是常常出現的情節。

    對於小神驢的怪異反應,陽印想來想去,也只有用這種其實有點荒謬的說法,來試探它的反應。

    然而在陽印的心目中,還是有點難以相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真正的世界,尤其是在他眼前的。

    只不過他雖然心裡覺得難以想像,但是等到陽印真正地將這個問題問出來,反倒並沒有引起甚麼太突兀的感覺。

    問題的話音方落,陽印忽然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之前那一瞬間,似乎看到神驢的一對前足,變成了一雙纖纖裸臂的印象……

    而又更讓陽印意外的,則是小神驢對於他這麼一個其實試探性質比較多些的問題,所引發的反應。

    小神驢似乎是非常高興陽印總算問到了問題的重心那般,邊猛不停地點頭,邊聿聿聿地叫著……

    陽印對神驢激烈的反應,也有點驚訝。

    難道神驢以前真的不是驢?而是人嗎?

    「祖師的意思……該不會是說,以前祖師也是個人吧?」陽印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神驢這一次更是大頭連點,前蹄刨地,那種「你說得一點也沒錯」的意思是完全地表露無疑。

    陽印看到這裡,不由得滿腹狐疑:「祖師以前……難道是天間的天人或是修羅嗎?」

    神驢這一次則是很肯定地搖了搖頭。

    「難道……」陽印更是驚訝了:「難道祖師在化成驢身之前,是……是真人界的修真?」

    神驢又很高興地點了點頭,同時也聿聿聿地叫了叫。

    陽印這回真是嚇了一跳。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只界主祖師所帶來的神驢,居然會是他們真人界中的修真所變化而成的。

    「這麼說來,你並不是我陰陽和合派的祖師嘍?」陽印又想起了那一雙纖細光滑的裸露手臂,於是很自然地試探說道:「你……你是一位女修嗎?」

    神驢又點了點頭,還聿聿地連叫了好幾聲,似乎正在表達著甚麼複雜的意思。

    陽印雖然搞不清楚神驢後面的這幾聲聿聿鳴叫,是在說明著甚麼,但是那種肯定他推論的意思卻是非常明確。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陽印點了點頭,但是卻又搖了搖手說道:「這位師姊你先別急,你後面的話我可聽不懂……師姊是哪一派的高人?」

    神驢又叫了一會兒,似乎也為了有話難言而苦惱著,但是隨即便很興奮地跳了跳,同時抖了抖蹄,在地上畫了起來。

    本來陽印看到神驢的動作,還以為這是一種驢類特有的行為表示,並不特別注意。

    只是後來等驢兒的動作做到一半時,陽印才發現神驢到底是在幹嘛。

    它居然是以足代筆地,在地上畫字!

    當陽印發現到這一點時,再次地定睛瞧去時,赫然見到地上寫著「天池」兩個斗大的字體!

    到了這種程度,對於神驢所表達的那種很難令人相信的意思,陽印已經是確定了八九成了。

    「師姊是……是天池劍宗的道友嗎?」陽印這次的問題已經不是試探了,其實說「確認」可能更適合一點。

    神驢又聿聿地叫了幾聲,其中含有非常歡愉的成分。同時也繼續地在地上畫動著。

    陽印在注視著神驢接下來顯然又在寫字的動作中,腦子裡面已經想到了更深入的問題。

    如果這只神驢,真的是由真人界,而且還是有名的正派天池仙劍宗的某位女修所化,那麼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界主祖師所造成的結果嗎?還是這位女修之前遇到了甚麼不可思議的現象,然後才碰上了界主祖師的?

    界主祖師知不知道這只神驢的情形?陽印很仔細地回想著界主祖師對這只神驢的態度,縝密的思考,讓他心中猛地警覺了起來。

    連他陽印都因緣湊巧地瞧出了這只神驢的怪異之處,以界主祖師之能,那是絕對沒有看不出來的道理的。

    而且看祖師對神驢有點淡然,可是卻又說不上仇視,反而還很有些愛護味道的隱晦態度瞧來,恐怕界主祖師和這位女修變成驢子的這件怪事之間,大概是脫不了甚麼關係的了。

    說得更實在一點,陽印覺得這位女修之所以會變成驢子,說不定就是界主祖師弄的神通……

    陽印想到了這裡,心中的驚覺更甚。

    因為看界主祖師對這隻驢子特異的狀態,和他們這些弟子相處時,連提都不提,顯然她並不希望這隻驢子的情形,被太多人知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陽印現在察覺了神驢的秘密,恐怕對其實根本不希望有人知道的陰陽界主,這可不一定就是件好事咧!

    陽印腦子裡面正在速快地思忖間,忽然就又看到了神驢再次在地上寫了歪歪的兩個字:「綠霓」!

    一看到了這兩個字,陽印猛地又吃了一驚。

    他陽印雖然不是多麼地有名氣,但是一向非常注意真人界的動態,因此一看到這兩個字,他馬上就明白了這兩個字代表的是甚麼意義。

    因此陽印馬上就以驚訝的語氣說道:「綠霓?難道……難道這位師姊,竟是天池仙劍宗的五色護劍之一,綠霓仙子?」

    由綠霓所化的小石驢,立刻就聿聿聿地叫了起來,顯然正表達著對於陽印所作的推論,一種非常肯定的意思。

    「綠霓師姊……你竟是綠霓仙子?」陽印忽然又變得有點遲疑地問道:「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陽印的這一個問題,很明顯地就比之前的問題複雜多了,因此綠霓神驢聿聿地叫了一陣子,卻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正確地回答。

    綠霓神驢的雙足在地面上亂刨了一陣子,終於又歪歪斜斜地畫了四個字:「陰陽雲妃」!

    陽印見了這四個字之後,又是再度吃了一驚。

    這位前宗主,不是已經因為誤入「太玄原始神魔洞」,而落得裂屍而亡了嗎?

    為甚麼這只由天池劍宗的綠霓仙子所化的小驢,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位前宗主?

    陽印還在心中存疑時,忽然間,地面上出現了一種突兀的變化,讓他顧不得再想下去了。

    原本被綠霓神驢用來當做作字板的地面,倏地「剝剝裂裂」地出現了一條一條縱橫交錯的裂痕,然後「嘩啦」一聲巨響,整個地面翻了上來,有個甚麼沉重至極的東西突然就從地底下暴竄了上來……

    以陽印現在的目力,第一眼就瞧出了從地底衝上來的是甚麼東西。

    那是一個看起來像是人,但是週身響著「吱吱嘎嘎」地機械響音,感覺上卻又絕對不是人的怪東西。

    這個怪東西的身形甚高,背後還用一方上面嵌著晶石的大布袍,包著一個女人的身影,看起來實在是詭異無比。

    這個感覺上像是機械人的玩意兒,從地底翻上來的衝力非常強大,不過更怪異的是,在這沉重的人形怪機破地斜飛出來之後,隨即「叭噠」一響,居然就直挺挺地跌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看起來這個怪東西,倒不像是自己從地底竄上來的,反而更像是被甚麼極大的力量給從地底的甚麼地方給生生震了出來的模樣……

    這個突來的變化,讓正在沉思於綠霓怎麼會變成了驢子的陽印,陡然間還真嚇了一大跳!

    而從綠霓神驢在這個鐵重的人形玩意兒衝出來時,一下子就往後蹦退了十幾步看來,顯然這個綠霓神驢也同樣嚇了老大一跳。

    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地底怪客,被震出地面兩三丈高之後,隨即頭臉朝下地,蓬然墜地,就像是一個當場被摔死的巨豬那般,一動也不動。

    陽印和綠霓神驢被嚇了一下,但是卻沒有發現甚麼危險,正想趨前去瞧瞧怎麼回事,突然間,嘩啦一響,又從地底蹦上來了一個「嘎吱嘎吱」響的鋼鐵怪物!

    這個怪物,身高比前面的那個怪人形還要更高出許多,同時像個龜罩的腦袋還「嗡嗡嗡」地直響,雙臂各掛著一個炮管相曼的排炮,模樣看起來殺氣騰騰,比起之前的怪人更加地嚇人。

    陽印和綠霓神驢,當然並沒有見過「役物宗」的這兩個「機模人」。

    但是從鐵心從地底嘩然躍出之後,立刻就機腿蹲曲,「卡啦卡啦」地轉動機身,左右的排炮不停上下移動定位,轉眼間對準了原本在地面上的陽印和綠霓神驢,這種很明顯的警戒姿態看起來,陽印和綠霓神驢也馬上就同時擺出了防衛的準備。

    「你你你……你們是甚麼東西?」陽印眼看從地底猛古丁地就破土竄上來了這麼一個巨大的鐵玩意兒,下意識就不由得地喝問道。

    不過等到陽印的話音喝完,連他自己都有點怪自己多嘴了。

    眼前這個鋼鐵巨物,顯然並不是個生物,怎麼自己居然還把它當成了人般地喝問?

    大概是之前綠霓神驢的這檔子事,讓他有點搞糊塗了。

    正當陽印還在心裡這麼想著時,居然他就聽到了鐵心的機身裡「咕嘰咕嘰」地響了一陣,竟大出他意料之外地傳出了一陣絲絃組成的語音:「龍機出現不明故障,狀況緊急度七十三級,請眼前閣下表達身份宗派,以做敵我區分……」

    陽印被鐵心這麼一問,可就真的有點傻了。

    這可不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

    本來遇上一個會聽人話,會寫人字的驢子,已經是夠奇的了,沒想到現在居然還碰上了這麼一個會說人話的機械怪物?

    不過儘管陽印心裡已經驚訝得快翻兩個跟斗了,然而他的反應可是絕對不慢的,在鐵心的詢問之後,立刻就毫不猶豫地說道:「等等,等等,這位機械師兄先別急,我們好好地站在這兒,可沒有甚麼敵意,請教你機械老兄是哪一派的?」

    鐵心機模人又「嗡汪嗡汪」、「嘎嘰嘎嘰」地響了一陣子:「役物宗所屬,戰鬥機模人「鐵心」與擬形機模人「龍機」,閣下請表明身份,以利敵我評估……」

    陽印一聽,立刻就搖手說道:「鐵心龍機老兄別認錯人,我是陰陽和合派的弟子陽印,和我們的陰陽界主祖師這次前來,正是往援你們役物宗來的……鐵心龍機老兄你可別把我們當成敵人呀……」

    鐵心的晶眼攝像器,仔細地分辨了陽印身上所穿的陰陽法袍之後,便即又嗡嗡地說道:「閣下的話已經證實六成五,敵友表明可信度七成五,尚未達完全可靠九成整標準,請閣下注意安全距離維持,勿接近到三丈內……本機名稱為「鐵心」,不是「鐵心龍機」,請閣下再次稱呼時更正……」

    陽印看到鐵心的那兩邊排炮已經「卡啦啦」地轉了個方向,不再直接對準了自己,心下總算是比較安心了些,於是連忙便又說道:「行了行了,你們這麼嘩啦一下地從地底破土竄出,我們不會莽撞靠近的……鐵心老兄你放心吧……」

    陽印說到這裡,又轉眼望了望那個最先衝上來,可是緊接著就「叭噠」一下跌趴在地上,就像是故障了那般,一動也不動的「龍機」機模人,語氣透出了一股關懷之意問道:「這一位龍機老兄是怎麼了?看起來好像連動都不能動了哩……是不是哪兒浸水故障了?」

    「龍機狀況目前未明……」鐵心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平板,還是不能像人類那般,從語氣中表達焦急的特性,來彰顯對情況的緊要:「之前在地下通道前進,尋找飛龍主人時,龍機突然呈現反應系統紊亂情形,推測以當時之環境,龍機出現自體性故障之可能只有一成三,而受到某種不明外在力量影響可能則為七成六……因此鐵心假設性推測,龍機確實是受到某種形式已非鐵心所能夠偵察之力量所形成亂荷過重,而導致微控儀失效……」

    「飛龍主人?」陽印不是役物宗的人,對這種複雜的機摸人也沒有甚麼概念,因此並沒有特別去注意鐵心平板的語音裡面,甚麼一成兩成七成八成的敘述,但是他卻注意到鐵心機模人所提的「尋找飛龍主人」這麼一句話。

    飛龍主人,豈不就是現在大家都在尋找的飛龍祖師嗎?

    陽印的心中一動,連忙就問道:「飛龍祖師現在何處?是在地底下嗎?」

    鐵心機模人立刻回答:「錯誤性推論……飛龍主人在鐵心、龍機前往尋找時,突發性地衝出了地面,震波同時也順地道外傳,將鐵心、龍機震出了地面……」

    「甚麼?」陽印立刻再問:「你是說,飛龍祖師已經出來了?」

    陽印的這個問題,並沒有立刻獲得甚麼回答……

    因為正當他問的話還沒說完時,魔天元暴外的某個特別的方位,距離這裡應該是只有五、六里外的某個地方,轟然炸起了一層幾乎將附近夜空,都照得通明的猛烈強光!

    這層難以形容的強光,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管是人、驢還是機模人。

    「注意……強烈元暴波動即將來襲……」鐵心機模忽然往前「蹦」地一下子彈躍而出,伸展的一雙鐵足轟然直踏入地,同時做出了彎腰蜷背的姿勢起來……

    緊接著鐵心又雙臂擴展,兩側的重炮蓬蓬撞地,就好像是在以沉實的重量,準備抵抗即將捲來的元暴波動那般,從機炮到雙腿,四點撐力,機身頂護住趴在下方一動也不動的龍機和龍機背上的璇心……

    就在鐵心快速地採取護守的行動時,陽印也看到了鐵心的後方,一片銀亮如龍般的旋轉光華,「呼啦呼啦」地直衝而上,就好像一個銀色的龍柱盤旋升天那般,那種芒力上竄的高度,幾乎難以估計……

    陽印看到這麼神異得難以置信的一幕,臉色也同樣不由得變了,連忙就大喝一聲,雙足陷進了地面超過一尺,同時彎腰縮肩,準備承受這種強烈的元暴,所引起的劇烈狂捲力量!

    那一柱上旋的銀龍,在元力衝霄地上竄進了隱隱的遠空之後,猛地一聲震天撼地的轟然巨響,接近地面不知道是怎樣強大的力量,使得底部的銀龍蓬然漲大,好像一個波環般地往四面狂散而出!

    陽印的心中不由得抽緊了一下。

    這一定是屬於甚麼天人級的力量所造成的元力暴沖結果……

    當陽印正聚集了全力凝鎖在地面,同時前傾著身子,仔細觀察隱隱轟然而來的強大震波時,忽然他又發現到了另一邊也出現的怪異現象!

    這個現象所顯露的方位,是在更遠處,原本魔天元暴的中央位置……

    幾乎是和那個擴散的銀龍根部同樣的時間裡,從原來的魔天元暴中,忽然就好像猛然間閃起了數以千計的焰火那般,爆出了一團又一團的強烈炸光,在即使是離得極遠的此處地面,也微微地起了明顯的震動,那種連連而來的隆隆震動,可以想見在魔天元暴的中央,必定也和那個銀龍起處一樣,發生了難以估計的劇烈元暴互衝……

    在那一團又一團,幾乎佈滿了之前元暴範圍的炸光之後,忽然又緊接著出現了一種讓人難以理解到底是甚麼東西的怪異現象……

    一條一條就像是連接到天邊地角的長長暗帶,「嘶嘶嘶」地,連續不停,從魔天元暴的中央,像是長線般地直拉出來……

    一條之後,又是一條……連續不停地猛然拉出……

    感覺上竟有點像是有一個天地間的巨神,正在變著戲法那般,沒完沒了,轉眼已是佈滿了整個遠處的天空……

    那種暗帶的顏色非常怪異,乍看之下好像宛如暗影般的烏黑,但是仔細和其他黑沉的背景比較,卻彷彿淡淡地泛著瑩光,那種奇異的特性,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也思量不出,到底是甚麼東西……

    銀龍放出的強烈波動,幾乎是立即性地就引來了暗帶的直貫而來……

    顯然這兩種力量,彼此絞扭之後,使得兩方面都立刻不穩定了起來……

    陽印已經來不及再觀察那兩種力量,最後到底產生了甚麼樣的變化。

    因為一大片銀亮而且薄利如刀的風勁,已經帶著好像千魂萬鬼尖銳的嘯音,從天上閃然而來……

    只聽到「轟」地一聲巨響,就好像舉目望去的一片地面,突然每一寸都炸起了飛塵那般,陽印他們所處之地,已經是滿眼的迷離塵煙!

    強烈而且銳利的風力,立刻就使得所有地面「嘶嘶嘶」地,就好像數千支無形的利刃,在地面割出了一條條密集而且帶著旋力的痕跡……那種威力的強大難擋,簡直讓人連躲都無從躲起!

    陽印不敢怠慢,連忙將運集的真元陡然放出,但見他的身外「嗡」地一聲,出現了一層紫紅兩色光芒,不斷流轉滾動的半圓型護罩,牢牢地,而且穩穩地,將陽印的身子給罩住!

    等到真正帶著銳勁的風力,「唰啦啦」地直壓而來,陽印猛地悶哼一聲,才知道這種怪異到了極點的銳風,有多麼厲害!

    卷刮不停的風面,簡直就好像在風中帶著數以百計的薄利刀片那般,風面切過,立刻就「蓬蓬蓬」地,在陽印的護罩外層,刮起了一條又一條,宛如生鐵直磨般的飛濺星火!

    那種「沙沙」直響的風切聲,聽起來居然也有點像是在淬磨著鋼鐵的刺耳磨擦聲!

    陽印陡地覺得有點吃力了起來!

    這種威力未免也太不可想像了吧?

    連陽印距離這麼遠的地方,都駭然覺得一刮一刮的風刀割勁,好像就非要切進來不可那般的嚇人了,那如果是在力量的中心,又會是一個甚麼樣的感覺?

    如果真的在那風刀威力最強的地方,豈不是連空間都被這種力量給切成了粉碎?

    陽印正在傾其全力地支撐著……

    忽然間,他就聽到了迷迷濛濛的高空之上,傳來了一條又一條,非常怪異的「呼嚕」飄掠聲……

    這種很難形容是甚麼聲音的怪響,一傳入了陽印的耳中,立刻就讓他很自然地聯想到了之前他所看到的那一條條怪異的跨空長帶……

    不妙的很,看樣子那怪怪的折帶,顯然也已經拉長到這裡來了……

    當陽印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又是一聲聿聿的驢嘶聲,從他的左側傳了過來……

    陽印還沒來得及想到其他,就猛地被一陣巨大的衝力所撞,「蓬」地一聲巨響,陽印深陷在土中的雙腿居然也抵擋不住,硬生生地被這股衝力給連人帶罩地撞得側翻了出去!

    陽印大吃一驚,連忙聚氣沉機,想施出沉墜術將橫翻出去的身子給釘住……

    不過他還沒真正穩住身子,又是一聲驢嘶,然後緊接著便又是「蓬」地一撞!

    陽印這一回總算是發現到,這個宛如巨大的鐘槌般,突然連續橫撞而來的,居然是那只自稱是天池劍宗綠霓仙子所化的小驢!

    陽印在發現這連頭帶身,猛力衝來的力量,竟是那隻驢子所發時,不由得心頭有點發火……

    這隻小驢是在發甚麼驢瘋?怎麼挑在這種時候,來對著我猛撞?

    陽印正想沉氣聚聲地大力喝問時,忽然上空一陣嗡嗡怪響,緊接著空中烈亮的風芒陡然暗了一大片……

    陽印還沒弄清楚是甚麼東西時,猛地就在他原本待著的地方,轟隆一陣暴響,一股強大的壓力,直將陽印和綠霓神驢,給連人帶驢地推得飛了出去!

    陽印被這一下的衝勁,直給壓得頭昏眼花,「唰啦啦」地橫飛了至少十五、六丈!

    在這種節骨眼時,陽印依然清楚地知道,此時體外的氣罩千萬不能夠收回,否則被那種跟刀子也沒兩樣的風中銳勁掃到一點,其實和被砍了十幾刀,也沒有甚麼兩樣……

    因此陽印即便是被那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轟然壓勁,給沖得頭暈目眩地分不清東南西北,但他依然堅持著憋住那一口真元之氣,使得體外的紫紅流罩雖然有點被壓得變了形狀,不過卻還是像個皮球地包覆著陽印!

    等陽印好不容易身形落地,緩過一口氣來之後,定睛一看,正好瞧見那原本待著的地方,發生了甚麼事,使得深沉的陽印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見到的,是在原先所待的位置那兒,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怎麼來,居然就這麼無緣無故,而且毫無道理地,便在空中出現了一個大約有幾十丈寬,簡直就像個小山頭的巨大山巖!

    而當他定眼望去時,這個巨大的山巖還正在「轟隆轟隆」地往地面裡層壓去,飛激起來的塵煙,迷天障地,如果不是這個山巖實在太大,陰影就像座小山一樣,實在是難以發現!

    如果陽印之前沒有被綠霓神驢給這麼連撞帶推地,沖離了原先的位置,現在這座小山的邊緣,恐怕就會將他給壓個正著!

    陽印現在的功力,也許真的有了大進。不過這個小山般的巨岩乍看第一眼時,就可以估得出至少數萬斤,在眼前這種風刀狂掃的特殊狀況下,陽印應付起來雖還不至於承受不住,但也已經是有點吃力了。

    如果真的在這種情況下,被這麼一個數萬斤的巨岩給正正地砸中,恐怕陽印就算是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了。

    陽印想到這裡,背上又再一次地滲出了冷汗。

    這個時候他想要找綠霓神驢時,轟然天地變色的混亂狀況,已經讓他一下子也抓不到神驢的位置了……

    而在不遠外的鐵心機模人,以其龐大的機身,壓護住了因為不明原因,而突然就停止了運作的龍機,和其背上的漩心。

    雖然鐵心的機身,並不能像陽印那般將每一個空間都完全護住,但是鐵心因為機身龐大,壓在上面其實就像個蓋子一樣,所以對於長抽而來的風力切勁,倒也護得極為周全。

    只不過在這些天象異變,突然就好似驟風突來那樣地襲捲了周圍所有的空間時,原本好像故障的龍機,竟然「劈哩叭啦」地從身上竄起了一種非常怪異的波動。

    這種波動和天空中那種又長又寬,而且還不停地從不知道甚麼地方,攝來的各種山巖硬石巨木樹叢的空間折帶完全不同。

    在龍機的鋼鐵機身中,突然出現了一圈一圈,宛如波紋般的怪異振動……

    而且這一圈圈的波紋,並不是由內往外擴散,相反地還是一圈一圈由外往內縮聚,那種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是有一種甚麼非常特殊的東西,在龍機的機體內快速地成形那般……

    除了這種怪異的波動之外,往龍機的機身胸口的位置,還「嗡」地出現了一團好像是水液般的透明體。

    這種透明體大致是呈現近圓形的,而邊緣也真的就宛如一汪很不穩定的水液那般,不停地伸縮搖動著,看起來就好像有個甚麼液態的東西,正在龍機的胸口滾動那樣,極之奇特無比……

    在那種怪異的波紋和怪異的水液之外,龍機的最外層也同時散佈著一條一條宛似電火的青白色亮芒,而且這種亮芒還像是個電流長蛇那般地,不斷地在龍機的週身上下來回流動著,發出了雖然脆亮,但是在目前一片洶湧混亂的環境中,反而很難聽得清楚的「劈哩叭啦」爆響。

    龍機的背上雖然背著一個璇心,但是在龍機身上竄繞的電芒,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背上的人體,電火來來去去,就好像根本沒有這個人存在似的……

    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其實好像不存在的並不是璇心那個人體,反而是那一條一條青亮的電火。

    那種電火繞到龍機的背後時,就這麼直接地穿進了璇心的身體中,完全沒有那種電火碰到人體該有的反應……

    這種怪異的情形,簡直就好像這種繞身的電火,雖然在龍機的週身顯形,但是那種電火的本質,其實是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空間那般。

    然後觀察的人才會訝然的發現,這個看起來很正常,宛似能量外洩的電火爆光,其實特殊的狀況,比起前兩者來毫不遜色!

    龍機現在出現的這種怪異的現象,顯然已經超過了鐵心能夠評估的范籌。

    所以儘管鐵心觀察到了同為「機摸人」的龍機,身上顯出這種不明神秘狀態,鐵心只是體內發出輕微的「咕嘰嗡嗡」的運轉聲,但是對於這種完全不合理的現象,鐵心並無法作出任何可以接受的適當行動……

    所以鐵心依然沉沉地以其巨大的機身,護住了下面的龍機和璇心,任憑上方的風力銳勁,在其背上刮得火星直噴,鐵心還是動也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條長長的空間折帶從陽印、綠霓神驢、鐵心、龍機和璇心所在位置的上方嘶然長掠而過……

    這次的空間折帶,並沒有攝來甚麼莫名其妙的雜物,只是從折帶裡飛出了一個圓圓的暗影!

    這個暗影「咻」地一聲,速度飛快地直射在地上,居然還「蓬」地一聲,放出了一團好像焰火般,但其實是純粹的精元真氣護罩!

    這個氣罩一出現,就嘶地快速脹大,轉眼之間,將附近周圍二十丈的風力銳勁,都完全地逼了出去!

    所以從這個圓影一落地,猛然間二十丈以內範圍的地方,都忽然就風遠勁隔,陡地安靜了許多。

    這一個二十丈的隔離圓罩,像個蓋子一樣地蓋在地上,原本在這裡的陽印、綠霓神驢、鐵心、龍機和璇心,都被這個罩子所包涵在內。

    陽印忽然發現周圍的銳風盡消,一下子也有點意外,好一會兒才將紫紅色的氣罩撤去,縮弓的頭頸往前伸出,很謹慎地望了望……

    在這一望之下,陽印立刻就發現西方空中又是「嘶」地一聲長響,一條空間折帶就好像飛滾而來的巨龍那般,對準他們所在的位置長卷而來!

    「大家小心!怪帶子捲來啦!」陽印駭然間一下子也想不了這麼多,大喝之後,就想撤身飛退!

    只是從空中飛捲下來的空間折帶,顯然速度極快,陽印才剛想急身而退,空間折帶已經橫掠而過!

    陽印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真的被這種怪異至極的長帶拂中,大駭之下,只覺得身上好像被一層會引起輕癢的薄薄羽毛拂過,從上到下,一刷而退!

    然後陽印就忽然發現自己不知怎地,居然變成了在腳不著地的空中了……

    微曦的空中,粉白色的光線已經照亮了半邊的天空。

    軟如棉絮的白雲清晰可見,唯一比較特別的,就是那個在高空中有點像是一條一條的飛蛇,又有點宛如高飛的飄帶,正洒然來回地長掠著……

    陽印第一眼注意到這些之後,隨即他就發現身體開始往下掉落了。

    他們這幾個人驢機模人,顯然都被方纔的空間折帶,給同時攝到了另一個不知道是甚麼位置的處所。

    他們出現的位置,其實並不是在高空之中,而是在距離地面大約只有五、六丈的地方。

    下面是一彎淺淺的河流,和幾塊看起來似乎不大應該是在這裡,想來又是那空間折帶所造成的半截大樹幹,和一些碎石崩士。

    這樣的高度,當然是難不倒陽印和綠霓神驢的。

    乍現空中,陽印立即聚氣凝身,輕輕地飄落在地。而綠霓神驢也四蹄輕踩,很穩當地著陸。

    反倒是一直趴著護住龍機和璇心的鐵心,驟然出現在這裡的空中時,一下子身體失去了平衡,加上其機身又重,「呼」地一下就猛往下落……

    好在鐵心立即緊急啟動了背脅的「浮空晶石」,方才搖搖晃晃,歪來歪去地蓬然踏地。

    鐵心的機身極重,加上墜力,蛙彎的鐵腿一蹬在地上,立即就「嘩啦啦」地踩碎了一大片溪邊的石頭!

