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陰陽祖師 第五十八章 七傷銀淚
不料他們才覺得放下了心頭擔憂的一件事,突然又聽到九鬼姑冷冷地聲音說道;「鬼符,你這麼說可不大對,飛龍先生是應你的請求而來,若要說有恩,也只是對你個人有恩,和本派是說不上的。而且你既己變成了駐旗主魂,飛龍先生又是你的主人,豈不是他要你怎麼說,你都只有照辦的份兒?我們又怎麼知道你方纔的說法,是你鬼符真正原來的想法,不是經過飛龍先生暗中指示他所希望你透露出來的說法?」
陰風劍王一聽九鬼姑的話,立刻心中一沉,連頭皮都忍不住發麻了。
九姑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在這種情形下,老是扯出這種擺明了找麻煩的話頭?
感覺上倒有點像是專門在和飛龍先生過不去的樣子?
難道她非得把情勢弄成九幽鬼靈派,和飛龍先生水火不容,互為仇仇的境況才甘心嗎?
九鬼姑所回答的這話,無異是把九幽鬼靈派和飛龍之間衝突的化解點,最好的台階給抽掉了。
陰風劍王等五位長老,心中正在大惑不解,還好飛龍只是聳了聳肩的說道:「九姑,你放心吧!我從來也不認為我對九幽鬼靈派有些甚麼恩惠不恩惠的,至示你說魅兒的心意,會受我所影響,這倒也是實話。她是都天鬼旗的駐旗鬼魂,而我現在又是鬼旗之主,在這種氣機牽引下,她無法違反我的心意恐怕是不可避免的了。」
不只是陰風劍王等五位長老,連其餘的眾修真們,都為飛龍居然同意起針對他而發的九鬼姑說法來了,感到無比的驚訝。
這個飛龍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不曉得九鬼姑現在的態度,已是暗中把他和九幽鬼靈派的關係給漸漸拉遠了?
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九幽鬼靈派?
這時候一直冷眼旁觀的魅兒,突然冷冷地開口說道:「九鬼姑長老,本來依我的個性,准就和你方才說的那些屁話槓起來了,大家都是明眼人,你既然這麼給臉不要臉,誰還在乎熱臉貼你那老冷屁股?不過現在我已是駐旗鬼魂,一切以主人的意見為主,所以我也就不和你計較。」
九鬼姑也是陰沉著臉說道:「甚麼屁話?本長老說得都是實話!」
魅兒冷笑著說道:「甚麼實話?如我所說,屁話而已。你別以為主人這麼稀罕甚麼九幽鬼靈派,你不希望主人和九幽鬼靈派有甚麼瓜葛,算是多耗工夫了。主人會到九幽鬼靈派去,純粹是為了我的原因,現在我已經把話說白了,主人當然也就沒有甚麼必要再待在九幽鬼靈派,所以也不稀罕和九幽鬼靈派再有甚麼瓜葛,因此你儘管放心吧!」
陰風劍王見鬼符和九鬼姑的對話越說越僵,連忙出面緩和道:「九姑鬼符兩位長老,我們全都相信,不管怎麼說,飛龍先生對我們九幽鬼靈派,是絕對沒有甚麼惡意的……所以有些話我們私下再說就好了,不用在這兒多講了吧?」
九鬼姑和魅兒,眼對眼地互望了一下,九鬼姑沒有繼續在飛龍和九幽鬼靈派之間的關係上著眼,反而把重心放到了另外一個方向:「飛龍先生,我們雖然已經知道了你現在和鬼符之間的關係,但是飛龍先生,你好像還沒告訴我們,你到底是個甚麼來歷呢?」
一聽到九鬼姑這樣的問話,本來還有些人在台上台下的議論立即全部安靜了下來。
這人能讓九幽鬼靈派的鬼符祖師載跟頭,要收人魂魄的,反被收了魂魄,就光憑這個,這位神秘的飛龍就應該不是位無名之輩。
可是大家怎麼又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
若說這位飛龍在說謊,以隱藏他自己的來歷出身,從他純淨坦誠的雙眼看來,卻又有點不大像。
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可以破去號稱無解的極元光氣。
所以這位以前從來沒聽人說起過的飛龍,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因此九鬼姑的話一問出,現場立即安靜了下來,連私下的議論都暫時地停止了。
對於九鬼姑的問題,飛龍只能聳了聳肩說道:「我的來歷?這一點連我自己也一直在找答案。」
丹門的老丸兒門主,聽了飛龍的回答,有點搞不清楚地問道:「連你也搞不清楚?飛龍先生,你說的這話是甚麼意思?」
飛龍又再一次地攤了攤手說道:「這意思就是說,我自己的來歷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飛龍的這個回答,立即引起了台下的一陣嗡嗡議論。
「他說甚麼?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怎麼會有人連自己的來歷都不清楚的?」
「他大概是不想讓人知道吧?」
「用這樣的借口太不高明了吧?」
「一定是這樣的,不然哪裡有連自己的出身來歷都不曉得的事?」
不論是台上或是台下,大部份的修真,都認為飛龍這樣的回答,是不想讓其它人知道的借口而已。
這樣的用心當然為大多數的修真所理解,一個像飛龍這樣可以破去極元光氣的人,以前之所以從未聽人說起過,必然是因為他的行蹤及出身都很隱晦,否則絕對不會這樣連他的名字都沒聽過的。
只是現在當著邪宗眾多的修真,這樣的借口實在是有點不大高明。
正當眾人在台上台下議論紛紛的時候,突然有個沙啞難聽的聲音,操著一種怪怪的腔調說道:「本巫主知道他的來歷……」
眾人連忙朝著說話的人望去,驚訝地發現,說話的人,正是南方第一邪宗,黑羽魔巫宗的拜月宗主。
他雙眼中的芒光,在臉上怪異符號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地陰沉。
老丸兒門主連忙轉頭問這:「拜月巫主前輩,前輩真的知道飛龍先生的來歷?」
黑羽拜月巫主嘎嘎地怪笑著,說出了令人大吃一驚的話:「這位飛龍,就是數百年來偷襲無數正邪修真,吸功化元,行蹤隱密的吸化神魔!」
眾人聽得大驚失色,意外之情,溢於言表。
台上有一些宗派,聽到了黑羽拜月巫主明白地指出現在在台上的這位神秘的飛龍先生,就是數百年來經常不定時地襲擊正邪兩派修真,將其所有的內元修為在一瞬間吸盡,精擅吸化魔功的吸化神魔,臉上立即露出了惕然憤怒的神色。
吸化神魔是數百年來,行蹤最為神秘的真人界頭號公敵,幾乎可以說不論正邪兩方的宗派修真,都至少有十派以上的宗門想逮住這個極難追躡的大魔頭。
可惜這個吸化神魔的蹤跡實在是太過隱密了,那些和他有仇的宗門,聯合數派的合剿行動,進行了好幾次,每次不是根本就沒見著他的影子,就是被其突圍而去;其中甚至有兩次,因為同時行動的人數並不多,還被吸化神魔反過來給一一擊殺。所以那些和吸化神魔有仇怨的宗門,從來沒有一次真正地逮住過他,因此吸化神魔的真正身份,直到現在,還是真人界的一個謎。
這個吸化神魔,幾乎可以說是在蛟頭魔人之前,最讓真人界各宗忌憚的共同敵人。
也許每次那些派去圍剿吸化神魔的宗派規模,沒有現在的蛟頭魔人來得大,同時也沒有像這般的大張旗鼓,但是以深受其害的程度而言,死在吸化神魔手下的人,也不會比現在的蛟頭魔人少到哪裡去。
只是蛟頭魔人所造成的死傷,是在轉眼間,就造成了真人界的修真們,無比重大的傷亡,比較不像吸化神魔那般,花費了數百年,一點一點地,逐漸地蝕耗,而且吸化神魔下手的目標廣泛,下手的對象都是真人界稍有成就名聲的修真,反而是一般的修真或是雛修,引不起吸化神魔的任何興趣。
