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娶個姐姐當老婆 作者︰博得之門 (連載中)

 
jacky751101 2008-5-17 17:27:3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424278
Tsunami2201 發表於 2011-11-14 16:32
龍狂篇 第三十八節 我在你家

    祭壇上空,一團火焰烈烈如日,當中的飛鳥雙翼舒張,凜凜威嚴。瓊恩不是卓爾,眼楮不畏懼強光,能夠看得清清楚楚︰鷹首、赤冠、蛇脖、龜背、火羽、長尾搖曳分做流光五色,周身烈焰升騰----這分明是……

    鳳凰?

    震驚之下,瓊恩險些脫口而出,總算在最後關頭硬生生頓住。他在這個世界呆了十六年,陰魂城的巫師學院里接受過嚴謹系統的魔法教育,近兩年來在外行走,連無盡深淵和九層地獄都去過,算得上是有些見識了,卻從沒聽說過世上有鳳凰這種生物,所學過的耐瑟語通用語里都沒這個詞匯。稍稍定了定神,上前半步正要答話,陡然又反應過來一件事情。

    這只鳳凰剛才問的那句話“爾等何人”,居然用的是漢語!

    準確地說,和瓊恩所掌握的漢語還是有些差異,發音上並不完全相同,但根本上毫無疑問是一致的,是同一種語言絕對沒錯。瓊恩愈加驚愕,念頭急轉,各種猜測紛至沓來,一時間怔在原地,理不清楚頭緒。

    “一只會說漢語的鳳凰……難不成和我一樣也是穿越者?”

    他腦中一團混亂,旁邊三個女孩子是壓根就聽不懂鳳凰在說什麼,結果是無人應答。鳳凰見狀,低鳴一聲,周身火光稍斂,再度開口詢問。“你們,是,什麼人?”

    它這次用的卻是耐瑟語,頗為生硬,發音也不標準,但意思還算清楚。而且可以分辨出是位女性的口音。凜和莎珞克依舊是聽不懂,但瓊恩和芙莉婭能夠明白。勉強壓抑住心頭的驚駭,瓊恩上前也用耐瑟語答話。解釋自己等人並無他意。只是因為朋友誤入此地,所以前來尋找。倘若朋友有什麼冒犯之處,純屬無心之失,希望對方能夠高抬貴手,行個方便。

    他此時距離祭壇已經不過十步距離,能夠清楚看見芙蕾狄,小女孩平躺在地上,不言不動。但有細微的呼吸之聲,肯定是活著的。確定了這點,瓊恩心頭稍安,無論怎麼說,鳳凰沒有下殺手,這是個好地征兆。總之先把人救回去再說,其他事情慢慢再談,就算要報仇。也不必急于這一時。

    抱著這個打算,所以瓊恩盡可能放低姿態,語氣謙卑,畢竟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面對的又是鳳凰這種傳說中地存在。然而對方地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

    “你是說。要帶走她,這個小女孩,是嗎?”鳳凰問,“那很好,走吧。”

    “啊?”

    沒想到對方居然答應得如此爽快。瓊恩倒是怔了怔。一時間都要懷疑會不會是什麼陷阱,但也沒有多說。上前俯身將芙蕾狄抱起。數月不見,小女孩明顯消瘦了許多,抱在懷里輕飄飄的,低頭細看,見她臉色蒼白中帶著幾分灰敗,眉心卻隱隱有些黑氣縈繞。按照算命的說法,這是印堂發暗,陰煞入體---瓊恩不是算命先生,但他是個巫師,用魔法學的術語來說,這顯然是被負能量侵襲傷害到了。

    負能量?

    瓊恩略略沉吟,隱約有些明白,再問鳳凰才知道事情經過。原來芙蕾狄並非是鳳凰所傷,恰恰相反,她是在路上被幾個幽靈襲擊,勉強逃進洞穴中來,接著就暈迷過去,至今未醒。鳳凰見她並無惡意,也就沒有理睬,任她躺在這里自生自滅。因為幽靈不敢進入洞穴,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反倒是鳳凰救了芙蕾狄一命。

    弄明白這件事情,瓊恩暗自松了口氣,如此看來,這鳳凰倒也並不如何凶戾,只要不惡意冒犯,也就不會主動攻擊人。他這次前來,原本就只是為了救人,並不想多生變故,如今既然對方如此好說話,那自然是求之不得,至于外面那些幽靈,他倒半點不放在眼里。芙蕾狄受傷原本並不嚴重,但因為是被幽靈攻擊,又耽擱了這幾天時間,負能量已經侵襲滲透進了血液內髒中,倘若不及時治療的話,就算性命能保住,以後也難免留弱多病的後遺癥。

    那麼,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怎麼走出這鬼地方,回到伊卡沙城?

    “出去?”鳳凰反問,“不能出去。”

    “為什麼?”

    “這是,規矩,沒有許可,只準進,不準出。”

    “要誰的許可?”瓊恩皺眉,“誰訂地規矩?”

    鳳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若是無事,請,離開,”她冷淡地說,“如果,再一次,你們,我看見,那麼,殺。”

    詞句雖然不連貫,意思卻還是很清楚的,這已經是在下逐客令了。瓊恩皺眉,他不想和對方起沖突,但倘若走不出這災厄之地,難道要在這里等死不成。想起鳳凰一開始說的那句“爾等何人”,心中微微一動,暗想︰“賭一把試試。”

    “既然如此,我們這就告辭,”他說,“閣下相救之恩,日後必有報答。”

    最後這句話卻是故意用漢語說的,目的在于試探。既然對方會說漢語,那麼無論是什麼來歷,先攀上關系再說。說不定這鳳凰真和自己一樣,也是來自地球的穿越者,那看在同鄉又都淪落異界的分上,未必不能優容幾分,指點一二。這就好像是在對暗號一樣,就算不是,反正也沒什麼損失。

    他所料似乎不錯,話一出口,對面的鳳凰立刻有了反應,身形稍側,燦金雙目中光芒直射,朝著瓊恩逼視過來。

    “爾是何人!”

    這句話卻是說得聲色俱厲,凜凜殺氣迫人而來,再不復開始那般平和。瓊恩心中一驚,不知道對方怎麼突然就態度大變,正待解釋,鳳凰卻像是發現了什麼。長鳴一聲,周身火光大盛,烈焰騰飛。顯然已經是攻擊地預兆。

    “原來……你……翔龍……”

    鳳凰雙翼舒展。風雷之聲轟然大作,熊熊烈焰凝聚成無數刀劍戟矛之形,朝著瓊恩破空飛射。其間鳳凰似乎說了句話,瓊恩只斷斷續續聽清楚幾個詞,但此時也無暇細想。雖然沒料到鳳凰會突然翻臉動手,但他總算也是有備而來,事先既然已經知道會遇上一只“擅長噴火的怪鳥”,又怎能不做防範。因為懷中還抱著芙蕾狄。無法施展復雜的法術,匆忙間全身光芒暴起,魔法刺青中儲備的防御法術全部啟動,四面火紅色透明盾牌虛空浮現,擋在面前,同時自己急步後退。

    說起來還應該感謝凜,因為最近總是陪她鍛煉魔法,整天接受各種塑能法術的狂轟濫炸。所以瓊恩身上四個魔法紋身中,儲存地全是專門抵抗能量傷害的法術,只要臨時指定防御類型,瞬間就可以激發。盡管如此,他依舊還是低估了對手的實力。只聽得嗤嗤之聲連串響起。仿佛開水澆在冰塊上一般,四面透明光盾接連被擊破,烈焰凝成地刀劍戟矛被抵消大半,但仍有七八支余勢不衰,朝著瓊恩激射而來。

    “呼!”

    千鈞一發之際。凜閃身擋在瓊恩身前。雙臂張開,黑色長發飛舞。一團猛烈氣流以她為中心往外螺旋擴散開去,將鳳凰地攻擊完全彈開。“寒冰!”她嬌喝一聲,眉心魔法陣清晰浮現,疾速旋轉,三枚紅鋯石同時自掌心彈出,在空中相互踫撞粉碎,凝成一面晶瑩透明地冰牆,堪堪擋住了鳳凰地第二波攻擊。

    大地劇烈搖晃,無數道火柱從地底像噴泉一般湧出,整個洞窟眼看就要變成一片煉獄火海。莎珞克自瓊恩懷中接過芙蕾狄,張開背後蝠翼,瞬間便退出了洞穴,芙莉婭緊跟著逃離。瓊恩抽出法杖往上一引,地面隱隱搖晃,聳起一面厚重的石牆。鳳凰清嘯一聲,無形音波自口中發出,瞬間粉碎了石牆,但凜已經趁機後退,拉住瓊恩,發動了天賦地火中跳躍異能,兩人身形自烈焰中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在洞口了。

    “好……好險!”