    這一群裡,比較倒楣的,要算是龍機了。

    龍機顯然依舊是失去了功能,一出現在五、六丈的上空,立刻唰然下落,「蓬」地一聲巨響,恰恰跌趴在溪邊的淺水區,土塵沒有飛起來,倒是「嘩啦啦」

    地濺起了半天高的水花。

    因為龍機還是趴著跌下來,因此背上的璇心,在浮空布帶的緩衝下,雖然是跟著龍機被拉下地,但好在一點事也沒有。

    龍機一跌到水裡,又是週身「嗶嗶叭叭」地電火連連繞響個不停……

    只不過這種情形看在陽印的眼裡,反倒還以為是龍機這一下子給跌出來的,因此並沒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這個時候陽印唯一注意的,只有兩件事。

    這一次被空間折帶攝來的此處,雖然空中一樣有像超級黑長蛇般蜿蜓長掠的空間折帶,而且也不時從折帶中掉出一些突兀的東西。

    說平靜是沒有甚麼平靜,然而卻沒有了之前那種元暴摧風,昏天黑地的驚人混亂。

    甚至舉目往四方放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元暴風圈的痕跡!

    這裡雖然陽印還不曉得是哪裡,但至少他可以確定絕對不是原來的魔天元暴圈附近。

    另外一件陽印注意的事,就是之前突然從空間折帶中像個彈子般疾射出來,緊接著布起了一圈威力極大的圓氣護罩,可是真元的波動反而引來了另外一條空間折帶,最後將他們一股腦地攝到了這裡的那個圓圓怪影。

    這個圓影此次顯然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布起了甚麼真氣護圈,只是老老實實地往下「咚」地一聲掉落在地。

    從這種情形看起來,這個圓影出乎陽印的意料之外,很明顯地並沒有主控行動的能力!

    一個沒有行動力的圓影,怎麼會發出這麼強的真元護罩?而且在元暴風刀威力圈中,竟能擴展出二十丈的超大範圍?

    這些讓陽印想不透的疑問,使得陽印在看清了莫名其妙跑到這裡來的環境後,立刻就注意地望向了那個掉在地上的圓圓怪影,想弄清楚到底是甚麼東西?

    誰知陽印不望還好,這一望之下,更是整整地又嚇了一大跳。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圓溜溜的怪影,居然是一個皺巴巴,綠溜溜,擠頰嘟唇,看起來似乎是被甚麼力量壓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的恐怖人頭!

    乍然看到這麼樣的一個人頭,已經是很駭人的情景了,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更讓陽印差點從地上跳了起來……

    那個干皺的根本瞧不出原來五官是甚麼樣子的人頭,居然還倒在地上,對著陽印桀桀尖笑,而且還以一種詭厲的語氣說道:「怎麼了?沒見過人頭嗎?」

    陽印和綠霓神驢聽到這個皺巴巴的人頭,居然還會說話,都不由得再一次地大出意料之外。

    「你……你是甚麼妖孽?」陽印一下子就很自然地脫口問道。

    「甚麼妖孽?」皺人頭依然以一種尖細的語調說道:「你這個年輕人實在很不識好歹,我好心地將你們救出困境,你居然還說我是妖孽?」

    陽印聽得一下子有點糊塗:「你……你說這話是甚麼意思?」

    「甚麼意思?」皺人頭又尖尖地笑了起來:「這還要說嗎?你們之前不是被困在元暴的風圈當中麼?如果不是我放出氣罩的波動,引來了空間通道的折帶,你們又怎麼能夠安全地跑到這裡來?像你們之前那樣的死撐,又能熬得了多久?」

    陽印聽得不由得微微一愣……

    這個皺人頭的出現,也許確實怪異非常,但是他後面所說的這一段話,倒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不過陽印可不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人,這時依然辯駁著說道:「怪人頭,你說得可不一定是對的,我的護身氣罩雖然還不足以抵擋魔天元暴的中央威力,但是要說這種邊緣外的怪風,可也並不能耐我何,要退出脫困並沒有甚麼特別難的地方……」

    怪人頭聽陽印的回答,又是一陣「桀桀桀」的尖笑,兩隻看起來就像是險些睜不開的眼睛有點吃力地蠕動著,不過卻從其中射出了兩絲細如尖刺的幽厲眼光:「桀桀桀……你說得倒是簡單,先不說你和旁邊這一隻人魂石驢身的怪驢子,是不是真的能撐到範圍至少有兩千五百丈的光帶切風威力圈,你的功力能夠到現在的這種程度,想來應該和已經現身的陰陽界主脫不了關係……陰陽界主是以正派之身飛昇天間,你和那只怪石驢或者真能走出去,但是你們難道就放得下躺在那裡的「役物宗」宗主「七巧天工」於不顧?」

    陽印聽了這個怪人頭的一段話,心中倒真的又吃了一驚。

    從這個怪人頭前面露出的那種精細微亮的詭異眼光開始,陽印就忽然從心中浮起了一陣有點熟悉的感覺……

    陽印一下子也分辨不出為甚麼自己的心裡會有這種感覺,但是後來從這怪人頭所說的話前半段聽來,這個怪人頭竟好似對自己陰陽和合派這邊的情形極為熟悉,這就有點讓人思量不透了……

    尤其他還特別指明自己的功力進境、顯然他並不只對陰陽和合派熟悉、連對他陽印也絕對是陌生不到哪裡去的。

    不過怪人頭後面的話,則更是讓陽印非常意外。

    因此他不禁很自然地轉頭對著那邊,還躺在淺水中的龍機背後一塊怪布所包著的女修望了過去:「你是說,她是「役物宗」的宗主「七巧天工」?」

    「哈哈哈……」怪人頭又尖笑著說道:「普天之下,除了役物宗之外,還有誰能做出這種完全能夠自己判斷運作的器械妙物?」

    陽印聽到這裡,就立刻問著雙足分立,站在龍機和背上女修前面,做出了防衛姿態的鐵心說道:「這位真的是貴派的宗主?」

    鐵心體內「嗡嗡嗡」地輕響了一陣子,很坦白地回答:「推論正確……」

    陽印心中非常快速地斟酌著情勢,嘴裡則是對著怪人頭說道:「好吧!如果這位真的就是七巧天工宗主,那麼我和神驢確實是不能這樣就棄她而去……加上我的氣罩自保還有餘,要想多帶個人,恐怕就有點困難了……不知道你特別提起這個,是打算要做甚麼?」

    怪人頭還是「桀桀桀」地怪笑著:「其實也沒甚麼,只不過是想請你幫我一點小忙罷了……」

    「幫你一個小忙?」陽印外表一副很困惑的樣子,但是心中卻是直覺地響起了很不安的警告感受……

    「你可不可以先過來?幫我將我僅存的這個腦袋給從淺水區裡撈起來,移到一個比較高的地方?」怪人頭的語調,忽然間變得非常柔軟。

    對於這個怪人頭如此簡單的請求,陽印照理說應該是立刻就做的。但是不曉得為甚麼,陽印的心中就像有個甚麼聲音正在嚴重地警告著他千萬別輕舉妄動,讓他一下子對這舉手之勞的事,竟有點猶豫了起來……

    他沉思了一陣子,終於開口說道:「你說的請求就是這個?」

    怪人頭擠皺的臉上怪怪地抽動著,似乎是正在露出笑容,只是那種擠成了一團的感覺根本看不出任何含有笑意的模樣:「怎麼了?難道你好手好腳的,還怕我這麼一個只剩下腦袋的廢人?」

    陽印又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緩緩地回答道:「這是另外一回事,我只是有些懷疑,你要我幫的忙,恐怕不是就這樣而已吧?」

    怪人頭陰陰地笑道:「你未免也太小心了點吧?難道你真的怕我怕成這樣?連請你將我的腦袋從水裡撈出來也這麼囉嗦?」

    陽印雖然耳裡聽到怪人頭這麼有點語帶嘲笑地說著,但是心中卻隱隱覺得這裡面恐怕還有些鬼名堂,因此很不在乎地說道:「如果你這麼想,那麼我也並不在意,橫豎想請我幫忙的是你而不是我……」

    陽印的話才剛說完,一旁由綠霓所化成的石驢,覺得這個人頭如此半邊泡在水裡,想來必定很不舒服,她自己此時身受化為驢身後諸多不便的苦處,更是覺得想去幫這怪人頭一下,好讓他舒服一些……

    於是陽印沒有往前移動,反而是綠霓神驢「得得得」地走了過去,靠近這個醜醜的怪人頭旁邊,低下驢首,輕輕咬住怪人頭散亂的發尾,「嘩啦」一下子,將怪人頭從淺水裡撈了起來……

    綠霓神驢將人頭咬拉起來後,就放在旁邊的一個高起的岩石上,同時對著怪人頭聿聿聿地叫了幾聲。

    本來灌進人頭耳孔裡的水流,咕咕咕地流了出來,黃水順著擠皺的腮邊滑下,那種景象看起來雖然是那麼地恐怖,卻也說不出地噁心。

    「哈哈哈……多謝你這隻驢子了……」怪人頭離了水面,似乎比較能夠睜開眼了,斜斜地睨了綠霓神驢一眼繼續說道:「看來你在化成石驢之前,應該是屬於真人界正派的女修真……」

    綠霓神驢又聿聿聿地叫了幾聲,從那種驢鳴的音調聽起來,有很明顯的意外味道。

    「至於你問的,到底我想請你幫的是甚麼忙……」怪人頭尖尖的,細細的聲音說到這裡,忽然歎了口氣說道:「本來我還在想,我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大概真的是天將絕我了……結果沒想到,機緣牽引,果然冥冥中似有定數,竟就這麼遇到了我的好徒兒……這豈不是蒼天有眼?但是我在慶幸之餘,不由得有點洩氣地發現,我的這個徒兒,竟是膽子這麼鼠小的一個貨色……」

    陽印聽著恐怖皺人頭干尖的語音,除了感覺得出這個人頭的聲音,顯然也是被擠成這種半夜聽來會嚇死人的語調之外,陽印實在是聽不出這個人頭說的話是甚麼意思。

    從他方纔的那段話聽起來,難道這個人頭是……

    陽印勉強定了定神,穩住聲帶地說道:「你……你……難道是……難道是……」

    皺人頭見了陽印的態度,心下暗自欣喜,便又立刻「桀桀桀」地尖笑了起來:「好個陽印!居然到現在還認不出我來?」

    陽印一聽,這個人頭竟還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頭不由一跳,更加有了些底,臉色微變中,一下子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皺人頭又「桀桀桀」地尖笑了一陣,隨即破口大罵道:「混帳東西!笨蛋蠢貨!我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你這個叛徒居然還不快來向師父從禮問安?」

    皺人頭的這一陣怒罵,陽印只聽得心中劇震,臉色忽然間變得非常難看。

    雖然這個怪人頭所發出尖細的聲音,陽印並不特別能夠辨認出來,但是這怪人頭罵人的語氣,卻是陽印所熟悉的。

    尤其是這個怪人頭連著幾下明示暗示,陽印就算是想猜不出這個怪人頭是誰,恐怕連他自己也難以相信。

    因此陽印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有點遲疑地說道:「你……難道是……孽龍師父?」

    「廢話!」那個原本被擠在角魔魈肩頭的孽龍化形,也就是真正的極光老祖,怒聲叱道:「你這個陰陽怪胎除了我,還有哪個師父?難道還是生下你的三陰太師和六陽鳩婆不成?」

    陽印聽到這裡,心中再無懷疑,連忙就在原地跪下叩頭道:「師父,並不是徒兒沒有認出師父,而是聽說師父已經被角魔魈給……給……所以……」

    極光老祖的皺皮腦袋又「哈哈哈」地尖笑道:「和妖魔界打交道,怎麼可以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也許角魔魈的出現方式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我也沒這麼簡單就死的……邪派第一定律:只要存活下去,就有無限可能。難道你忘了嗎?」

    陽印在聽著極光老祖說明的同時,心中的那種警覺依然非常明確,一下子也摸不出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只得閉著嘴沒有接話。

    不過極光老祖也並沒有等著陽印接嘴,心中快速地暗忖著怎麼樣另外使個其他的法子,口裡卻是繼續說道:「可惜我死拗硬拗,撐著剩下一個腦袋,所有以前吸聚的真元,再加上妖魔的淬礪之後,幾可稱雄於人間的元珠,都準備要給你這個混蛋小子,沒想到你居然還怕我害了你似的……」

    陽印見極光老祖就這麼指明了來說,連忙又叩頭在地恭敬地說道:「師父明鑒,師父明鑒……」

    陽印這時,雖然聽到了極光老祖這麼說,但是他一向都深知這位其實才是他授業師父的孽龍化形,心機之深沉陰狠,實在是令人很難信任,因此儘管陽印態度恭敬,語言順服,又跪又叩,但就是不肯上前一步去……

    從極光老祖或暗或明,似乎就是要陽印靠上前去的這種企圖,陽印從心底就總覺得有點不對頭,因此儘管極光老祖再怎麼說,陽印就是死不願上前。

    如果極光老祖真的要對甚麼靠近他的人不利,現在的綠霓神驢就站在他的面前。

    不過極光老祖沒有對綠霓神驢動手,並不代表他就沒有對陽印這個「陰陽怪胎」懷著甚麼鬼心思……

    可是極光老祖後面所說的那個「要將元珠給你這個混蛋小子」的話,卻又同時引起了陽印的注意。

    「徒兒愚昧,師父後面的話是甚麼意思?」陽印非常謹慎地問道。

    極光老祖皺巴巴的腦袋上,那一絲微睜的尖厲雙眼,淡然地掃了陽印一眼,在沉默了一下之後,方才浩浩地再度歎了口氣說道:「我老實告訴你吧!混小子,我現在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個腦袋,你認為我還能夠活多久?」

    對於極光老祖的問題,陽印只有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雖然我藉著蛟魔突如其來的一擊,同時透過角魔魈體內大量質變的情形下,那個將我所有元識緊扣住,但是卻並不立即消滅的恐怖魔質,終於出現了一絲絲幾乎難以察覺的空隙……因此總算是將被壓陷住的元識,給突然飛脫了出來……但是因為我的肉身其他的部份,已經完全轉成了角魔魈的魔質,再也不復存在,所以即便是我現在這個腦袋神識裡,充滿了一種也許是三間九界中,唯一曾經從魔質的控制下掙脫出來的真力元珠,可惜我終於還是難以繼續存活的了……」極光老祖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現在的我,頂多只能夠再多喘幾口氣而已,原本我還想將這曾經吸取過無數真元,甚至包括了異界跨空而來的啟元使者真氣質性,而又經過魔質淬練,可以說是人間獨一無二的元珠,轉傳給你陽印,但是卻沒想到你防我的心,比防敵人也絲毫沒有差到哪裡去,看來你真的是與我無緣的了……」

    極光老祖的這一番話,說來真的是極之誠懇無比,同時裡面還很明顯地蘊含著他傳承元珠的悲壯情懷,讓人聽了之後,都會忍不住興起幾許英雄遲暮的感歎!

    不過這樣的話在陽印聽來,即便是熟知極光老祖個性的陽印,也一下子很難判斷出他的這一段話是不是真心話,因此陽印也不曉得是否該真的就相信他這個一向陰沉的師父之言。

    然而即使是心中依舊很有戒意,可是極光老祖這一番敘述真元特殊性的話語,的確是大大地觸動了陽印心底最深處的慾望……

    先不去說極光老祖是不是真的如其所說,要將精鍛淬練的元珠,傳給陽印;若是他現在所說,關於元珠的一些特性敘述,真的就是這樣的話,那麼極光老祖此時所說的這個元珠之難得,那幾乎可以說是無須再多贅言的了。

    極光老祖顯然非常能夠掌握隱藏在人類心底的根本慾望,當他前面的那些話說完之後,忽然從他那個很干皺的人頭頂部天靈蓋的位置,「嗡」地一下,放出了一陣赤艷艷的彩色光華。

    這一陣彩色的光華,呈現放射狀,中心位於極光老祖的腦門之上,光度除了非常強亮,將周圍五、六丈的空間中都染上了瑩瑩的彩光之外,光色的細緻精密,使得看見這圈華芒的人,只能很明確地瞧出色彩繽爛,眩人眼目,但是卻很難分辨出確切的顏色區分。

    這種元氣的精細特性,陽印第一眼就看出正是極光老祖最著名的「極元光氣」

    的獨有標誌。

    隨著這一陣細密的彩光出現,緊接著從極光老祖的腦門上,就又「嗡」地一下,出現了更加令人驚奇的景象。

    有一顆形狀怪異的彩色元珠,就這麼樣地從極光老祖的腦門裡,「蹦」地一下子,跳了出來,懸在空中不停地旋轉著,照亮的範圍更加擴展到了七、八丈。

    之所以會說形狀怪異,是因為這個彩色元珠雖然叫作元珠,但是光華細如密線,其實所看到的,大部份都是這種往八方放射,伸伸縮縮個不停的彩色光線,真正元珠的形狀反而並沒有很明顯,如果不是極光老祖自己叫了「元珠」的稱呼出來,恐怕乍然看到這種景象的人,也會一下子弄不清楚這是甚麼東西。

    陽印見到了極光老祖的「極光元珠」真的從他腦中竄出來時,還真的是嚇了一跳。

    因為這顯然就表示,極光老祖之前所說的那些話語,有一定程度,是真正的實話,並不全是騙人的謊言。

    想到這裡,陽印幾乎忍不住要躍然上前了……

    可是在他的心裡,儘管貪念已經被深悉人性的極光老祖煽起,但那隱隱充滿不安的忐忑警覺,卻還是這樣確定地存在於他的意識之中……

    即使是心機深沉的陽印,也很困難地勉強扼止住了心中那股要立即竄上前去的衝動……

    只不過在陽印內心警告與慾望正互相掙扎著的時候,極光老祖的語音,又恰恰在這時繼續傳了過來:「既然你這個混小子心機這麼重,連靠近我都不敢,那麼我也無須將腦內的元珠傳給你了……」

    極光老祖說到這裡,窄細的眼睛,忽然瞟了瞟旁邊的綠霓神驢,語氣也突然變得有些歎然地說道:「這位元魂陷在石驢的朋友,心地顯然是比起那個混蛋徒弟要有正義感多了……我作惡一生,現在臨死前,多少感覺到你們這些我以前最討厭的「正派修真」還是有可敬的地方……如果你願意,我就將畢生聚得的這一粒「極光元珠」灌進你的體內,雖然還不至於能夠重塑肉身,但是讓你比較有個人形,脫離這麼一個驢體還是做得到的……」

    綠霓神驢一聽極光老祖的話,也不由得有些愣了。

    但是驢子總歸是無法清楚地說出人話,所以綠霓神驢只能回頭望了後面遠遠的陽印一眼,然後又轉頭看了看極光老祖頭上懸空旋轉個不停的放射芒線,驢頭上一雙眼光顯露出了:「這個元珠真的能夠幫我恢復人形嗎?」這樣的神色。

    極光老祖並沒有直接對綠霓神驢所展現出來的這種疑問,做出正面的回應,只是他頭上的那顆芒線流轉的元珠,忽然間放大了照亮的範圍,將旁邊的綠霓神驢整個長耳短毛的驢身,給包納了進來。

    當「極光元珠」的彩線,放長射及到綠霓神驢的驢身之時,那原本由石質立形的沉動驢身,竟然就像變成了汽球做成的那般,緩緩離地浮了起來……

    「因為這個石質並不是你真正的肉身,所以我的元珠並不能發揮改造生體的效能……」極光老祖的語音平和,因此綠霓神驢雖然整個驢身都輕輕地往上飄浮了起來,但是它並沒有甚麼驚惶失措的樣子:「不過至少,將你石質外形依照原來你肉身模式重新塑定,至少還是沒有甚麼問題的……只是呢,也因為你的這個識形,乃藉石而成,所以我的元珠傳給你後,至少會喪失掉一半以上的修練效力……雖然極為可惜,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極光老祖說到這裡,慢慢浮起的綠霓神驢軀體,已經浮飛得和極光元珠差不多的高度了……

    後面的陽印,這時心裡實在可以說得上是猶豫難決。

    直到後來他聽到極光老祖所說,極光元珠傳送給綠霓神驢之後,至少會喪失掉一半以上的效力,終於再也忍不住地開口說道:「師父且慢……」

    這個時候的綠霓神驢,也正好開始從驢體之內,嗡嗡嗡地亮起了和極光元珠閃動的頻率同步的瑩瑩芒光,顯然極光老祖雖是只剩下一個人頭,但元力催化的動作卻已經在他意念下開始慢慢加強了……

    當極光老祖聽到陽印終於忍耐不住的話音時,已經微合的皺縮眼皮並沒有立刻張開,但他那擠癟的嘴唇卻依然淡淡地說道:「怎麼了?你這混蛋小子有甚麼話說?」

    陽印確實不愧心計沉穩的人,直到這種時候,心中依然記掛著防範極光老祖另有叵測之機,可是口中卻流露出極為惋惜的語氣說道:「師父,徒兒秉師父所教示,對任何事都要將最壞的顧慮考量進去,這樣才不會落到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徒兒敬領師父的教誨,所以才會有比較多的顧忌……並不是存心對師父不敬,請師父明察……師父的修練是花費了多少心血所累積出來的,如果真的這樣就耗失了一半的元力,那豈不是太罪過了?」

    陽印的這一段話,其實非常巧妙地將他現在的行為根源,轉推回到極光老祖自己的頭上去,只要極光老祖還是覺得他的教示是對的,那麼就很難直接對陽印的行為做出指責。

    極光老祖聽了陽印的話後,立刻嘿嘿嘿地冷笑了兩聲道:「瞧你說的,倒好像你現在的行為,正是由我所教使得那般,我要怪倒第一個要怪我自己了……」

    陽印馬上就叩頭說道:「師父明鑒,徒兒確實是真正將師父的教導當做行動的準則圭臬……如果徒兒真的心中完全無防,豈不反而有愧了師父的教誨?」

    原本陽印在說話時,綠霓神驢的身軀,已經從瑩瑩的引動芒光,蓬然散出了一輪一輪和極光元珠極為相似的密線彩光,炫亮的程度頓時至少增加了兩、三倍……

    綠霓神驢的身軀,這時已經完全被刺亮的彩芒所遮蓋,連驢子的形狀都看不清楚了……

    後來極光老祖再次聽了陽印的話,也不由得有點愣了愣:「說得好,說得好,這般論起來,反而是我自己沒有遵守我自己所訂出來的道理了……」

    陽印眼看著綠霓神驢浮空的體形,已經「叭叭叭」地發出了輕爆聲,同時浮空的極光元珠也變得更加地強亮:心中明白元珠真力的釋放並沒有停止,而且正在加強其中的那種威力……於是又連忙叩頭說道:「師父,請師父明鑒……弟子倒有一個既不違師訓,又能避免師父極光真元廢棄大半的兩全辦法……」陽印眼見極光元珠的光色越來越強,顯見極光老祖看起來真的是有那種將元力注進綠霓神驢體內的態勢,因此陽印趕緊益加恭順地提出了自己的打算。

    「甚麼辦法?」極光老祖皺巴巴的臉上,似乎也漸漸透出了一種詭異的彩變顏色。

    「弟子想請站在那邊的役物宗自動器械幫個忙,將師父的極光元珠取來交給弟子……」陽印乾脆也很坦白地說道:「弟子久受師父那種對諸人皆防的教示影響,所以弟子雖然明白此舉對師父或有不敬,但是弟子實在也無法根去那種不安的陰影。因此為保全師父修練不易的真元故,還請師父諒宥弟子的無禮……一殆弟子元珠納入,馬上前去師父面前叩頭求恕……師父,弟子相信您是沒有私心的,但是弟子心中久浸算計,陰影難除,就算是弟子故意討好師父,假意前去接收,又怎麼能傾全力專心吸化師父萬年以上,而且淬煉至極的真元?師父難道不希望弟子安心實意,不假作虛承,能真心地為如此僅見的元珠,做到最大的保全嗎?」

    從陽印這一段意誠心懇,毫不掩飾,坦然直言的話,就可以看出陽印不但心計沉練,連說話的能力也是可稱舌燦蓮花,輕輕一撥,就將自己的得利轉到了保全極光老祖的真元上頭去了,不但說來道明理順,而且表現得氣勢凜然,就好像是真的為了極光老祖的真元保存而傾力求為的模樣。

    對於陽印的這種說法,就算是奸詐如極光老祖者,也不由得暗自佩服這位弟子黑驢能夠生生說成白馬的那種鬼扯能力:只是從陽印的這種說法看去,確實也不能說他眼前的這種謹慎的行為是絕對的錯誤了……

    因此極光老祖只有悶哼一聲地說道:「被你這麼一說,居然倒變成了我如果不照你的話做,似乎就是真的另有居心的模樣了……」

    陽印更是叩頭說道:「師父,弟子也許真的膽小如鼠,瞻前顧後,但是在師父面前,這些惡習雖然深藏心中,卻也絕對不敢欺瞞師父……必定一一陳稟,據實以述……」

    極光老祖聽到這裡,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正在考慮著陽印的建議。

    同時他那擠得細細的眼眸,則是很自然地往陽印所提,站在旁邊的那個所謂的「自動器械」,也就是鐵心機模人望了過去。

    然後極光老祖才發現,之前好似故障般的那個龍機機模人,居然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從淺水裡俯趴著的姿勢,直直地坐了起來。

    在極光老祖和陽印二人,在之前的那一段時間中,彼此雖為師徒,但卻想盡了各種辦法,用出了各式的手段,全心全意地勾心鬥角著……

    可是也因為他們兩方都是心沉計深之輩,因此幾乎都傾盡了心力,集中在心智的相互攻防上,卻同時忽略了在一旁的龍機機模人,在他們這一段彼此算計的時間中,已經發生了神秘無比,而且隱晦異常,幾為人類所完全不能察覺和明白的特異變化……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19 00:25
第二十八卷 第一章 龍機之變

    他的意識,本來已經模模糊糊地快要消失了……

    但是,忽然間,他很明顯地感覺到,有個什麼東西,陡地往他淡然將散的意識中,注進了一股特殊強化的力量……

    這一股力量,使得他的意識,一下子變得明確了起來……

    那種感覺,就有點像是原來快要沉進水裡,漸漸滅於虛無的意識體,猛地灌滿了氣體,於是便又立刻從水裡浮了起來一般。

    這種力量是那麼強大!使得他陡然間,覺得原本很模糊的意識,突地就那麼樣地清晰了起來。

    那種清晰的感覺,讓他腦子裡的每一縷記憶,都變得宛如刀刻般地明確集中。

    那種明確的感覺,也讓他隱隱地認為,其實現在以前,好像他從來也沒有清醒過那般……

    其實他一直都有某一部份是在沉睡著的……沉睡著的……

    從來也沒有真正地清醒過……

    直到現在!