因此要說和吸化神魔真正有過節的宗派,就連蛟頭魔人也是有所不如的。
老丸兒門主和飛龍面對面地交手過,又見到他坦然純真的眼神,加上這位飛龍,正是解救他侄孫女兒藥淑免受極元光氣透體之危的恩人,因此聽到黑羽魔巫宗說飛龍就是數百年來殘害許多修真的公敵吸化神魔,心中實在很難相信。
不過黑羽拜月巫主是邪宗有名的前輩宗主之一,會說這樣的話,必定也是有一些根據,不會空口說白話的。
所以老丸兒門主只得很謹慎地問道:「拜月巫主會這麼說,想來也是有其原因吧?」
拜月巫主那張畫得怪裡怪氣的黑臉,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實在很難看出有甚麼表情:「本巫主豈是那種說話沒有根據的人?」
老丸兒門主還沒有來得及說甚麼,拜月巫主已是冷冷地接口道:「當他這次在對本派的咒巫下手之時,正巧被咒巫的弟子瞧個正著,老丸兒你覺得這樣的原因夠是不夠?」
老丸兒一聽拜月巫主這麼說:心中立即沉了下去。
這樣的原因,其實就等於是當場被逮個正著了,實在已經沒有懷疑的可能。
不料飛龍卻在這時搖了搖頭道:「拜月巫主,你錯了,我根本就沒見過你們派中的那位咒巫,也不是甚麼吸化神魔,是你們派中的那位咒巫的弟子,看錯人了。」
飛龍的話才一說完,拜月巫主雙眼如鈴,凝視著飛龍沉沉地說道:「你之前不是還對本巫主座下的七巫,說只要隨時找你,你都敢一肩承擔的麼?怎麼現在反又龜縮了起來?」
飛龍坦然地笑道:「因為那時我以為他們說的是認出了我並非鬼符這件事,所以才對他們這麼說,這是我弄錯了,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並不是你們口中說的吸化神魔,更連見都不曾見過你們派裡的那個甚麼咒巫……」
黑羽拜月巫主眼中爆出了冷冷的光芒,語氣沉沉地說道:「殺我派中重要部屬之仇,你難道想就這麼三言兩語地推掉?」
飛龍還是坦然地搖了搖頭:「拜月巫主,你錯了,我並不是要推掉,是我做的,我就一定會承認,但和我沒有關係的,我也不會故意說假話騙你,真的是和我沒關係……」
黑羽魔巫宗的拜月巫主塗得花花的臉龐上,殺戾之氣已在漸漸凝結,但是他的心中卻細細思索著飛龍所說的回答。
在他經驗豐富的心思裡,也不知道是甚麼原因,總覺得部屬們斬釘截鐵地指稱眼前這人就是吸化神魔的這件事,隱隱有些怪怪的。
雖然咒巫的徒弟已經說過,他親眼見到了這個飛龍,以之前鬼符的形象,對著咒巫下了毒手,照理來講,飛龍就是吸化神魔,應該是沒有甚麼好懷疑的了。
但是此時他和這個飛龍面對面時,卻總覺得這件事有些地方不大對勁。
是他純淨真摯的眼神嗎?
還是他辯解簡單,但卻極其坦然的態度?
拜月巫主並不確定。
在他長久的修練生涯中,見過多少虛偽裝假的邪修惡人,他相信就算是再會做假的人,即使是如仁義府中的仁義王,憑他經驗豐富的眼力,總也能瞧出一些蛛絲馬跡。
但是在這個以前從未聽說過的飛龍身上,他卻看不出有任何欺騙別人的模樣。
這裡面是不是真的有甚麼問題?
拜月巫主的心中,雖然是這樣如閃電般地思索著,但是臉上的殺氣依然快速地凝聚著。
現在的情勢,只有一個辦法來確認。
「不論你是不是吸化神魔,」拜月巫主的雙眼之中,芒光正在快速地聚集著:
「本巫主只要出手試上一試,就能明白了……」
在場的眾修真們,一聽拜月巫主的話,馬上就明白邪宗大會以來,真正的高手戰鬥,馬上就要開始了。
真人界的邪宗們,雖然東南西北各有宗派,但是如果不論門派的總合實力,而專以宗主的輩分而言,不外六大邪修。
東方真人界心魔宗的心魔尊是一個,南方真人界的黑羽拜月巫主是一個,西方真人界的無影暗魔宗無形冥主是一個,不過這一派已因「羅喉風波」,整個消聲匿跡了,北方真人界的妖劍魔主又是一個,這四個就是東南西北四方邪修裡算是輩份較長的四大邪修。
除了這四大邪修之外,還有兩個,一個就是「邪之聖者」的「極光氣宗」,另一個就是號稱「邪之異者」的「深海獸魚宗」。
黑羽魔巫宗的拜月巫主,名列這六大邪修的前輩之一,功力修為當然也是屬於頂尖高手級的,他這一說要出手試試,絕對就已經不是一般修真所能夠擋得下來的。
邪宗大會到了此時,真正拔尖的絕頂高手終於已經表態要出手了。
現場的氣氛,立即隨著拜月巫主的話而開始緊繃了起來。
飛龍當然也明白,這個拜月巫主的真元力量,實是他從清醒以來,除了蛟頭魔人之外,首屈一指的超級高手,當他說要動手之際,飛龍也不由得神念集中地注意了起來。
不過在拜月巫主說完話之後,他的身形並沒有馬上移動,看起來也不像是立刻就要有動做的樣子……
當大家還正在疑惑時,東邊廂座上,七傷派的宗主傷病書生,卻在這時站了起來,對著拜月巫主拱了拱手說道:「拜月巫主前輩,之前大家說好了,就先由本宗來向吸化神魔討教討教吧……本派前前後後,共有三位長老喪命在這人的手上,這個過節,本派是一定要找回來的……」
拜月巫主聽了之後,便即沉沉地點了點頭:「七傷宗主,那你就小心點了。」
傷病書生頷了頷首,從廂座上站起了身子,好像是費盡了全身力氣,好不容易晃晃幽幽地走到了台上空場子的中央,同時對著在陰陽和合派廂座那兒的飛龍,喘了好大的一口氣之後,說道:「飛龍先生,既然黑羽魔巫宗的人都已經瞧見你行兇,你只憑這麼幾句話,就想推得一乾二淨,豈有這麼簡單的事?」
飛龍聽了傷病書生的話,還是搖著頭說道:「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我一點也沒有要推甚麼……」
「那麼,這樣說起來,如果本宗問你七傷派的傷情、傷性、病靈三位長老,你大約也會告訴本宗你一點也不認識他們了?」傷病書生說一下喘一下,聽起來就像是好不容易才把這麼一段話說完的樣子。
飛龍果然點著頭說道:「傷情?傷性?病靈?你說得不錯,我從來也沒有聽說過他們的名字……」
傷病書生的臉色蒼白裡透出一股青色,看起來倒真的有點像是重病中氣急攻心,一副就快要掛了的模樣,顯然不想再和飛龍在這上面扯下去,只是伸出已經瘦得快沒幾兩肉的手臂,對著飛龍招了招說道:「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這種事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飛龍先生請來賜教一下吧!」
飛龍的心中實在有點弄不大清楚,但是傷病書生的話很明顯地是要和飛龍動手,於是便走了出來,同時還在口中喃喃地說道:「傷病宗主,有或者沒有,怎麼能在手底下見真章?如果我不是吸化神魔,你就算是把我給打死了,我也不會就變成是了呀……」
傷病書生有點凹陷的雙眼輕輕合了合,有些淡淡地回答道:「當兩個人有了爭執,除了這個最原始的方法之外、又還有甚麼可以讓雙方心服的方法來了斷呢?」
飛龍站定身子,歎了口氣說道:「這可不是個好方法呢……」
這時候,魅兒的身形突然唰地一聲,掠到了飛龍的前面,沉聲說道:「主人,這些瞎了眼睛的人,想找主人的麻煩,就讓魅兒先替主人接一場吧……喂!七傷宗主,你們派裡的那三個長老遇害,當然是令人同情的,但是也別找錯了主兒呀……」
傷病書生已是顫巍巍地輕輕合上了眼睛,還沒有說話,飛龍已是伸手攔住了魅兒說道:「魅兒,你還是先退下吧!這位七傷宗主的氣機非常特殊,而且已經在這一轉眼間全部收束潛伏在臟腑之間,精血縮聚,所以在臉上透出了暗青的顏色,可不是好對付的,還是我來吧……」
傷病書生雖然雙眼依然輕合未開,但是臉上已是忍不住微微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他們七傷派最為著名的,就是在末發動攻擊之前,所有氣機收斂得一絲不露著稱,他實在也沒料到,還沒動手,這個飛龍竟像是已經察覺了他體內真元狀態的樣子。