    值得慶幸的是,這只鳳凰似乎不能離開巢穴,瓊恩等人逃出之後,她也就不再追趕。眾人心有余悸,遠遠離開,在附近找了一處平坦地方,討論下一步該怎麼辦。

    “你跟她說什麼了?”凜問,“怎麼突然就攻擊你?”

    瓊恩攤手,“我沒說什麼啊,只是表示感謝而已。”

    “那她怎麼會突然翻臉……算了,無所謂,反正本來就是準備打架的。”

    瓊恩搖搖頭,皺眉思索,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凜也不再多問。反正人也救回來了,要報仇也不用急于一時,當務之急,是怎麼回去。

    “這地方……”芙莉婭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幽影界和物質界地重合之處。”

    “重合之處?”

    凜不明白這個詞,但瓊恩是懂的。各大位面之間,從理論上來說是相互獨立,彼此隔絕的,只有用位面傳送之類的強力魔法打開通道才能來往。但相對其他位面,幽影界和物質界的聯系卻最為緊密。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幽影界其實就是一個從物質界延伸而出的半位面,狹小而簡單,經過漫長的歲月,逐漸分離、獨立,形成如今的規模。這導致地結果,是直到今日,幽影界和物質界,在有些地方還是重疊的,或者說是沒有完全獨立分離開來。這塊災厄之地,既有幽暗地域的特征,又有幽影界的跡象,如果所料不錯,確實應該就是兩個位面的重合之處。瓊恩和芙莉婭都在幽影界待過十幾年,受過系統教育,學過這方面地知識。

    可是,教科書上有說過,走進重合之處,就走不出來嗎?

    “沒有,應該是另外有巫師在這塊地方布置了什麼魔法結界,”芙莉婭分析,“正常情況下,應該沒有巫師能夠完成這樣龐大的結界----就算能構建起來,也維持不住。但這里情況特殊,是幽影界和物質界的重合之處。兼有兩個位面的特征,借助這種地利的話,應該是可能地。”

    “而且。”她補充。“剛才那只火鳥說得話,也證實了這點。”

    剛才瓊恩詢問鳳凰要如何才能離開這災厄之地,鳳凰地回答是“這是,規矩,沒有許可,只準進,不準出”----言下之意很明顯,確實是有人設置了障礙。制定了“規矩”,並非是這塊地域天然如此。

    “可是推測出這些也沒用啊,”莎珞克說,“那個幽靈說,這地方曾經是瓜理德斯城某個首席大巫師的秘密據點,如果有什麼結界禁制,那應該就是他布置地。問題是那個家伙早就已經因為謀反被處死了,再說這都是五千年前地事情了。難道還能把他找來,讓他解開禁制,放我們出去?”

    “這個自然不可能……”

    “等一下,”一直沉默地瓊恩突然出言打斷,“莎珞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我記得你告訴過我,你的胸是丁罩杯對吧。”

    三個女孩子都怔住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腦袋發燒,現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有興趣問這種問題。“……是啊。”莎珞克回過神來。點點頭,“不過我感覺最近快要到戊罩杯了。”

    “這種甲乙丙丁戌己的罩杯劃分標準。是誰制定的?”

    “我跟你說過啊,是一個叫做歐凱的惡魔,以前是格拉茲特手下掌管情報工作的將軍,現在跑到奧喀斯那邊去了。你還讓我收集打探過有關他的信息……”

    “對,”瓊恩點點頭,“我一直忘了問這件事,你都打探到什麼了,說來聽聽。”

    “現在?”

    瓊恩瞥了她一眼,“現在。”

    “那好吧,”莎珞克聳聳肩,“你是主人,聽你的。不過資料不多,畢竟你也知道,惡魔們基本都沒有記述歷史地習慣。”

    雖然不明白瓊恩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人,但莎珞克還是很盡職地將所知道的情況和盤托出。據莎珞克收集到的資料來看,歐凱來歷非常神秘,他第一次在深淵中出現時,就已經是炎魔,此前的經歷無人知曉。但從行事風格和平時的言談舉止上來看,很多人都猜測他曾經是個凡人巫師,而且很可能還保留了大量有關凡人時的記憶,因為和其他惡魔相比起來,他實在是太特別了。

    “他第一次在深淵中出現,是什麼時候?”

    “具體時間不清楚。”

    “不需要具體時間,”瓊恩說,“有大致的範圍就可以。”

    “大概是五千年前。”

    瓊恩點點頭,“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明白我們怎麼離開這鬼地方了。”

    “怎麼離開。”

    “就像你剛才說的,誰設下這個禁制,就找誰解開,”瓊恩伸手在懷中摸索片刻,翻出一張銀光閃閃地名片來,“讓我想想口令是什麼,記得是超級傻的……對了,我愛女神。”

    銀光流動起來,匯聚在一起,凝成一張人形虛像,冉冉升起。“唔,早,瓊恩,”戴著寬沿帽的情報販子點頭致意,“好久不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有啊,”瓊恩說,“我在外面迷路了,你能幫忙送我回家嗎?”

    “……迷路?”歐凱錯愕,“你開玩笑吧?”

    “沒開玩笑,說真的,我迷路了。”

    “那你現在在哪里?”

    “就在你家。”

    “嗯?”歐凱莫名其妙,“我家?你難道還在深淵里沒回來?”

    “哦,已經回來了,順便還去了地獄一趟。不過我說地不是深淵,是一個莫名其妙的鬼地方,既像幽暗地域又像幽影界---對了,還看到一只鳳凰,差點被她吐火燒死。”

    歐凱沉默了片刻,然後笑了起來,“你怎麼跑到那地方去了。”

    “意外,意外,”瓊恩嘆氣,“詳細情況以後再跟你慢慢解釋,總之先幫忙指條路吧。不過說起來,我到底應該怎麼稱呼你呢?是來自深淵的惡魔歐凱,還是昔日瓜理德斯城的首席大巫師梵鐸爾----或者,曾經的伊瑪斯卡帝國學者奇械師?”
Tsunami2201 發表於 2011-11-14 16:33
龍狂篇 第三十九節 翔龍與鳳凰

    正如瓊恩所料想的那樣,設下禁制的巫師,自然也會有破解的方法,至少預留了“後門”。按照歐凱的指引,瓊恩等人順利走出了災厄之地,回到伊卡沙城。而在兩天之後,歐凱也登門拜訪。

    “你怎麼知道我的來歷的?”歐凱有些好奇地問。

    “猜的。”瓊恩說。

    猜出歐凱的身份,其實並不算多麼難的事情,種種線索交織匯聚在一起,自然就指向那個最大的可能性。瓊恩手上那副薩瓦棋魔像,歐凱曾經解釋其來歷,就說過是一位古伊瑪斯卡帝國的學者奇械師,因為和惡魔,觸犯律法,逃亡到幽暗地域,被瓜理德斯城的菲爾倫家族所接納,化名梵鐸爾,以卓爾的身份當上了首席大巫師,制作了這副薩瓦棋。後來梵鐸爾被處死,薩瓦棋落到卓爾手中,最後被歐凱從亞當斯手中取得,給了瓊恩。

    這副薩瓦棋是強力的魔法物品,但就目前來看,只有歐凱和瓊恩兩人能用,對于其他人而言全都是擺設。這其中的原因,瓊恩是不知道,但至少可以推測出一點︰歐凱和這副薩瓦棋的關系匪淺,否則的話,這副薩瓦棋在卓爾那里塵封幾千年,又沒人能用,估計早就扔在倉庫角落里被遺忘了,歐凱何至于單單就點名要它,世界上未必有這麼湊巧的事情從常理推論,歐凱其實早就知道這副薩瓦棋的存在,並且十分清楚自己能夠使用,否則他不會指定要一個廢物。如果更進一步猜測的話,歐凱只怕和當年這副薩瓦棋的制作者大有牽連。

    那麼,牽連到什麼程度呢?

    在伊卡沙城的時候,矮人曾經提及,以前有一隊卓爾進入災厄之地,有去無回。瓊恩等人遇到的那個幽靈也證實了這點,並且得知原來五千年前瓜理德斯城出了一位背叛的首席大巫師,這地方是他的秘密居所。大巫師被處死,這些卓爾們就是來搜刮遺產的,結果撞上鳳凰全軍覆滅了。

    卓爾雖然是以背叛著稱的種族,但這種“背叛”主要是指個體與個體。家族與家族之間。真正談得上背叛整個城市,整個族群地,只怕是寥寥無幾,而且又是首席大巫師,最後又被處死----毫無疑問,這就是歐凱曾經提及的那位奇械師,薩瓦棋魔像的制作者梵鐸爾。

    也就是說,災厄之地。就是梵鐸爾曾經的居所,讓人有進無出地魔法禁制是他布置,伊瑪斯卡地奇械師,原本最擅長的兩種魔法,就是空間法術和煉金術。而那只鳳凰,很顯然和梵鐸爾脫不開干系,或許是他的寵物之類,也未可知。總之是替他在這里看家守門的。鳳凰一開口就說漢語,雖然她也會說耐瑟語,但十分的不熟練,顯然不是母語。如果說鳳凰和梵鐸爾是一伙的話,那麼梵鐸爾應該也會說漢語?