    等等,等等……

    是不是因為現在的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清楚了,所以才會讓他產生這種「其實他從來也沒醒過」的錯覺?

    對於這個問題,他思考了一會兒,才忽然發現不是這樣的……

    這種「好像從來也沒有清醒過」的感覺,並不是來自於那種驟然聚焦的清晰……

    確實是這樣沒錯的。

    這不是一種錯覺。

    他真真正正地,就從來也沒有這麼清醒過……

    在他的感覺中,隱隱地就好像原本一直被分成兩邊的意識,直到現在才終於互相融合,還原為一那般。

    以前的他,是兩個他,但並不是真正完整的他!

    直到這時,他才確定:

    這一次,他總算是真正地清醒了!

    終於終於……終於終於……

    他終於還是來了!

    當他確定了這種化裂為合,並二為一的清醒感覺之後,緊接著,他所察覺到的另外一件事,就是他發現,現在的他,已經和最根源的家鄉,完全失去了連繫……

    他感覺不到任何家鄉的方向,家鄉的位置,甚至家鄉的存在!

    他已經和家鄉完全地、絕對地,失去了所有的連繫……

    這個時候的他,就好像一葉遠航的小舟,突然之間就失去了所有的指引與資源,孤單而又無助地,飄流在空間的大海之中,斷絕了所有的指標與引導。

    這是一種完全孤獨的感覺。

    完全失去了憑依與根源的感覺。

    在這種感覺下,他體會到另一種很自然浮現的惶然……

    這些感受對他而言,是那麼樣地陌生,那麼樣地迷惑;以前他從來也沒有經歷過,從來也沒有想像過……

    這一切全新的感覺,讓他一下子還真的有點適應不過來……

    就好像他原本站在一個穩定的陸地碼頭上,對於一動不動的情況是如此地熟悉,對於陸上重心該怎麼掌握反應,是如此地自然而然……

    可是緊接著下一剎那,他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跳到了一艘顛動的小船上,對於這種晃動的新狀態,重心的掌握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對於陸地的熟悉感也猛地不見了,所有的感官在那一瞬間陷入了混亂,讓他心頭出現了一種無所適從的暈眩……他連忙急急地穩住了心神,等待了好一會兒,那種暈眩的感覺才稍微退了下去。

    他嘗試著想回憶起一些比較清楚的記憶,好弄明白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還記得他是來自於遙遠的異界。

    而這個異界,也就是之前他失去了連繫感覺的家鄉。

    這一個首先喚起的記憶,非常地清楚,但是也非常地模糊。

    非常清楚是因為這種記憶,宛如實物般地,就從他感覺裡跳了出來,讓他幾乎沒有產生任何懷疑的餘地。

    而非常模糊的原由,是因為前面所提的那種記憶,已經變成了他對於異界家鄉,唯一的記憶!

    除了這個,其他什麼都沒有,這馬上就讓他陷入了模糊迷惑的困境。

    他的家鄉是什麼樣子?

    他的家鄉位於何處?

    他的家鄉有些什麼東西?

    他的家鄉要怎麼連繫?

    這些所有的疑問,他都完全想不出來,同時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記憶可以提供他去思索參考。

    說得更實在一點,他連對於自己在家鄉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都已經沒有任何概念了……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喝了孟婆湯,重新投胎,對於根源的過去,都完全忘了的新生之人。

    他唯一還記得的,就是有關於現在他所處的這個世界,一些他現在看起來有點奇怪的記憶。

    有一些人,有一些事,有一些怪異的關係……

    這些零亂而且新鮮的記憶,讓他想著想著,不由得有些入神了。

    這就是他在發現自己真正地清醒後的第一個感覺。

    然後他就睜開了眼睛。

    緊接著,他就立刻發現了第二個感覺……

    現在的他,竟發現自己是臉朝下地,趴在一個溪流旁邊的淺水灘裡。

    當他很自然地從趴著的地面上,直坐起來的時候,這種第二個感覺,就變得更加清楚,也更加複雜了起來。

    隨著他眼光的直望出去,他忽然覺得現在的眼睛,所看的視界,和他記憶中以

    前的感覺,相差非常多。

    這倒不是說現在的他,視力變得模糊了。其實眼前映入的景物,還是依然非常清晰明確。

    而是他似乎覺得,現在的眼睛所能看得到的東西,像是比以前變少了很多。

    就好像一個本來容量很大,可以伸入溪中,每一舀就汲起許多水量的水瓢子,忽然之間,變得小了很多。而這種變化,也使得現在他,水瓢每一伸入溪中,所舀起來的水量,同樣地也變得少了很多的那種感覺。

    雖然他還是一眼望出去,但是他知道有很多東西,他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能夠輕鬆地瞧見了……

    所以,從某一個角度來說,也許還不能說他的視力,變得衰弱了,但是不可諱言的,他的視覺敏銳度,確實是大幅地減退了。

    除了視覺的感受之外,那種第二個感覺,還有一個複雜的內涵:他忽然像是同時失去了觸覺那般,不但手掌足腳,都覺得麻麻的,鈍鈍的,甚至連身體所有的每一寸皮膚,都失去了他認為應該有的感覺。

    就像他現在明明坐在水中,但是他卻察覺不到有浸在水裡的感受……

    就像他現在明明身上穿著「役物宗」精心模擬的絲質紫紅色袍服,但是他如果閉上眼之後,根本就感覺不到身上有穿著衣服……

    所有的感覺,就是一片麻木……

    所有的感覺,就是一片鈍然……

    他真的也失去了觸覺,除了視覺和觸覺之外,他立刻就想到之前浸在水裡時,他一點也沒有什麼嗆鼻的感受,就好像他的鼻子,根本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一樣……

    於是他坐在地上,挺起胸膛,想要長長地吸一口氣……

    然後他就發現,他並沒有以前那種吸氣入胸的感覺……

    他呆了呆,仔細觀察下,才知道他的胸膛是挺起來了,但是根本就沒有呼吸!

    他的鼻子真的一點用處也沒有了……

    所以他也失去了嗅覺!

    唯一另外一種差異的感覺比較小的,就只剩下聽覺了。

    他轉過了頭,才看到不遠處,有一頭驢子,慢慢地浮在空中,而在這個驢子的面前石巖上,擺放著一個皺皮擠肉的怪人頭……

    而在稍遠的地方,有一位男性的修真,很恭敬地跪在地上,同時還「嗚哩嗚啦」地說著話。

    瞧那人說話的方向和聽其說話的內容,他才發現原來那人竟是正在和岩石上的那個人頭交談著……

    更怪異的是,那個人頭,居然也能夠和遠方的那位跪在地上的男修彼此對話著。

    雖然他現在還是可以將這些人彼此說話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不過那種感覺就和視覺的感受一樣:他雖然還能聽得見聲音,但是顯然也有很多細微的振動,他已經聽不到了!

    這種很複雜的感覺,同時擁上了他的心頭,讓他一下子也有點傻住了。

    他不曉得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他分裂成兩個存在時的肉體感受,有了非常非常巨大的差異!

    當他轉頭再往另外一邊望去時,他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鋼鐵機獸。

    圓蓋鐵身,臂炮曲腿,渾身閃著沉沉的金屬反光……

    這是鐵心!

    他立刻就認出了這個機模人。

    然後,他就又發現到從他的背後,居然飄來了幾縷女性細柔的長髮……

    在他的背上,顯然還有另外一個人……

    於是他繼續轉過頭去察看……

    那是一個女人。

    當他見到這個女郎清秀靈艷的容貌時,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就認出這是誰了……

    她是璇心!

    曾經和他發生過貼體交合之親的璇心!

    他現在直坐起來的姿態,使得後面的璇心螓首微偏到了另外一邊,長髮柔絲流洩下落,尾部滑進了淺水之中。

    很自然地,他伸手想要將璇心的姿勢扶正,讓她的秀髮不致於浸在水中。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發現在他手臂剛動的時候,就從肩臂手肘的部位,傳來了輕微的「嘎吱嘎吱」,輪軸轉動的聲音!

    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聲音,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

    等到他緊接著察覺到這種聲音,正是從他的手臂位置所發出來的時候,他就又再一次地呆住了……

    我的手臂骨頭,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聲響?

    因為坐在淺水中的這種姿勢角度,使得心有疑問的他,在轉頭之際,很自然地就看到了自己在淺水漣漣的波動中,所反射出來的,那一個清楚的倒影!

    從這個很明顯的倒影中,他同樣很快地就認出這個倒影是誰了。

    這種恍然的認出,再加上之前那種稍微轉動一下,就會有清楚機軸曲動響音傳出來的現象,他終於想到現在的他,到底是誰了……

    現在的他,居然就是役物宗除了鐵心機模人之外,另一個以器械為體的「龍機」機模人!

    他對於現在突然發現到的這一點,實在是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對,如果他真的是龍機,那麼現在他是不是能夠如他意地說出話語聲音,實在是連現在的「龍機」,都沒有什麼把握的事!

    我的老天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我好不容易終於真正完整地清醒,再也沒有那種分裂存在的感覺時,居然發現自己忽然間變成了一個根本還算不上是「生命」,最多只能叫作「自動器械」的「龍機」?

    現在的我,到底是我,還是龍機?

    抑或是我和龍機的另一種綜合意識體?

    這樣的我,到底算不算是「真正」地清醒?

    還是真正的我,依然是毫無所覺地沉睡在另一個地方?

    為什麼會有這種情形發生?

    他愣愣地坐在水中,愣愣地想了好一會兒,直到那一邊的那只浮在空中的驢子,突然「蓬蓬叭叭」地亮起了一輪一輪彩色芒線密密而放的光圈時,才將他從眼前困惑的沉思中驚醒。

    然後他就看到岩石上的那個皺人頭,居然眼中散露著微微訝然的眼神,對著他這邊凝望了過來……

    這個怪人頭,顯然發現眼前的龍機,似乎變得很不一樣……

    只不過當這個怪人頭眼中流露出訝然神色時,他依然是不停地在和跪得比較遠的那個男修說著話,似乎只是把這種訝然放在腦子裡,並沒有馬上說出來。

    這種情形終於使得那個「龍機」,暫時將注意力轉到了眼前的這一人一驢,外加一個詭異人頭的奇特狀態上。

    然後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原因,龍機忽然覺得心頭上出現了一種警兆。

    從那個雖然現在已經變得皺成一團,但是其實龍機還是記得的「極光老祖」人頭眼中,流露出有點困惑的神色,龍機的心中,不斷地浮現出關於極光老祖、無形冥主、孽龍化形以及妖物「角魔魈」的所有記憶……

    龍機並不曉得是因為所附著的這個「機模人」體內「晶芒微控儀」的特性,還是因為經過整合後的他,思慮變得比較清晰了。幾乎是在眨眼之間!龍機就評估出了現在這一人一驢!加上那個極光老祖人頭彼此之間的微妙牽連。

    在有了這種瞬間完成的分析與瞭解之後,龍機幾乎是立刻就發現自己必須立刻做一件重要的事……

    這件事如果不做,眼前的極光老祖和陽印這兩人彼此心智的鬥力中,龍機知道第一個會出現危機的,不是極光老祖,不是陽印,而是龍機他自己!

    所以龍機就從體內發出種「嘎嘰嘎嘰」的怪響,以一種很平板的聲音說道:「晶芒功能重新啟動……龍機目前受損狀態一成二,主要機能運轉正常……評估完畢,鐵心請支援線性修復!」

    龍機在這種情態下,猛然間也不曉得自己怎麼竟能控制得了位於頸間,模擬人類說話語音的「震絃管」,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了這麼一段話……

    由十六條緊度和長度都不同的鋼弦所製成的「震絃管」所模擬出來的人類語音,雖然還是能夠很輕易地分辨出龍機說的到底是什麼話,但是這種弦震模擬出來的聲音,畢竟還是和真正人類的聲音相差很多;那種在每一音語尾明顯的「嗡嗡」輕響,還是讓人一聽就知道這是由某種特殊設計的絃管所模擬出來的聲音,並不是真正的人類在說話。

    任何人都可以聽得出來龍機只是一個做得很精巧的器械機物。

    在龍機的這一番話說完之後,本來就站在龍機身邊的鐵心,立刻就「嗤」地一響,從它八角近圓型的機體底部,像是條鐵蛇般地伸出了一條環環相連的金屬細管,伸往龍機的背部,然後「卡嗒」一聲,像是接嵌上了什麼接頭那般……

    任何人都猜得出來,這個大概就是龍機在做出損壞評估時,對鐵心所提出的那個什麼「線性支援修復」了……

    因為龍機這麼一個突然但是卻恰到好處的話語,立刻就使得暗中斜睨著龍機的極光老祖,眼中雖然依舊有些困惑,但是那種強烈的驚訝與警惕明顯地降低了許多。

    龍機這時察覺出極光老祖有些陰沉的眼神,又從自己這邊,轉回到了陽印的身上時,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

    顯然自己這一次突然的清醒,讓心機深沉的極光老祖立刻就起了警覺,當龍機方纔的那一番話說出之後,他才再次確認了龍機依然是一個自動反應的「死物」而已,因此才將那種警覺放下……

    只不過,龍機從極光老祖的眼神中,除了之前很強烈,現在才降低了許多的「警惕」眼光之外,還發現到了一些「困惑」的神色。

    為什麼極光老祖在看著自己時,會出現這種「困惑」的神色?

    他的心裡有什麼關於我的事物想不通嗎?

    當龍機正在小心地思索著極光老祖隱晦眼神的含意時,他忽然就聽到了陽印對著他的師父極光老祖,所提出來的所謂「既不違師訓,又能避免極光真元廢棄大半的兩全辦法」……

    「哈哈哈……」極光老祖的腦袋發出了尖尖的笑聲:「陽印啊陽印,你果然不愧是我變形怪客、極光老祖的徒弟;這種要求說出來,居然還真的讓人禁不住地會認為你坦白直率,真誠無比咧……」

    「師父您明鑒,弟子所說,確實是心中真正的感受,並沒有任何一絲的作假……」陽印跪在那裡,依然是以頭叩地,但是龍機卻知道臉部朝下的陽印,眼尾才剛從他的身上收了回去,顯然即使是遠在另一邊的陽印,也並沒有疏忽掉他突然重新啟動運作。

    「而且如弟子之前所說,若是弟子真的故意將心中所顧忌的緣由,隱瞞著不說,豈不是真的有心欺騙師父的「極光元珠」?如果弟子真的這麼做,才是真正地罪該萬死……」

    極光老祖聽了陽印的這一段話,便即又哈哈笑道:「被你這麼一說,如果我在這上面和你計較,反倒顯得我氣窄理虧了……也罷!我的時辰將盡,就成全了你這個兔崽子吧……只是這兩個役物宗的玩意兒,會聽你的話嗎?」

    「弟子跟隨著陰陽祖師此來,就是要援救受到妖魔攻擊的役物宗,因此想來應該是並不違反這兩個自動化器械原先所作之設定的……」陽印雖然依舊低著頭,但是聽到極光老祖終於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連忙按住雀躍喜悅的心情,免得在最後關頭,出現了任何沒想到的疏忽。他過了一會兒方才抬頭對著龍機說道:「陰陽和合派門下陽印,想請役物宗『龍機』擬形機模人,幫忙將本人師父頂門上的『極光元珠』取來,不知『龍機』擬形機模人是否願意?」

    龍機心中快速地考慮了一會兒,知道在這種情形下,有兩個重點必須要去注意!因此又刻意以平板的聲音回答:「閣下屬友派門人,所提請求並無與目前龍機與鐵心設定相違,在九十八級與七十七級設定安全下,龍機將可以進行閣下之請求……」

    「九十八級與七十七級設定安全?那是什麼?」陽印愣了愣後問道。

    「九十八級設定:本宗宗主的安全;七十七級設定:龍機本身受損時修復進行過程最短速限……」龍機很謹慎地回答。

    極光老祖這時也沉聲問道:「龍機,別說這些你們派裡的密語,簡單一點講清楚……」

    龍機的機身內又「咕嘰咕嘰」地響了一會兒,方才回答說道:「通用語詞說明:本宗宗主後移六丈,鐵心居中護衛,同時龍機身上正在進行的、線性自動修復系統。依然不停止進行之狀態下,龍機可以進行陽印道友的友派協助請求。」

    陽印這時聽了以後,才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師父,弟子看來這樣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師父覺得怎麼樣?」

    極光老祖想了想之後,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加重了語氣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快點吧……我的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

    極光老祖在說話的同時,本來還融合在極光元珠芒線裡的綠霓神驢身形,忽然間就「蓬蓬蓬」地,乍然閃動了幾下後,從芒氣中拉了出來。

    從剛脫開極光元珠密放射線的神驢身上,依然閃了數下幾乎和元珠一樣光亮的芒線,然後就很快地暗了下來。

    由此看來,龍機和陽印馬上就明白,儘管極光老祖嘴裡說得好聽,一副就要將元珠傳給這只「正派」神驢的模樣,但是實際上根本就連一點動作也還沒有開始;說拉開就拉開,顯然壓根就沒有把這只神驢當成一回事……

    這種情形當然馬上就又引起了陽印心中的一絲懷疑。

    不過現在的狀況下,他還是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因此心中雖然疑慮再生,但也沒有特別作出什麼反應,只是在心中更添了幾分小心。

    龍機則是有點訝異地注意到,當神驢的身形,由和極光元珠同樣的亮度,變得縮暗回來的時候,原本應該是驢子的形體,居然完全變了個樣……

    驢子的形狀已經不復存在了……

    目前呈現著的,已經變成了一團一團好像由許多塊的石頭,所聚合擠成的類似女性人體的概略輪廓……

    人形中的石塊,發出了「咕嚕咕嚕」的滾壓聲,雖然可以看得到那即將成體的概略形狀,線條凹凸,腰細胸隆,女性的特徵明顯可見!但是卻還不是非常清楚,

    就有點像是一個只完成了五、六成的雕塑一樣……

    顯然極光老祖嘴裡的話說得好聽,事實上看他對於綠霓神驢的重塑行動,說停就停,完全不理會也不在意的模樣,根本就有點像是故意做給陽印看的。

    陽印只覺得不知道什麼地方越來越不對,偏偏又一下子瞧不出什麼問題,只能全力提高警覺,凝視著依然放在岩石上的那個極光老祖的皺巴巴人頭……

    現在的極光老祖的臉色,已經映射出瑩瑩的輪輪彩光,看起來除了醜惡之外,還多了一些詭麗……

    這時候的龍機,心中急快地轉著,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他「吱啞」一下地,從淺水中彎腰站了起來,後面拖著由鐵心那兒拉過來的那條「維修管線」,就這樣「蓬蓬蓬」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當龍機往外走到了淺水彎外,離不管是極光老祖的腦袋,還是陽印都有一段的距離的一處干地之後,便「嘎吱嘎吱」地伸臂轉手,將他背在身後,裡面赤裸著身體,外面包覆著由龍機體內儲物處取出來的一塊浮空寬布的璇心,從背上解了下來,整個以寬布包住地小心放在地上,然後又「蓬蓬蓬」地走了回來……

    陽印看到龍機回走的方向,正是在極光老祖腦袋上,那個不停射彩散線的極光元珠,即使是深沉如陽印者,也不由得拉緊了心弦,將警覺提到了最高的程度。

    龍機邊走著,邊暗中密切至極地注意著極光老祖周圍每一絲最細微的變化……

    如果現在有人靠龍機靠得近一點,就可以聽到他的體內,有一種很隱約,但又很急促的「嗡嗡」微音,不停地輕響著……

    只不過現在即使是有人耳力極佳,聽見這種聲音,除非是深明「役物之道」和「機模人」結構的「役物宗」長老級以上的人物,否則也絕對無法想像這正是龍機的「晶芒微控儀」在以高速進行計算時,才會出現的聲音……

    加上龍機模仿飛龍的容貌雖然極像,但是表面平整,毫無表情,任何人也想不到這個只不過是會自己動作的機械死物,裡面居然會聚藏著一個完全不同的意識體……

    所以龍機就在極光老祖和陽印兩方間,無形中已經拉緊了起來的繃然氣氛中!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顆「極光元珠」!

    以龍機現在的眼力,儘管他仔細再仔細,還是觀察不出那個懸在空中的極光元珠,和岩石上的極光老祖,中間有什麼關係,這使得龍機即使想救下現在顯然是被扣在半空中,陷入立形塑體困境的綠霓,一下子也不曉得該從什麼地方著手……

    以他現在的推測,龍機知道極光老祖非常可能還有著另一層暗中的打算,只是那種隱晦的程度,實在是現在的龍機無法從外界的表象中探察出來的……

    然而即便是這樣,龍機也還是一步一步,「蓬蓬蓬」地走到了懸空轉動的極光元珠前面。

    然後龍機就「吱啞吱啞」地伸出了雙手,往空中的極光元珠伸去……

    石頭上的極光老祖,和後面遠方的陽印,都沉著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龍機的動作……

    當龍機伸手捧住了空中的那個極光元珠之後,可以看得見這顆彩芒四射的元珠,輕輕地往下一沉,虛壓著的力點馬上就轉到了龍機的鋼鐵手掌上,同時隨著龍機的縮回而在空中移動了起來……

    不過龍機知覺只有一片麻麻的手掌,並不能感受到捧住了這顆元珠的任何感覺。

    這種虛虛的感覺,是因為自己現在已經失去了所有敏銳的觸覺,所造成的嗎?

    龍機有點疑惑地暗忖著,並不能很清楚地掌握為什麼會有這種感受。

    雖然他心有疑問,但還是緩緩轉過身軀,開始一步一步地朝著遠處已經從跪在地上,輕輕站起了身子的陽印走去……

    從地面上立起的陽印,雙眼凝視著跟隨龍機捧手走近,也同樣在空中橫向移動著的極光元珠,心中的貪念和繃緊的神經,達到了極處……

    這種情形,讓沉穩的陽印,也不由得從額上滲出了一顆顆晶亮的汗珠……

    極光元珠,極光元珠,這個吸取無數真元,甚至經過魔界妖物角魔魈壓煉過,很有可能是世間唯一能夠抵擋妖魔界魔氣的極光元珠,終於快要落入我陽印的手中了……

    想到這裡,陽印心中的興奮,實在已經快要達到了沸點……

    只是在這種興奮中,陽印依然傾力地壓制住自己想要躍然衝上前去攫取的衝動,儘管瞳孔張大,心跳加速,他還是生生地克制住自己,使盡力氣地不將注意力只集中到極光元珠上而喪失了警覺……

    陽印距離極光老祖,確實是有一大段,可是龍機的身高腿長,這麼一直「蓬蓬蓬」地踏步走來,還是很快地就接近了……

    正在走著的龍機,忽然在跨出其中一步時,凝視著極光元珠的雙眼,陡地發現一點很隱晦,而且大概只有離極光元珠近到像龍機這樣的位置,才會發現的怪異變化……

    龍機在這樣近的距離中,忽然發現,那個一直在散射著絲絲彩色芒線的極光元珠,中央突地出現了一絲縫隙!

    從這一絲縫隙之中,龍機猛地閃眼看到了轉瞬即逝的元珠內部!

    這個「嘶嘶」射芒的元珠之中,竟然是空心的!

    龍機的心中乍然猛地吃了一驚,他立即非常隱晦,但是很技巧地微微將身軀轉

    了個角度,同時就透過他刻意安排,連接在自己背上的「維修管線」,直接對已經無須聲音振動訊息傳達命令的鐵心,下了發動的訊號!

    陽印見到越來越近的極光元珠!心中實在無法抑制地降低了警覺時,正準備伸手去接過極光元珠,忽然間「轟」地一響,那個原本在空中懸浮著的元珠竟然就這麼地炸散了開來!

    這個元珠的爆炸力強大,居然就這樣將虛捧著元珠,全身重量至少超過了一般人近十倍的龍機,給沖得往後飛了出去!

    而陽印見到這種極元光珠乍然迸裂,顯然就是一副極光老祖便是真元自炸,也不願給陽印的作法,不由得心中又驚又怒!

    只不過好在陽印從一開始,就提高了警覺,就算是後來因為極光元珠離極光老祖越來越遠,離他陽印越來越近,那種戰戰兢兢的心態稍微比較放鬆了些,但畢竟還是維持著一個極度的警戒,因此當元珠炸開時,陽印的動作也是絲毫不慢,雙臂一架之下,就「蓬」地在身前出現了一個厚不透芒的紫紅光盾!

    「嗤嗤」密響,每一束散光,就好像細線般集中的極元光氣,在射中了陽印的凝厚光盾時,立刻就「嘶嘶叭叭」地,爆起了一輪一輪彩亮的焰流,已經極為炫麗的極光元珠開炸散光,當下彩麗的程度又加了好幾倍!

    極元光珠的爆力雖是又突然又集中,突兀得幾乎令人措手不及。但是陽印的心中早有警意,全身的真元又提運不息,所以雖然也沒有料到陰沉的極光老祖,竟會使出這種炸元自毀的極端手段,卻畢竟還不致於完全來不及抵擋……

    經過了陰陽界主重新整塑的陽印,功力的強度確實出人意料之外,連龍機那種全身皆由晶化鋼鐵鑄造、重量沉重無比的身軀,都在極光元珠炸開時,那尖細的彩線光體都還沒碰到,就被爆開的氣波給沖得往後直飛了出去;由此可以想見蘊含力量多麼激烈的彩炫炸線,直接衝上了陽印傾全力運出的紫紅瑩光厚盾時,竟也只是濺射起了一團又一團重重相疊的彩色焰流,陽印撐拒微曲的雙腿,居然還是宛如釘進了地層中那般,一動不動!

    眼看著極光老祖的這一回炸元爆力,堪堪就要落空,無法獲得什麼真正的成果時,忽然間陽印只聽到頭頂上方「呼」地一響,竟就這麼地出現了那個原本放在遠處石上的皺扁人頭!微張的眼縫依然透出瑩瑩的凶厲光芒,拉開的唇角,似乎正在發出某種隱於「蓬叭」氣爆聲中的無聲訕笑!

    陽印猛地大吃一驚,急切下強穩心神,運集在手端的元氣頃刻間「呼嚕嚕」地側拉而出,全身重心往皺扁人頭現在出現卡住位置的下方一線空隙猛竄而去,雙手十指連彈,「嗤啦啦」地暴射出連續十六團內紫外紅,「嗡嗡」旋響的凝聚光團,對準了極光老祖的腦袋疾衝而去……

    陽印急切間被強逼出來的這一手,才算是看得出來陽印紮實的功力!

    前有炸氣,後有原身,陽印卻依然能夠在雙方重壓下,瞬間察覺出密如輪軸的放射光束中,間不容髮的一絲閃瞬即逝的空隙,並且還使出這一手光看芒色圓融,就知道威力不凡的反擊;如果不是具有超卓程度的身手功力,絕對是展現不出來的。

    連珠而出的紫紅光團,串成四節,取位十六個不同的向度;加上極光老祖的那個腦袋,距離陽印又近,幾乎是才剛脫指彈出,就立刻轟然擊中了極光老祖的人頭!