而且飛龍的話中,還似乎是發現了傷病書生的體中,不只是真元縮聚,連經脈中的精血,都已放慢了流速,宛如停頓。
如果現在有個人來測探一下傷病書生的血脈狀態,就會發現他的心跳脈搏目前已是變得慢而又慢,微而又微,簡直就像個離死不遠的人一樣。
但是只有七傷派中的人,才會明白現在的傷病書生,聚合的真氣已是一化為五,金氣藏肺,木氣入肝,土氣滲脾,水氣收腎,火氣集心,確實是如飛龍所說,真元隱於五臟之內,隨時等待摧發而出,侵敵傷人於無形。
所以飛龍雖然是簡單的一句話,但是卻已讓七傷派的宗主,傷病書生忍不住心中訝異了。
魅兒在聽到了飛龍這樣的說法之後,當然就立刻明白,主人心性坦誠,既然已經這麼說了,這意思就是憑她魅兒,大約是對付不了這位看起來就像是病得極為嚴重的七傷宗主了。
所以魅兒立刻轉身就對著飛龍說道:「主人,魅兒明白了,既然是這樣,魅兒此次現身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自此以後,海闊天空,任主人縱橫,面對這樣的場合,魅兒已不適合再留此,免得還要多耗費主人的元氣,讓魅兒在此成形……」
飛龍聽到這裡,已經曉得了魅兒的意思,便即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那麼你就回歸本旗吧……」
就在飛龍的話說完之時,魅兒整個妖艷而又有些怪異的身軀就開始發出了瑩瑩的亮光,本來很清楚的形象,霎眼間就變得有些模糊了。
「主人,既然主人已與九幽派劃清了關係,睬睬和盼盼還請主人別忘了……」
魅兒的聲音,從瑩瑩的紫紅色週身亮光中透了出來。
「放心吧!我會帶著她們的……」飛龍又再一次地點了點頭道。
說完輕輕一揮手,嘶啦一響,紫紅亮芒在乍亮中倏然消失,而魅兒的身形也就這麼生生地不見了。
會台上下的眾修真們,在之前飛龍突如其來,魅兒就這麼猛古丁地冒了出來時,大部份的人都沒瞧清楚那只渾身赤裸,妖媚中讓人心中升起一絲悚然的紫紅色鬼靈是怎麼出現的。
所以在魅兒表明要回歸都天鬼旗之時,大家都睜大了眼睛,打算好好瞧瞧這個雙腿特長,雖然令人心驚,但是也還是有些讓人目眩的美女妖靈,究竟是會跑到哪裡去。
不料一陣閃亮的紫紅強芒之後,魅兒就己不見,眾人還是沒有瞧清楚甚麼東西。
看來這個飛龍就算不是九幽鬼靈派的人,但是對於九幽派的召鬼引靈秘法,倒像是已經練到了念動法隨的地步了。
既然這位飛龍先生不是九幽派的人,怎麼還會對九幽派的術法如此熟悉?
當眾修真心中還在想著各種不一的念頭待,七傷宗主傷病書生,又再一次地開口說道:「飛龍先生,現在可以賜教了嗎?」
飛龍眼看對於傷病書生的叫陣,已經是躲不掉了,便即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七傷宗主執意要動手,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會台上下的眾人,看到七傷派的宗主傷病書生,終於要和這個神秘至極的飛龍交手,連忙全神貫注地死瞧了起來。
這次的交鋒,應該算是邪宗大會以來,第一次有宗主級的人參與其中,絕對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其中一位,是東方邪宗裡,名列十三邪之一的七傷派宗主,傷病書生。
另外一位,之前也是九幽派的宗主,雖然現在,大家已經知道他並不是九幽派的真正宗主,但是畢竟曾經以這個身份,將一向分裂的四方鬼靈派給統合了起來,若論功力,絕對可以說得上是宗主級的飛龍先生。
這兩個都屬於宗主級的高手,一但交起手來,不論誰勝誰敗,必定都是真人界重要的大事。
在兩人相對的互峙中,傷病書生已是起腳輕頓,移動了身形。
才看到他宛如顛躓的身體在微微外揚,好像一下子沒有站穩,即將跌到,因而張開了瘦瘦的手臂,想要扶住甚麼東西,好支撐住失去平衡的身體,下一瞬間人影急旋,一連串密密麻麻的掌形,已是宛如長江大河崩洩那般,嘩哩嘩啦地帶著四百六十個不同的傾斜角度,狂然對著飛龍側衝而到。
飛龍身形微微外側,腳下卻是半步不移,也沒看到他怎麼搖肩做勢,猛然也就是一大片密密的掌影嘩然飛出,正正地對著傷病書生那一大串重重疊疊,正在每一掌角度微轉,準準地劈來的四百六十掌毫不花俏地迎沖而上。
一陣劈哩叭啦清脆的瀑響倏然傳出,真氣相擊的聲音清脆得完全不像是由雙掌所發的真氣互撞的聲音。
外崩的氣浪散排而出,在脆響之外又帶起了另外一層怪異的回嘯,曲曲折折的令人實在弄不清楚掌力外洩的聲音,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當外氣崩滾而出時,波勁外溢,頃刻就衝向了在會場四周的廂座之中。
當四周的眾宗主,耳中聽到七傷宗主和飛龍掌氣相沖的暴響,帶起的風聲迥迥而來,知道傷病書生已經在這一擊之中,運出了七傷派透脈過腑,迥迥而入,內勁之複雜曲折,聞名真人界,難防無比的「七傷病氣」,當下不敢怠慢,各自放出了特性各異的本門練元,護住了自己派中的廂座。
若是一個不小心,被傷病書生外溢退出的「七傷病氣」弄碎了自己廂座裡的一桌一椅,那可就無異於丟了一次大臉了。
本身功力比較弱的戰具宗,倒是用了另一種方式來抵抗外溢而來的「七傷病氣」。
戰器玄師座前的七器宗匠那七位老者,有兩個突然往前跨了一步,抖手撒出了兩道細細地白網,交錯之後同時開張,蓬然映起了雪雪的白芒,宛如兩條重疊的匹練那般,將戰具宗的廂座給包覆罩住,迥迥而響的潛勁,朝這兒湧來時,但見匹練嗡然微響,往裡面凹進去了一些,但是隨即好像具有無比彈性那般,快速地回彈了出來。
可惜七傷宗主的這一連串潛勁,韌性之強,絲毫不遜於戰具宗布起的這兩匹交叉怪網,被反彈出來之後,依舊並未消失,怪異的嘯聲仍然嗚嗚亂響,七折八曲之後,竟朝台下觀看的修真們所坐的地方捲了過去。
台下坐在比較前面的修真們立時大驚,連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飛身暴退,同時有些人還在口裡叫著:「小心!這是七傷派的七傷病氣!」
這一叫,本來還想運勁把怪勁風劈散的幾個修真,知道七傷病氣素以曲折連綿的後勁著稱,一接手之後立即氣散五方,蜿蜓不休,極是難纏,而且這溢勁還是出自七傷派宗主之手,連忙就打消了硬破的念頭,連面子也顧不得了,和身往旁邊一撲,頓時和旁邊後面的人撞成了一團,噗咚哎喲的亂成一片……
本來後面的人也正準備閃避勁頭,卻沒想到那陣帶著嗚嗚迴響的勁力,倏然就往空中一折,帶起了幾張椅子,那種突兀的感覺,就好像是有個甚麼無形的妖怪,張著大嘴,邊怪叫著邊就把那幾張椅子給吸到了空中一般。
那三四張只是在一截樹幹挖了個凹坐的木椅,雖然稱不上精緻,坐起來也不是太怎麼舒服,但是要說堅固,那可是遠比一般的木接椅子要來得牢靠不下數倍,其實要說是椅子,實在還不如說是幾截挖了凹槽的樹幹還來得更恰當些。
可是就在這三四張「樹幹椅子」,被七傷宗主外溢的潛勁捲上天後,終於暗力有了著力點,一崩為五,而那三四張「樹幹椅子」還是禁不住崩勁擠壓,就這麼地在空中劈哩叭啦地碎成了數十片木片,遠看起來就像是在空中爆起了四五團木花那般。
台下的修真們,眼見如此奇景,連四處滾爬的人,呼痛都有點忘了,只是以一種駭異的眼神,望著四散的木屑。
我的老天,這就是宗主級高手的功力?