    如果是在地球上。會說漢語的人有十幾億,不足為奇,但這里是費倫,那就另當別論。瓊恩被莎珞克提醒,突然想了起來。在斷域鎮的時候。魅魔曾經提及有關罩杯大小地標準,說是歐凱所發明。用的分明也是漢語。

    會同一種罕見的語言,同樣和薩瓦棋魔像關系匪淺,就此推論的話,歐凱只怕和梵鐸爾相識,而且關系十分密切。如果再進一步,結合魅魔所說的其他信息猜測的話︰梵鐸爾死亡時間是在五千年前,而歐凱第一次出現在深淵也是這個時候;梵鐸爾是個巫師,歐凱雖然是炎魔,卻明顯偏好使用法術;梵鐸爾是因為和惡魔,所以觸犯律法逃亡,他這副薩瓦棋也是得到惡魔的幫助所以才能完成,那麼他死亡之後,靈魂極有可能也會轉化成惡魔,就像莎珞克一樣……

    那麼,歐凱會不會就是梵鐸爾,兩者其實是一個人?

    瓊恩以前知道一個名詞,叫做奧康姆剃刀,所謂“如無必要,勿增實體”,通俗地說就是以最簡潔的方式搞定問題。他地思維方式,很多時候也近似于此,越簡單越正確,越少越好。上次在斷域鎮,他能夠猜測出格拉茲特和紅色壽衣是同一人,很大程度上就是這個緣故---因為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的話,一切問題依舊可以得到圓滿解釋,既然如此,那麼就沒必要再多增加一個人。

    同樣的道理,假設歐凱就是梵鐸爾的話,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整個疑團豁然開朗。

    “你原本是伊瑪斯卡的學者奇械師,因為惡魔,研究以人地靈魂制作魔像的方法,觸犯帝國律法,逃亡到幽暗地域,成為卓爾的首席大巫師。身死之後,借助惡魔的力量,將自己也轉化成惡魔,墜入深淵。這一次被奧喀斯指派,能夠重返物質界,趁機取回自己昔日未曾制作完成的薩瓦棋魔像,後來又借機送給了我……整個過程是這樣沒錯吧。”

    歐凱輕輕點頭。

    “沒錯,”他說,臉上地笑意間微微有了些許贊賞,“雖然說破了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但能夠從這些零碎片段拼湊出答案出來,也算是有幾分聰明了。”

    瓊恩自嘲一笑,“如果真是聰明,早就應該能猜出來,哪里還要等到今天。更何況,雖然現在弄明白了一些東西,但卻又冒出更多地疑團,我也不想再猜,只能請教了。”

    “哦,說說看。”

    “比如說,這副薩瓦棋為什麼只有你和我能用?你能用,那理所當然,你就是制作者---但我為什麼也能用?”

    “你猜猜看?”

    “不知道,”瓊恩搖頭,“我聽說伊瑪斯卡的奇械術講究血脈限定,有很多魔法物品,唯有皇室才能使用,落到其他人手里就毫無價值。但要這麼說地話,那我和你就都得是皇室了,我這邊且不說,至少你並不是皇室,只是學者。”

    “對。”歐凱說,“我並不是皇室。”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你在制作的時候,給這副薩瓦棋下了什麼禁制。讓其他人無法使用。你是制作者。要做到這點應該不難,而且從情理上而言也說得通,你不希望它為卓爾所用。至于我能夠使用,那是你把它給我的時候,暗中為我開放了權限。”

    “這可以說得通啊。”

    “是,”瓊恩承認,“這是能夠說得通,但我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

    “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知道。只是一種直覺,”瓊恩沉吟著,“我總覺得,我應該和這副薩瓦棋有某種聯系,否則的話你沒必要特地把它送給我。”

    歐凱哈哈一笑,“我心情好,看你順眼,隨手送你點東西。這難道都不行?”

    “當然行,”瓊恩也笑起來,“只是我不相信。”

    “標準的陰謀論者。”歐凱評價。

    瓊恩聳聳肩,“沒辦法,習慣了。”

    歐凱沉默著。手指在石桌上輕輕叩擊,仿佛在躊躇,瓊恩靜靜等待,並不催促。

    “你的兩種猜測都錯了,”歐凱慢慢開口。“或者說。都不完全正確。我確實是在這副棋上下了禁制,也確實是為了避免落到卓爾手中。但你之所以能使用,並不是因為我為你開設了權限,而是你本來就能。”

    “我本來就能?”瓊恩不解,“什麼意思?”

    “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樣,我們伊瑪斯卡的奇械術,講究血脈限定,很多高明地魔法技藝,只有皇室才能學習掌握,很多厲害的魔法物品,只有皇室才能運使,其他人拿了,要麼根本無用,要麼也發揮不出完全的效果。但所謂血脈限定,還有一層含義,就是皇室血脈對于非皇室血脈,擁有先天性的優勢。就像這副薩瓦棋,盡管我在制造地時候就下了禁制,除我之外無人能用----但這個禁制對于皇室而言是無效地,只要知道口令,他們就能同樣使用。”

    “……你的意思不會是說,我是伊瑪斯卡的皇室?”

    “對,”歐凱肯定地點頭,“你是皇室,你有翔龍印記。”

    “別,別開玩笑,”瓊恩一時間被震住了,或者說他還沒做好這個心理準備,“我出生于陰魂城,明明是純種的耐瑟瑞爾人……”

    “我沒跟你開玩笑,”歐凱皺眉,“翔龍印記是皇室的兩大象征之一,你有翔龍印記,那就肯定是皇室。至于你明明是個耐瑟人,為什麼會有我們皇室才有的印記,坦白地說,我也正納悶著呢。”

    “可是……你說的什麼翔龍印記,那又是什麼東西?我身上從來就沒什麼印記,連胎記都沒有……”

    “翔龍印記又不是刻在身體上的。”

    “那刻在哪里?”

    “靈魂。”

    “靈魂?”

    “靈魂,”歐凱說,瞥著瓊恩,“我們伊瑪斯卡地奇械師,分皇室和學者兩種,你到底知不知道,這皇室的真正含義?”

    “皇室……當然是指有皇室血統的人了。”

    歐凱搖頭,“錯了,所謂皇室,是指有皇室的血脈,而血脈這個詞,其實是一種形容,並不是真的指你流淌的血液,也並不真是指你的血統,它指的是一種資格。具體而言,就是擁有靈魂印記----靈魂印記有兩種︰鳳凰和翔龍,擁有其一,那就是皇室。如果要說血統,我也算是個王子呢,但就沒有印記,所以只是學者奇械師。”

    “那什麼樣地人,才會有靈魂印記?”瓊恩依舊不解,“難道是隨機出現的?”

    “當然不會是隨機,皇室的子嗣,未必一定是皇室;但反過來說,皇室一定是皇室的子嗣。”

    “……這句話我沒聽懂。”

    歐凱攤開手,“噗”地一聲,一團赤焰在他掌心騰躍起來,疾速旋轉,凝聚成一個鳳凰之形。“我打個比方,”他說,“你看這團火焰。”

    “嗯?”

    歐凱又隨手一抹。石桌上出現了五堆小小的柴垛,“現在用五根引火棍,從這團火焰中引火,來分別點燃這五個柴垛。但並不是每一個都能順利點燃。其中有一個可能成功了。剩下四個都失敗了。”

    “我掌心地這團火焰,就是一個皇室奇械師,他有鳳凰印記。他有五個子女,就是這五個柴垛,每個子女都有可能從他這里繼承鳳凰印記,不過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功。但反過來,如果沒有這團火焰,那麼無論誰也沒辦法點燃自己----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皇室的子嗣。未必一定是皇室,反過來,皇室一定是皇室的子嗣。”

    “那要這麼說,我的父母當中,豈不是肯定有一位是伊瑪斯卡地皇室奇械師?乃至我地祖祖輩輩,每一代都肯定有一位皇室奇械師?”