    那種變化是這麼樣的快速,讓以極速掠空而來的極光老祖,連表情都來不及轉換,就被陽印的這連珠十六擊,給射個正著!

    「噗噗轟轟」的聲音密集而放,紫流紅芒頓時散射四溢,而陽印的身形這時已經從隙縫間閃退了六丈五尺。

    而極光老祖的那一個腦袋,竟也同時在此刻迸裂破散,被陽印這一下給擊得當場粉碎!

    退到了安全距離的陽印,陡然間也有點愣了。

    因為連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一下緊急中傾力而出的反擊,竟就這麼樣地,將他的師父,給送回了姥姥家!

    只不過陽印這種愕然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接下來,陽印只覺得背心一緊,全身驟縮,元氣內流頓時窒塞,同時手腳四肢的末端,就好像被鋼鎖扣住了那般,周體酸軟,差點就這麼跌了下去!

    可惜背後那種扣拿的力量勾住了他下墜的勢子,陽印在險些眼前發昏吐血的瞬間,終算勉強轉過了頭回望而去。

    然後他就看到極光老祖雖然瑩瑩淡淡宛如薄氣,但是卻有頭有臉,有手有腳的純粹凝魂光體,正一手散出長爪般的五條刺眼的彩芒,緊緊鉤穿了自己的五體關竅,同時還在陽印轉頭察望時,尖尖嘰嘰地嘲笑說道:「你沒想到吧?臭小子!我真正的元神,已經在方才移到了那個石驢化身中……元珠和人頭,最後都是騙你的假貨,最主要的,就是逼得你靠向這邊,同時露出背後的破綻!」

    陽印聽得心中大駭,正想掙扎,卻發現一陣腥氣上衝,「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週身又酸又痛,差點連一絲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哈哈哈……你這一點小小的滑頭,還想和我鬥?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極光老祖的笑容之中,透出了幾許令人心寒的戰慄凶意:「本老祖受角魔魈一劫,除了真元質性受魔氣影響極大之外,還學會了如何透識侵入肉身……你這個陰陽胎之所以成形,就是我暗中刻意培養的……太師和鳩婆兩個人,偷偷從我這裡取去法笈副冊,還以為我不知道,卻沒想到我是早就作好了等他們去偷的……哈哈哈……你就接受我養你出來,早就準備好的宿命吧……」

    極光老祖的話一說完,陽印就覺得後心處一陣冷剌剌的烈氣宛如實物般戳入,痛得他不由得悶哼了一聲!

    正在陽印內心一沉,大駭間知道已為極光老祖所算,一種不妙的陰影才浮上腦間時,忽然又是一陣劇變!

    極光老祖那一層瑩瑩淡淡的凝魂光體,其實並不是平空出現的。

    他之所以能夠成形,主要還是來自於這層魂體後面的那一個原本被誤以為塑成一半就停下來,雖然隱有人形輪廓,但是容貌細節!都浮凸不清的滾滾石團。

    這一點!可以從極光老祖的凝魂光體,是從更後面的人形石團中,透拉出來一條粗約有人臂的淡淡光條看得出來。

    這一下更突然的異變,就是來自於極光老祖現在立魂聚形的那個人形石團!

    當極光老祖的魂體中,「嗤嗤嗤」地閃出了一輪一輪的彩色芒線,正準備強勢將魂氣殖入陽印的背心要竅時,突然間,就從後面「轟隆」一聲,爆起了一股強大的炸力!

    開爆的地方,不是別的,正是那個極光老祖暫時將綠霓神驢神識壓下,藉著其融煉過的石質以便寄魂立形的人形巖團!

    極光老祖一則以這個擠壓的石團作為暫時隱藏魂識的媒介,真正要駐魂入體的對象並不是這些石團;二則現在他正傾力準備強行殖入陽印體內,因此沒有在這些石團上灌注太多的元力,以致於石團突然被十四道強烈的芒炮擊中時,轟然的炸力,竟將注意力放在陽印身上的極光老祖魂體「波波波」地,震得偏移不穩地劇烈跳躍波動了起來!

    「什麼?居然是你這副破鐵攻擊本老祖……」極光老祖的魂體震盪,瑩瑩的邊緣被鐵心這聚合十四炮的一擊,轟得「嗡嗡嗡」地陡然稀薄了起來……

    極光老祖寄魂的巖團石群,「嘩啦嘩啦」,「蓬蓬叭叭」地,至少有將近三四成的石塊!被芒炮的力量轟得粉碎,散裂開來的石屑巖粉,嗤然四射,硝煙瀰漫,差不多整個石團陷進了一片迷濛之中……

    極光老祖怒喝一聲,忽然在驚怒間,發現到濛濛的硝煙中,竄進了一個高大的人形!

    只這麼一瞬的時間,功力就算是不低的修真,恐怕也很難瞧得清楚到底是誰竄進了飛煙之中。但是眼力奇利的極光老祖,只在一瞥之下,就明白了這個人影不是別的,正是那個捧著假元珠引陽印上當的龍機!

    這一瞥間,極光老祖就駭然地發現,那個龍機竟從眼中射出了精明而又充滿智慧的光芒……

    那絕對不是一個機械死物身上,所應該出現的現象!

    老奸巨滑的極光老祖,在突然被襲的最初瞬間,還以為出問題的是鐵心機模人。但是後來的這一眼,就讓意外而又駭然的他,剎那間心頭一動,想到了真正的問題是出在哪裡了!

    搞壞他好事的,正是這個應該沒有思想的「龍機」機模人!

    算計人一輩子的極光老祖,竟然被一個死物所算?

    想到這裡的極光老祖,雖然現在是以魂體現形,但也差點氣得吐血!

    短短的一瞬間,極光老祖已無法多想什麼,驚怒間只是大喝一聲,瑩瑩的魂體叭然乍亮,突然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彩色的人形火燈般,倏然清晰了起來,同時旋軀甩手,「唰」地一下,脫手貫出了一道刺眼至極,彩芒輪轉的烈然爆光,對準了正如飛射進石團煙塵中的龍機閃然而去!

    然而同樣在極光老祖奮起已經不穩定的魂體反擊之際,轟然如煙的硝塵中,嗡地瑩瑩出現了一個秀眉麗目的女修影像,正是那原本被極光老祖壓制住的綠霓!

    顯然因為極光老祖對於轟裂的石團壓制力量猛然地失控,而能夠脫離極光老祖的封鎖,現形出來的綠霓,雙眼含煞,兩手嗤然暴放盈亮無比的四尺劍氣,同時對準了極光老祖牽連在石團上的魂線主根,交絞而去!

    那一條明明暗暗,已經顯得極不穩定的連結芒光,被綠霓聚力一切,登時「啪」地暴斷!

    極光老祖惶然再喝一聲,魂源被斷,所有外現駐形的芒力十成中立即縮弱了七八成,在這種危急的情形下,他已經顧不得再傷從後面偷襲的鐵心機模人了,當下臉現淒厲地對準石團中反撲了回去!

    就在這電光石火,卻諸變同生的一瞬間,正被扣制住的陽印突然低頭縮胸,臉

    色左右同時倏變,左紫艷、右紅嫣地將全身所有的真元,傾聚於後心要竅之上,繃然外震而出!

    陽印這一擊是在極光老祖極元光氣入體前,可以說是最後的一次剎那間反擊,在這一擊之後,他陽印可以說已無抵抗能力,只能任其宰割了……

    所以陽印的這一擊,是傾盡了所有的力量。因此當紫陽赤陰濃烈的元氣在背心要竅聚集,外沖而出時,陽印的背心立刻啪然皮肉爆裂,慘然的五官之中嗤然飄出了鮮血,顯見這一擊之後,如果未能驟功,陽印的肉身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跟著就會粉身碎骨……

    也因為陽印的這最後反擊力量是如此之強,所以當他的後心蓬然噴出鮮血碎肉的同時,竟好像從他體內由背心放出了一枚紫紅分色滾動的實體雷芒,「嗤」地一下,飛射而出……

    這一枚傾盡所有真元的紫流赤雷,立刻就準準地擊中了正返轉身形,打算加炙回石團之中的極光老祖背上!

    紫陽赤雷轟然炸開!

    原本佔盡上風的極光老祖,竟在完全料想不到的情況下,被鐵心起意突擊,緊接著在極光老祖微微的疏意之中,連番強擊同時俱到,不但魂體被斷,抗力大減,甚至陽印在五體被制時,居然還能夠發出這種怪異無比,卻又元力強大到這種程度的反擊,在在都大出極光老祖的意料之外……

    如果是在之前的狀態下,極光老祖以其強厚的極光元珠力量,倒也不致於會太在意陽印這一下可以說是死前反撲的攻擊。

    可是極光老祖這個時候的狀況,卻恰恰可說是背運到了極點!

    不但是之前應該根本沒有心計智謀能力的鐵心機模人,竟然對準了他寄魂所在的石團,轟出了合擊的十四炮,當場就讓極光老祖的魂體震盪偏移,元力至少削弱了一半以上,還又加上綠霓藉著這時脫離了極光老祖的魂力壓制,而且還釜底抽薪地斷去了他連魂的芒線,使得已經險些崩散的極光老祖魂體,聚合力量再弱七八成!

    而真正給了極光老祖致命一擊的,反而是陽印的這一枚紫陽赤雷!

    傾集了陽印所有真元的這一擊,威力之強,連鋼鐵也可以在瞬間催化,更何況

    一傷再傷,正打算拚命回撲的薄弱魂體?

    運衰再加上倒足了楣的極光老祖,被這一雷正正地擊中後,慘然厲吼一聲,魂質立即從末端開始寸寸崩散……

    更讓人駭然的是,在縱橫超過萬年的極光老祖元魂,終於嗤然催化之際,沖天的厲氣居然半點不減,竟回過頭來對著七孔冒血的陽印,尖笑喝道:「好個陽印,元珠就給了你吧……魔魅之力,你終將明白我有沒有消失……哈哈哈……」

    淒厲的笑聲中,魂體迸散,盈盈現出了一顆強度比之前更要亮出幾十倍的彩色烈陽元珠……

    緊接著就在這時,波動強烈的元力,終於又引來了嘶然長掠的空間折帶……

    陽印在最後的關頭,反身伸手一撈,就將極光老祖所留下,真正的「極光元珠」握在手中……

    極光老祖魂消識滅前的這一段厲氣沖天的話語,讓陽印心中不自禁地浮起了一絲猶豫……

    他要不要立刻將這顆世間獨一無二的「極光元珠」吸納入體?

    從極光老祖最後的話語中聽來,顯然這個已經過魔質淬化的「極光元珠」,不是只有收融元力這麼簡單……必定還有一些神秘的作用……

    他如果就這樣將元珠吸收,是不是一件明智之舉?

    雖然陽印在元珠入手的那一瞬間,心頭浮起了這麼一絲猶豫,但是這種猶豫卻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使盡所有元力的反擊,已經開始出現力竭元盡的反衝作用了……

    他的背心處,皮肉一寸一寸地緊跟著開始爆散,範圍已往四周蔓延了開來……

    那種痛楚,是這麼樣地直刺入心,讓陽印無法再多加猶豫了。

    因此儘管極光老祖最後的話語含著不明的詭異訊息,陽印依然是反手拍掌,就將元珠吞入了口中……

    龍機在透過「維修管線」,不用語音就對著鐵心送出了「啟動所有排炮,對準石團攻擊!」的指令後,搶先一線瞧出假元珠空心真像的龍機,在假元珠爆開前

    已先微微移動的角度,馬上就使得爆力衝擊後,沉動的機身立即對準了他精密計算下所要的方向飛了出去。

    他所飛出去的方向,不是別的,正是那個他判斷極光老祖真正的元識,就隱藏在其中的綠霓石團!

    鐵心這時正遵照著龍機透過「維修管線」送去的指令,排炮對準了石團合轟而去,同時也在役物宗精煉的雷芒炮光之後,對準了龍機「唰」地彈躍而來……

    而龍機則是被假元珠的震力給震得往石團裡直飛了過去。

    石團被鐵心的雷芒炮給轟得碎屑粉煙蓬然外炸,而龍機這時居然直飛而入,強烈的衝力立刻就使得龍機外層的晶殼嘶然出現了宛如火焰般的強光。

    龍機在竄進爆煙中的那一瞬那,忽然就看到了石團之中,有個怪異的現象出現。

    滾動崩散的裂裂石塊中,竟有一塊好像手掌般大小的石塊,形狀竟好像是一個細雕出來的人體石像那般……

    這個小小的石像,明目細唇,眉眼晰然,線條豐彎;活脫脫就是一個美麗的女郎。

    龍機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入眼之後,幾乎是馬上就認出來這個石像塑的是誰了……

    她是綠霓,那個種胎之役,婉然而來!但是卻沒有怎麼為難他的天池仙劍宗,五色護劍裡的綠霓神劍!

    那個後來為他修面清須,卻又在他露體表示要和她陰陽交合時,急如風火飛逃而去的綠霓仙子!

    她就是那個綠霓仙子!

    龍機雖然早就從極光老祖和陽印的對話之中,推測出這個石團裡應該是被以一種不知道什麼方法,附上了一位正派天池劍宗修真的魂魄;但是直到這時,龍機才意外地發現,這個人居然就是他所記得的綠霓!

    這個綠霓石像四肢分張,看起來臉上有一種被什麼東西扣壓鉗制的痛苦表情。

    如果純粹只看這個石像,任何人想來都會為這栩栩如生,袍服刻線,無一不清清楚楚的精細石雕而讚歎。

    可是這個時候的龍機,卻一看就知道,這個手掌大小的綠霓石雕人像!絕對不只是一尊雕塑這麼簡單!

    龍機在瞥眼之下,就判斷原來石團中的綠霓,必定是被極光老祖給壓制在這個小小的石像之中。

    他之所以會做出這種判斷,倒不是他察覺到了什麼。

    會有這樣的推測,是因為在這個綠霓的小石像之外,有一個像是軟球般的彩色光幕,包覆在綠霓雕像的外面……

    這一個像軟球般的光幕,所綻放出來的彩色光線,一輪一輪的,就好像是不斷在變化著方位的彩虹,絢麗的程度,幾乎是不輸給之前龍機捧在手中,曾經以近距離觀察過的那個極光老祖的「極光元珠」!

    它們都有相同特性的瑰麗方式。

    因此雖然龍機並沒有特別觀察到什麼,但是他依然一眼就看出來這個軟球般的光罩,必定是由極光老祖弄出來的……

    而綠霓似乎正受到這個軟光球般的氣罩封鎖,以致於連動彈都無法動彈……

    這個幾乎已經無須多說,肯定是極光老祖使的鎖術!

    龍機想到了這裡,立刻就決定先救綠霓出來……

    只是龍機卻在這時,知道自己又碰著了另一個難關!

    役物宗在設計龍機的時候,原始規劃,就沒有打算要讓龍機這種「擬人形機模人」來進行劇烈的戰鬥,所以並沒有另外加裝任何火力裝置。

    因此這個時候的龍機,就算是想出手破開封罩,卻有點陷進了想要挺身赴戰,竟然發現沒有刀劍可用的窘境……

    龍機瞬間想出了七、八種方式,卻又在下一瞬間打消了念頭!因為現在極光老祖的功力程度可不是普通的高而已,加上時間緊迫,八種法子裡有六種無法考慮的原因,就是肯定在時間上來不及了……

    另外兩個辦法,一是要鐵心轟擊的對象立刻改成綠霓外層的這個護罩。

    不過鐵心正在猛轟石團,說不定也直接影響了極光老祖扣攝綠霓的護罩強度,

    因此如果馬上再把鐵心叫來,並不一定就是最聰明的辦法……

    所以這麼說起來,只剩下最後一條路了。

    龍機雖然本身沒有特別加裝什麼火力武器,但是他本身藍晶甲外殼防護的堅硬程度,高達十六級。

    這使得龍機就算是低著頭猛然撞去,也足以讓大部份的修真吃不消的……

    只是他這一招,如果對象是極光老祖,就不知道有沒有用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現在這個辦法也是龍機唯一能夠做的,因此他在飛進之間,只有硬著頭皮,雙臂合抱,急速地調整了在背脅的八顆「浮空晶石」,快速至極地將身體調成了一個新的角度,同時「卡卡卡」地一陣急響,同樣在背脅之處,忽然露出了兩大四小,合計六個噴管口……正是裝在龍機身上,兩種飛行方式中,專以短距離暴沖為主的「晶火噴筒」!

    當晶火噴筒一出現後,龍機毫不遲疑,立刻就連接到體內一切動力根源的晶火爐,頃刻點燃!

    「轟啦」一聲爆響,六個噴口同時衝出了青白色的烈焰,強勁的火流馬上使得飛進的龍機,拉著斜斜的弧度,對準了只有手掌般那麼小的綠霓石像外,那個輪輪彩光足有半個人那麼大的軟球彩罩,一頭飛撞了過去!

    龍機知道現在的自己,是沒有什麼疼痛感覺的!因此雙眼連眨都不眨,打算在相撞的那一瞬間,可以應付任何突然出現的緊急狀態……

    但也因為這樣,龍機才會在這麼近的距離中,見到了一個出人意外,非常奇怪的現象……

    龍機雙臂前曲,腕肘護首,因此最先撞到綠霓外側那層軟罩的,其實是龍機動起來會「嘎吱嘎吱」亂響的腕肘部位。

    以藍晶鋼甲當作最外層防護的前臂,雖然堅硬的程度足以列入人世間前十種最堅韌的鋼質之一,但是在極光老祖以魂質起能防護的這個軟皮球般的護罩前,似乎並沒有能表現出真正堅韌的鋼甲特性……

    當龍機衝到距離彩色氣罩還有一丈八尺時,藍晶甲的外層已經蓬然冒起了一片藍汪汪的氣沖芒光。

    由此就可以看出,即便現在極光老祖只是純以神魂之質聚合能量,那種威力之

    強,實在令人驚訝……

    就在龍機的注視之下,他看到了自己抱護在前面的雙臂「嗤嗤嗤」地竄起了至少有三尺長的烈焰,兜頭就往龍機頭臉包捲而來!

    緊接著下來!龍機只看到「嘩」地一下滿眼焰光,然後就聽到了「滋滋滋」的皮肉燒焦聲……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全身上下內外,沒有一塊真正的肉,因此他連想都沒多想一下,就知道這是他臉上那為了模擬人類而做的人工膠皮,起火燒著的結果……

    龍機胸中的晶芒微控儀裡,記錄了役物宗幾乎可以說現在璇心和七器長老們,所有己知道的「役物之道」相關的知識,因此龍機很明白貼在他臉上模擬飛龍聯主的特製膠皮,不但柔軟保溫宛如真正的皮膚,而且能夠耐得住至少烈火連燒一個時辰而絲毫不損……

    因此連龍機也沒想到,看起來很美麗的輪輪彩光,噴放出來的焰力,居然如此厲害,才這麼一下子,竟就使得龍機臉上的贛證焦捲了起來……

    然而在這即將相撞的一瞬間,更吸引龍機注意的,還不是這個。

    龍機前曲的雙臂!藍晶鋼甲在烈氣衝擊下,就好像著了火那般地遽然亮起,看起來就像是個被燒紅了的赤鋼!

    而就在這個時候,龍機忽然見到了原來彩輪放散的光環間,陡地出現了一個圓點暗影……

    這個暗影其實在周圍彩艷輪散的流光中,實在是極不容易看清楚的。

    如果不是龍機這麼兜頭抱首地猛然撞去,再加上衝焰燒頭,將他整個頭臉如滾火般地燃炙成一片焦煙,使得龍機前方閃亮的彩芒反而顯得沒有那麼明顯,龍機也不會這麼巧地從這個角度瞧見了那個波波而現的圓影暗點……

    當龍機這一點暗影入眼,立刻就知道,寄魂的根源石團,在鐵心的連連轟擊下,終於使得極光老祖的這一層壓制綠霓的氣罩層次出現了不穩的狀態。

    想到了這一點的龍機,馬上當機立斷,曲抱於前,被燒得通亮的左臂「嘎吱」發出一聲明顯比以前要悶軟許多的怪響,然後緊接著「繃繃」兩聲,龍機就知道左肘臂中六支鋼骨裡的兩支,已經在強烈氣沖和硬運轉動的壓力下絞斷了……

    這個時候的飛龍也顧不得什麼「保護自己」的七十七級重要性設定了,雖然無

    法像一般正常人那樣地感受到腕臂鋼骨折斷的痛楚,但是這種情形更會使得他因為察覺不到疼痛,而更加地損毀臂腕猶不自知;他強自伸直左臂,縮緊鐵拳,當下就不管一切地對準了那個波動的暗影一拳擊出!

    龍機這麼一個不理會後果,也不管有沒有用,純粹就用猜想的,就將第七十七級的重要設定給拋在腦後,絕對已經不是原本完全按照設定做出判斷的「機械龍機」會做的判斷!

    也就是說,現在的龍機,已經做出了一個所謂的「不確定性」的選擇!

    因此現在的龍機,不管這個意識體是從何而來,目前的龍機,已經絕對不是原先的龍機了。

    在急而又急的這一瞬間,龍機完全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針對這一點多做思考,只是在心底深處似乎觸及到了一點什麼,隨後就立刻拋開了念頭,專心對付眼前所出現的變化。

    龍機發著焰火,冒著故障的淡煙,一拳擊在已經有點出現不穩定現象的護罩間隙之中,立刻就使得軟光散彩的氣罩轟然爆開……

    催散崩裂的流氣,發出了難以言喻的強亮彩光,數以千條宛如極地長霞的虹芒形成了令人屏息的美景……

    龍機已經沒有空檔去注意這種舉世之間只有北地第一派的「極光氣宗」獨家擁有的特殊絢麗,因為在這轟然一炸之下,硬撐著不退反進的龍機左臂,已是又再「繃繃繃」地一連數響,除了臂肘之外,另加上腕掌內部的鋼骨曲軸,合計十八支中已是當場絞斷了十二支!

    這個時候的龍機,左臂已經無法曲伸,唯一的功能僅剩下五指同收的抓握動作而已。

    而緊接著動作的龍機,就正是傾伸左臂,對準了綠霓那個小石人雕像,一把握在手中!

    就在這個時候,龍機看到了從綠霓的那個小石雕中,蓬然散起一層淡淡的薄影,綠霓的影像忽然間就恢復了正常,同時雙眼帶煞地前竄而去,雙掌沖指而出的

    綠瑩劍芒猛地一絞,斷去了極光老祖和石團間的淡淡氣線!

    握著小石像的左臂拖拉在側,整個沉重的鋼鐵機身正在傾力反轉的龍機,扭頭往後所看到的景象,此時忽然「嗤啦」一下,被一道比起之前護層炸散還要更加強亮數倍的長型彩電,給轟然遮盡了一切景物。

    直到這時,龍機才發現極光老祖竟已對準了自己,放出了厲烈程度幾無可擋的撼山一擊!

    龍機一看到此芒放光刺目的程度,連他這個純粹由器械組成的「縮距晶眼」都無法直視,心中就不由得猛然一沉……

    這種強度的氣芒攻擊,就算是藍晶鋼甲防護程度可以擋得住瞬間五千重的十六級好了,真的中上這一擊至少超過一萬重的高能烈芒,他龍機恐怕也只有當場嗚呼哀哉的份了……

    更慘的是,為了衝進壓制綠霓的氣罩中,龍機已經噴出了最強的沖射火力,現在看到從斜後方直射而來的這一閃彩芒,密線迸射,對象就是他龍機,這時再想調管轉火,側閃躲避,卻已經是有點來不及了……

    因此這個時候的龍機,儘管真正清醒之後,他的思慮智慧,總算是真正地有了一點原來他本質的敏銳清晰,因此才能夠以龍機的笨重之軀,去算計到了極光老祖這個老滑頭。

    可是現在拖著已經等如斷去的左臂,撐著又重又不靈活的鋼鐵機身,即便是龍機這個新形成的意識聰慧異常,也終於還是只有等著受死的份了……

    看來我雖算計到了極光老祖,但是終也必須受他致命的一擊!

    龍機忍不住在心中浮起了這麼一個念頭。

    然而這種想法才剛出現,瞬息數變的現場,又冒出了新的變化……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19 00:25
第二十八卷 第二章 穿空之穴

    龍機回頭後望,可以自濾強光的「縮距晶眼」,忽然發現照盡一切的彩線烈芒中,出現了一個薄薄的,淡淡的,明眉麗目的女郎魂影……

    這個從另一邊對準嘶然射來的彩色氣芒,以真正超過實體移動的速度閃掠而到的綠霓魂影,雙手合握,透然放出一道寬度比分持時還要更加上一倍的綠瑩劍芒,在龍機晶眼的注視下,連人帶劍迅急拉近,速度之疾,難以言述!

    龍機一見到綠霓如此奮不顧身的和劍衝來,心中一震,不由得大吃一驚!

    難道綠霓要以不穩定而且難以持續多久的現形魂體,硬撞向極光老祖決心要滅去他這個龍機的極元光氣一擊嗎?

    難道綠霓不知道他龍機其實不過就是一個由沒有意識的鐵片器械所組成的「東西」嗎?

    為什麼她還要冒著魂裂飛散的危險,硬去撼擊極光老祖對龍機放出的這一擊?

    龍機這時也知道綠霓如果真的先引動了長射而來,艷艷滾滾的極元光氣威力!恐怕當場魂飛魄散,是很難避免的了……

    當龍機正在駭然驚訝時,又是另一個變化出現!

    一個巨大的暗影發出轟然沖天般的噴焰響音,從龍機的頭上一掠而過,悍然無懼地對準了「叭叭」暴彩的極元光氣直衝而去!

    在震天般的氣響裡,龍機隱約聽到了那個黑影裡不停地傳出平板的語音:「龍機危險,鐵心保護……龍機危險,鐵心保護……」

    不用多說,這個黑影,當然就是以保護龍機作為第一優先目標的鐵心了……

    龍機在連吃數驚後,還是非常清楚地判斷出,即使是鐵心這種藍晶裝甲防護高達二十級的戰鬥機模人,恐怕也還是擋不住極光老祖這含忿一擊的。

    正想到這裡,忽然間就看到鐵心前衝時雙臂輪炮前舉,「叭哩叭啦」地就是一大團閃著藍光的「雷芒」集放而出,使得長射而來的「極元光氣團」周圍,已是陷入了一大片看去只剩一團烈亮的放光區域!

    龍機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說機械不完全算是機械、說生命更一點也不像生命的怪異狀態,因此對於鐵心,自有一份把它當成親人的同類感覺,絕對不希望鐵心為

    了保護自己,被極光老祖強大的芒氣轟成一團廢鐵!

    因此就在鐵心臂炮連轟而出,前衝的身形稍微挫停的那一瞬間,龍機已經是以尚稱完好的右臂,暴然伸來,緊緊地扣住了鐵心透著藍色晶芒的上蓋邊緣,使得鐵心的前衝動作又是一挫!

    然後,極光老祖的「極元芒氣」、綠霓、鐵心、龍機,終於各方同時衝撞到了一塊兒,轟然炸開!