傷病書生的真元潛勁,在和飛龍對擊時,外溢而出,照理說應該已經是沒甚麼了,不料在經過戰具宗及各派宗主化彈之後,捲起了堅實的樹椅,還能在空中把它們扯得碎碎裂裂的?
傷病書生的七傷病氣,經過這樣七折八扣,十中散九之後,竟然還有這種令人咋舌的破壞力量?
媽的怪事,這傷病書生瞧起來就是一副離掛點已經不遠的死模樣,居然具有這種嚇死人的可怕力量?
奶奶的那只鞋,這麼說起來的話,那個飛龍豈不是也恐怖得很?
台下的眾修真們,說實話無論修道的年數多少,但要說真正親眼見過真人界宗主級高手較勁的人,可實在是少之又少,這回總算是在邪宗大會,稍微感受到了這種頂尖等級的力量展現,實是讓他們心中有的讚歎有的默然,有的興奮有的沮喪,諸感紛現,五味雜陳,說不出個一致的感覺。
傷病書生這當頭一擊,四百六十掌瞬間同出,每一掌五氣逼合,暗力潛運,其中隱藏的變化更是高達兩千三百層,而且氣根力源同時由臟腑內透出,迥絞成一股股連綿的暗勁,這樣的七傷病氣威力,雖然不敢說是已經傾力而為,但是要想化解,恐怕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是出乎傷病書生的意料之外,這個神秘的對手飛龍,好像絲毫也不忌諱般,竟然一掌對一掌,實實地接下了傷病書生的所有攻擊。
傷病書生心中大喜,正準備潛力迥束外崩之際,卻突然在心中產生了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
儘管對於傷病書生的這隱含名堂的四百六十掌,飛龍每一掌都接得實實的,劈哩叭啦的脆響更是密密相連,震人耳膜,但是當傷病書生的內勁要往其力挫點強灌而入時,卻突然有了一種空蕩蕩的怪異感受。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真力彌盈的四百六十掌,全都拍到了四百六十張的薄紙上那般,雖然氣勁相擊的聲音響徹全場,但是實際上卻絲毫沒有讓傷病書生有任何吐勁著力的機會。
傷病書生真力回挫,立即明白了若是不讓這四百六十掌力道外洩,光這一擊就可以叫他在心頭反挫下,想不受傷也難!
當下立即真力外崩,迥迥而出。
但是傷病書生卻明白,自己這一擊,便算真力全出,也是白搭的了。
因為飛龍擊來的反挫點,早就已經先一步地後移了,所以這內含變化的四百六十擊,簡直就像是打到了空處一般,想要有甚麼效果那是不可能的了。
這個飛龍居然就在實接他掌力的那一瞬間,以一種幾乎是不可能的速度,飄然拉偏了和傷病書生交擊的力點,讓他想跟著吐勁洩力都找不到著力之處。
傷病書生在不得不吐勁的那一剎那,實在是怎麼也想不透,為甚麼飛龍能夠在這樣的緊要關鍵,閃得這般快速?
傷病書生在四百六十掌內蘊兩千三百層變化的攻擊落空之時,立即身形反切,從另一邊竄近飛龍,同時單手豎額,以令人驚訝的方式,輕而又輕地,飄而又飄地,並指朝飛龍點去。
在之前威力蘊然的強勢搶攻之後,傷病書生這無論氣勢、勁道、聲威,都完全相反的一擊,實在是令人在乍看之下,有一點錯愕的感覺。
他這並指的一點,從外觀上,完全和之前嘩哩嘩啦的悍然狂猛,截然不同。
本來他的模樣,就是一副病奄奄的樣子,之前突然氣勢悍然地狂猛出招,才讓人悚然察覺,好像傷病書生所有的精力,都在那一瞬間完全出盡,已是讓人感覺到他外表雖然是這樣,但是實際的力量卻絕非如此。
可是緊接著而來的這一式,卻又使人之前驚訝的認知再次突轉,傷病書生的這一擊,就又讓人產生一種,他已經在方纔的悍然攻勢中,將所有的力量都給完全放盡,所以接下來的這一指,實在已無餘力,因此才會這般輕浮無力的錯覺。
傷病書生反切倏轉,迥繞而來的身形雖然快得難以形容,但是卻會讓人誤以為他這一竄,馬步浮移,重心飄動,根本就是整個和身撲了過去而已。
那好像已經完全失去控制的前衝,給人一種只要稍微讓上一讓,傷病書生整個身形就會衝過頭的模樣。
但是飛龍卻好像見著了甚麼很緊要不能輕忽的情形一樣,雙眼中紫紅暗芒流轉,凝視著撲身飛來的傷病書生併合點來,好像有點使不著力的雙指,同時口中大喝道:
「好!這一式方不愧你為一宗之主!」
所有觀戰的修真們,絕大多數都瞧不出傷病書生這輕虛虛的一指,有些甚麼名堂。
傷病書生合併的雙指,不停地輕顫著,宛如力已用盡,連伸手前指,都有些力不從心的模樣,實在令人無法想像,之前應付他火烈狂辣的攻擊都似是有些不大在乎的飛龍,竟會對這樣虛而乏力的一指,露出如此慎重的表情。
只有少數幾個宗主級的人,才會明白,傷病書生這看似無力的七百九十顫,每一顫都封住了敵手身上任何一個部位的偏移變化,同時指掌點顫的方式暗帶迴旋巧勁,點了七百九十顫,等於提振了體內的氣機七百九十次,瞬間都壓縮在這一指當中,加上傷病書生每一提都是心肝肺脾腎,五臟病氣齊動,壓上加壓,七傷宗主這看似乏力的一指,其中壓縮的氣機高達三干九百五十層,而又力不外放,完全集中於一點。
若論用式之精妙,集力之強大,此一式之威,超過了前式至少三倍!