    歐凱揉著額頭,“從理論上說應該是這樣,然而這根本就不可能……我也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知道布雷納斯弄了什麼手腳。”

    “你之所以一路跟著我來幽暗地域,也是因為這個,想從我身上找到答案?”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歐凱承認,“坦白地說。要不是你有意志屏障,我早就直接讀取你的記憶了。”

    “那之前呢,”瓊恩奇怪,“我們認識地時候,是在巫師山脈吧。那時候我應該沒有意志屏障保護啊。”

    “問題就出在這里啊。”歐凱攤手,“那時候你明明是沒有翔龍印記的。至少我半點沒察覺出來,所以也沒在意。直到後來,布雷納斯邀請我去陰魂城,再次遇到你地時候,我才發現你有翔龍印記----那時候想下手已經遲了。”

    “那你送這副薩瓦棋給我,也是想驗證我地翔龍印記到底是真是假?”

    歐凱不答,算是默認。

    “果然,我就知道天上不會平白無故掉餡餅,”瓊恩嘆氣,“不過無所謂,反正早就習慣了。”

    話是這麼說,其實瓊恩也清楚歐凱並不是單純的試探----如果只是想試試看,直接借給瓊恩玩兩天就是,不用當真給。是慷慨大方也好,是看在“同族”的情分上也罷,不管怎麼說,這副薩瓦棋也屢次幫了他的大忙,算是承了歐凱一份情。

    “總之,雖然原因不明,但你可以肯定我有那什麼翔龍印記……是吧?”

    “對,”歐凱說,“如果單憑我自己來判斷的話,只怕還不能十分肯定,因為我自己不是皇室,沒有印記,無法共鳴,只能從跡象上推測。但這次艾蘿娜詩之所以攻擊你,正是因為她發現了你的翔龍印記,這就確定無疑了。”

    “艾蘿娜詩?”瓊恩怔了怔,“那只鳳凰?”

    “唔。”

    “她是……”

    “是我的朋友,”歐凱簡單地說,明顯不願意多談這個話題,“艾蘿娜詩和我不一樣,她生前是皇室奇械師,有鳳凰印記。翔龍、鳳凰印記,彼此間都是能夠相互共鳴的,所以她地判斷不可能出錯。”

    “等等,等等,”瓊恩揉著太陽穴,“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你是說,翔龍、鳳凰兩種靈魂印記,都是伊瑪斯卡皇室的象征。你現在又說,艾蘿娜詩女士之所以攻擊我,正因為認出了我的翔龍印記,這又是為什麼?”

    “這個麼,涉及一段往事了,”歐凱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對瓊恩解釋清楚,“帝國歷史上,曾經爆發過一場慘烈劇戰。那一戰,王城夷為平地,皇帝戰死……”

    “這個我好像聽說過。”瓊恩打斷。

    “你聽說過?”

    “嗯,在斷域鎮參加決斗大賽的時候,欣布女士看到這副薩瓦棋,認出是有狄魔高根的力量在支持,當時曾經提到過這件事。”

    “她怎麼說的?”

    “她說,伊瑪斯卡帝國以前是崇拜狄魔高根的,但後來有一次,奇械師們開傳送門失誤,打開了通往狄魔高根地王宮的位面通道。大量的惡魔闖入伊瑪斯卡王城,造成巨大破壞,皇帝也戰死此役。也正是因為這一次,伊瑪斯卡制定法律,嚴禁惡魔信仰……”

    “開傳送門失誤?嘿嘿,”歐凱冷笑,“空間傳送,這是翔龍一脈的拿手好戲,怎麼可能會出現失誤。不過是官面文章,掩飾真相罷了。”
Tsunami2201 發表於 2011-11-14 16:33
龍狂篇 第四十節 七秘器

    “唔?”

    歐凱冷笑不止,過了片刻方才詳細向瓊恩解釋。原來伊瑪斯卡帝國的皇室,其實是有兩大派系的,根據靈魂印記的不同,分為翔龍、鳳凰兩脈,分別以所崇拜的圖騰命名。兩派奇械師也各有專擅,翔龍一脈擅長咒法術,包括空間傳送、召喚,鳳凰一脈則擅長煉金術,主要是魔法造物。

    所謂的奇械術,其實是咒法術和煉金術的融合。

    以魔像為例,這就是伊瑪斯卡奇械師的發明,後來廣泛流傳。制作魔像,自然需要大量的煉金術技能,但打開位面通道、召喚土元素、封印進魔像之中,這些關鍵步驟卻又是咒法術的專長,否則一堆石頭、一陀鐵塊,又如何能夠運轉活動得起來。現有的魔法學理論,一般是把魔像技術歸類到煉金術,但其實是包含了兩種魔法的綜合運用。奇械術的道理,也正是如此。

    翔龍、鳳凰兩脈巫師的合力,造就了伊瑪斯卡奇械術的輝煌,最高成就結晶便是傳說中的“七秘器”。然而世界上的事情,總是難以盡善盡美,因為某些變故和理念上的分歧,兩派奇械師漸漸對立,最後甚至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在某個意外的導火索之下,劇戰爆發了。

    所謂“伊瑪斯卡奇械師開傳送門失誤,導致惡魔大舉入侵王城”的說法,其實根本就是事後的官方記錄掩人耳目,背後地真相。是當時皇室內戰,翔龍一脈的奇械師為了獲勝,大舉召喚深淵中的強大惡魔前來助陣。這一戰打得慘烈異常。連皇帝(奇械師之王都當場戰死,全國地奇械師們死得七七八八。數千年積聚起來的精英人才傷亡殆盡,整個帝國元氣大損,從此之後就再沒恢復過來。

    “不僅如此,”歐凱補充說,“此役之後,伊瑪斯卡七秘器,再也名不副實了。”

    七秘器作為鎮國之寶,素來是由兩派皇室奇械師分別執掌。內戰地結果是翔龍一脈失敗。余部越過無盡荒野,前往東方大陸,他們帶走了七秘器中的三件。鳳凰一脈的奇械師雖然留在了故土,但手中卻也只有三件秘器了。

    “不對吧,”瓊恩提出疑問,“七秘器,翔龍、鳳凰分別有三件,那還有一件呢?”

    “第七秘器在內戰中遺失了。”歐凱搖搖頭,“或許是摧毀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不是皇室,真正的內部資料我接觸不到。反正自此之後,第七秘器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精英人才死傷一空,鎮國秘器七失其四,伊瑪斯卡帝國的國運從此也就一落千丈。而且七秘器是奇械術的最高結晶,是翔龍、鳳凰兩脈奇械師的合力成就。如今少了其一。想要重鑄都不可能。“倘若不是這一戰,後來帝國何至于……”歐凱嘆息。“要不是翔龍一脈帶走了三件秘器,哪里會有奴隸造反這種事情發生。就算造反,如果七秘器齊聚,嘿嘿,就憑那幾個所謂的神王,又算得了什麼。”

    瓊恩自從和歐凱相識,還從沒見過他有情緒激動地一面,不過想想也能理解。伊瑪斯卡就和耐瑟瑞爾一樣,都曾經是光輝燦爛的魔法帝國,擁有著輝煌無比的文明,結果卻毀于一旦。陰魂城作為耐瑟瑞爾的遺民,即便是普通的老百姓,提到昔日帝國的榮光,也都往往情緒激昂。奧沃那個死胖子巫妖,說起耐瑟瑞爾的輝煌時代,同樣也懷念不已。歐凱是伊瑪斯卡的奇械師,雖然觸犯律法逃亡地下,在帝國覆滅之前就被卓爾殺死,變成惡魔,但回首故國,有所感慨也是正常。

    翔龍一脈地殘余奇械師前往東方大陸,憑借著手上的三件秘器,成功建立起了龐大的帝國,國號便是“翔龍”,在費倫大陸這邊,往往直接就音譯為“紹郎”。但經過數千年的戰亂,翔龍國號依舊,奇械師們的血脈卻已經斷絕,三件秘器先後遺失,連曾經那些玄妙神奇地魔法技藝,也都在歷史長河中湮沒掉了,只有一鱗半爪的殘余碎片勉強流傳。紅袍巫師會正是在東方的翔龍帝國尋找到了資料,復原研制出能夠連發的弩弓,以發源地命名,所以叫做“翔龍弩”,就是凜手上的那副,其實不過就是當年奇械師們地小發明之一。

    “伊瑪斯卡滅國之時,皇室盡數戰死,鳳凰血脈,就此滅絕,”歐凱搖搖頭,“東方大陸那邊,翔龍血脈也滅絕很久了。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弄不明白,你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地。”

    “……這個問題我自己都不知道。”

    要說當真不知道,只怕也未必,至少就瓊恩自己推測,和他這個穿越者的身份應該脫不開干系。這並不是憑空猜測,而是有依據地,至少有一點已經可以確定,他所會的漢語,在這個世界里,就是昔日伊瑪斯卡帝國的官方語言,雖然有變化,但本源同一。