    這一次的開爆力量,同樣引來了對於波動震氣極為敏感的空間折帶……

    只不過這次對準了龍機他們捲來的折帶掠影,不是由上空下掃,而是由地底的某處猛然上掀而出!

    空間折帶在出現前,龍機鐵心他們所處的地面,劈然「轟隆」開裂,一片長達二十幾丈,寬度至少三、四丈的地面,猛地下陷而去,就好像掉進了一個永遠也碰不到底的詭異深淵……

    然後折帶內部陰暗不清,但是細看下又似乎是有很多影像疊在一起,所以才會

    形成這種暗影般感覺的空間折帶,在帶綠外層瑩瑩泛著一道微亮,而且還散放出「滋滋」輕響聲,嘶然從陷入的地痕脫飛了出來,對準了龍機、鐵心、綠霓和炸散了開來的極元光波,就是波浪般地一捲!

    緊接著他們就消失了所有的蹤跡!

    而原先龍機所處的空中,嘩啦啦地出現了一大片赤紅冒火的熾熱岩漿!

    這種高熱至極的火漿,一接觸到這邊冷涼的空氣二1刻就「嗤嗤嗤」地噴出了一團又一團,宛如滾水外洩般的水霧熱氣,上」眨眼還「呼哩轟隆」地光氣沖天,下一眨眼就變成了蓬蓬外滾的一片白茫,放眼所望,盡入一片迷濛!

    在極元光氣化成了一片繽彩奇麗的光芒炸放開來時,龍機第一個感覺到的,就是他握在左手裡的,那個綠霓的小石塑人像,忽然間爆裂了開來!

    龍機其實手掌並沒有什麼敏銳的觸覺,他會發現這一點是因為他聽到了左手處傳來了「蓬叭」一聲的崩巖裂石輕響!

    然後龍機低頭一看,就見到了原本凝塑精細,眼眉清晰的那個綠霓小石像,己

    經迸裂粉碎成了一片蓬然外散的石粉……

    龍機心中駭然吃了一驚,還沒有想到其他,直射而來的極元光氣烈烈的芒團,已經「轟」地一聲,被鐵心先發的一輪十四個刺喇喇的爆閃雷芒一擊而中地炸裂了開來……

    然後龍機只覺得眼前一陣刺眼的白亮,就和鐵心一起被爆沖的震波給沖得往後飛了起來!

    可是龍機才覺得自己的身體直飛了出去沒多久,就又是「砰」地一聲巨響,緊接著又「嘩啦啦」地一陣密音連連,一大片又一大片的土石就好像從天上掉下來那般地,將龍機幾乎半個身子都給埋了起來……

    龍機體內及腦袋內「嘰嘰嗡嗡」地調整了好一會兒,方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居然轉眼間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

    等到龍機比較能在落下的塵土飛揚中看清楚時,即使是變成了機模人的龍機,也不由得在心中震撼如受電擊……

    與其說是環境突然變化,還不如說是龍機現在已經忽然間不知道怎麼回事,竟跑到了另外的一個地方……

    他所處的地方,其實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地面下……

    抬頭上望,只看到瘰瘰亂突的巨大岩石上層一層、一塊一塊地,蓋住了整個上空。

    這裡居然是一個大約有數千丈大小的巨大地底石穴!

    龍機方才往後倒飛時,是撞到了穴邊的一堵石牆上,將一大片看起來非常堅硬的石塊岩層,給這麼生生地撞塌了一大片!

    好在這個地穴實在是太大,以致於雖然龍機這一邊給撞坍了將近十五、六丈的一片,但是顯然並沒有對這個巨大的石穴產生太嚴重的影響。

    本來龍機嚇了老大一跳的,是因為在他撞塌了那一片岩層之後,轟隆隆的震音充斥了整個巨大的地穴,讓他以為這一個廣達數千丈的巨穴,是不是馬上就要整個地垮下來了……

    結果等到龍機體內對於突然跑到這裡來的環境產生了新的適應之後,他才發現

    其實並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樣。

    數千丈高度和寬度的巨大地穴,並沒有像龍機所預測的那樣轟垮下來。

    之所以會有這種「轟隆轟啦」宛若震雷連連的巨響,是來自於龍機現在所處的位置,下方數千丈的地方……

    在那裡,一片廣達七、八百丈的穴底,正「轟哩嘩啦」地暴噴出一大片又一大片濃稠赤紅,瑩瑩放出熱光的火熾岩漿!

    那種噴出地火熱漿的地點,至少有數百處,每一處都在「轟啦」衝起一大片宛如火柱般的融液之後、散放出一大片烏黑帶青的氣體、往四方漫射,火漿沖濺起來的高度,至少都在五、六十丈以上,其震天撼地的威力!令人望之瞠目。

    龍機現在所處的地方,其實並不是這個巨大地穴的底部,而是在這個上收下窄,中央較寬的瓶子般的地穴裡,位於腰部漸縮的一塊比較平的石台上。

    這個石台的寬度大概有十幾丈,幸運的是還好龍機這一後飛出去,是對著大地穴的壁邊直衝過去的。

    要是換到另外一個方向,沒有岩層擋住了龍機的飛出,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就這麼掉到了這個火焰流漿四散噴濺的洞底去了……

    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儘管龍機的藍晶護甲防護等級高達十六級,在火熾高溫,堅石化流的洞底,恐怕也撐不了多久,早晚會化成一團軟液般的鐵汁……

    龍機弄清楚這一點之後,還好他現在身上沒有像人類般的「汗腺」組織,否則恐怕連脊背都會滲出冷汗了……

    這個情形不用多說肯定是極元光團被諸力所沖,造成的力量波動,又再一次地引來了「空間折帶」,然後將他給攝到了這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地方來了……

    弄清楚了眼前的一切之後,龍機第一個就是低頭察看手中的綠霓石像……

    如他之前所看到的……

    那個綠霓石像,已經化成了一大片飛散的碎粉,他那無法曲收的手臂,五指之間只剩下一層碎石殘土。

    加上撞到了這裡的石層,又崩塌了一大片,蓋得龍機滿頭滿臉,別說是綠霓的石像了,根本已經是連石像所化成的粉層,都混成了一片碎土……什麼都找不到了……

    想到這裡,龍機的心中突然浮起了一種他很難去形容到底是什麼的感覺……

    那是一種酸酸的,澀澀的,好像在他胸腔裡塞進了一團苦汁,不但讓他渾身不舒服,還使得他心頭沉甸甸地,宛如壓著一個重物……

    龍機知道他這種難過的感受,必定是因為綠霓而起。

    她是一個如此令人喜愛而又敬佩的女郎……

    他龍機從某個程度來說,連他自己都不曉得他算不算是一個生命,算不算是一個活物。

    綠霓會以她並不穩定的魂質,直撼極光老祖含忿的一擊,不為別的,只為了他這個機模人,在最後關頭將她的魂魄,從軟光球裡解放了出來。

    所以即便他龍機是一個一般人很難認為是活的東西,綠霓依然毫不反顧地直衝而上,想要為他龍機解圍……

    她是這麼樣的一位認定了一件事該做!就不顧一切地捨身而就的女郎……

    但是這麼一位女郎,現在顯然已經魂散冥冥,一切回歸,不復存在了。

    龍機有點愣愣地望著虛張的左掌,好一會兒才沉沉歎了口氣……

    如果現在有人站在龍機的旁邊,看到聽到這麼一個純由器械組成,頭臉外表被燒得焦黑,露出了藍色鋼鐵臉質的怪東西,居然還會歎出那麼長的一口氣,恐怕也會懷疑自己的眼睛瞧錯了……

    龍機在發出那麼一聲不屬於他該出現的慨歎之後,便即連忙回目四顧,想要看看鐵心的狀態。

    望了一眼之後,龍機不由得心頭又是一沉,鐵心的情形,顯然是非常不妙了……

    它的機身,已經被強烈的暴氣所沖,呈現出一種凹凹凸凸的變形現象;別的不說,光看外表,就已經是一副受到了重創的模樣,而它有點發黑的機身旁,只剩下一隻輪炮手臂,和一隻半屈成一個怪異角度的機械蛙腿。

    從它半埋在土堆裡的情形看來,這一臂一足,已經是完全斷裂了。

    而它那斷去的手臂和鐵腿,龍機一眼望去時並沒有看到,不知道是根本沒有同時被攝來,還是被崩下來的土石,給埋得絲毫不見蹤跡……

    龍機「嘎吱」一下子起站了起來,機身內盈盈地輕響著。

    在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下,龍機已經對自己內部作了四千五百道的管線測試……

    他受損的情況,除了已經無法縮曲的左臂之外,其他的功能,至少都還維持在八成左右,還算是狀況尚可的。

    於是龍機就「蓬蓬蓬」地往傾倒半埋的鐵心走去,伸出鐵臂!想將鐵心由土堆裡拉出來……

    龍機的個子雖然沒有鐵心來得高大,但是晶火爐所牽發的力量可是頗為驚人,這一拉就將鐵心的主要機身和僅剩的一臂一腿,拉離了崩塌的土石亂堆……

    只是這個時候的龍機,在近距離的檢查下,不由得心更是涼了半截。

    鐵心機身上面的透明光蓋,這個時候已經完全熄滅,絲毫沒有任何還在運轉的跡象了。

    龍機很快地從脅下拉出了一個測試維修,和之前鐵心伸出來檢修龍機差不多完全一樣的環疊管子,接到了鐵心機身背面的一個插口……

    緊接著龍機身上就響地了「嗡嗡嗡」的測試響音,對著鐵心進行至少三萬道的檢查測試。

    鐵心機頂蒙上了許多灰塵的藍晶罩,在龍機的重新啟動下,還曾經「卡啦」「卡啦」地響了三、四回!透過厚厚的塵粒,藍晶罩裡也微微地閃亮了三四次:可惜這三、四次的啟動嘗試,並沒有成功地將最主要控制鐵心的「晶芒微控儀」發動起來,光芒微現之後,隨即就馬上熄滅,恢復了原來的沉暗……

    龍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種沉暗的藍晶罩,竟然在心中浮起了一種「鐵心已死亡」的痛心感受。

    現在的龍機,比誰都清楚,本來就是「死物」的鐵心,從來也不是一個真正的生命,所以再怎麼樣,也絕對不會出現所謂「死亡」這麼一回事……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地知道,所謂的生命,其實和鐵心的運作,原則上

    並沒有什麼不同,相差的只是生物以皮肉木質,甲殼血脈做為組成的材料,而他和鐵心則是以藍鋼晶芒,管線爐火做為組成的單位,如此而已……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生命」的龍機,此時確實是把鐵心當成是另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一個可以和他無需透過言語,一個以保護他龍機作為超過它自己的主要目標,一個替他擋下了極光老祖致命一擊的朋友……

    沒錯,鐵心是他龍機的一個活生生的,說起來真正算是同類的朋友……

    只是,現在這位為了他而毫不猶豫衝上前去承受一擊的朋友,已經斷臂殘腿,沒有了任何的活動跡象!

    龍機在心情激動中,急忙忙地將鐵心放置最重要「晶芒微控儀」的機身鋼蓋開啟……

    同樣已經有點變形的鋼蓋,在開啟時「吱吱啞啞」地發出令人牙酸的尖銳金屬磨擦聲,龍機還使出了一點蠻力,才能將鋼蓋完全掀開。

    龍機在往裡面一望之下,心裡不但是涼半截,根本就是全涼了!

    原本還抱著可以盡力修復,重新啟動後就能夠使鐵心再度活動的心意,至此終於破滅,因此這個時候放在鐵心機身裡的「晶芒微控儀」,已經整個融化成一團藍色的物質,整個黏附在晶板上面……

    在龍機看來,這種情形,「晶芒微控儀」,根本已經可以說是全毀了!

    也就是說,從另一個角度看,役物宗唯一的兩個機模人之一的「鐵心」戰鬥機模人,已經死了!

    鐵心已經死了,為了救他龍機,受極光老祖一擊,融心而亡了!

    這個時候的龍機,只覺得心頭一陣翻騰!一下一下酸酸苦苦、剌剌痛痛的,實在有點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他是在悲傷鐵心之死嗎?

    悲傷就是這種感覺嗎?

    龍機自己也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但是他唯一深刻明白的,就是:這種感覺是多麼地令人難過啊……

    鐵心鐵心,你怎麼這樣就死了?

    就算日後還能夠依照你原先的設定,做出完全相同的鐵心,但是那還會是你鐵心嗎?

    你還會記得我們在強流中尋找洞口,在地底匍匐前行的困難嗎?

    你還會記得在如刀割般的暴風下,趴體護住我和璇心的經過嗎?

    你還會記得你為我擋住了極光老祖這要命的一擊,以致於自己臂腿皆斷,融心而亡的事嗎?

    重新設定的你,當然不會記得這些……

    那麼這樣的你,還是原來的你嗎?

    個別的生命,到底差別是在哪裡呢?

    龍機忽然發現,原本他以為己經瞭解其中每一個細部成形過程的所謂「生命」,似乎另外還有一層無法捉摸的部份……

    當他還在愣愣地感受著心裡那種宛如割心的感覺,從純粹的情緒思考到生命的奧秘時,忽然間「嘩啦啦」一陣暴響,從他之前撞到的岩層那邊傳了過來……

    龍機立刻迅速無比地轉身,晶眼中卻見到了一片黑忽忽的暗影迎面而來!

    「噹」地一聲巨響,龍機被這個帶著強烈勁風撞來的東西,給砸得往後滾了兩個滾!

    龍機之前臉部上面覆蓋著的,是一層特製的仿肉膠皮,不過在極光老祖那個鎖住綠霓神魂,令人駭然的元氣護罩沖震中!整片被燒得焦黑精光……

    所以現在龍機的頭瞼,在膠焦皮軟的碎屑中,己經露出了形成龍機臉部輪廓的藍晶鋼甲。

    如果以十六級的藍晶鋼甲那種堅硬的程度而言,可以說人世間,還能夠對其造成磨損的武器,已經是少之又少了。

    可是此時的龍機,只是聽到一陣又疾又勁的旋風呼嘯聲音和看到一團怪影子,

    然後就被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大力衝撞;這下撞擊的結果,居然將他左臉頰部位的藍晶鋼甲,給刮去了老大一片!

    龍機雖然感受不到痛感,但是臉頰部位的鋼甲被最先擊中時,所噴放出來的飛濺星火,卻是讓龍機立刻就明白這項武器令人吃驚的利害威力!

    因此龍機在被這一擊給撞得往後翻了兩翻之後,立刻就雙足反扣地面,順著翻勢蹲立了起來……

    只是龍機的反應雖快,這次出現的攻擊者動作卻更快,龍機才剛翻勢抬頭,連站都還沒站穩,又是一個圓圓的陰影,帶著刺耳的「嗡嗡」旋響,從上往下地對準龍機當頭壓到!

    這一次的圓影,感覺上倒像是一個套子,將龍機從上往下地一套而住,感覺上竟有點像是個蒙頭蓋臉,暗不透光的管子!

    只不過這個管子才剛恰恰地套住龍機,立刻就嗡然旋縮……龍機的鋼鐵外身立刻就「嗤啦嗤啦」地冒出了一大片又一大片繞身的飛濺星火!

    這個時候的龍機,晶眼透過週身同時噴出的星火,總算是看清楚了套住自己的這個管子,到底為什麼會引得自己週身濺焰!

    這個管子的內部,居然密密佈著一層又一層互錯交切的利刃!

    這些像是圓形的鋸子,但是又有點像是弧形的利刀,從上到下,至少十七、八層,每一層的刀刃多達數十片,彼此一片疊一片地,銳利無比地互相交錯,形成了一個內割的刀環,這些刀環在管壁旋動間,同時上下一齊往內絞縮切割,而龍機身外所噴出來的星火,就是由這些刀環刮在他藍晶甲的外層時,所造成的結果……

    在這種情形下,連龍機自己都不禁有點慶幸自己是個鋼頭鐵身的機模人了……

    因為如果此時的龍機,是一個普通的血肉之軀的話,那麼恐怕被這個怪鋼管子和這些鋒利無比的絞刀,一絞一割,當場就得血濺五步,變成十七、八段的肉塊!

    而如今的龍機,尚幸週身都是堅韌無比的藍晶鋼甲,因此儘管絞刀刮得他穿在身上,已經很破爛的衣服整個變成了碎片,有一些還被飛濺起來的星火點燃,「呼」地一下燒了起來,但是總算只在藍晶甲外,留下了一道一道的刮痕,並沒有當場將龍機給切成十八塊廢鐵!

    龍機在這個密不見光,像是絞肉器般的怪鋼筒子裡,被絞刀鎖得動彈不得時,筒外的那個襲擊他的人,忽然似乎也發現有點不大對勁地「咦」了一聲。

    「三弟,這個被套住的傢伙看起來真的不是人……並不是戴著鐵面具呢……」一個沉沉的聲音說道。

    「二哥,我已經明白了……這個會自己動作,而且還會歎氣的傢伙,看樣子應該是『役物宗』做出來的怪東西……」另一個比較清亮一點的聲音說道。

    「役物宗?」另外又是一個比較更沉一些的聲音說道:「你是說這個會像人般長歎感慨的玩意兒,是像木人流馬那種自動器物嗎?有沒有搞錯呀?」

    「不會錯的大哥……」那個三弟清亮的聲音又說道:「大哥沒看到旁邊那一堆損壞了的廢鐵大傢伙嗎?舉世之內,會做出這種怪東西的,除了『役物宗』之外,還會有哪一個?」

    「好吧!那麼我們逮著了這麼一個還有功能的怪東西,就快點撤吧!免得『地火精炎』察覺到我們金塔宗的『疊金寶塔』正在等著它呢……」那個大哥又緊接著說道。

    「這一點大哥放心吧!我們金塔宗花了近百年的時間,專門尋找『地火精炎』的位置,準備可以說是萬方充分……」那位三弟繼續說道。

    「三弟,你可別這麼想……!」大哥沉沉的聲音還是透出一股謹慎:「『地火精炎』真正的名稱是『炘煊』。雖然名列玄靈九生之六,連第四的『木魈』名氣都比它大,但可不代表『炘煊』就真的是最弱的……『昕渲』之所以會被排到第六,是因為地火精炎『炘煊』深藏於地心火漿之中;說個難聽一點的話,舉世之間,知道有這種特殊生物存在的,也不過就是正派中的『地行宗』,和我們『金塔宗』兩派而已。這種情形就和排在第七,深侮中傳說是海洋之嬰的『鯤渾』,只有深海獸魚宗見過;和排名第八,在冥空天罡無氣處猶能浮飛的『虯蛶』,只有飛雲宗見過的情形一樣……除了這三個玄靈界因為知道的人太少,因此名氣反而沒有『旱魃』大的異物之外,你沒看到即使是縱橫人間,僅排在萬年『彩貝神蠱』後面的『旱魃』,還不是被鎖進了『十天神魔氣動儀』裡面去了?『彩貝』、『旱魃』、『花祆』、『木魈』、『妖甲』,這前五名的玄靈異物,哪個不是因為活動範圍與人類重疊,才會一隻被收,四隻被鎖?而『炘煊』、『鯤渾』、『虯蛶』甚至是只有傳說,根本沒人見過,排名最末的『腦腡』,都是因為知道的人太少,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有怎樣的威力,所以才會排在後面的。若是要論起真正厲害的程度,我們這次鎖定的地火精炎『炘煊』,恐怕也只有我們和『地行宗』的人才知道它的威力……」

    那位三弟聽到大哥所說的這些話,似乎是同意了他的看法,因此停了一會兒才說道:「這次聽說放在潛龍塢的『十天神魔儀』,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失去了鎮鎖玄靈的效用,裡面的玄靈榜上有名的,除了『旱魅』和『木魈』之外,連「『花祆』和『妖甲』都脫逃了出來,聽說「妖甲」和排名最未的『腦腡』很有關係,說不定這一段時間內,從來沒有人見過的『腦腡』也會出現……」

    「這個恐怕是不能避免的了……你沒見到現在的空中所出現的這種異象嗎?」大哥的話音又立即回答說道:「目前世間所有的空間都已經呈現不穩的狀態,恐怕像『炘煊』這樣的玄靈異物,要想再安穩地躲著,也很難了……」

    龍機在聽著這個大哥和三弟說話的期間,同時感覺到自己在鋼筒中,還是不斷地上下晃動著,顯然他們雖在說話,但是他們依然正在不停地前進著……

    等到他們說到了這裡,龍機忽然間就覺得緊切住自己的那個絞刀鋼筒,開始「嗡嗡」地響了起來,然後就整個鬆開了。

    當龍機發現那個束身的鋼筒,已經「唰」地離開自己時,他就發現眼前的景象,居然已經變得和之前那轟隆不停的地火暴噴的巨穴完全不同了。

    現在他所處的地方,顯然是在一個大小約有七、八丈,雖然不是很大,但是金壁輝煌,包銅鑲銀,連地板看起來都像是用什麼晶亮無比的金屬物所製成的圓形房間裡。

    這個房間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擺設,連個桌椅都沒有。

    看來看去,唯一比較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龍機的這個中央的位置,上下兩方,非常清楚地透射著一道互相輝映的強烈金黃色的光柱。

    這個光柱大約有一丈左右的粗細,而龍機就正在這個光柱的中央!

    令人驚奇的是,龍機在這個金色的光柱中央時,原本全身總重超過一千五百斤

    的龍機,居然就像是個沒有重量的氣泡那般,在金色的光柱中,微微地上下浮沉著。

    而在其中的龍機,馬上就發現這一道柱粗的金色光柱,顯然對龍機體內「晶火爐」的動力源,有著一種非常強大的壓製作用,使得龍機儘管在光柱中載浮載沉,但是晶火爐的動力幾乎不能夠傳到四肢末端……

    這使得龍機即使現在並沒有任何東西束縛著他,但是卻比緊綁著四肢的情形,還要更使不出力來。

    龍機當然明白這是一種限制的法力作用。

    因此當他瞭解到這一點的時候,並不花費力氣去多做無益的掙扎。

    以龍機現在的位置,終於可以看清楚,之前那個將他給一罩罩得死死的,而且筒狀的鋼管裡,上上下下至少好幾百片鋒利刀刃的怪東西,到底是什麼了……

    如他在裡面時所感覺的,那是一個金色的,像個長筒的,一直不斷「嗡嗡」旋轉著的,看起來不像蛇般柔軟,反而有點像是個粗大的堅硬滾筒的閃亮物體。

    這個物體,雖然正在「嗡嗡嗡」地快速旋轉,但是仍舊依稀可以看到一層一層,好像套子般,一邊比較粗,一邊隨著套套相連,變得越來越細的模樣。

    而且最特殊的,是這個有點像是個金套子的金屬筒,也和裡面一樣,外側掛有十幾層的長伸刀輪,正在隨著筒身的旋轉,閃映出疊放的森冷光環。

    這個金色刀輪滾筒般的東西,竟然能夠將高大的龍機給密密遮遮地罩住,其大小尺寸就可以想見得到,原本龍機在其內部所聽到的聲音,不只是「嗡嗡嗡」的氣音而已,甚至隱有隆隆的驚人氣勢。

    不過就在這個巨筒脫離了套罩龍機的那一瞬間,竟還發出了密密的「卡啦啦」細響,感覺起來這個滾筒的金套之間,竟然同時連連不斷地縮合了起來,轉眼之間,越變越細,越變越短,隱隱的隆隆震音終於消失,只剩下「盈盈」的輕薄氣音。

    而隨著這個滾筒的越變越小,它的位置也不停地移動,等到這個金套子「卡啦啦」地變成了一個長約兩尺的疊合小金柱後,已經是停到了一個男修平伸的手掌之中。

    這個男修,短髭微紅,臉皮上一疊一疊的怪異皺紋,看起來實在有點令人發噱。

    因為這人的容貌,瞧來簡直就好像一隻穿著衣服的沙皮老狗!

    這位男修頭戴金色疊層寶塔冠,身穿鑲黃襯領藍披袍,身材樣子看起來倒還很有勁,和他那皺成沙皮老狗般的容貌,看起來實在不怎麼搭調。

    而在這個人的兩旁,也同樣一左一有站著兩個頭戴金塔冠,服飾一致的男修。

    這兩個男修更有意思的是,不但頭上的金冠相同,好像只有密密的層數差了些,身上穿的袍服則是一模一樣,甚至連他們的臉上,都和站在中央的那位男修特徵一致,拉著一疊一疊的長皺紋。

    仔細看去,想來比較有點差別的地方,應該是和他們頭上戴著的金塔一樣,頂多就是皺紋比中間的那位男修少一些。

    龍機心中暗暗評估,明白中央的這個疊紋男修,大概就是在刀筒裡面聽見的那位「大哥」了。

    這位大哥平伸著左手掌,那個飛旋的金筒忽然間「卡卡」連響,十八層平伸出去的刀鋒猛地往下收了一個角度,然後那飛旋形成的「嗡嗡」聲音,也同時急速地低沉了下來。

    等到眨兩三次眼的時間過去後,這個飛旋速度越來越慢的金筒,忽然就「嗡」地發出最後一聲長響,便即停了下來,也同時從浮飛的狀態,實實地落在這個金塔宗「大哥」平伸的手掌之中。

    當這個金筒停下來時,龍機才算是真正地瞧清楚了這個會拉節擴環脹大得足以罩住自己,疊合收圓後又只剩下兩尺不到的怪金筒,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它居然是一個仔細算去,共有十八層,不是圓筒體,而是八角狀的小型疊金寶塔!

    每一層的塔簷,其實就是鋒利無比、可伸縮自如的疊錯利刀所密接而成。不過現在停止了飛旋之後,看過去,只覺得這個八角疊金塔,每一層的塔緣斜簷,都是這麼樣的薄亮精細,連簷上的瓦層都好像刻得清清楚楚,如果只是這麼看,實在很難相信這些瞧起來像瓦層的密密薄片,拉開之後,會變成這麼樣鋒利的厲害刀環。

    更讓人想不通的是,現在看起來只有兩尺左右的金塔,居然會在一陣旋放後,變成能夠將龍機給整個套住的寬大,活脫脫就是可以放大成一個小型「金塔」的神妙功能,實在是令人驚奇之中,帶著一點難以置信。

    龍機從晶芒中,由役物宗所植入的資料,已經是可以八成八地認定,這個伸縮自如、大小隨心的金色疊層小塔,應該就是和「金塔宗」八座三十三層「疊金寶塔」齊名,聽說也是極其神異,和「真佛宗」「香雲蓋」羅漢的「香雲寶塔」同列在「二十四貴器」中的「十八生死輪迴塔」了。

    真人界有名的怪兵器之中,就是這兩個,是以奇特無比的「塔形」為主的了。

    而龍機眼前這個站在中間,臉上皺紋疊成一堆的「大哥」,應該就是「金塔宗」三位宗主之一的大宗主「疊犬塔紋」了。

    左右的兩位,當然就是二宗主「堆犬塔紋」和三宗主「累犬塔紋」了。

    這三位宗主,不但是臉上皺紋好似老狗,偏偏名號裡面,又都同時有著一個「犬」字,也不曉得是巧合還是有什麼特別的因緣。

    但是這種特色,卻也使得金塔宗的這三位宗主,光看外表,想記不得也有點困難的;因此龍機雖然是第一次遇見他們,但是光憑著役物宗所置入的資料,一樣可以在第一眼就將三位金塔宗的宗主給認了出來。

    其實在這三位宗主將龍機置於圓廳裡,那個會壓住他晶火爐反應的金色光柱中以後,龍機就發現這個圓廳雖然還算寬敞,但是分散在龍機周圍,帶著好奇眼神仔細觀察著他的人,可不下十幾個人。

    龍機微微地一打量,就看出了這些人應該都是「金塔宗」的門人。

    會作出這樣的判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除了這些人不但身上都穿著和三位宗主一模一樣的服飾——唯一有點不同的還是在他們頭上所戴著,那個型式幾乎完全一樣,只有塔層的數目有點差異的特殊打扮——之外,最有力的一點,就是這些門人,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層疊著鬆弛的皺皮!