在飛龍發話的同時,也有一些宗主雙目聚芒,見了這一式,嘿然暗讚。
「好一式『連綿病榻指東墓』!」
「指尖微顫中,絲毫不露異象,火候之純,令人敬佩。」
「傷病書生確不愧為七傷之主也……」
此式一出,旨在藉由指尖的那七百九十顫,克住對手週身所有部位的閃移可能,甚至連牽動一塊肌肉這麼細微的動做,都會在指尖的氣機壓制下,無法動彈,只有實實地受下這一指。
「連綿病榻指東墓」的意思,除了是說傷病書生此時的狀態,像極了一個重病連綿的人,因為受不了纏身之疾,指著東邊的墳墓,恨不得快點死去之外,這個招名,也有暗喻被這一指指到的人,大約就得送到東邊的墳墓裡去的意思。
飛龍雙眼中的紫紅暗光立時收聚,盯著傷病書生連連顫動的手指,臉上露出了微笑的表情,不閃不避,右手突伸,竟就對著傷病書生點顫的手指拍去,也是輕飄飄的絲毫沒有用甚麼力氣的模樣,出的勁道,簡直連一隻蚊子都打不落。
台下的修真正在瞧得滿頭霧水,不曉得這兩位頂尖的高手是在搞甚麼東西,怎麼如此宛如兒戲般地輕忽……
陡然轟地一聲巨響,在傷病書生和飛龍的指手之間,還沒真正地接觸,已是宛如著火一般炸起了條條串串又長又亮的光雷,嗤嗤暴起的烈芒,長度幾達兩人週身遠達四五丈的所有空間。
隨著那一聲巨響,波力外放,那幾個之前為了躲避傷病書生回轉到台下的「七傷病氣」,因而失去了座椅只好站著的修真,被這彙集了近四千道的力波所外放而出的溢勁,馬上給推得立腳不住,整個人往後方直飛了出去。
那三四個被震波推得飛了出去的修真,手舞足蹈中,直掉到了十幾步後的座位之上,和七八個想要接扶住他們身形,卻同時被扭動不停的潛勁給帶得滾成了一團的修真們,一起跌得兩眼昏花,七葷八素的,台下立時一片嘩然大亂。
「哎喲!我的媽呀!這這這……這是甚麼威力?」
「我的腦袋……我的腦袋……你撞著了我的腦袋了……」
「哎呀!我的眼睛……你的手肘打到我的眼睛了……哇呀!痛死了……」
被撞著的人還算好,能叫就沒有大礙,那三四個被震波震得飛了出去的修真,已是躺在地上直哼哼,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旁邊的人連忙伸手探息把脈,捏穴敲頂,好在都是震力突來,被撞得閉了氣而已,還下致於有些甚麼大傷。
只不過這麼一來,那些本來坐在最前面,想瞧個清楚的修真們,馬上就察覺在這種宗主級的高手交戰之時,威力廣被,他們現在的位置可實在是不保險得很,連忙就搬椅挪位,往後直擠,後面的人沒想到前面的人會突然往後靠來,許多人立即牽椅絆腿,又哎哎喲喲地跌成了一團……
正當台下的眾人亂成一片之際,傷病書生已被這般的正擊巨力,給推得往後滑了七八步,全身鬆垮垮的書生袍,宛如充氣般地脹了起來,化卸反震的暗波。
「飛龍先生好沉實的修為……」傷病書生在脹起的衣袍恢復了正常之後,仍然以他那毫無中氣的語音虛虛地說道:「本宗一前一後,兩波攻勢,總計其中的氣路變化,超過六千層,而且其中或散或合,或離或集,每一路變化幾乎沒有重複,不料飛龍先生還是坦然接了下來,而且是連一步都沒有移動……也難怪九幽派會將你誤為宗主了……平心而論,飛龍先生確實具有宗主級高手的實力。」
飛龍還是對著傷病書生笑了笑說道:「我當不當九幽派的宗主,最重要的原因並不是這個,這和我的功力修為是不是沉實,並沒有甚麼直接的關係……」
傷病書生搖了搖頭:「宗主是為宗派之所繫,怎麼會沒有關係?如果飛龍先生不是這般地功高力強,在你的面具還沒被揭露以前,飛龍先生你想這麼地坐著九幽派的宗王主位,恐怕也沒有那麼簡單吧?」
傷病書生的這話一說出來,連飛龍也不能說他不對。
他很清楚,如果像傷病書生所說,他飛龍不是具有偌高的功力,恐怕他想當上九幽派的宗主,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他也只有沉默了一會兒,便即改變話題說道:「七傷宗主,你說要交手,我們也交了這麼兩回了,我說我並不是你們口中所說的吸化神魔,不知道七傷宗主相信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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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病書生想了想,還是有氣無力地說道:「本宗連『連綿病塌指東墓』都出籠了,也不能夠對飛龍先生怎麼樣,看來赤手相搏,本宗這個病書生是奈何不了飛龍先生了……」
「所以我們可以就此罷手了吧?」飛龍連忙問道。
「不,飛龍先生,」傷病書生還是搖了搖頭:「本宗只是說赤手相搏,可並沒有說本宗這樣就能確定飛龍先生到底是不是吸化魔人了……」
傷病書生的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心細的人,都可以聽得出來,經過了這兩波的實際交手,傷病書生已經對飛龍就是吸化魔人的這件事,抱持了一種比較沒有之前確定的保守態度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要再動手?」飛龍有點不解地問道:「你方才下是自己說,赤手相搏,你也不能奈何我甚麼了嗎?既然是這樣,那麼再動手又有甚麼意義?」
傷病書生輕咳一陣,依然虛弱地說道:「飛龍先生,本宗只是說赤手相搏,本宗恐怕是不能奈何飛龍先生甚麼,但是本宗還有三不小玩意兒,想請飛龍先生指教指教……」
「小玩意兒?甚麼小玩意兒?」飛龍搞不清楚地問道。
傷病書生也沒有正面回答飛龍的問話,只是將右手對著飛龍平舉了起來。
台下眾位好不容易自認為取了些「安全距離」的修真們,都瞪大了眼睛,瞧見了在傷病書生瘦幾幾的手掌上,有個亮晶晶的東西,正在陽光下閃著爍爍的反光。
就在傷病書生的手上,有個東西就這麼浮在上空約一尺的地方,溜溜地滾動著。
那是一個約比成人的拳頭小一點,閃著亮芒的小銀球。
這個小銀球,雖然給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個小銀球,但是再仔細地看看,就會發現這個小銀球,根本就下是甚麼小銀球!