    “語言同源,翔龍、鳳凰圖騰崇拜……說不定,伊瑪斯卡奇械師們的先祖,來歷和我一樣呢。”

    瓊恩暗自思忖著,但沒有說出口。歐凱顯然也沒有往這方面去想,他以前只是一位“學者”奇械師,並非皇室,後來又獲罪潛逃,就算皇室有相關的資料記載,他也接觸不到。關鍵信息的缺失,造成整個思考方向的錯誤,否則的話,以他的聰明才智,只怕早就推測出真相了。

    “我所知道的,已經基本都告訴你了,”歐凱說,“我弄不明白其中緣由,但你確確實實有翔龍印記,那就毫無疑問是帝國的皇室血脈。翔龍、鳳凰雖然後來爭斗廝殺,終究本是同源。往日地恩怨,也不用再提,何況我本來就是個逃犯。也沒資格說什麼。陰魂城花費這樣大的力氣培養你,所謀必大。但他們到底是想要干什麼,我卻也看不出來,”他站起身,戴上寬沿帽,“總而言之,你自己多加小心。如果有能幫忙的地方,我盡力而為。”

    他最後這幾句話說得極為誠懇,瓊恩心中也是隱隱感動。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歐凱微微點頭,轉身走進空氣之中,身影消失不見。

    歐凱走後,瓊恩才想起還有很多問題忘了詢問,例如那只叫做艾蘿娜詩地鳳凰到底和他是什麼關系,當年翔龍和鳳凰兩派奇械師因為什麼而決裂,七秘器又到底是哪七種寶物。最終的下落又是如何。三件秘器被翔龍一脈帶往東方大陸,後來遺失,第七秘器在內戰中遺失或者摧毀,那麼鳳凰一脈手中掌握地三件秘器,是隨著伊瑪斯卡的覆滅而毀去。還是遺失了呢?

    “算了,人都走了,總不能還又叫回來,下次有機會再說吧。”和歐凱一席談話,雖然弄明白了很多事情。以前一些不解的疑團也都得到解釋。但更深的迷霧反而又籠罩上心頭。自己莫名其妙之間,就擁有了什麼翔龍印記。變成了早就覆滅幾千年的伊瑪斯卡帝國皇室血脈繼承者……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兀,簡直就是沒有半點真實感,以至于瓊恩到現在為止都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然而歐凱言之鑿鑿,列出了種種證據,似乎又不像是假的,再說他也沒有理由說謊。

    平時身邊總是環繞著神子龍女,個個都是血脈優秀天賦超常的人物,瓊恩作為一個普通人類,要說完全沒有半點羨慕之情,那是騙人的。但人地身份、血統是先天注定的,自己既沒法選擇,更不可能去改變,所以也就不用太在意了。然而世界上的事情,總是出乎人的意料,峰回路轉曲折離奇之處,當真是比吟游詩人的傳奇故事還精彩,只怕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不管了,什麼翔龍印記也好,皇室血脈也好,反正伊瑪斯卡都已經滅亡幾千年了,有我沒我都一樣,也未見得會給我帶來多大好處。與其考慮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還不如踏踏實實走自己的路。”

    這顯然是理智的判斷,瓊恩別無所長,對自我意識地控制力卻很強,很快便收斂心神,恢復常態。他走出自己的房間,穿過長廊,在芙蕾狄的臥室門口停下,輕輕敲門。

    “請進。”

    推門進入,小女孩正穿著睡衣靠坐在床頭,百無聊賴地翻著魔法筆記,神情落寞,郁郁寡歡,一抬頭看見是瓊恩,頓時笑逐顏開。瓊恩走到床邊坐下,讓她偎依在懷中,“身體好些沒有。”

    “嗯,沒事了,就是總犯困,沒精神。”

    芙蕾狄被幽靈所傷,又耽擱了幾天,負能量已經侵襲滲透進了五髒六腑,雖然經過治療調養,沒有大礙,但體質卻是比以前更虛弱了。精力不足,自然容易犯困,但這就已經不是靠什麼治療神術能夠解決的問題,便如一個人天生體質差,就算整天請牧師跟著施法,也不可能把他變得健康起來,除了慢慢調養,平時鍛煉,別無他途。

    “對了,有件事情我還一直沒問你,”瓊恩說,“你跑到那鬼地方去做什麼呢。”

    “那里是幽影界和物質界的重合之處,書上說,這種地方很容易生成一種叫做迷霧晶地礦石。我當時正好發現,就想去找找看。”

    “迷霧晶?沒聽過,那是什麼東西?”

    “哦,那是一種很罕見的礦物,淺灰色的,半透明,色澤混濁,非常脆弱易碎,如果被陽光照射,或者溫度高的地方,它就會像冰塊般慢慢消融。”

    “聽起來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啊。”

    雖然說物以稀為貴,但也並不是什麼東西都越罕見就越值錢。芙蕾狄所說地這種迷霧晶畏陽光,畏高溫,脆弱易碎,又不漂亮,怎麼想應該都屬于廢物一流。如果說它有什麼價值地話……那恐怕應該是在魔法學上有些特殊用途了。

    “可是就算再珍貴地東西,也不值得你冒生命危險去找吧。”瓊恩皺眉,微微有些不快,“你看你這次。差點把命都丟掉了。”

    “不是啦,”芙蕾狄連忙分辨。“迷霧晶是沒什麼用,但是據那份資料上說,它能夠有效地抵消地脈輻射地扭曲作用,讓傳送法術順利完成呢。”

    “哪份資料?”

    “就是你給我的那份啊,關于在幽暗地域中無錯傳送地魔法筆記。”

    被她一提醒,瓊恩想了起來,自己在瓜理德斯城的時候,曾經從首席巫師亞當斯手里得到了一份資料。據說是他老師留下來地,研究的是如何克服幽暗地域里的地脈輻射影響,精確完成傳送法術,但這個魔法技藝還不成熟,是個半成品。後來在去深淵之前,瓊恩來過伊卡沙城一趟,隨手把這份資料給了芙蕾狄,讓她有空看看。其實也並沒有當真指望能有什麼成果。時間一長,甚至都給忘在腦後了。

    “傻丫頭,”瓊恩拍了拍她的臉蛋,“那東西有什麼要緊,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干嘛那麼認真,更沒必要為此冒險啊。”

    “不是這樣,”小女孩輕輕搖頭,“你很少真正拜托我做一件事情。我們認識這麼久。一共也只有兩次。第一次,是那次畢業考試。我做錯了;這是第二次,我希望能讓你滿意。為了這個,什麼危險我都不在乎,什麼地方我都敢去。”

    瓊恩想要說什麼,卻又無法開口,最後只能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笨蛋。”

    芙蕾狄甜甜嬌笑。

    “不過,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你,心里好高興啊,”她把臉埋在瓊恩胸口,“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等被你抱在懷里才知道是真的。我……我好想你,整天整夜地想,晚上都睡不著……”

    “我也想你。”

    “騙人,”小女孩嬌嗔著,噘起小嘴,“才不會呢。你有艾彌薇陪著,還有那位凜小姐,還有那位莎珞克小姐,抱都抱不過來,哪里還會有時間想我。”

    這種時候,男性正確的反應是立刻信誓旦旦,說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沉默不語乃是最差勁地選擇。哪怕女孩子明知道你是在騙她,那也至少說明你還願意騙她,還願意花心思哄她,總比什麼都不做強。可惜道理瓊恩是懂的,但真事到臨頭,卻也訥訥無言。誠如芙蕾狄所說,他離開的這半年里,身邊美女環繞,確實很少想她,但要承認自然是不行,要撒謊卻又覺違心,躊躇半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心中有愧,無言以對,芙蕾狄卻以為是生氣了,不安地從他懷中抬起臉來,“對不起,瓊恩,”她有些惶急地說,“我跟你開玩笑啦,不是有意的……”

    “笨蛋,”瓊恩嘆氣,捏捏她的臉蛋,“你又沒說錯,本來就是我……是我對不起你。你生氣,不高興,沖我發脾氣,那都是應該的,本來就是我的錯。”

    “沒有啊,你不還讓葵露女士給我帶了信回來麼。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嚇壞了,後來才知道是在深淵里。知道你沒事就好,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芙蕾狄。”

    “嗯?”