    這種每個人都長得好像沙皮老狗的特殊情形,使得現在顯然是被捉住的龍機,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種好像身處在另一個生物世界的怪異感覺。

    「大哥……」站在「疊犬塔紋」右邊,皺紋稍微比較少一點的三宗主「累犬塔紋」,忽然邊注意觀察著龍機,邊很有興趣地開口說道:「你看這個『役物宗』做出來的怪東西……瞧來還真有點意思,它似乎還會自動觀察評估突然出現的新情勢呢……」

    在大宗主另外一邊的二宗主,也在這時接口說道:「三弟說得是,一個器械死物居然可以有這種自動自發自行運轉的功能,實在是不愧真人界給『役物宗』的另一個稱號——「天工派」,真的很有巧器奪天工的味道。以前我一向就對這一點有些懷疑,如今看來,還真的很名副其實呢……」

    龍機依然四周觀察著,而三宗主又在這時說道:「你們看這個怪玩意兒還一直東瞧西瞧的,不曉得它的腦袋裡面是不是也和活人一樣會思想考慮?」

    龍機聽到了三宗主的話,心中明白他們根本就不認為他是一個活的東西,因此才會這麼毫無忌憚地當著他的面,如此侃侃而論。

    現在龍機還沒收集到足夠的線索!因此也不會笨得亂接話。

    「不會吧……」大宗主沒有回答,反而是二宗主很懷疑地說話了:「這個鐵娃娃雖然製作得很精巧,但充其量應該也只是個鐵玩具而已,怎麼可能會像人一樣地思想考慮?三弟你的想法也未免太荒謬了吧?」

    三宗主聽到了二宗主的回答,似乎也覺得自己之前的推測實在無稽的很,但是口裡反倒很慎密地說道:「『役物宗』素來就以製造一些怪裡怪氣的玩意兒著稱,說不定這個鐵娃娃,不但會想東西,而且還會說話呢……」

    「死東西還會說話?老三你大概是追『昕煌』久了,腦子有點發昏了吧?」二宗主立刻就否定了三宗主的假設。

    不過他的話才剛說完,金光柱中的龍機,居然馬上就回答說道:「前述推論正確,龍機設定功能中,確實有計算及反應的功能。」

    這個突如其來的結果,顯然讓站在那裡觀察著龍機的三位宗主大感驚奇。

    而二宗主的反應,更是有點愕然。

    「哈哈哈……好個『役物宗』,沒想到這玩意兒居然還真的會說話……」大宗主在愣了愣之後,隨即發出一種怪怪的陰澀笑聲。

    金塔宗的大宗主「疊犬塔紋」一發出這種怪怪的笑聲,龍機立刻就發現那種圍著他四周,眾位金塔宗門人之間的氣氛馬上就有點不對了。

    他感覺得到,因為他方纔的這一個回答,竟然引起了金塔宗有名的防備特性,

    只在轉眼之間,每一個人都以一種陰厲敵對的眼光盯住了他。

    目芒之中,所顯現出來的,就是如果龍機這個時候不是被那道金柱般的強光給壓制住了的話,這些金塔宗的門人恐怕就會撲上來咬他一口的模樣。

    龍機也沒有想到這些金塔宗的人,為什麼會這麼突然地就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敵視情緒,因此甚至有點為了自己方才主動的回答而後悔了……

    穩著點,穩著點……他們這樣的反應,除了金塔宗一向的防備排他性之外,恐怕有很大的一部份是因為實在沒想到我會說話,因此所展現出來的本能性反應……他們是真人界有名的宗派,絕對不會突然莫名其妙敵視我的……而且,更何況我現在還在他們束縛的情形下?

    龍機在思忖中,盡力地不對周圍突然改變的氣性壓力與敵視的情況,做出任何的反應,只是愣愣地任身軀在金光柱中緩緩地上上下下飄浮著……

    龍機顯然並沒有猜錯,金塔宗的眾人,見到龍機在突兀地說了之前那麼一句話之後,立刻就變得一點後續反應也沒有,那種驚惕敵視的態度終於比較沒有像剛開始時那麼強了。

    三宗主中的大宗主,見到龍機並沒有像一般活人那般,繼續對著他們說話,因此在又等了一會兒之後,方才有點狐疑地向二、三兩位宗主說道:「這個怪東西,方才怎地突然說了話出來?難道它真的會聽人討論溝通嗎?」

    二宗主「堆犬塔紋」搖了搖頭,注視著龍機回答說道:「這個恐怕除了瞭解這種玩意兒的人之外,誰也不知道……看來說不定我們把它帶回來,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呢……我們是不是乾脆將它給廢了?」

    「不!等一等,二哥……」三宗主的腦筋顯然比較靈活一點:「『役物宗』本來就有一個聽說可以建立智慧型態,在役物宗一切製造的大小物品中,聽說都佔了重大關鍵性的『七巧天工』宗主……而且這個怪玩意兒週身都是由藍晶鋼甲所包覆,連大哥的『十八生死輪迴塔』裡面的『輪迴塔刀』,都只能將它身外的晶甲刮花,並不能輕易地摧毀……這個東西對我們正有著大用,立刻就將它給廢了,並不是最好的辦法……等我試試問一問……」

    三宗主的話說到這邊,便即繼續對著龍機說道:「你……你方才說你叫做什麼?」

    「我是『役物宗』特製的『擬人型機模人』,代號叫『龍機』。」龍機立刻就又以很平板的聲音回答。

    以龍機現在體內的「晶火爐」所有動力,都被那一道罩在身上的金色光柱壓制住的情形看來,要是金塔宗的人真的起意將他給「廢了」,那可是大大地不妙了,因此龍機平板的語音下,心思卻是很謹慎地回答著。

    「龍機?你說你叫龍機?」三宗主又問。

    「是的。」龍機也肯定地回答。

    「你……你知道我們是誰嗎?」三宗主沉思了一會兒又說道。

    「以閣下諸人的服飾,加上你們臉上因為習練『疊塔神功』所呈現的特殊外貌,龍機依本派設入的資料推測,閣下等人應該是真人界極為神秘的『金塔宗』。」龍機還是很小心地回答著。

    旁邊的二宗主,聽了龍機的回答之後,神情稍微緩和了一些:「嗯……看起來役物宗倒也很注意我們呢……」

    三宗主也點了點頭:「你,龍機,現在已經在我們的掌握下了,我們隨時可以把你拆成一團廢鐵,你知不知道?」

    「推論正確,閣下等人確實具有這樣的能力……但是依龍機所設的敵我辨識推斷,閣下們並沒有理由這麼做。」龍機盡量使語氣平靜地說道。

    「喔?」三宗主倒顯出很有興趣的樣子說道:「龍機你為什麼會做出這種推斷?」

    龍機立刻回答:「依本宗對『金塔宗』設定,金塔宗雖然在真人界中是屬於神秘的門派,聽說該派的建築奇跡『疊金寶塔』,有『日在東海,夜現西山』之稱,沒有人能夠掌握『金塔宗』真正的宗派寶塔位置;行徑雖然隱秘,但是並沒有無故挑釁的習慣與特性,本宗並不列入敵對宗派名單中。因此龍機推論閣下宗派雖然有能力摧毀龍機,但是並沒有必須的理由要這麼做。」

    大宗主聽到這裡,也終於比較放下了提防的心態,點了點頭說道:「本宗確實一向抱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旨,這樣看起來,『役物宗』倒也是頗瞭解我們的嘛……」

    二宗主則是嘿嘿笑道:「大哥,役物宗做的這個大鐵娃娃,沒想到還真有一點意思,居然還能夠有摸有樣地這麼樣和人應對說話呢……」

    三宗主搖了搖頭道:「雖然心思是巧妙無比,但是這個龍機畢竟依然只是個死物而已……」

    龍機一聽金塔宗三位宗主說話的語氣,心頭就不由一鬆。

    看來他們總算是認定了他龍機依然只是個設計精巧的玩具,並沒有對他這個有趣的鐵玩意兒,有什麼太大的惡感……

    「龍機,你們『役物宗』既然沒有將我們『金塔宗』設定成敵人,那麼如果我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三宗主倏地以一種表面上聽起來很不經意,但是實際上卻是全神貫注的語氣問道。

    三宗主的話一說完,龍機馬上就想到了三宗主之前所說,他這個由堅韌的藍晶鋼甲所製成的自動器械,對他們現在的「金塔宗」正有大用的說法。

    比照被大宗主的「十八生死輪迴塔」給罩得死死時,所得到的訊息,龍機大概已經推測得出來,三宗主所說的這個忙,恐怕是和那個他們正在等待著,威力神秘的玄靈異物「昕煌」跑不了關係……

    因此,三宗主現在的問話雖然聽起來只是有點帶著開玩笑的語氣問出,但是龍機卻明白這時候他的回答必定得益加的謹慎。

    因為一個說不對,也許他這個「有趣的鐵玩意兒」,當場就得變成一堆廢鐵!

    龍機正在急快地思忖著怎麼回答時!忽然間在這個圓廳外面,響起了一群為數不少的腳步聲……

    龍機一看之後,意外中不由得就心頭怒氣頓生。

    來人不是別個,正是狠心將護衛蛟魔的三眼狻猊活活燒死的「戰具宗」戰器玄師,和他座下的七器宗匠!

    戰器玄師是一個臉色有點瘦削,除了有點陰騖的氣質之外,長得還算好看的一位中年人。

    這個時候他的身上,依然披著以前飛龍在「邪宗大會」時就見過的錦繡大袍,而後面的七位七器宗匠老先生,也一樣被著相同款式的錦袍,看起來頗為顯眼。

    戰器玄師一走到圓廳之中時,雙眼的目光馬上就往圓廳中央浮在半空的龍機投了過來,但口中則是向著金塔宗的「疊犬塔紋」大宗主說道:「大哥,聽說你們已經拿下了那突然透過空間震紋,出現在寶塔外側的不明人物……」

    疊犬大宗主似乎和戰器玄師很熟,聽到了戰器玄師的話,也沒有馬上回頭,只是用嘴向著龍機一呶:「什麼不明人物,就是這個『役物宗』做出來的怪玩意兒,和半個已經斷壞的大鐵傢伙……玄師你來得正好,這些器械的怪東西,我們懂得沒有你多,你替我瞧瞧這裡面的奧妙去……」

    龍機這時雖然意識中同時摻合了飛龍和蛟魔的雙方記憶,因此一看到戰具宗的人,就很自然地記起了拚死護衛他的三眼狻猊,被透骨銷髓的焰火活活燒成飛灰的慘狀,忍不住心中就興起了一股對著戰具宗的人直竄而上,一口氣殺個精光的強烈衝動。

    不過一方面龍機現在的主要動力源,被金塔宗專門困人的光柱鎖住,別說是衝上去,他現在根本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另一方面,龍機現在的身體並不是血肉之軀,加上晶芒微控儀分析特別清楚的物質特性,使得龍機即便怒氣強大到讓他這樣的機械身體,都感到好像有個什麼東西憋在胸口般地極不舒服,但他依舊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現在的龍機和以前的飛龍和蛟魔可不一樣,真的就這樣衝上去開殺,恐怕第一個被「戰具宗」特製的強大火器,給轟成碎片的,反而是他自己了……

    而且除了這種可以說是來自蛟魔記憶中的憤怒之外,龍機還知道自己現在已經陷進了一種非常急迫的危機了……

    他龍機這種看起來是機器,但是實際上又不是機器的怪異現象,一般對於「役物之道」不大明白的真人界修真,也許看他龍機就像猴子在玩「連磁儀」一樣,想瞧出一點門道也是難如登天。

    可是現在已經舉步朝龍機又更接近了一些,兩隻精光灼灼的眼睛正沉沉地注視著他的戰器玄師,可是大大地和其他的外行人完全不同。

    他龍機的特異之處,是不是會被戰器玄師瞧出端倪,以龍機的判斷,這倒是不虞擔心。可是戰器玄師會不會對龍機身上最主要控制效能的「晶芒微控儀」,做出什麼樣要命的測試,這就已經不是龍機所能夠預料的了……

    要是一個弄不好,把龍機現在意識根源的「晶芒微控儀」給搞壞了,他龍機的神識豈不是下場就堪慮了?

    而且還有另外一點,更是糟糕到了極點。

    放在他身上的「轉元珀」,是要交給瑤璣,關係到整個真人界不論是正派或邪派抵擋妖魔攻擊的重要關鍵;要是戰器玄師真的對他體內的「晶芒微控儀」進行檢查,先不去說「晶芒微控儀」會不會被戰器玄師搞壞好了,那個「轉元珀」豈不是先就得落入戰器玄師的手裡了?

    想到這裡,龍機也不禁心頭下沉,連忙就開始急急動起了腦筋,想找個什麼辦法來化解將臨的危機……

    「半個已經壞掉的大鐵傢伙?」戰器玄師陰沉沉的眼光直視著龍機,口中所說的話卻是提到了鐵心:「比這個人形的機動人還要大嗎?」

    金塔宗的累犬三宗主點頭回答說道:「那可大得多了……」

    戰器玄師忽然回頭對著後面的七器宗匠說道:「你們六個立刻去將『役物宗』做的那個損毀的大型機動人運回來……記得每一個輪軸都得盡量找回來……」

    七器宗匠的老大回答說道:「宗主,這種情形是……」

    在戰器玄師指示完之後,就對著七器老大說道:「看來我們一直探查到『役物宗』在我們發展『鐵蜘蛛裝』的同時,已經發展出一種更為精密的自動器械的消息,恐怕是真的了……」

    七器老大這時也將眼光移向了圓廳中央的龍機:「難道就是這個嗎?這個人型鐵物具有自動反應的功能嗎?」

    聽到七器大長老這麼問,累犬三宗主己是點著頭說道:「正是一點不錯,方纔這個叫『龍機』的『人型機模人』,不但會判斷我們『金塔宗』和『役物宗』是不是敵對情勢,而且還能正確無比地回答我的問題呢……」

    戰器玄師聽累犬三宗主這麼一說,眼中立刻爆出了興奮的精芒:「那這就太好了……現在我們已經制住了『役物宗』眼前最精密的模擬成品,只要把他一片一片地拆開來研究,不怕我們『戰具宗』不能在短期內掌握他們這方面的技術……」

    戰器玄師說著說著,就走到了龍機的面前,上上下下地仔細研究著……

    他果然是「真人界」三大器宗之一的宗主級人物,在來回瞧了三、四趟之後,竟就什麼地方都不先去看,一舉手就朝龍機胸前那個放置「晶芒微控儀」的鋼蓋板伸了過來……

    龍機沒有汗腺,但是心中早就急得滿頭大汗了,見到戰器玄師果然一眼就瞧出最有可能放置控制裝置的所在,連忙就壓穩了聲調說道:「三宗主的敘述正確,龍機不但能夠做出複雜環境的分析與比較,並且也具備做出最佳化選擇的能力。」

    戰器玄師聽到龍機開口以振音管自動回答說話,眼中訝然而喜,伸來的手也暫時停了下來。

    「宗主宗主……」七器大長老忽然興奮至極地提高了音量說道:「這個東西居然真的能夠自動以振音管回答反應……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龍機在捏著冷汗的瞬那,見到戰器玄師終於稍稍停下了手,連忙就再次壓穩了聲音說道:「閣下兩位服飾與本宗定為友善宗派的「金塔宗」固定服飾不同,請兩位表明身份,以利龍機做出敵友態度判斷……」

    戰器玄師的眼神亮了一下,隨即問道:「我們這一身錦袍,你判斷不出來我們是那一個宗派麼?」

    龍機連轉好幾轉說道:「以閣下錦袍的反光程度,可以評估出閣下兩位,加上之前離開此廳的六位,都是新制不久的錦袍,龍機的線索不足,無法判斷,請閣下提供更詳細訊息。」

    戰器玄師嘿嘿嘿地笑了一陣:「你說的沒錯,這些錦袍是我們這次為了參加『邪宗大會』前,所特別定制的……代表我們宗派的東西,其實正在我的錦袍之下……」

    戰器玄師這麼一說,不但是一邊的「金塔宗」諸人有點意外,連早就認出戰器玄師的龍機,也不由得在心中大感困惑。

    難道戰器玄師要將自己是「役物宗」大對頭的「戰具宗」身份,向他明示嗎?

    如果是這樣,豈不是很可能會使得龍機出現拒絕再反應的結果?

    龍機想到這裡,忽然心中出現了一絲警兆!

    在這種情形下,如果戰器玄師並不是要真的向龍機表明身份,那麼最直接的就

    是兩種可能:一是他會這麼說另有目的,並不是針對表面上的問話而來;二是他在錦袍下,並沒有帶著一向代表「戰具宗」的特殊火器戰具!

    這第二點的推論,事實上並沒有完全說明他會這麼做的原因,但是就光前面第一點,就讓龍機暗中大吃一驚,使出了最大的力量,來維持自己眼神的平靜!

    「既然如此,請閣下將錦袍內代表宗派的物件向龍機表明,以裨做出最適當的互動立場選擇……」龍機盡量地平板回答。

    戰器玄師並沒有馬上有什麼動作,只是以他那一雙精利無比的眼神,直直地凝視著龍機的兩個晶眼,同時頭頸微傾,似乎是正在細聽著什麼聲音那般,不曉得是在幹什麼……

    過了好一陣子,戰器玄師才點了點頭,收回了凝視著龍機的眼光,回頭對著七器大長老說道:「看樣子這個人型機模人,七巧天工和那七個長老,並沒有很充裕的時間將欺敵系統裝上,並沒有出現欺敵系統的運轉啟動聲音……」

    站在戰器玄師後面的七器大長老,依然以驚歎的眼神望著龍機,但是語氣卻是對著戰器玄師說道:「宗主別是說笑吧?這種器械死物,能夠這麼準確地做出適當的回應,就已經是夠令人驚訝的了,難道它還會騙人不成?」

    戰器玄師並沒有馬上回答七器大長老的問話,只是對著龍機翻掌從錦袖下一兒出了一個大小約只有巴掌大,但是表面上看起來就像是一面玉牌的怪東西。

    「龍機,你看看我手裡這個代表宗派的東西是什麼?」戰器玄師對著龍機沉沉地說道。

    龍機一看到戰器玄師手裡的玉牌,心中不由得就又是一驚,連忙壓下震動的感覺,同時自動從一雙晶眼中嗤地射出了兩道寬度大約只有一指的雪藍色筆直晶亮光線,緊接著就準準地在王牌中央的一個紫藍色的晶石體上會焦……

    當龍機眼中的雪藍線光,照在玉牌上的紫藍色晶石時,立刻就從紫藍色的晶石中間起了一輪一輪密隔相間的彩光……

    這個彩光炫麗的程度!並沒有特別的耀眼,但是這種彩影,最特殊的地方並不是在其璀絢的等級。

    這種彩影最特殊的地方,是在於從這反芒閃起的密隔影光中,依稀看得出來似乎彩芒中隱隱顯出了一種精密至極的建築物影像……

    這是一幢沐浴在紫藍色寶光之中的超級城堡!

    從隱約而且並不明顯的顯像中,這個城堡至少有超過百層以上的樓層!

    如果這個城堡的每層高度,和一般所設定相同,都是兩丈五的話,那麼這個城堡,總高度就至少可以達到兩百五十丈以上!

    這種高度和層數,即使是「真人界」號稱建築高度第一的「金塔宗」「疊金寶塔」,也只有瞠目結舌,難以望其項背的份了。

    尤其是這個巨大的城堡影像,每一層中都排列了密密的紫藍色晶窗,在模糊的影像中散射出難以這言喻的複雜炫麗反光,遠遠看起來竟有點像是一個宛如蜂巢般的結晶光體……

    這個從戰器玄師玉牌晶石中所映射出來的影像,坦白說來,不但並不清晰,甚至還有點模糊,但是這種建築的影像一落入金塔宗這種行家的眼裡,立刻就引起了一片驚訝的輕呼……

    「這……這……這是……」疊犬大宗主雙眼大睜地說道:「難道這是……難道這是……」

    戰器玄師對著疊犬大宗主點了點頭,接著使了個眼色,最後輕輕說道:「這是『役物宗』傳說中的建築—紫藍晶城,」

    「紫藍晶城……紫藍晶城……」疊犬大宗主喃喃地重覆著這四個字,就好像見到了什麼夢想中的東西那般:「這就是我的目標……我的目標……」

    戰器玄師聽到了疊犬大宗主激動之下後面所說的話,連忙搶著打斷,對龍機大聲說道:「龍機,你能夠辨識這個東西嗎?」

    「當然可以的,戰器長老……」龍機忽然間對著戰器玄師躬身說道:「原來閣不是本宗最高長老級的人、指揮等級高達八十四級,僅次於本宗宗主,龍機敬驗『紫藍晶牌』,請問長老有什麼吩咐?」

    戰器玄師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說道:「你先從這上面下來……」

    他在說完之後,就對著另外一邊的疊犬大宗主點了點頭。

    疊犬大宗主則是對著另外一邊,一位控制金色光柱的弟子使了個眼色。

    而這時比較謹慎的三宗主有點耽心地問道:「玄師,真的這種大鐵娃娃,已經發展到能夠騙人的地步了嗎?」

    三宗主在說話的時候,一雙眼睛直盯著從廳頂中央下貫的金色光柱消失了之後,就「蓬」地一聲落在地上的龍機,似乎被戰器玄師的話引起了一些對龍機的不安感覺。

    畢竟對他們而言,這種精密無比的「役物之道」,他們金塔宗也許不像其他宗派那麼陌生,但也絕對還稱不上熟悉……

    戰器玄師看著龍機從落地之後,就跟在他的身後,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副最標準的待命姿勢,因此心中終於肯定了龍機對於他指揮權僅次於宗主的地位。聽了三宗主反而顯得有些不安的問話,便即微微笑道:「這一點三宗主倒是無須擔心,別看現在這個龍機似乎有那麼一點像人,但是實際上它只不過是每一個瞬間能夠清楚做出高達數萬層的計算與判斷的選擇開關而已,可和我們人類不一樣;若沒有裝上特殊的、反制欺敵選項盒。,他的計算雖快過人類,但是卻是死的、固定的,不會有人類的那種不穩定特性。因此如果他沒有對『役物宗』最特殊的『晶芒微控儀』做出反制的欺敵措施,那麼這個『龍機』機模人,是不會有『說謊』或『騙人』這個選項的……」

    三宗主聽了戰器玄師的這番說明之後,點了點頭,但隨即又問道:「可是,玄師你又怎麼會知道這個死腦筋的機械死物龍機,沒有加裝上你說的那種『反制欺敵』的東西呢?」

    戰器玄師對於三宗主的這個問題,則是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考慮著要不要將真正的原因說出來。

    又過了一陣子,戰器玄師方才慢慢地開口說道:「既然我的『紫藍晶牌』已經亮相了,而且龍機體內的那個我一直弄不到手的『晶芒微控儀』已經落到了我的手中,那麼也就沒有什麼好瞞的了……我之所以會這麼樣的確定,就是因為,『役物宗』原來的『反制欺敵』裝置,其實最深入的研究者,就是我!」

    在旁邊的疊犬、堆犬和累犬三位宗主,也都是反應極快的人,之前見到戰器玄師亮出了這麼一個「紫藍晶牌」,馬上就讓龍機口稱長老,俯首聽命,當然也猜得到,顯然戰器玄師一定是和「役物宗」有著非常深切的關係的……

    所以,對於戰器玄師所說出的這個答案,三位宗主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太過意外的表情,反而是三宗主又接著問道:「玄師所說的這一點我想我們也不會驚訝的,只不過,玄師又怎麼如此聽一聽,連檢查都沒有,就確定這個龍機身上,沒有裝上那個所謂的『反制欺敵』裝置?」

    對於三宗主所說的這個問題,戰器玄師則是哈哈一笑道:「三哥,這個你就比較不明白了啦……在『役物宗』裡,雖然說的是『役物之道』,但是其實在宗內的宗主和長老們,所研究的法門都是彼此分工區劃得非常地清楚;雖然總地說是『役物之道』,但是負責日常器物的,要跨足到負責武器的那邊去,確是非常的困難,比起一般我們『真人界』裡轉換法門的難度,還要更加困難多了!因此自從我轉身投進了戰具宗之後,他們想要接過我以前所做的工作,除非是另外再培養一位『巧辨長老』出來,否則是不可能有人接替我的工作的……而現在的役物宗裡,長老還是那七個,因此我就明白自我離開後,並沒有任何人接續了我的工作……這也許和他們自許為『正派』,一切講究光明,所以從以前就一直完全不重視我這一部份工作的原因吧……」

    三宗主聽了這些話後,總算心中的問題盡去,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真沒想到玄師你竟是『役物宗』裡一位長老!而且還是專研『反制欺敵』的高手,今天不是你先透了底!我們都還不曉得呢……」

    「三哥,從那些所謂的『正派』,轉投到了邪宗之內,對於他們可不是一件光明的事,所以別說他們到現在還不曉得我就是以前的『巧辨』了,即便他們知道,大概也是不會對外透露的……」戰器玄師說到這裡,便即伸手到飛龍的胸前脅下的一個轉鈕處連連按動著,「至於三哥會不放心,當然只是因為你們比較不瞭解『役物宗』的特殊分工系統習慣而已……我這就打開晶芒微控儀,給三哥瞧一瞧,看看有沒有大小約只有一個拇指大的『反制欺敵盒』……」

    說完戰器玄師手指一扭,龍機胸前那個蓋住晶儀的鋼板,立刻「繃」地跳開……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19 00:26
第二十八卷 第三章 金塔戰具

    龍機在看到戰器玄師,拿出了那個代表「役物宗」大長老的「紫藍晶牌」時,他就知道情形有點不妙了……

    因為連他也沒有想到,一向和「役物宗」相處並下善意的「戰具宗」,其現任的宗主,竟然會是「役物宗」的長老……

    這種狀況,使得龍機馬上就陷進了不得不更加小心的危險之中。

    從戰器玄師的敘述裡,可以聽得出來,他對於七巧長老個別的所長、分工的方式,甚至是只有璇心能夠明白的「晶芒微控儀」,都有一定程度的瞭解與熟悉。

    這也使得他龍機的反應要是一個不對,馬上就會被戰器玄師給發現的……

    龍機還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忽然就察覺戰器玄師不但正打算檢視他中心控制室的晶芒微控儀,甚至還意圖讓金塔宗的三宗主來瞧瞧。

    龍機在心驚之下,差點就想要跳起來飛跑而去了……

    可惜他又明白,現在他的這種情形之下,如果真的這麼做了,那麼恐怕他還沒跑出兩步,馬上就又會被逮個正著。

    因此龍機在不得已之下,只好強力按捺住自己想要逃開的意念,一動也不動地讓戰器玄師啟動了共有七層的暗鎖,將他胸口放置晶芒微控儀的控制凹槽外層鋼板給打開了……

    這下可就糟了!