說得更確實一點,那在傷病書生手上浮轉著的,竟是一團凝結在一起,看起來有點像球,但實際上卻是不斷在緩緩變形著的銀色沉凝宛如金屬的銀色軟液。
這團液體,是如此地濃稠,以致於當其緩緩地縮成某個形狀時,確實是和一個小銀球沒有甚麼兩樣,在目前午後已經轉趨有些弱暗的陽光照耀下,反射出點點如晶般的銀光。
這個怪東西其實稱液還不是非常地恰當,更好的說法,應該是一團銀色的軟膏。
它不但在傷病書生的右手手掌上方,緩緩地浮轉著,更不停地往四方伸縮蠕動著,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活的怪玩意兒。
台下有些見聞比較廣的修真,這時已經認出傷病書生手裡的東西是甚麼了。
那正是七傷宗主最著名的奇寶。
除非是新進的雛修,不然即使沒有親眼見過,也一定是聽人說過的。
「這是甚麼?」飛龍從來也沒有見過類似這樣的東西,不由得就充滿好奇地凝視著,同時口中也忍不住問道。
望著飛龍那宛如孩童見到了新鮮事物的好奇眼神,傷病書生的心中有一些詫異,但是他的口中卻是輕輕地回答道:「這個東西的名字叫『歎銀淚』,傳說是水神共工因與火神祝融之爭大敗,憤而撞倒了西方撐天的不周山,以致天塌一角時,天神女媧因見人類飽受地裂天火,洪水龍害之災,心感其哀,故而流下來的眼淚。所以這『歎銀淚』又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女媧淚』……」
飛龍聽得愣了愣,不由得抬頭望了望西邊的天空,喃喃地說道:「那兒有座山嗎?可以撐得到天嗎?天會塌下來嗎?這怎麼可能呢?」
傷病書生眼見飛龍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迷惘的神色,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陣沉思,還沒有說甚麼,已見到飛龍的眼光已經拉了回來,正以一種熾熱好奇目光,凝視著他手上浮轉著的「歎銀淚」,誠摯地問道:「這真的是她的眼淚嗎?天神的眼淚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傷病書生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飛龍先生,這種傳說,多是後人將一些神話,穿鑿附會,只為多一份浪漫感覺而已……」
飛龍聽得又是一愣:「你是說,這不是女媧的眼淚?」
傷病書生歎了口氣:「本宗是不大相信天神的眼淚會是這個模樣的……」
飛龍哦了一聲,而傷病書生則是接著說道:「可是神話雖不可考,但是本宗的這個『歎銀淚』,名列真人界十八奇兵之一,這卻是本宗非常確定的……」
「十八奇兵?」飛龍的興致又來了:「你的意思是說,這個軟軟地銀液,竟然還是個奇特的武器?」
傷病書生點了點頭:「不錯,而且本宗就是想以這個『歎銀淚』,再向飛龍先生請教幾手高招……」
飛龍很感興趣地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有意思,這麼個軟軟的東西,也能當武器?那你快使來瞧瞧……」
傷病書生見到飛龍的模樣,就像是瞧見了甚麼好玩有趣的玩意兒那般,眼中透著幾許興奮,也不知道怎麼搞得,心中並沒有因為飛龍這種態度而有太生氣的反應。
照理來說,對於飛龍這種近似玩笑的態度,他身為七傷派的宗主,應該是會覺得這種態度,是一種極大的侮辱才對的。
但是連他自己也覺得有點奇怪,他其實並沒有甚麼受到對方侮辱的感覺。
這位飛龍澄澈的眼中,是那樣的單純好奇,是那樣的充滿興趣,傷病書生知道飛龍的心裡,一點侮辱他的意思都沒有。
傷病書生知道,也許這位飛龍的所有表現,其實都是做假出來的。
可是至少到現在為止,在傷病書生的感覺中,並沒有甚麼不舒服的感覺。
相反的,現在他雖然已經擺明了要再次以七傷重寶「歎銀淚」,來向飛龍試招,但是在他的心中,卻並沒有和敵人尋仇的感受,反倒有點在和自己門中之人互相討教切磋的味道。
傷病書生自己也不大明白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如果飛龍真的是做假的,他只能說飛龍實在是假得太真了。
傷病書生停在那裡好一會兒,當再次見到飛龍眼中的期盼之色以後,終於手掌輕抖,原本在他手上浮空輕轉的「歎銀淚」,立即上升到了約和傷病書生雙眼平行的位置。
傷病書生左右兩手並指捏訣,好像輕輕佻了甚麼東西那般地順勢往兩旁平伸而出,左右開分。
那個已經浮於他眼前的「歎銀淚」,在緩緩地旋轉中,立即如斯響應,從比拳頭稍微小些的銀亮液身上,分出了兩滴約有指頭大小的亮點,從歎銀淚閃耀的光芒中左右拉出,宛如有兩條無形的細絲,釣了兩滴液身出來一般,景象之奇,簡直好似在變戲法那樣。
「飛龍先生,『歎銀淚』雖然是一種金屬軟液,但是它既然又叫做『女媧淚』,就是指其幾可稱為天神之物,透鐵破銅,宛如穿紙,飛龍先生注意了……」
傷病書生在說話之時,臉上的顏色從蒼白中透出一股暗青,而且轉眼間變得明顯起來。
當他把話說完,雙手捏訣,曲肘甩腕,拙指彈出。
原本從「歎銀淚」中分拉出來的那兩滴銀亮稠液,突然隨著傷病書生彈指的動做,咻地一聲,競往兩邊拉起了亮亮的兩條長線,飛射而出。
台下的眾位修真們,眼見傷病書生這兩滴分出來的「歎銀淚」,並未射向前方的飛龍,而是一左一右地分射而去,都有點搞不清楚傷病書生在搞甚麼東西。
要射的話,不是也該射向那個飛龍先生嗎?怎麼會往兩邊的空處射去?
眾人正在思量不透,忽然就發現那化成兩條亮線,流飛而去的「歎銀淚」,這一會兒已是在左右遠方拉了個迴旋,以一種難以言喻的速度,從左右兩方對著飛龍長射而來。
經過了這一段距離的加速,傷病書生注入「歎銀淚」中的左右各兩千道氣機,瞬間震動而出,小小的銀液被激盪得出現了七層相疊的銀霧,破風加勁,就從兩邊帶著亮然響起的尖厲長嘯,聲勢一轉而為驚人之威,自左右夾擊而來。
「歎銀淚」的亮點雖小,但是迴旋之後,銀霧蓬放,尖嘯如泣,再來的威力經讓台下的修真們映眼入耳,臉上凜然了。
老天!就這麼地轉一轉,怎麼那兩滴小小的「歎銀淚」,倒好似化成了天上飛來的銀雷了?
所有的修真,看見滾雷左右同來的威勢,心中不由得抽緊了起來。
飛龍在這時,很快地往左右望了一下,兩眼中露出了燦燦地紫紅亮光,還是和之前一樣,半步不退,雙手同出,往兩旁一分,就好像要接一個丟來的球兒那般,一付興高彩烈的樣子。
長飛而來的左右兩團已蓬然化霧的「歎銀淚」,就這麼正正地擊中了飛龍左右張開的雙手手掌之上。
台下的眾修真們,這回可算是心裡有了準備,連忙在退出一段距離的座位上,不由自主地彎下了身子,好像這樣就比較能閃過爆放而出的震波力量一般。
不料這回的結果卻是大出眾修真們的預想,但見那左右兩團被震波引出的蓬然銀霧,在距離飛龍左右張開的雙手之外約三四尺的地方,就宛如被一堵無形的氣牆給擋住了那般,「噗噗!」兩響,銀霧翻滾連連,卻是怎麼也無法再進一步。
接著在銀霧之中,陡然銀星兩點,穿霧而出,射進了飛龍的手心之中。
然後那兩團銀霧,便像是被甚麼強大的力量給反激而回一樣,「蓬蓬!」兩響,朝外飛彈而出。
大出意外的眾修真們,才剛從位子上直起身子,卻又沒料到反彈而出的那兩團銀霧,就在這時,所有擠壓在其中的氣機,同時崩散,但聽轟然兩聲,銀雷倏然間化成了兩條長達近四五丈的熊熊火龍,密密地氣機爆放聲嗤嗤連響,四千道暗勁外噴而出,把坐在附近的那些修真們,給連人帶椅地整個掀了出去!