    “干嘛要這麼乖呢。”

    “因為我除了乖,就再沒別的長處了。珊嘉姐姐和你關系親厚,相濡以沫;艾彌薇能做你地劍,做你的盾,做你的助手和朋友;就連那位凜小姐,她也比我漂亮,比我有本事,能幫上你的忙。我什麼都不如,什麼都比不上,又想能陪著你,在你身邊,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盡量乖巧一點,討你歡心,否則拿什麼去和她們爭啊。”

    “可是你看,我又不是什麼好人,對你其實也沒多好,一走就是半年,把你孤零零丟在這邊,身邊總是有其他女孩子……你難道就不覺得這不公平嗎?不覺得這很不值得嗎?”

    “公平不公平,值得不值得,那是我自己說了算呀,”芙蕾狄淺淺一笑,“我覺得公平,我覺得值得,那就是了。如果一定要給個理由地話……”她認真地想了想,“理由就是︰我願意啊。”
Tsunami2201 發表於 2011-11-14 16:33
龍狂篇 第四十一節 無知少女

    瓊恩認識的女孩子,細數起來倒也不少了,論容貌身段,論風姿氣度,論本領能力,論眼光見識,論來歷背景,芙蕾狄確實都算不得其中的佼佼者,在他心中的地位分量也談不上多重。因為巫師學校畢業時的一場變故,兩人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斷絕來往。盡管如此,在瓊恩心里,卻始終沒辦法完全將她的影子抹去,之所以會如此,大約也正是因為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溫柔乖巧,千依百順,令人無法割舍。

    美人恩重,卻只怕我承受不起呢。

    瓊恩半開玩笑地低聲說,芙蕾狄聽不懂,但也沒有多問。她身體狀況不佳,說了半天話,精神已經有些倦怠,被瓊恩抱在懷中,感覺熟悉的氣息重重包裹,令人安心,漸漸睡著。瓊恩見她睡得香甜,仿佛被感染一般,不覺自己也有了些倦意,在她唇上親了親,也睡了過去。

    然後他做了個夢。

    依舊是浮空城,依舊是眾多女子環繞,無數畫面穿梭而過,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還是珊嘉,和上次的美夢一模一樣,但更加清晰、更加真切,雖然瓊恩已經有過一次經歷,卻還是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夢境中。甚至直到醒來之後,那種亦真亦幻虛實交錯的感覺,依舊還殘留在意識里,無法消去。

    “真奇怪,又做這個夢。而且這次夢里看得更清楚了,姐姐真的是個大巫師,水準有可能還在我之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算是對未來的預告嗎?”

    這個問題自然不會得到解答,而瓊恩實際上也沒有太多的余暇去思索,迷迷糊糊之間,他已經感覺到一股暖意自小腹下方傳來。整個人像是舒舒服服地浸泡在溫水中。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準確地說是非常熟悉,慢慢定了定神,撐起上半身。果然看見了芙蕾狄的玉體,正跪伏在他雙腿間埋頭努力工作,進行著名為早安咬的傳統活動。

    白玉無暇地少女,烏黑秀發如綢緞般柔順光滑,披散在俏麗光潔的肩背上,襯托得肌膚細膩精致,縴細腰肢盈盈可握,挺翹的美臀仿佛成熟的蜜桃。性感誘人。這副香艷旖旎地風景,瓊恩已經看過無數遍,但每次都還是砰然心動。連原本就已經堅挺的“興致”又高昂了幾分。

    感覺到這種變化,芙蕾狄自然知道瓊恩已經醒來,而她的反應是唇舌吞吐動作變得更加快速。半年沒見,她的技巧並沒有退步,但大約是瓊恩近一段時間享受凜的“冰火”次數太多,耐力提升,以至于芙蕾狄努力了一個多小時,才總算讓男人在她口中滿意地發洩出來。

    慢慢將滾燙的乳白液體完全吞咽下去,然後仔細做完清潔工作,小女孩終于能夠放松下來。躺在瓊恩懷中輕輕喘息。“累死了,”她嬌嗔,“感覺下巴都要脫臼了。”

    “那干嘛要堅持呢。”

    “因為不這樣就吃不到早餐了啊。而且,”小女孩好像很害羞地低下頭,“我變瘦了好多。胸那里也小了不少,需要補充營養趕快長起來。”

    “要補充營養應該多吃飯才對吧。”

    “那不一樣啊,有人告訴我說︰男性的精華有顯著的美容豐胸效果,會讓女孩子地胸變得堅挺傲人……”

    “等,等一下。”瓊恩勃然大怒。“這種色狼用來誘騙無知少女的混帳話,是誰告訴你的?我要去找他算賬!”

    “啊。這話不是你告訴我地嗎?”

    “……我說的?”瓊恩愕然,“我怎麼會說這種毫無科學依據----不,是毫無道理的話。我什麼時候說的?”

    “就是你第一次要我做這種事情……”小女孩臉頰羞紅,“當時我不願意,你就這麼告訴我的。”

    “……呃,你看,芙蕾狄,我說的沒錯吧,果然是色狼用來誘騙無知少女的。”

    色狼是沒錯,無知少女卻未必,芙蕾狄只是單純,不是愚蠢,當然不會真的相信這種鬼話。“你喜歡嘛,”她說,“我想讓你高興。不過真的好累好累啊,下次都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來。”

    “沒關系,”瓊恩隨口回答,“讓芙莉婭來替你分擔一半就好了。”

    就像莎珞克所說的那樣,作為一個正常地男性,身邊有這麼一對漂亮的姐妹花,哪有吃了妹妹就心滿意足,不打姐姐主意的道理。問題只在于“能不能”,而不在于“想不想”---如果做調查的話,相信十個人里有九個都會想,雖說真理有時候掌握在少數人手里,但瓊恩顯然屬于多數派。

    既然早就有所圖謀,只是一直未得合適的機會下手,剛剛又享受了一場溫柔侍奉,正處于精神完全松懈地階段,順口就把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只是話一出口,頓時便驚覺不對,這種時候說這種話,簡直就是找打。而芙蕾狄聽到這句話後身體微微一僵,也顯然證實了這種判斷。

    正要砌詞補救,小女孩已經微微笑了起來,“好啊,”她輕聲說,“不過要說服我姐姐,恐怕很難呢。”

    倘若換了莎珞克在這里,肯定回答說“要什麼說服,直接強行推倒就是了”,然而瓊恩腦子畢竟還沒完全壞掉,當著妹妹的面說要姐姐,那自己直接自殺得了。就算他明知自己真這麼說的話,以芙蕾狄的性情,也未必就會翻臉動怒,然而不高興是肯定地。

    “以一己之好惡,漠視他人地意志,隨意踐踏他人的感情,按照莎珞克地說法,這是強者所應有的心態,甚至是必備的素質。只不過,自己恐怕終究是修煉不到那一步了。”

    有這個覺悟,說不上是好是壞。然而有時候想起來,卻也不免會懷疑這種說法到底有幾成的可信度。瓊恩不是天真地小孩子,不會以為世界上的強者們個個都溫和恭謙、彬彬有禮,但倘若說要想成為強者。就必須橫行無忌,肆意放縱自我的,那他也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為了轉移話題,緩解氣氛,瓊恩和芙蕾狄隨口提起了自己的這個疑惑。坦白地說,他並沒有當真指望能獲得什麼答案,因為就某種程度上而言,瓊恩其實並不把芙蕾狄當作一個平等交流地存在。這並不是說輕視或者不尊重,更多算是一種“分工”的意思。就像有些事情應該在辦公室和同事談,有些事情應該在書房和朋友談。而這些事情,往往都不適合在床上和情人說起。

    出乎意料的是,芙蕾狄對此似乎也有些自己的見解。

    “其實我覺得,這種說法的真正含義,是說人必須盡可能斬斷情感上的牽掛和羈絆,才有可能不斷地變強……至少不會早早死掉吧。”

    “啊?”