    龍機心中不由得暗自地著急著。

    看來他那個「轉元珀」即將不保了……

    「咦?」戰器玄師果然如其所預料的那般,在探頭望了望龍機胸口控制槽時,臉上出現了一種大出意料之外的表情。

    龍機的心情,隨著戰器玄師的這一聲輕咦,不由地抽緊了起來。

    他的左臂已廢,只好握緊右拳,準備傾力而擊……

    可是就在這時,龍機又聽到金塔宗的大宗主從右邊靠近了來,單手扣壓,就將五指扣在龍機即將發動的鐵臂腕肘處,同時說道:「怎麼啦?難道真的裝了什麼反制欺敵的玩意兒?」

    疊犬宗主說話的語氣雖然輕淡,但是龍機卻從裡面聽得出來,從疊犬宗主看似簡單的行動中感覺得出來,反應極快的疊犬宗主,確實不愧是一宗之主,剎那間已經做出了「龍機是在欺敵」的狀況下,最適當的制壓準備。

    龍機立刻就察覺疊犬宗主壓束的手掌中,二十四道不同的暗勁,已經將他唯一剩下可以動作的右臂肘彎處,緊緊地鉗住,瞬間讓龍機手臂動彈不得。

    龍機心中一沉,正在急思著該怎麼反應,忽然問就又聽到戰器玄師搖了搖頭說道:

    「不是,我沒有看到什麼『反制欺敵盒』……」

    「那你為什麼一副大感意外的模樣?」疊犬宗主聽了戰器玄師的話之後,就很自然地放開了扣住籠機,以防意外的五指,同時探頭往龍機的胸前「控制槽」裡望去。

    在疊犬宗主這麼一望之後,他那皺皮重重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意外至極的表情。

    籠機胸前的藍晶鋼板是上掀的,加上嵌置晶芒微控儀的控制槽還算蠻深的,因此籠機自己反而瞧不到控制槽裡面是怎麼回事。

    但是看戰器玄師和疊犬宗主的反應,顯然是看到了極不尋常的狀況。

    龍機連忙壓下了疊犬宗主鬆手後,想要立刻攻擊的念頭,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他知道事情一定是有了什麼特殊的變化。

    「這是怎麼回事?役物宗最著名的晶芒微控儀,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疊犬宗主皺了皺眉問道。

    戰器玄師依然凝望著龍機的胸中,本來應該是一個蜂巢密集、片光閃耀、運轉下停的金色特製晶石,現在卻已經不是這個應該出現的樣子了。

    整塊芒清角利的晶石,居然已經半融化成了一團好似柔軟凝膠般的軟晶……

    雖然那種像是蜂巢般的細密光點,依然快速而又複雜地閃爍著,但是原本單獨而又清楚的晶石形狀,卻已經因為半融化掉的關係,而和原本嵌置晶石的金屬板整個黏到了一塊兒去,變成了一團好像都混在一起的狼藉狀態。

    這種現象,瞧來有點混亂,連跳不停的密密光點,反而有點像是因為晶石的軟融而變得紊亂,完全沒有了原來晶芒微控儀那種清楚精細的感覺……

    在這樣的狀況下,照理說,這個機模人根本就應該是早就故障損壞了。

    可是眼前的龍機在運轉中也許有些怪怪的地方,但顯然並沒有影響到太多的功能,可以說主要的部份還是正常得很。

    這種情形,到底是怎麼回事?

    戰器玄師就算是因為「反制欺敵盒」的設計,和只有宗主才真正瞭解奧秘的「晶芒微控儀」有最直接而又密切的關係,因此說起來可以算是除了璇心宗主之外,對「晶芒微控儀」最有概念的人;但是眼前的這種奇特的情形,卻也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晶芒微控儀」概略性的瞭解。

    這種狀態的晶芒微控儀,應該是已經不能再有什麼作用了,為什麼這個龍機還是一副運轉正常的模樣?

    戰器玄師聽到了疊犬宗王的問題,也皺了皺眉說道:「雖然龍機的控制槽內,沒有什麼『反制欺敵盒』,但是它這個『晶芒微控儀』的情形,也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龍機聽了戰器玄師的話:心中浮起一絲疑惑。

    他說這話的語氣裡面,怎麼好像一副並沒有看到那個什麼「轉元珀」的樣子?

    這種想法出現在龍機的心頭時,也讓他有點想不通了……

    「晶石的具體形態,已經在一種類似強烈氣芒衝擊的狀況下,和控制板整個融合在一起了……」戰器玄師依然細細觀察著,同時繼續說道:「這種情形似乎是龍機曾經被某種強烈至極的氣芒波動給撞擊過……使得晶芒微控儀的晶石化成了半固體狀……」

    疊犬宗主和一邊靜靜站著的龍機,都聽出來戰器玄師話中未斷的語氣,因此都沒打斷他的話意。

    「不過可怪的是,這個以精密程度冠稱『役物宗』的『晶芒微控儀』,怎麼會在這種情形下,依然能夠正常運轉?」戰器玄師在沉思了一會兒之後,終於還是疑惑地開口說道。

    「玄師,你的意思是說,這個龍機早就應該躺下來了?」疊犬宗主也想了想之後,開口問道。

    戰器玄師這一段話裡所表達的疑問,並不是龍機注意的第一個重點。

    他最先確定的是——

    戰器玄師並沒有見到「轉元珀」。

    這可就有點怪了!

    在這種情形下,加上疊犬宗主也在旁邊,戰器玄師並沒有刻意隱瞞的必要。而從他的話裡,顯然就真的沒有瞧見什麼「轉元珀」的樣子……這豈不是奇怪之至?

    如果他真的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是「晶芒微控儀的模樣相戰器玄師所想的不一樣」這麼單純的話,那麼原先那個本來應該就在龍機控制槽裡的「轉元珀」,又跑到哪裡去了?

    龍機想到這裡,心裡的疑惑反而變得更大了。

    在一陣快速的思考之後,龍機忽然想到:

    轉元珀的失蹤,會不會和戰器玄師現在所說的那種「晶石已經變成了半融合狀」的現象有點關係?

    如果這兩者之間真的有關係,那麼又是什麼樣的關係?

    「大哥……」戰器玄師在歪著頭想了一陣子之後,便對著疊犬宗主說道:「這個龍機的情形透著點古怪,我得要『宛兒』來瞧瞧……」

    宛兒?龍機搜尋著由「役物宗」植入的記憶中,關於「戰具宗」和「金塔宗」兩派裡,所有相關人物的資料。

    但是他馬上就發現,他並沒有從記憶中找到任何戰器玄師口中這個「宛兒」的相關訊息。

    這個「宛兒」指的是誰?

    「宛兒?」從疊犬宗主的雙眼之中,透出了一種很難形容的怪異神色,看起來就像是聽到了一個讓他頭痛無比的東西那般,語氣有點急忙地說道:「宛兒如果要瞧,你還是把這個龍機帶去給她瞧吧!不用要她到這裡來了……」

    心思細密的龍機,從疊大宗主這樣急急回答的語氣中,就聽得出來儘管這位「宛兒」在龍機的資料之中,並找不到什麼相關的訊息,但顯然是一個能夠讓疊犬宗主都有點頭痛的人物。

    戰器玄師邊點了點頭,邊將龍機胸口的控制槽鋼板合起:「好吧!那我就帶著龍機先告退了……」

    疊犬宗主這時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東西一樣,提醒著戰器玄師說道:「對了,我們現在正在等著地火岩漿裡,出現『炘煊』的蹤跡,隨時都要龍機出去引誘這隻怪物,你們要研究可得掌握時間……只要『炘煊』的地火岩漿徵兆顯示出來,我就要這只龍機啦……」

    戰器玄師聽了疊犬宗主的話,不由得有點愣了愣:「大哥,這個龍機的晶芒微控儀我有非常重要的用途……要是這麼一去,豈不是……」

    疊犬宗主倏地轉過頭,對著戰器玄師微微笑道:「玄師,這只『龍機』是我給逮回來的,總可以請它來幫本派這個小忙吧?」

    疊犬宗主在說此話的時候,兩隻眼睛裡,露出了一些陰陰的光芒,以戰器玄師的老到,當然明白疊犬宗主的這個問話,絕對沒有像表面的語意那般,有什麼詢問他戰器玄師的意思。

    戰器玄師為了針對現在突兀地出現的超級存在——妖魔,而全力發展的新武器形態中,一直因為缺乏了一個最重要的關鍵——晶芒微控儀,而無法突破最後的完成瓶頸。

    這個時候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役物宗」最精密的,由功能最強的「晶芒微控儀」所控制的這個「龍機」機模人,眼看著最後的瓶頸突破有望,卻沒想到疊犬宗主會在此時提出這樣類似請求的命令。

    戰器玄師對於「金塔宗」現在要對付的「炘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異物,也許確實沒有「金塔宗」和「地行宗」來得如此瞭解,但是他和「金塔宗」的關係密切,多多少少也透過「金塔宗」的人,聽說過許多一般的修真,根本不曾知曉,關於地火精炎「炘煊」的力量傳聞。

    別的先不去說,如果光要以現在看起來,根本沒有武裝的龍機,若是真的去引出威力幾不為人知的「炘煊」,那差不多可以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了。

    心中雖然這麼想,但是戰器玄師表面卻絕對沒有顯露出任何徵兆,反而笑著說道:「龍機是由大哥給抓回來的,當然是就算為了引『炘煊』而被打成了碎片融鐵,也沒什麼話說……大哥多慮了……」

    戰器玄師說到這裡,還特別轉頭對著龍機說道:「龍機,馬上做設定更改,以後金塔宗這三位宗主所說的話,就等於是我大長老說的話,重要性的等級相同,你都要完全的服從,明白了嗎?」

    在戰器玄師這個話一說完後,龍機的身體裡傳來了一陣「嗡嗡嗡」的怪響,顯然正在遵照著戰器玄師的話進行所謂的「設定改變」……

    這種嗡嗡的怪響,並沒有持續很久,似乎是才剛發出,就已經結束,然後龍機就回答說道:「設定改變已完成。」

    金塔宗的疊犬宗主,這時眼中隱隱的陰晦之氣才稍微地降了些,口中呵呵笑道:「那麼,玄師你就快帶著這個鐵娃娃去吧……記得我們一發現『炘煊』時,就趕快把這個鐵娃娃叫回來……」

    戰器玄師點了點頭,轉眼對著龍機說道:「你,跟著我來!」

    然後戰器玄師、七器大長老和龍機,三人便即走出了這個圓型的大廳。

    在疊大大宗主注視著他們離去背影的眼光中,堆犬二宗主皺了皺眉說道:「大哥,玄師的戰飛龜和戰巨龜,都停在外三塔裡,他們會不會下去之後,就帶著龍機先溜了?大哥怎麼不先警告一下玄師?」

    疊犬大宗主陰沉沉地笑了笑說道:「警告是沒有必要的,玄師是宗主級的邪修,不會想不到我們也會注意這一點的,所以什麼都不說,反而還更能看出他們真正的詭計……如果他們真的這麼不長眼地有什麼詭計的話……」

    本來龍機還以為戰器玄師現在領著他去的地方,應該就是他很想要一拳打扁的「戰具宗」戰巨龜裡去。

    可是當他聽到戰器玄師和七器老人一出廳門後,彼此雖然沒有回頭互望,但卻是以一種低聲的語調互相說話的內容時,才知道自己的推測是錯了。

    「宗主……」七器老大低聲地問道:「我們是不是立刻朝外三塔去?回到戰巨龜裡?」

    戰器玄師立即同樣低聲地回答說道:「千萬不可,我們到宛兒那邊去……」

    七器老大有點不解地問道:「我們好不容易弄到了役物宗龍機這麼個奇物,如果真的要它去引『炘煊』,肯定九成被融為一團廢鐵……橫豎犬宗主也沒有禁止我們回戰巨龜裡去,何不乾脆將龍機帶回?」

    「這你就錯了……」戰器玄師依然否定地說道:「金塔宗一向就以防備心強烈著稱,別看他們似乎是一點也沒有提到這方面的警告,但就正是因為他們連提都沒提,才表示他們必定傾全力會注意這一點的……虛者乃實,實者乃虛,我們如果稍往外三塔接近,他們肯定馬上翻臉奇襲動手!」

    戰器玄師這麼一說,七器老大立刻就不再講話了,顯然只是被戰器玄師這麼一提醒,七器老大馬上就想通了一樣。

    「真沒想到,役物宗還真的已經完成了這種完全自動運轉的人型器械……看來璇心宗主的能力,是遠超過我之前的估計……」戰器玄師又咕咕噥噥地說了這麼一段,也不曉得是不是在說給七器老大聽的。

    「宗主,這種自動運轉的器械,有那麼重要嗎?」七器老大又低聲問道。

    「不但重要,而且還是極端地重要……」戰器玄師歎了口氣:「這一個重要的瓶頸被璇心突破之後,緊接著就到了最後一關:將這種機模人大量製造……」

    七器老大愣了愣,還沒說話,戰器玄師已是接著又說道:「你要明白,這種自動運轉的機模人,制好而且啟動之後,是不用操心去控制的。如果加上適當的火器武裝,一個機模人所形成的威力,不會輸給一個修真界的高手。在這種情形下,也不用多,只要製造兩三千個這樣的武裝戰鬥機模人,舉世之間,不論正邪,有誰能抗?」

    七器老大一聽之下,更有點呆了。

    「加上現在空間大變,很有可能妖魔界的軍團已經大量跨空而來,在這種情形之下,所有正邪的宗派遇著了,那真的只剩下灰飛煙滅的份……」戰器玄師又沉沉低低地說道:「因此現在比較機靈一些的門派,那一個不在拚命地想要提升自己宗派的實力?以希望在三間大戰之下,多一點生存下來的機會?就算是方纔的金塔宗,之所以想盡辦法要捕捉煉化地火精炎的『炘煊』,還不是疊犬想要透過這樣,增加他『修羅火焰刀』的威力?」

    七器老大也是一個老練的修真,戰器玄師說到這裡,他已經明白了如果有一個門派像是「役物宗」,真的掌握了大量製造這種會自動運轉的武器機械後,將會怎麼樣影響到他們自己本身宗派真正的門下,在劫戰中大量減少滅亡的程度……

    「這麼說起來……」七器老大抽了口涼氣說道:「役物宗的這種技術,豈不是真的是唯一能夠抵抗大劫來臨時,最好的手段了?」

    「是不是唯一最好的手段,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因為妖魔界的大軍到底威力怎麼樣我們並沒有什麼概念……」戰器玄師稍微停了一下之後說道:「但是如果役物宗真的能夠將這種可以形成自動控制的『晶芒微控儀』,也做出突破,大量製造;那麼能不能夠與妖魔界的大軍相抗,也許還未可知。但以這種機模軍團,橫掃真人界所有的宗派,卻是很有可能的……因此,擁有機模軍團的宗派,生存下來的機會當然相對地就大得多了。」

    七器老大到現在才有點悚然而驚:「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們豈不是更要想盡辦法,保住這個龍機了嗎?」

    戰器玄師點了點頭:「確是如此,但我們也更因為這樣而不能太過輕舉妄動,也免得反而因為心急而壞事……」

    龍機聽到這裡,才明白他們這些邪宗們,原來虛虛實實,許多沒有特別說明的隱晦部份,反而才是心智互鬥的重心,和他以前所知道的互動方式完全不同。

    然後他又想起了從前他其中的一部份,以飛龍的形態出現之後,和許多不同的邪宗們互為往來的各種情形,原來其中都含有多少原先他所不明白,也沒有想到的更深層後的算計意圖……

    直到這一瞬間,龍機才明白以前的自己,也就是飛龍,是多麼地天真與無知!

    這種心智的算計,蛟魔的部份因為他出現的方式與狀態,和飛龍完全不同,因此反而沒有飛龍的這一邊接觸得多……

    但是龍機那一個以前屬於蛟魔堅忍與深沉的部份,應付起這種情形來,顯然是比純真簡單的飛龍要來得適合許多了。

    龍機想到這裡,就開始快速地尋找著面對現下這種大家都在打他算盤,而偏偏他的能力卻又和以前完全不同時,他該怎麼做出最恰當的反應……

    現在的龍機,最有利,也是唯一的一個佔優勢的地方,就是現在似乎每個人都把他認作是一個沒有自己意識的自動器械……

    現在龍機手裡能夠運用的,也只有這一個點而已。

    總算是又更明白人類心智運作的龍機,這時也不禁在心中歎了口氣。

    人類是多麼聰明但是又愚昧的生物。

    他們聰明的地方,反而卻又正是形成他們愚昧的關鍵。

    就像現在,這些人以為機模人龍機是個死物,不論是金塔宗或是戰具宗,都在他龍機身上打主意,卻沒想到這個時候的龍機,反而將他們的意圖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此時龍機的存在狀態,和以前強大的飛龍和蛟魔,已是完完全全地不同了;想要在這些爾虞我詐的邪宗裡反制生存下去,就必須思慮得比他們還要更加詳細,反應得比他們還要巧妙……

    到目前為止,龍機都還算應付掩飾得恰當!

    這當然得感謝這些聰明的邪宗們,對於自己聰明的執著……

    只不過這種情形,似乎接下來又要有些改變了……

    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帶著龍機在金塔宗塔內的那種圓形的通道裡一直繞著圓圈……

    那種感覺,竟像是永遠也走不完的樣子……

    金塔宗,在龍機儲備在記憶中的瞭解裡,其實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宗派。

    金塔宗最神秘的,當然就是馳譽真人界,可以說是人類最高建築的「疊金寶塔」了。

    金塔宗的這種寶塔,總共有八座。每一座都有多達三十三層的疊塔,總高度據役物宗的估計,差不多有三十五、六丈,每一座都比役物宗最高的「豎天樓」還要再高出將近十丈去。

    役物宗的豎天樓,雖然有二十丈七尺高,但是卻只有十六層,因此每一層差不多都有一丈三尺。而金塔宗的這三十五、六丈高的疊金寶塔,層數雖然加了將近一倍,但是每一層的高度卻也有一丈出頭;雖然每一層比起役物宗的豎天樓是要稍微矮上了一些,但是和一般身高只有六尺的人類比起來,依然是綽綽高寬得很的。

    如今龍機已經身在金塔宗著名的「疊金寶塔」裡面,才發現金塔宗的這個寶塔,裡面的構造,原來竟是螺旋型的設計。

    塔裡的每一個大廳,都依照這個螺旋型的走道兩側而建,因此整座疊金寶塔,並沒有豎天樓那種層梯的設計。從最底層的入口開始,就可以一路螺旋而上,直走到最頂層的頂塔!

    從現在龍機的資料中,幾乎是馬上就明白了這種特殊而又巧妙的設計,將會因為這種外側內側都是圓型螺旋的設計,而使得整座高達三十三層的疊金寶塔,在結構上變得非常強固!

    可是這種設計,也使得在塔裡面的人,從這一個大廳出來,要到另外一個大廳的位置時,必須迂迴地繞不少路。

    現在的龍機,就可以體會到這種迴旋螺繞的通道,走起來實在是很長。

    如果不是現在的龍機,根本就不適合在此時開口多說什麼的話,龍機恐怕已經問出「你們到底要走到哪裡去呀?」這樣的詢問了。

    不過龍機的這種感覺,終於還是結束了。

    在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的帶領下,龍機已經踏入了一個半圓型的拱門之中。

    寶塔內螺旋迴繞的通道,兩側所有的廳室,都有一個特色:

    那就是每一個半圓型的拱門,都沒有門扇。

    所以方才龍機在這一路上,不但見到不少身穿金塔宗服飾,而且臉上同樣皺皮重重的金塔宗門下在通道裡很疾快而又忙碌地走來走去,甚至經過這些沒有門扇遮掩的拱門時,龍機都可以看到各個不同的廳室內,那些門人在裡面的樣子。

    龍機對金塔宗當然瞭解是有限的,因此他並不明白這些門人急匆匆地是在做什麼,但是至少龍機這一路繞行下,見到的無扇拱門至少也有十幾個以上……

    可是現在他跟著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所走進的這個拱門,卻是出乎龍機的意外,不但有一個一看就知道是玄鐵質所鑄成的重門,而且這種重門還有內外兩層,在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接近時,才「嗤嗤」兩聲地,先後縮進了圓弧的壁間,讓二人走進去。

    龍機並不曉得這種重門,是為了防備裡面的人出來,還是為了阻止外面的人進去,但是唯一他能夠確定的,就是這裡絕對是一處和其他廳室完全不同的地方。

    踏進廳中,入眼一看,龍機也不由得有些意外了。

    這個大廳是方形的,大小約橫寬六、七丈,四壁之上,拉出了一圈又深又長的金屬工作台,不但台上堆滿了各種特殊功用的器械,甚至連地面上,也都一堆一堆地放著一些很奇怪的金屬大小玩意兒。

    這些器械,有的只有巴掌般大小,有的卻比人還高,雖然尺寸是有一些差別,但是那種隨意放置在地上的感覺卻很明顯。

    雖然這個龍機一路走來所看到的,唯一一個在外頭有封閉鐵門的大廳;其中的情形雖然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裡面出奇地亂,就好像有個什麼人正在忙著什麼事情一樣。但這只是讓龍機驚奇而已,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感受……

    然而當龍機隨著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走進到這個放滿了各種機儀的廳室時,龍機卻忽然在心中警覺了起來……

    引起龍機意識裡那種源自於蛟魔,幾乎近於獸類天生敏銳反應的,是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的態度與神情。

    因為他們兩人從進到這裡開始,忽然就露出了一種龍機非常困惑,也是引起警覺的態度……

    他們都變得有點恭敬,有點順服,再加上有點謹慎。

    這一點立刻就引起了雖然只是跟在後面,但其實一直都非常小心觀察著所有細微徵候的龍機注意。

    戰器玄師在「邪宗大會」面對宿敵黃金戰主,和方纔的金塔宗疊犬宗主時,都是一派宗主的氣勢。為什麼一進到這個房子裡之後,會在無意中出現這種好像遇著了什麼頂頭上司的模樣?

    戰器玄師在戰具宗裡是宗主的身份,可以說沒有人會再比他大了,為什麼還會出現這種情形?

    經過這一段時間,總算是比較清楚現在情勢的龍機:心思是更加地深沉敏銳了。所以當他注意到這種下尋常的情況時,很自然地就在心底起了一種警覺……

    顯然這個廳室裡有個讓他們非常在意的因素。

    龍機在這一瞬間,雖然外表沒有什麼改變,但其實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經拉到了最高的程度……

    不過他在暗中四顧之下,只看到了各種放在台上地面的凌亂器械,並沒有發現任何比較特殊的東西……

    雖然現在的龍機已經喪失了像飛龍或是蛟魔那樣的神念偵察能力,但就算是以龍機目前這種役物宗所裝設的偵查系統,也絕對是屬於高手級的能力,就光以龍機完全發覺不出有什麼不同的特殊存在這一點看來,不管廳室裡面到底是什麼,肯定在隱晦行跡的能力上,是超過龍機偵察程度的。

    在前面先進到廳室的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也和龍機一樣,只是不像龍機如此隱晦,反而是很明顯地伸頭往四方看了看,然後戰器玄師就提高了聲音說道:

    「宛兒宛兒,我來啦……你在哪兒呀?」

    龍機一聽,才知道原來這個廳室裡住的,就是那個不知道什麼原因,連金塔宗的疊犬宗主,能不見顯然就不見的那位「宛兒」。

    龍機不禁在心中浮起一絲疑惑。

    從戰器玄師的語氣聽起來,這位「宛兒」,應該是一位他的晚輩才對。為什麼進到室中的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會在無意中流露出那種宛如見到上司的神態?

    而且聽見戰器玄師稱謂時的神情,很有可能說不定這個「宛兒」還是他的女兒或是侄女甥女之類的晚輩……

    但如果真是這樣,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現在的模樣,豈不是更加地奇怪?