好在銀霧所化的這兩條長長的火龍,其實並不是真的火,而是強烈的氣機被飛龍瞬間凝起的氣牆給層層外彈了開來,崩散的氣機由於太過密集,磨擦著空氣,以致起了烈烈的虹光強芒。
而且由於飛龍的氣牆潛力,把傷病書生的真元暗勁給外散了開來,所以這兩條長長的宛如烈火般的虹光,雖然看起來猛烈異常,但是真正的威力,十成中已經被化去了九成。
即使是這剩餘的崩散潛勁,對才剛鬆懈了下來,突變卻又倏然而來的台下眾修真來說,還是嚇得他們心中驚駭,尚未來得及做出甚麼反應,一群十幾個人,兩群總共二十幾個人,已是連人帶椅地被掀翻了過去。
台下頓時人影和椅子橫拋摔飛,現場的兩邊立時大亂了起來……
哎喲叫痛聲,驚呼提醒聲,閃避帶風聲,混成一團。
雖然會場一南一北的兩邊亂成了一片,但是坐在別處的其餘修真,卻在這時看到了飛龍雙手虛合,有那麼兩點銀亮就在他手掌心裡旋旋地閃著銀色微芒。
之前飛龍在舉手想要阻住「歎銀淚」所化起的銀霧之時,飛龍的神念已是先一步滲入了「歎銀淚」之中,驚訝地發現,「歎銀淚」小小的滴身之中,竟然密密地壓縮了各兩千道的氣機暗勁。
飛龍立即聚元集氣,瞬間同時在左右兩手的手心之中,各自聚起了整整四千道的壓縮氣機,在肉眼難見的密密交錯勁力中,幾乎是沒有幾個人注意到,在「歎銀淚」
散放的閃亮銀霧中,瑩然出現了兩點淡淡的紫紅。
當「歎銀淚」的霧光,和飛龍手心之中,那兩點幾乎難以目見的紫紅瑩光相撞的前一剎那,紫紅色的淡點突地搶先一步,蓬然輕爆,左右合計八干層的氣機,瞬間由斂縮轉為外拉,準準地鎖住了「歎銀淚」周圍的七傷病氣,一牽引一鎖拉,霎眼間整個抽扯化散……
這兩點「歎銀淚」,就被飛龍這麼生生地化去了傷病書生灌注在其中的四千道壓縮氣機潛勁,同時真元運力包鎖,讓這兩滴「歎銀淚」不由自主地脫出了拉開的氣機牽引,直直地飛往飛龍的掌心之中,同時在穿透他手掌之前,纏力突現,絲絲而繞,終於控制住了這兩個小小的歎銀淚,讓它在飛龍手心上淨淨而轉,旋旋滾動,熠熠地閃著銀色的亮光。
從「歎銀淚」化霧如雷滾滾,長飛而來,直到飛龍聚起元氣,破力散勁,其間的過程,雖然快得不及眨眼之間,但是裡面每一絲力道拉鎖內勁的精準與複雜,卻是遠非言語所能形容。
當那兩滴「歎銀淚」,落入了飛龍手中的氣機控制之時,他的注意力即刻就在這一瞬間透入了手掌上的「歎銀淚」之中,然後他才陡然地發現,這兩滴看起來像是流體的銀色軟液,其實卻是不折不扣的金屬物質。
而且最奇怪的,是這種物質,只要適當地注入真元潛力,將其流體凝住,這個看起來軟軟的軟液,就可以在瞬間轉化成世間最堅硬的金屬之一,穿鋼破鐵,確實可說是費不了甚麼吹灰之力。
而且這種物質還有另一層特殊之處,只要是「歎銀淚」還是處於這種軟液狀態,或分或融,幾乎可以有無限的組合。
當他瞭解到這一點之後,便即聚氣扣勁,雙掌虛合,讓這兩滴歎銀淚,緩緩地互相接合。
但見兩滴「歎銀淚」,才方一接觸,立即就宛如兩液相合般,馬上混融成一顆銀亮的滴液,絲毫沒有任何曾經分開的痕跡。
飛龍正在驚奇世上物質的神妙之時,突然傳來了傷病書生的輕歎:「碎金流銀變形冰,許為真人界兵器中,質性最為幻異的三大武器;尤其此三者的透勁特性,更是讓此三兵之中的每一個最細微的部份,都能運布著最密接的內勁……若不是本宗此時親身得見,實在難以相信,天下間竟然有人可以將本宗密滲進『歎銀淚』中的四千道暗勁,宛如剝開柚子皮那般地層層拉離,最後讓『歎銀淚』恢復成原來的軟液狀態……就像飛龍先生方纔所做的那樣……」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得到,七傷宗主傷病書生的這一段話,語氣裡面已是很明顯透出了他心中的震驚與敬佩之意。
絕大部份觀戰的修真,方才除了見到銀霧化為長麗狂烈的虹光,在南北兩方引起了一陣混亂之外,實在是察覺不出這裡面到底發生了甚麼玄妙的事。
因此他們在聽見傷病書生暗帶尊敬的話語之後,都不由得心中訝然。
不過他們瞧不出來,台上的宗主級人物們,可不會瞧下出來。
在台下一些比較細心的修真們,暗中觀察著那些宗主們的臉上神色,這才發覺,說話的雖然是七傷派的宗主傷病書生,但是好像有下少宗主臉上都透出了極有同感的神情。
甚至有些比較沉著臉的宗主,已在這時輕輕地皺起了雙眉。
這位飛龍先生功力之高,顯然大出一些宗主的意料之外。
七傷派的宗主傷病書生,功力豈同小可?再加上他的七傷病氣曲折迴繞的特性,素有盛名,不料居然會被這個飛龍不知道用了個甚麼手法,把密佈壓縮著七傷病氣的那小小兩滴「歎銀淚」,給這般生生地抽離化解盡淨,還原成不著一氣的軟液狀態。
有幾個宗主,已是在心中忍不住悄悄自問,如果今天站在飛龍位置上的,是他們自己,對於七傷宗主使出來的這麼一招,雖然還不至於不知道如何應付,或是承接不下來,但是要像飛龍這樣,赤手在瞬間化盡小小的兩滴「歎銀淚」中所有壓縮的七傷病氣,自忖實在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這麼說起來的話,飛龍現在已經由傷病書生自己所說的話,證實了他這一波的攻擊,已是被飛龍給完全破解了。果真如此,那豈不是說,這個飛龍,別的不談,至少也不會比自己這個宗主差到哪裡去了?
真人界甚麼時候出了這麼一個功力至少是宗主級的頂尖高手?
怎麼之前一點也沒聽說過這麼一個人?
難道他真的就是鳳陰魔宗的鳳音鳴宗主和黑羽魔巫宗的拜月巫王,口中所說的吸化神魔嗎?
但是看他方才以壓縮對壓縮,傷病書生的氣機還有那兩滴小小的「歎銀淚」當做聚勁的依歸,而飛龍的氣機卻是完全憑空凝形,沒有任何的物質助力,如此居然還能夠這樣就把傷病書生的壓縮氣機給生生拉開化消,看那紫紅兩色氣機的質性,倒還真有點像是陰陽和合派聽說是後來才由紫柔宗主重新發現的正統紫陽赤陰真氣的氣機特性,反而一點也感覺不出有甚麼吸化的特性。
面對像七傷宗主這樣的對手,要說還能把自己真正的真元特性,隱藏得這般絲毫不露,實在是這些宗主們心中很難置信的一件事。
而且更奇怪的是,這個飛龍先生從開始到現在,所有的反應狀態看起來,他不但一點也不像是那個潛隱狡詐,讓幾個起誓必要堵住吸化神魔的宗派怎麼也堵不住,深沉無比的吸化神魔;說得更實在一點,這位飛龍先生還更像是一位剛踏入真人界不久的雛修。
但是他如果真的是一位初引渡到真人界的雛修,卻又如何會有這麼一身已經證實絕對是屬於宗主級頂尖高手的深厚修為?
在驚覺飛龍一身深奧的功力修為之外,一連串的問題,馬上就被心思細膩的各派宗主所考量到了。
只是對於這樣的問題,這些心中困惑的宗主們,一時還找不到甚麼切確的答案。
所以他們只有暫時壓下心中的疑問,以一種完全不同的眼光來看台上的那位飛龍先生了。
飛龍自己,倒是一點也沒想到那些宗主們心裡的各種念頭,聽了傷病書生對他所說的話,反而引起了他的好奇,連忙開口問道:「七傷宗主,你說的『碎金流銀變形冰』,指的是甚麼東西?」
傷病書生對於飛龍會問出這種問題,現在好像也不再覺得有甚麼奇怪,便即笑了笑說道:「這是真人界裡,以兵器本身的組成質性最為特異著名的三種武器……飛龍先生應該可以猜得出來,這裡面說的『流銀』,指的當然就是本宗手上的這個『歎銀淚』了。而三大異質兵器中的『碎金』,指的就是八殘門宗主殘破心所用,十大魔刀中的『碎心刀』,散而復合,合而倏散,確實可以稱得上是變化莫測……」
飛龍聽到這裡,兩眼不由得就很自然地往同樣坐在東方廂座,四肢中有三肢已殘,臉上戴著個骷髏面具的八殘宗主殘破心望去,但見他有點破舊的骷髏面具後面,透出兩道沉沉的目光,一聲也不吭,實在瞧不出他在心裡想些甚麼。
這個八殘宗主,不但兩隻手都是鐵鉤,連腳都有一隻是鐵柱做成的義足,實在是讓人怎麼想都想不出來,這樣一個只剩下一隻腿的人,是要怎麼使刀?