    前面一句話倒還沒什麼,但最後那句卻讓瓊恩有些愕然,不明白芙蕾狄是什麼意思。不過這種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小女孩接著就做出了解釋,而且還是以瓊恩自己作為例子。

    “我隨便亂說的啦。”芙蕾狄說,“只是覺得,人活在世上,都會有親人,有朋友。有愛侶,有仇敵。你可以把自己變得特別特別強,能夠打倒所有敵人,但親人、朋友、愛侶,他們總不會也能和你一樣強。這就很容易被人所乘。成為致命的弱點----而且你越強地話,這些弱點也就變得越明顯。越容易被人所關注,所利用。要想避免這種風險,最直接的辦法自然就是斬斷情感,漠視一切,在意的東西越少,自然破綻也就越少,越無懈可擊,否則等不到變強,在半路上就死掉了。就好像,”她怯怯地看了瓊恩一眼,“就好像如果有人要對付你,不需要正面交鋒,只要扣住珊嘉姐姐,那你就很麻煩了。”

    瓊恩微微皺眉,“干嘛打這個比方。”

    “只是恰好想到,沒別地意思。而且……瓊恩,你雖然從沒和我提過,但我也能看得出來,有很多人在暗中關注著你,對你抱有很高的期待。這種關注和期待,未必完全是善意,而以你的性情,顯然也不會甘心受制于人……這樣一來,珊嘉姐姐恐怕就很重要了。”

    能夠看出瓊恩的處境,並不算多麼了不起的眼光,除了珊嘉之外,芙蕾狄是和他相識最早的女孩子,了解也較多。更何況她之所以認識瓊恩,最初就是奉了父親的指令,小女孩又不愚笨,口中不說,心里多少也有數。誠如她所言,如果要對瓊恩施加影響的話,通過珊嘉是一條非常有效的途徑----實際上,在瓊恩心中,未嘗不覺得就某種程度而言,陰魂城就是扣著珊嘉作為人質。除非他肯放棄對姐姐的愛慕迷戀,否則這就是致命地弱點,無法克服。

    明白歸明白,但要想改變這種局面,一時間卻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過得非常輕松,因為基本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發生。瓊恩也沒回晨煉,留在伊卡沙城,每天一大早就會被凜拉起來當陪練,在各種塑能法術威力驚人的狂轟濫炸中艱難地保住性命,所幸這種危險工作並不是沒有報酬的,至少凜在床上地表現越來越令人滿意了。

    芙蕾狄的身體漸漸康復,繼續琢磨那份有關幽暗地域無錯傳送的資料。因為此次瓊恩等人的安全返回,成功打破了矮人對“災厄之地“的迷信,又通過歐凱得知了進出地門道,在莎珞克地帶領下,伊卡沙城的探礦隊成功挖掘出了大量地迷霧晶。借助這些稀有資源,芙蕾狄的研究有了飛速進展,在最近的幾次試驗中,已經能夠成功將生物傳送到十五英里之外的地方,誤差不超過十英尺,這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十一月上旬,芙蕾狄度過了她的十六歲生日。在費倫大陸的絕大多數地區,這是成年的標志,但按照古耐瑟的習俗。十三歲是初次成年,十八歲是正式成年,十六歲生日並不受重視。瓊恩精心挑選了幾塊星藍石,請侏儒工匠打磨制作成一枚護身符。在其中恆定了護盾術,用銀鏈穿起,送給芙蕾狄作為生日禮物。

    要論起來,這是瓊恩第一次制作真正地魔法裝備,卷軸、藥水那些不能算。巫師制作魔法裝備,對自身的損耗頗大,瓊恩造詣尚淺,既不敢也不能冒險。這枚護身符的價值不低,但主要是因為材質優異,星藍石對于防御類型的魔法有很強地增幅作用。工匠的手藝也是一流,至于所蘊含的護盾術,只不過是防護學派的入門法術,算不得什麼。芙蕾狄出身巫師世家,繼承了不少珍貴遺產,她的象牙法杖是祖傳之物,杖頭瓖嵌的三顆君王之淚是所有預言師們夢寐以求的至寶,左手上的銀戒指印有翠鳥家徽,能夠釋放高等隱形術,瞬間抹去佩帶者地形跡。不僅是形體,連聲響、氣味都能掩蓋,尋常的破隱魔法不能解除,獵犬都嗅不出蹤跡。相比起來,瓊恩送的這枚護身符根本不值一提。仿佛瓦礫之于珍珠,然而小女孩卻高興得一塌糊塗,整天戴著去向人炫耀。

    “有什麼了不起地,”芙莉婭冷言打擊,“護盾術也就能用來擋擋魔法飛彈。真正在戰斗中根本無用。這種三流……不。是不入流的貨色,市場上批發銷售。遍地都是,白白浪費了這麼珍貴的材料。”

    “這是不一樣的啦。”芙蕾狄認真抗議。

    “有什麼不一樣的?”芙莉婭嗤之以鼻,“就憑他那種半吊子煉金師,莫非還能做出神器來?”

    “對于我來說,它就是神器呀。”

    “……算了,不跟你這種喪失理智的小孩子討論。”

    “切,你才是小孩子呢。”

    雙胞胎姐妹,幾乎同時出生,原本談不上誰長誰幼,但姐姐確實比妹妹成熟穩重很多,更像是個成年人。不過芙蕾狄也有可以反擊的理由,那就是至少她有情人,品嘗過愛情的甜蜜滋味----對于女孩子來說,這毫無疑問是成熟和有魅力的象征,而芙莉婭迄今為止還是單身瓊恩推倒姐妹花的計劃依舊沒能付諸實施,因為找不到合適地機會下手----更準確地說,是身邊的美人太多,應付不過來。梅菲斯雖然還留在晨煉潛心鍛煉,但白天有活力四射的凜,晚上有溫婉順從的芙蕾狄,偶爾的空閑時間還會有地魅魔,哪怕他夜以繼日日以繼夜,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個小時,根本就不夠分配。

    “要是有分身術就好了。”他嘆氣。

    這個世界魔法發達,然而沒有類似中國神話里的分身術,至少瓊恩沒聽說過。最近似的是“擬像術”,能夠創造出和本體一摸一樣的分身,而且並非是幻影,是有形有質的實體,能說話能行動甚至能施法,從外表上看和本人無異,然而沒有獨立思維,必須由本體操控----最要緊地是,擬像創造出來地分身畢竟還是個傀儡,沒有神經沒有觸感,也不能心靈感應,否則倒可以同時去推倒兩個女孩子,想想就讓人覺得興奮。

    古往今來那麼多大巫師,發明了無數驚天動地的超強魔法,釋放起來天塌地裂海嘯山崩流星火雨電閃雷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山峰都能倒轉,城市都能浮空,時間都能停止,亡者都能復生----然而卻沒有一個巫師去鑽研發明分身術,真是太奇怪了,難不成他們都沒有應付多個女人地煩惱麼。沒有分身術,不過觸手類型的法術倒是有幾個,可惜瓊恩對此毫無興趣,覺得太不美型。這就像進餐,除了食物本身要鮮美,吃相也不能過于難看,否則完全破壞氣氛。

    月亮慶典(ThFeastofthMoon悄悄來臨,預示著1373DR的最後一月即將到來。這是費倫大陸最重要的節日之一,無論在人類、精靈、矮人、卓爾或者侏儒的習俗中都被非常重視,同時也是很多神祗教會的聖日。便在這一天,一位信使來到伊卡沙城,帶來了第二遠征師雅達上尉的命令。

    “立刻返回陰魂城述職,另有新的任命。”
Tsunami2201 發表於 2011-11-14 16:33
龍狂篇 第四十二節 完美的王者

    “終于能回家了。”

    接到命令,瓊恩長長舒了口氣。扣除去下層界的一趟旅行,算起來在這幽暗地域中已經呆了大半年,雖說無論在瓜理德斯,在伊卡沙,還是在晨煉,總是受到禮遇,錦衣玉食談不上,優裕舒適是肯定的,但這種沒有燦爛陽光的日子,來自地表的人類終究還是難以適應,感覺整個人都快要發霉了。

    更重要的是,可以回去見姐姐珊嘉了。

    回陰魂城述職,這是題中應有之義,早在意料之中。又說另有新的任命,雖然沒有具體明指,但十有**是不用再回來了。畢竟呆了這麼久,如今離職卸任,免不了要有種種繁瑣安排,瓊恩原本就不擅此道,又是歸心似箭,哪里耐煩做這些,索性直接就把權力和手中的資源基本都移交給了德古拉,由他代理,反正自己馬上就走人,也無所謂什麼放心不放心的,順便把侏儒迪瓦克調到晨煉去給他幫忙。至于身邊的女孩子,沒有一個願意繼續留在這里的,自然全都帶走。另外還要和矮人告別,向魯文告辭,諸如此類一堆應酬,就這樣忙忙亂亂折騰了七八天,一切基本準備就緒,梅菲斯也自晨煉來到伊卡沙城,眾人集合。接下來所需要面臨的問題,便是回去的路怎麼走了。

    倘若在以前,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大家只能原路返回,還是走地底,一路北上直到沙瑪斯、奧圖城,然後上地表,頭頂上飄著的就是陰魂城了。但因為芙蕾狄的研究進展,現在多出一種選擇來,便是直接用傳送魔法上地表。然後再回陰魂城。

    在最近一次的試驗中,芙蕾狄已經成功把一頭洛斯獸傳送到了二十五英里之外的地方,誤差在五英尺之內。伊卡沙城距離地表大約十幾英里,最多不會超過二十英里,完全屬于法術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卓爾的資料中詳細記載了地表地一處荒廢城堡,正好作為傳送的目標。