    而且還不只是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而已,連金塔宗的疊犬宗主,反應也似乎有點不大一樣……也並不是對一位同道宗主子女的態度……

    就在龍機剎那間心中浮起一些疑問的同時,忽然間他就聽到了一個脆脆的語聲說道:「阿爹,你後面跟來的這個是什麼東西?」

    這個突如其來的語音,還真的是嚇了龍機一跳。

    倒不是這個說話的人聲音有多大,而是這個聲音居然是從戰器玄師和七器長老頭頂上所發出來的。

    龍機立刻和戰器玄師七器老大一樣地抬頭上望。

    一個身穿錦袍,身材嬌小,臉如敷粉,長得非常秀麗的女郎,竟像是有個什麼東西倒吊著一般,「站」在廳頂的嵌花磚上,對著下面的他們三個說話。

    這個清秀的女郎,睜著一雙清徹的眼睛,正注視著下面的龍機。

    一個女郎,這麼樣地倒吊著「黏」在廳頂的頂磚上,已經是夠奇怪的事了,而龍機還發現到,更奇怪的一點:

    雖然說這位女郎的樣子,就像是用條「繩子」倒吊在上面一樣,但是龍機卻發現他完全看下到什麼「繩子」的蹤跡。

    她的雙腳平平地貼在鏤空雕花的頂磚上面,就和一般人「站」在地面上的樣子完全相同,所以給人一種乍看之不是「倒吊」,但細看之後又覺得應該說是「站」

    在頂磚上的說法會比較適合的怪異感覺。

    說是站又有點不對,因為這位「宛兒」週身曲縮,與其說是「站」,還不如說是「蹲」在廳頂上還更為貼切一些……

    龍機心中的驚訝,似乎只有出現在他一個人心底的模樣,對於這種怪異的現象,也跟著抬頭的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似乎並沒有因為這種情形而有什麼特別的意外表情。

    戰器玄師抬頭發現這位「宛兒」就在他們頭頂時,便又緊接著說道:「宛兒你爬到上面做什麼,快點下來吧……阿爹有話跟你說……」

    戰器玄師的話才說完,龍機就覺得眼前一花,「噗啦」一聲,也沒看清這個「宛兒」的任何動作,她就已經翩然站在他們三個的面前了……

    龍機又被這位宛兒的動作給嚇了一跳。

    倒不是她的動作太突然,在戰器玄師這樣的要求後,她翻然下躍本來就是在預期中的反應。

    讓龍機驚訝的是,以龍機這樣貼近的距離,這樣警覺的態勢,這位宛兒如此簡單的動作,居然還是快得連她中間跳躍下來的過程都瞧下清楚,只覺得嘩啦一下,她就已經站在他們的面前了,其速度之迅急,實在讓龍機想不到。

    光從這一點上面看來,這位宛兒的修練造詣,絕對只不是一般的程度而已。

    這種情形如果出現在其他宗派的身上,那還並不奇怪,因為宛兒畢竟是宗主的愛女明珠,有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功力並不特別令人驚訝。

    可是這種狀況,出現在以「戰具研發」著稱的「戰具宗」,就變得有些奇特了。

    雖然龍機現在的能力已經喪失,但對於戰具宗的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的功力修為,只憑以前飛龍蛟魔的記憶,龍機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譜的。

    就從她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看起來,這位宛兒顯然在功力的修持上,說不定還不輸給戰器玄師。

    「這個是役物宗所最新發展完成的『擬人型機模人』龍機……是一種完全自動運轉與反應的自動器械……」戰器玄師在宛兒翻身下落之後,立刻就帶著一種興奮的語氣說道。

    「自動運轉與反應的自動器械?」宛兒微偏著頭,還是睜著一雙眼睛注視著龍機。

    「是呀!你瞧著……」戰器玄師回過頭對著龍機說道:「龍機,立刻將方纔那個最後一道的『設定改變』取消,同時將一樣的設定對象,轉成這位宛兒……」

    龍機的體內立刻就又「嗡嗡嗡」地輕輕響了起來,然後龍機就以振弦般的聲音回答道:「取消最後設定:『將金塔宗三位宗主指令等級設與大長老相同……』,更改設定:『將宛兒指令等級設與大長老相同』……龍機最新設定完成。」

    聽著龍機平板的回報,宛兒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咦?這個鐵娃娃還會說話……設定?難道是『晶芒微控儀』的回路選擇設定?這麼說起來的話……役物宗真的已經完成了『擬人式自動器械運轉儀』的研究?」

    戰器玄師哈哈笑道:「不錯不錯,宛兒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阿爹你快把經過告訴我……」宛兒一邊朝龍機走近,一邊上上下下地細細打量著他,同時還對戰器玄師這麼說著。

    在宛兒繼續研究著龍機的時候,戰器玄師已經很快地將從到了之前那個圓廳開始,發現龍機的經過,很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阿爹你說晶芒微控儀出現了什麼樣的變化?」宛兒從方才開始,眼裡就一直發散著一種怪異的芒光,直到戰器玄師將所有的經過說完,她那眼中的光芒依然並未散去。

    「我打開來你瞧瞧……」戰器玄師又伸手在龍機的胸部按捏了一陣,將控制槽的鋼蓋再一次地開啟:「阿爹知道現在你對於『晶芒微控儀』的瞭解,已經超過了阿爹,所以這種怪異的情形,恐怕你比我還要能夠找出是怎麼回事……」

    宛兒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伸頭往龍機的胸膛控制槽仔細地注視著……

    戰器玄師在宛兒伸頭觀察的同時,以一種無奈的語氣說道:「不過現在金塔宗也把腦筋動到了龍機的身上,恐怕不會給我們多少時間來研究,加上現在這個龍機的微控晶石已經和機片融在一起,就算是想拆也拆不下來,所以如果宛兒要研究什麼東西的話,得盡快開始,不然等到金塔宗真的把龍機派去引誘神秘玄靈異物『炘煊』時,恐怕這個龍機就得被它融銷成一團廢鐵了……」

    眼睛的視線,依然鎖在龍機胸膛控制槽內的宛兒,連頭都沒抬就說道:「那阿爹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開始行動?」

    這個宛兒回答的語氣,又讓龍機心中有些意外。

    從她的回答中,就好像是在對著什麼下屬說話一樣,實在不像是一個女兒對父親的樣子。

    可是偏偏怪的是,戰器玄師一點也沒有覺得哪裡不對那般,反而有點愕然地說道:「宛兒,你是要阿爹做什麼?」

    宛兒這時才抬起頭來,眼中競有一絲責備的神色:「那還用說嗎?既然時間不多,那就得做兩件事:一,快去把那個損壞的另一個機模人抬來,讓我從它那個損壞的『晶芒微控儀』找一點線索,以縮短研究的時間;二,七器老大去把我們裝在鐵蜘蛛上的武器統統拆下來呀!我試試能不能裝在這個龍機的身上……更少能增加它的一些抵抗能力……你們難道還瞧不出來這個龍機是完全沒有武裝設計的嗎?」

    戰器玄師和七器老大一聽,連忙就恍然點頭說道:「說得是說得是,我們這就馬上去……」

    在他們回應的語氣之中,不但絲毫沒有為宛兒那種有點指責的語氣而不滿,而且還在回答之中,透出了更多明顯的順服態度。

    這種反常的現象,使得龍機的心中更加地疑惑了。

    就在這個時候,宛兒轉頭一瞥龍機的控制槽,然後就抬眼望著龍機說道:「你的心裡在想什麼?為何晶芒的巢光跳動得這麼厲害?你在做什麼分析?」

    龍機聽了宛兒的話,不由得又嚇了一跳。

    之前聽戰器玄師說到,這位宛兒對於晶芒微控儀的運作,瞭解的程度已經超過了戰器玄師,龍機一下子還不知道他說的這話是真是假。但是如今只看宛兒在一望之下,就發現了龍機正在進行密集而且迅速的思考運作,就讓龍機意外地發覺到恐怕戰器玄師的話是假不了了……

    龍機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心中一有什麼想法,馬上就會在晶芒微控儀中表現出來,心裡頓時警訊急來……

    這種時候,一個回答不對,說不定馬上就會在這位敏銳至極的宛兒面前,露出了他龍機原來已有另外一個意識體的馬腳……

    龍機沉著氣,快速地考慮著該怎麼回答。

    「因前一波設定調整,龍機已將宛兒指令等級列為與大長老相同,方才龍機正收集訊息,為宛兒與大長老延伸設定彼此指揮關係,以利同級相觸時,選項考慮的設定因素……」龍機盡量將聲音維持著平板無變化的語調。

    宛兒又盯視了龍機的控制槽一眼,點了點頭說道:「原來你還有記錄學習系統……那你不用再分析了,當然是我戰宛兒的等級比阿爹高的……」

    宛兒這麼明確而又直接的回答,又讓龍機有些意外。

    正在急急要往外走去的戰器玄師,也在動作的同時回頭說道:「龍機,宛兒說得沒錯,把他的指揮等級設在我上面吧……」

    戰器玄師話一說完,便即出了廳門而去。

    他的這個確認回答一說完,龍機的體內又「嗡嗡嗡」地響了一陣:「同級延伸設定完畢……」

    龍機在做出了這個最正常的反應時:心中其實驚疑更甚。

    戰器玄師和這位宛兒,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怎麼居然身為女兒的宛兒,能夠指揮起身為父親和宗主的戰器玄師?

    而且龍機同時也注意到同時和戰器玄師定出去的七器老大。七器老大對於戰器玄師出廳前最後所說的話,必然也是聽得到的……

    可怪的是,七器老大似乎也對這種情形視為是正常的……並沒有顯露出任何不以為然的神色。

    因此宛兒可以指揮戰器玄師的這個說法,顯然並不是只有「女兒可以指揮父親」這麼簡單。而更應該是「戰宛兒可以指揮戰器玄師宗主」!

    這種指揮關係顯然是獲得整個「戰具宗」長老級的人所認可的。

    所以,這位神秘而且敏銳之極的戰宛兒,必定是和戰器玄師,除了父女的關係之外,另有一層更高的關係……

    龍機的心裡正在做著快速的分析時,忽然宛兒又以一種銳利的眼光盯著龍機問道:「延伸性的設定已經指明了,為什麼你晶控儀還在閃個不停?」

    龍機在駭然中,連忙說道:「龍機的基礎設定,是必須連續不停進行所有訊息的記錄與分析,無須中斷休息,以免有重要線索在無意中漏失。這種執行基本設定等級為九十八級,僅次頭號設定一級……」

    「你的最重要設定是什麼?」宛兒低頭凝視著控制槽裡的晶控儀問道。

    龍機考慮了一會兒,方才回答:「龍機第一設定,為飛龍聯主……」

    他細密的心思,覺得這個時候,還是別扯那種不需要的謊話為妙……

    「飛龍?你是指那個『啟元使者』嗎?」宛兒淡淡地露齒一笑:「現在空間折帶已經遞現在俗世界,顯然之前壓抑著空間通道出現的啟元使者神念力量,已經完全散盡,看來啟元使者應該不再存在了……你可以把第一等級設成我戰宛兒了……」

    「衝突性指令……」龍機連忙就做出了最正常的設定反應:「最高等級經璇心宗主改變後,璇心宗主等級已自動下移,宛兒指令設定還在璇心宗主之下,因此宛兒此指令與設定相沖……」

    「相沖?」宛兒很有興趣地又說道:「你設定中的飛龍聯主,恐怕已經死得連灰都不剩了……」

    「除非確認之後,飛龍聯主的最高等級方才會從設定中刪除,否則龍機的設定將不允許改變……」龍機又立刻回答。

    「等我找到了你基本設定在晶芒儀中的巢晶位置,你再看允不允許改變吧……」宛兒又以凝注的眼光望了龍機一會兒,方才微微笑道:「這倒有點怪了……你明明就是一個死物,怎麼我老覺得你好像有個什麼活的意識,藏在晶芒儀之中的感覺……看來這裡頭很有點名堂。如果這也是役物宗所故意設計的,倒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聽著宛兒的話,龍機只覺得有點心驚肉跳了起來。

    這個宛兒,也未免太精明了吧?

    龍機還在心中駭然,宛兒卻又突然說道:「龍機,你站好……」

    什麼?

    對於宛兒的話,龍機還沒反應過來,宛兒猛然手中「嗡」地一聲輕響,柔軟素白的手掌,已經在瞬間閃動了起來……

    龍機對於宛兒快速如閃電的動作,只從眼角看到了一個似乎凝化成乎掌形狀的甲殼硬物,然後這個硬物就「砰」地一聲,正正地切在龍機的左肩之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立刻就將有些愣住了的龍機,整個沉重的鋼鐵身軀,給一掌打得「呼嚕呼嚕」地,轉了三、四轉,然後轟啦一下地摔倒在地!

    雖然龍機現在是一個完全由器械所組成的怪異存在,但是這一掌居然也讓他產生了一種暈頭轉向的感覺,蓬然摔在地上時,還真有一陣子爬不起來……

    龍機在困惑與驚疑中,緊急地調校著體內的所有感應器械,正想從地面上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那只失去了伸屈功用的左臂,竟已齊肩斷去!

    龍機這時是沒有什麼痛覺的,因此當掙扎著想盡快從地上爬起來時,才發現到這位看起來清秀嬌小的宛兒,一掌之威,居然已達這種程度……

    役物宗精心製煉出來的藍晶甲,在這個宛兒的手下,竟和木頭所做的差不多。

    龍機這一下可真是吃驚不小。

    等他好不容易又站了起來時,再望向宛兒方才出現異變的右掌……

    硬殼般的感覺,已經又恢復了白白軟軟的模樣,完全沒有了任何不對勁的現象。

    如果不是這隻手掌,正握著剛從龍機肩上切下來的鋼鐵手臂,龍機還真有點懷疑是自己那個機械晶眼,方才是不是眼花了……

    「思……原來是用藍晶甲做的……如果用你役物宗的區分,你的防護等級大概也有十五、十六級的吧……」宛兒邊打量著龍機的那只鋼臂,邊喃喃地說道。

    駭然中,龍機連忙回答:「推論正確,龍機防護等級,正是十六級……」

    宛兒點了點頭說道:「你這種等級,遇著了『炘煊』,大概還真的撐不了多久,就會被它給融成一片廢鐵了……」

    宛兒的話語就像是在講給自己聽一樣,又繼續說道:「因此得為你加裝一些個人使用,但又不致於太過笨重的火力武裝……而且因為時間太短,來不及做全面結構性的改變,所以得直接修改套用設計給人類使用的武器……因此你這隻手臂就得趕緊修好裝回去,才能夠在外面套上武器組件……嗯……這隻手臂的設計還不是很複雜,花的時間不會很多……」

    龍機正在仔細地聽著宛兒所說的話,冷不防正在低頭說話的宛兒又是一個甩手,「叭」地一下,龍機只看到有個暗影一閃,緊接著又是一陣天旋地轉,才剛爬起來的龍機竟又結結實實地在空中翻了個圈,然後「蓬」地一聲,摔在地上!

    又暈頭轉向了好一陣子的龍機,想要趕緊撐坐起來的時候,才大吃一驚地發現,這一下子,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動手的宛兒,竟連龍機的右手臂,也跟著齊肩卸了下來!

    這種突兀的結果,讓猛然間還沒發現的龍機,在地上掙了好一會兒,方才從地上重新站了起來……

    此時的龍機,也不由得有點在心中叫苦不迭……

    這個宛兒實在是心念跳動,難以預測得很。之前看她還在低頭研究著,冷不防地就抽袖出手,之前根本一點徵兆都沒有,實在是讓現在無法預先作出戰備姿態的龍機,很難防禦。

    而且更讓龍機心驚的,是這個在他資料裡,根本就沒有任何記錄,顯然役物宗並不曉得有這麼一號人物的宛兒,似乎是對役物宗所做出來的東西非常瞭解,兩掌所切的地方,都是龍機肩背以高熱焊接鎖死的關節所在……

    宛兒的這兩掌雖然看似簡單,但是龍機卻曉得就算是役物宗的人,要把他的雙臂卸下來,也一定是要把肩臂關節的軸承處以高熱噴焰燒上半個時辰,然後才能夠將雙臂從肩部取下。

    可是宛兒這簡單無比的兩掌,居然就將他鋼骨接軸和內側伸拉的曲輪接點給乾淨俐落地弄了開來,這實在是讓龍機更加地驚訝無比。

    當龍機胸口的控制鋼板上掀起來時,同樣也將兩側肩胸的鋼甲微微拉起了一個角度,只有在這種角度下,連接肩臂的內部鋼軸才會顯露出來,可以從一個特定的位置將鋼軸熔斷……

    對於役物宗設計的瞭解,和舉手就將役物宗也要熔上半個時辰的鋼軸切斷的功力,在在都讓龍機心中大吃一驚。

    看到宛兒對爬起來的龍機理都不理,就低頭細細地比較研究那只完整鋼臂的態度,讓龍機深思熟慮的心念更是起了一種高度的警覺:

    以宛兒的這種行為特徵,可以推論得出來,如果他龍機有個什麼小地方讓宛兒起了疑竇,她這個人肯定是會抽冷子動手,絕對不會讓龍機有什麼準備的空檔……

    那麼也就是說,如果宛兒發覺龍機有些不對,要向他下手,龍機恐怕是很難有什麼抵擋機會的……

    想到了這一點,龍機就忍不住在心中,起了一陣悚然。

    看樣子他得特別的小心自己的反應,絕對不能出現只是一個自動器械的龍機,所不應該出現的反應,否則宛兒真的要對他動手,他恐怕連躲的機會都沒有的……

    龍機邊心中沉沉地想著,邊就聽到宛兒好像在自言自語地說道:「嗯……完整的手臂機軸,原來是這個樣子的……我明白了,這只左臂修復大概只要一個時辰就夠了……只是這個手臂的尺寸稍大,恐怕針對正常身材的一般武器組件還得做些修改……」

    宛兒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可不敢這就認為宛兒是在「自言自語」,因此龍機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連句話都不敢亂接,也免得話說多了露出什麼馬腳……

    宛兒又想了一會兒,方才終於像是下了什麼決心那般地對著龍機露出了雪白的潔齒笑道:「哈哈……看來為了讓你能夠在『炘煊』的攻擊下能夠多一點機會,我最新研究出來的三大武器,得全部裝到你的身上了……」

    既然宛兒已經對著龍機說話了,那麼龍機也就只好做出了他應該做出的反應:「請問宛兒,三大武器是什麼?威力比起本宗的武器系統有什麼不同?」

    宛兒又笑了笑說道:「呵呵,別看你們役物宗在一般性的『役物之道』上,確實可以說得上是宇內第一派,但是如果要說到『武器系統』的發展,那麼你們役物宗裡的『巧武』,可就比不上我啦……這三種武器,當然是比你們強多了……而且從來還沒有任何人真正的使用過,拿來對付『炘煊』試試效果,倒也不錯,說不定還能叫炘煊在把你給毀掉之前,讓這傢伙吃吃苦頭……哈哈……」

    龍機立刻就聽出宛兒這一段話中,另一個讓他起疑的疑點。

    為什麼宛兒的語氣,不但就是一副對役物宗非常熟悉的模樣,而且甚至連沒有多少人知道的地火精炎異物「炘煊」,也好像很瞭解似的?

    這個宛兒,肯定除了戰器玄師的女兒之外,還有一些更為神秘的內情……

    宛兒在說完話之後,便即走到了旁邊的一個下曉得做什麼用的大儀器前面,伸手按了一些按鍵,然後那個約比人還高出半尺的金屬儀器,立刻就「嗡嗡嗡」地啟動了起來……

    在做著這些動作的同時,宛兒的口氣依然是在對著龍機說道:「你就站在那兒聽著我說話,別妨礙我工作……『炘煊』是世間玄靈界著名的『玄靈九生』榜上的其中一種特殊的異物,排名第六,在『妖甲』之後,可是等你遇著了它,可別因為它是排在第六的玄靈生物,就以為它的力量真的只在第六……」

    龍機本來還有點想跟在宛兒的身後,去瞧瞧她怎麼修復自己的那只故障的手臂,但是宛兒要他留在原地的指示一下,龍機只好收住了快要踏出去的腳步,乖乖地站在原地,只能夠看到那個儀器的另外一邊,在器機啟動之後,馬上灼然亮起了一片刺眼的光芒,但是卻瞧不著宛兒到底在做什麼。

    聽到宛兒顯然正在告訴他有關炘煊的訊息時,龍機心中則是益加地困惑了。

    從之前金塔宗的疊犬宗主和戰器玄師的對話之中,龍機才透過疊犬宗主的說明,知道原來這個排名在第六的「炘煊」,以力量來說,恐怕只有地行宗和金塔宗,才比較清楚炘煊的力量到底怎麼樣,而且顯然戰器玄師之前並不知道炘煊其實有多麼厲害。

    可是從宛兒現在的語氣中聽起來,龍機發現宛兒似乎早就很瞭解炘煊是個什麼東西,有些什麼威力的樣子……

    這種情形,豈不是非常奇怪?

    為什麼連戰器玄師都不明白的炘煊,他的女兒卻能夠表現出很有些瞭解的神情?

    「我給你裝上的這三樣武器,等一下我會告訴你都是些什麼東西……」宛兒專心工作的同時,口中依然不停地在對著龍機說話:「我現在問問你,你知道『炘煊』是什麼東西嗎?」

    龍機站在那裡搖了搖頭:「龍機的記錄中,只有『炘煊』是『地火之精』,為火巖融石所生,常於地火融竄的岩漿中活動出沒,體型有四、五丈高,可擲融巖火石做為武器,威力極大……」

    宛兒哈哈笑道:「這個敘述算是比起一般的宗派深入多了,大概是從『地行宗』那裡得到的訊息……聽說『地行宗』的『地底城』曾經被『炘煊』攻擊過,這樣看起來大概是真的了……」

    「宛兒推論正確……」龍機也很老實地將訊息的補注說了出來:「關於『炘煊』的此段敘述,確實是由地行宗所提供。」

    正在工作著的宛兒抬頭望了龍機一眼,然後就又低頭繼續工作,同時嘻嘻說道:「我知道役物宗在做這種設定時,是非常詳細而且周密的,而且以役物宗的活動範圍,是不可能接觸到『炘煊』的,所以如果有一點訊息,那麼必然是由『地行宗』所提供的……還好你自己補充了這段敘述是從『地行宗』那裡來,我本來還以為你說不定會瞞著我不說的呢……」

    龍機聽得心中一驚,連忙就趕緊補充說道:「假設性推論錯誤……對於大長老級的宛兒,龍機所植入之訊息,都沒有隱瞞的必要……」

    這一回宛兒連頭都沒抬,只是淡淡地回答:「這個我當然知道。如果連大長老都不應該知道的事,當然就不會植入你的設定之中了……只是如果你真的有話沒有告訴我,那麼豈不是就很有趣了?說不定我對你那種總覺得像個活物的感覺,會讓你開始騙我們呢……如果不是現在的時間不夠,而我們也還不適合與『金塔宗』全面翻臉,不然我一定把你給完全拆卸開來,好好地研究一番,就不信我找不出讓我覺得宛如是個活物的怪感覺到底是從哪裡出來的……」

    龍機聽得心頭咚咚亂眺,如果他會冒汗的話,肯定現在已經是被冷汗滲滿脊背了。

    「龍機在設計中,並未加裝『反制欺敵』設定,因此龍機目前只有拒絕透露訊息的能力,沒有進行『反制欺騙』的能力……」龍機趕緊再補上這麼一段話。

    他可不敢去想像要是真的宛兒把他給完全拆卸開來,他龍機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時宛兒又抬起了頭,微微笑道:「照理你應該是不會騙我的……但是世事有很多總是出人預料的,不是嗎?」

    龍機越聽越心驚,但是在反應上卻更加地謹慎:「只要將事件發生的因素掌握得足夠,所謂『出人預料』的『意外』,是不應該出現的……」

    宛兒哈哈一笑,又繼續低頭工作:「關鍵就在於當你認為事件的因素掌握得足夠時,就是『出人預料的意外』出現可能性的時候……我能夠活這麼久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從來不認為我已經掌握了所有足夠的因素……」

    對於宛兒的這一段話,龍機聽得又驚又疑。

    驚的是,顯然宛兒似乎覺得他龍機似乎有些地方讓她心有疑竇。

    疑的是,明明她的年紀看起來並不大,為什麼會說出「我能夠活這麼久」這樣的話?

    但是不管怎麼樣,龍機已經決定,如果可能的話,絕對不讓宛兒有將他完全拆開來研究的機會……

    跟這麼樣的一個人在一起,說不定比和製造出機模人的役物宗在一起還要來得危險許多……

    「『地行宗』對於『炘煊』的說明,就只有這樣而已嗎?」宛兒依然低著頭,並沒有抬起眼光。

    「是的,本宗從『地行宗』處所得到的說明,就是這些而已……」龍機點了點頭回答。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要不就是地行宗確實和『炘煊』的接觸並沒有很多,要不就是他們也沒有完全告訴役物宗……」宛兒又邊微笑著邊說道。

    龍機只覺得有點不解:「請問宛兒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推測?」

    宛兒還是低頭工作著:「『炘煊』雖然看起來有四、五丈高,但是這只是它以融巖形成的『巖裝』而已,其實它的本體和『木魈』有點類似,不但沒有外觀看起來這麼大,而且還遠比『木魈』要來得更小……它的本體實際上只有拇指般大小的一滴而已……」

    龍機聽得又再一次地大感意外:「拇指大小的一滴?」

    「沒錯,地火精炎的真正原體,就是這麼樣的一滴而已……疊犬宗主的『修羅火焰刀』,雖然一放出來,可以化成一百二十八柄,「呼啦啦」地一大片,但是真正的刀體,卻是只有一柄約只有手掌般大小的紅色短刀而已……如果地火精炎有四、五丈這麼大,這麼一柄小刀還怎麼將其煉化?」宛如又淡淡地說道:「地火精炎其實從來也沒有和空氣接觸過,從開始成形時,就在濃厚岩漿的包覆之中,因此只要一被外物所觸,地火精炎的本體就會化入這個外來的東西之中,使得這個物體具有地火熾性……而這也正是疊犬宗主心裡在打著的主意。」

    龍機心中不由得愣了愣:「宛兒你的推論是指……」

    「這不是推論,疊犬宗主一定是打著這麼個主意的……」宛兒搖了搖頭:「炘煊在發動攻擊時,因為地火精炎啟動威力,因此在巨大的融漿巖體的外層,反而會出現一個非常隱晦的暗點……這個暗點在滾漿中流竄不停,並沒有一個特定的位置……疊犬宗主本來是設計了一些東西來引炘煊出手,而他自己則是躲在一邊,趁著炘煊攻擊的時候,找出融巖巨體上的暗點,想以『修羅火焰刀』一擊而中……只是他所準備的東西恐怕也經不起炘煊一擊之威,正好你在這時被他逮住,以役物宗『藍晶甲』的防護等級,大概還能撐個三、五擊,然後才會融毀,而這當然也使得疊犬宗主可以多出不少機會出擊啦……」

    「原來如此,龍機明白了……」龍機回答道。

    「你明白了什麼?」宛兒抬起頭來淡淡地問道。

    龍機愣了愣,有點不知道宛兒為什麼會這麼問:「龍機明白宛兒所指的那種暗點,很可能就是炘煊的弱點……」

    「你如果這麼想,正好上了炘煊的大當!」宛兒又淡淡地回答。

    龍機又愣住了。

    「炘煊身上所出現的暗點,雖然正是地火精炎的位置,但是這個地方可不是什麼弱點……相反的,是更致命的威力所在!」宛兒臉上的笑容依然未變。

    「更致命的威力所在?」籠機有點困惑地問道:「方纔宛兒不是說,只要擊中了地火精炎的真正位置,就可以將地火精炎煉化進寶刀之中嗎?」

    宛兒又哈哈一笑:「我是這麼說的沒錯,不過有一點你卻不曉得……」

    龍機聽她話後有話,便也沒有立刻接嘴。

    「炘煊身上出現的暗點,固然是地火精炎所在,但是在外物接觸到地火精炎時,卻會引發出地火精炎真正燒融一切實物的強大灼力……」宛兒對著龍機搖了搖頭說道:「你在外面還沒有被疊犬宗主抓來時,有沒有看到地穴底部的那個火岩漿池?」

    龍機點了點頭:「龍機確實有看到那個火岩漿池……」

    「那個火岩漿池,算是夠熾熱的了……連石頭都融成了軟漿……但是這種力量和炘煊出現時的火力,連十分之一都不到……」宛兒又淡淡地說道。

    龍機倒是吃了一驚:「炘煊的威力這麼大?」

    宛兒搖了搖頭:「炘煊外層融漿的威力,確實就是這樣……但你知道嗎?當疊犬宗主真的擊中地火精炎所在的暗點時,會暴噴出真正精炎地火的威力,其火熱的程度,更要再比其週身所附的威力再加十倍!」

    龍機這次是真的意外了:「再加十倍?」

    「不錯!」宛兒點點頭:「你可以想一想,這種程度的高熱,已經是連想都無法想像了,就算是我,也差點在『炘煊』這一擊下吃了大虧……那種威力別說是被精炎熱焰一擊而中了,就算是稍微靠得近一點,我敢確定世上可以說沒有什麼物質能夠不燒起來的……光憑疊犬宗主,一心只想收納地火精炎,卻沒想到自己在擊中地火精炎的那一瞬間,是不是擋得住應擊而出的火炎威力……」

    龍機這時又有點愣了:「如果這樣推測,那麼疊犬宗主豈不是……」

    宛兒笑了笑:「那時就是我們『戰具宗』正式接收『金塔宗』這八座『疊金寶塔』的時候了……」

    宛兒在說這段話之際,雙目之中隱隱透出一層沉沉的異光,那種深算細慮的程度,令人望而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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