而且看他週身上下,也沒有甚麼地方是配著一柄刀的,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八殘門,以前不是叫做七殘門的嗎?」飛龍眼見到三異兵中的「流銀」,質性如此特殊,心中實在是很想瞧瞧所謂「流金」的碎心刀到底是長得甚麼樣子,但是他又發現八殘門的殘破心宗王,四肢斷去了三肢,一下子也不曉得該怎麼開口,只好問了句以前他聽九鬼姑說起十大魔刀時,所提到的訊息。
傷病書生有點意外地望了望飛龍一眼:「飛龍先生看來也不是對真人界真的完全陌生嘛……」
飛龍尷尬地抓了抓腦袋:「呃……啊……這個這個,其實這個也是我最近才聽九姑長老說起的……」
傷病書生見八殘門的殘破心宗主只是以沉沉的眼光瞪著飛龍,沒有說一句話,方才接口說道:「八殘門以前確實和本宗一樣,同列雙七,乃以七殘堂而得名,但是這一次他們在邪宗大會報到敘位之時,因為他們多增加了一個『殘手堂』,是而正式通告天下,自今改為『八殘門』……」
「原來是這樣的呀……」飛龍恍然地繼續問道:「那麼『碎金流銀變形冰』
裡的變形冰,又是甚麼呢?」
「變形冰,指的就是十大魔刀裡的另一柄異刀,也就是詭刀宗宗主千零一刀客的『妖妗妙形刀』了,此刀原為極陰之刀,和十大仙劍中的火陽神劍極性相對互克,火陽神劍以劍身內含先天離火著稱,而妖妗妙形刀除了冰陰之性以外,則是以『刀身妙變,化形萬千』出名,嚴格來說,此刀並沒有一定的刀身……」傷病書生心中忽然有一種在為新進的門下,解說真人界的諸多傳聞,以增加他們閱歷的怪異感覺。
「沒有一定的刀身?」飛龍喃喃地重複著傷病書生的話,同時兩隻眼睛又忍不住往詭刀宗的宗主,那位綠眼睛,高鼻子,頭上戴著頂大紅羽毛寬邊帽的千零一刀客望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沒見過甚麼世面的飛龍,突然問出了一句令人大感意外的話:
「這位千零一宗主,雙眼好像樹葉般綠盈盈的,大概也和九幽派的鬼眼大法一樣,是練一種甚麼大法所致,可是他的氣機根源,全部集中在雙腕之間左右十二處,在雙眼內竅之上,一點也沒有特別的氣源痕跡,完全無形無影,想來一定就是那個甚麼妙形刀的甚麼刀訣了……真的是一點痕跡也沒有哩……」
飛龍此話一出,所有台上的宗主們都一下子愣住了,連台下的修真們,都在乍聽之下,彼此你望我,我望你,倉促間弄不懂飛龍所說的這話是甚麼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才由台下哄然爆出一陣大笑,接著就是你一聲我一聲,整個台下已是笑成了一團。
連台上的大部份眾位宗主們,雖然為了顧及顏面和威嚴,沒有像台下之人那般地毫無忌諱,大笑出聲,但也是一個個臉色古怪,眼中透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神色。
但是也有幾個毫不避忌的宗主,反倒是捧著肚子笑得哇哩哇啦的,比台下的修真們還要誇張。
其中臉色最為怪異的,實要算是被飛龍指為氣訣功法,高明得無跡可循的千零一宗主了。
他的綠眼珠其實乃是天生而成,這在西方的人種中是很常見的事,不料今天居然會被一位來歷神秘的飛龍先生,誤以為他能把眼珠子練綠,同時氣機還能修練於無形,並且大表讚佩之意,實在是讓他有點哭笑不得。
照理來說,這種話簡直已經是一種間接的侮辱,以他身為宗主之尊,是絕對不會放過說出這種話的人。
但是現在的情形,卻是和一般的狀況大大地不同。
一方面,千零一宗主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就是感覺到飛龍坦誠的臉上,是如此直接地流露出了敬佩之意,讓他確切地感覺到,飛龍之所以說這話,實在是因為見識淺陋,其中半點也沒有任何取笑或者侮辱的意思。
面對著這樣的一個傻漢,跟他生氣簡直就是在和自己過不去。
另一方面,雖然飛龍誤以為他這天生的綠眼珠,乃是由練功練出來的,實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鬧了一個大笑話,但是飛龍在話中所說關於他手上氣機根源的事,卻是讓千零一宗主在哭笑不得的狀況下,內心起了一陣震駭。
他千零一的練氣元脈根基,確實就是在左右腕間的十二處穴源。
這種事,連他身後的門中長老,都不見得知道了,這飛龍是怎麼一眼就給瞧了出來?
想到了這裡,千零一宗主就算是想笑,也有點笑不出來了。
於是就這樣在臉上流露出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怪模樣……
當然,千零一宗主心中的震駭,雖然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但是其它的宗主們,可也都是經驗反應頂尖快速的老修,此時見了千零一臉上這種怪異的表情,立即就推測出了他為甚麼會有這種表情的原因,不由得在忍俊不住的同時,心中也覺得一陣訝然。
只不過有些宗主,雖然心中也有些驚異,但是實在是忍不住那種好笑的衝動,依舊是哇哩哇啦地大笑著。
其中尤以侏魔宗的小盤環宗主最為誇張,整個人已經倒在桌子上,抱著肚子哇哇哇地叫著,好一會兒才從桌子上爬了起來說道:「哇哈哈……飛龍老兄……你果然是慧眼燭照……竟能瞧出詭刀宗的宗主那雙綠眼睛是練功練出來的……」
飛龍見到自己的一席話,竟然引得全場如此反應:心中大約也估到了必是自己又鬧了個大笑話,此時聽到侏魔宗的小盤環宗主這麼一說,一下子也弄不清楚他的意思,只好嗯嗯啊啊地不大敢搭腔。
這時候,阿提蜜斯派的蜜斯宗主也瞇起了眼睛,對著飛龍說道:「飛龍先生,如果千零一宗主的綠眼睛,是練了妖妗妙形刀的秘法之後,才變成綠色的話,那麼你看我這一雙藍眼睛,又是練了甚麼法訣?」
金髮藍眸的蜜斯宗王,這話一問出來,連飛龍自己都有點傻了。
是呀!如果千零一的眼睛是練出來的,那麼蜜斯宗主的如水藍眸,又豈能例外?
飛龍這時總算也想到自己之前的話,問題是出在哪裡了。
於是他連忙對著詭刀宗宗主幹零一歉然地說道:「這是我的見識太淺,千零一宗主請別太見怪……我的心裡是很想見識見識七傷宗主說的妖妗妙形刀的……所以才會這麼地亂猜一通……」
千零一這時已從訝然中恢復,聞言只是撇了撇嘴,唇上修飾整齊的鬍子跟著聳動了一陣,然後才以一種陰陰的語音說道:「如果飛龍先生想瞧瞧,那也簡單,就換本宗來向飛龍先生請教一兩手吧……」
傷病書生聽見了千零一這麼一說,連忙就跟著說道:「慢來慢來,本宗和飛龍先生這一關還沒完呢……」
飛龍聽了愣了愣:「七傷宗主還要繼續嗎?」
傷病書生雙目移回到眼前還在回回而轉的「歎銀淚」:「那當然啦!至少也得再讓本宗使出最後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