    毫無懸念地,所有人都選擇了第二種方案,能夠走陽光大道。誰願意像老鼠一樣在黑暗潮濕的地下甬道里步行。先上地表,進入人類城鎮,然後便能雇馬車,走商路,既舒適又快捷,大大節約時間,最重要的是安全。雖然路上可能有強盜,但總比幽暗地域里層出不窮的怪物好對付多了。

    主意打定,芙蕾狄便開始準備法術。先用大量的迷霧晶構建成魔法陣,阻隔地脈輻射的扭曲影響,然後用預言術穿透岩層。逐步分析定位目標,確保不會出現意外變故。最後由瓊恩和凜合力完成臨時的傳送門,雖然只能維持五分鐘,但已經足夠了。

    和矮人道別,瓊恩一行人魚貫進入傳送門。短暫地暈眩之後,他們再度踏上了堅實的地面,燦爛的陽光從頭頂照射下來,明亮得讓人一時間只能緊閉雙眼,柔和的風在臉上拂過,讓身體變得暖洋洋的。原本自幽暗地域中侵染來的那點陰寒瞬間冰消雪融,說不出的舒暢。瓊恩慢慢適應著刺眼的日光,一點一點睜開眼楮,看見了久違的鮮艷色彩︰藍天、白雲、遠處蒼青色地群山綿延起伏,農田中的金黃稻穗迎風搖擺。即便是因為凜冬將至而枯黃的衰草,此時在他看來都格外地親切誘人。

    “啊啊啊!”他放縱地大吼一聲,舉起雙臂,“終于又看到太陽了!”

    “別人聽到這句話,一定以為你是個罪犯。剛從地牢里逃出來。”

    梅菲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取笑著瓊恩的失態。但其他人卻沒她這般沉靜,凜倒還罷了。她一共只在幽暗地域里待了兩個月不到,正好是新鮮感剛過,就當是一次旅游,但莫尼卡姐妹卻已經住了一年多,莎珞克更是自從“死後”就再也沒回來過,環顧四周,心頭不由得都湧上幾分感慨來。

    瓊恩所在的地方是一座荒廢的古堡中,城牆早就倒塌大半,建築也破損不堪,地勢倒頗高,位于一座山峰的半腰上。據說常常鬧鬼,所以無人敢接近,再說也沒什麼值錢東西,連盜賊都不屑于光顧。此時是正午,深秋的陽光溫暖和煦,雖然明亮卻絕不熾烈,瓊恩等人稍作休整,判斷了一下方位,隨即便開始趕路。

    “我們現在是在泰瑟爾境內,”梅菲斯指著地圖說,“往北方走,就是瑞塔汶。”

    瑞塔汶是泰瑟爾帝國的第二大城市,擁有近九萬人口,而且佔據商路要道,乃是一座貿易重鎮。按照計劃,只要到了瑞塔汶,便能夠雇到馬車,沿著商路一直北上,穿過安姆帝國,途經博得之門,一路前往匕首灘鎮,然後就像瓊恩和梅菲斯上次走過的那樣,轉上黑路,踏入大沙漠----途中會經過獨角獸之流,奧沃那個肥巫妖就住在那里,瓊恩打算順路去拜訪一下。

    從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到瑞塔汶,大約需要一天半地時間,而且多是丘陵地貌,道路曲折,也不會有商旅通過,沒法搭車。幽暗地域的蜥蜴因為無法承受日光照射,沒辦法帶上地表,瓊恩等人于是便只能步行,莎珞克則張開蝠翼飛上高空,察看著左近地形,防止什麼突發意外。唯一的坐騎露絲雅,被凜和芙蕾狄佔據了,兩位美少女一前一後坐在銀色獨角獸上,看起來十分的賞心悅目。

    芙蕾狄身體尚未完全康復,騎獨角獸代步很正常,凜是比較懶,也擠在一起。這倒罷了,反正露絲雅夠大,然而讓瓊恩憤慨的是︰無論怎麼說,芙蕾狄也是邪神莎爾地信徒,獨角獸居然也毫不介意地允許她騎著,卻對自己始終抱有明顯敵意,這未免太不公平。

    “艾彌薇,你確定露絲雅真是雌性?”瓊恩打量著獨角獸,“我現在嚴重懷疑它是雄的。”

    “怎麼可能,雄性獨角獸有須髯,雌性沒有。這麼明顯的特征你都分不出?”

    “那她為什麼只讓女孩子騎,難道和凜一樣,性取向比較特別?”

    “……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麼啊。”

    “當然是想你啊。”

    梅菲斯瞥了他一眼,含笑不語。

    近兩個月來,她留在晨煉潛心鍛煉,已經能夠初步掌握“深度暗示”的技巧門道,樂觀估計的話,再用兩到三個月地時間鞏固。應該就可以開始嘗試消化地殺戮神力了。她天賦杰出,又是神子,對于神力地熟悉和適應程度遠在瓊恩之上,如果一切順利地話,三年五載就有望成功。

    換句話說,再過三年五載,瓊恩就可以真正品嘗到梅菲斯。聽起來有點久,但考慮到她才剛過十六歲生日,那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左右無事。軍部的命令上也沒有指定期限,落得輕松。眾人且行且住,沿途賞玩。談論故事,天氣又十分晴好,仿佛出外郊游一般,雖是步行,卻也不覺疲倦。泰瑟爾大半面積的國土都被森林所覆蓋,風景秀麗怡人,古跡甚多,梅菲斯和凜都是少年時就游歷四方,見多識廣,雖然從沒來過泰瑟爾。但對這個國家的情況還是頗有了解的。

    據梅菲斯說,泰瑟爾在上古時期是精靈建立的大帝國之一,後來歷經巨人、龍族、巨靈和矮人的統治,最後變成了現在以人類為主體地國家。要論歷史悠久的話,它在費倫大陸能排進前十名。而要論國土面積的話,它能排進前五。只是泰瑟爾雖大,卻是戰亂不休紛爭不止,長期處于諸侯割據混戰的狀態,民眾生活自然也困苦不堪。所幸現任君主萊茵頓女皇在提爾教會幫助之下。經過三年內戰。成功結束了帝國的分裂狀態,重新確立皇室的權威。作為統治者而言。萊茵頓女皇頗具英才,自她即位以來,泰瑟爾國力漸漸恢復,再不復往日頹唐,頗見興盛。

    瓊恩等人下一站的目標瑞塔汶,原本屬于泰瑟爾北方的安姆帝國。三年前(1370DR,安姆發生大規模內亂,萊茵頓女皇趁火打劫,吞並了瑞塔汶這座商貿重鎮。此舉造成兩國關系的急劇惡化,但因為安姆目前內亂尚未平息,自顧不暇,局面暫時還沒惡化到要開戰地地步,只是邊境來往會有些麻煩。

    提爾教會在泰瑟爾地區原本就根基頗為深厚,萊茵頓女皇能夠登上帝位,翦滅割據,背後也是得到了他們的大力相助和支持。女皇即位之後,提爾教會(包括提爾的從神和盟友托姆、伊爾瑪特、海姆、賽雅茉芙地教會相應獲得了極大發展,如今已經基本壟斷了這個龐大帝國的民眾信仰,儼然成為國教。泰瑟爾在四年前頒布的《帝國民法》和《帝國刑法》,其中有超過四成的條款完全照抄或者模仿自提爾教會編撰的《無盡法典》,議會、中央政府和法院中的重要席位很多都被提爾教會的神職人員和精英信徒所佔據,軍隊中的不少軍官也出身于提爾、海姆或者托姆教會。

    “這麼說,泰瑟爾其實已經等于是你們教會在統治了?”

    瓊恩隨口和梅菲斯開著玩笑,他對提爾教會並無反感,只是潛意識里比較排斥“政教合一”這種體制,語氣中不免就有些揶揄的味道。梅菲斯微覺不快,“這有什麼不好嗎?”她反問,“內戰平息,割據消泯,國家統一,民眾安居樂業,這些都是擺在面前的事實吧。”

    “這是沒錯啦,”瓊恩承認,“可是艾彌薇,你難道不覺得,宗教信仰,不應該過多干涉世俗政權麼,否則很容易變質地。”

    “為什麼?”

    瓊恩怔住,其實要論證這個話題並不難,例子一大堆----然而那都是發生在地球上的事情,根本沒法對梅菲斯說。至于這個世界的歷史,他又不怎麼熟悉,一時間找不到支持的例證。“權力會令人腐化,”瓊恩最後說,“從無例外。”

    “是嗎,”梅菲斯微微一笑,“好吧。就算是你說得對,但那又如何呢?這世界上,總是有國家,總是有政府,總是有權力,需要人來掌握。既然權力如此容易令人腐化,那麼與其讓它落入意志薄弱的凡人手中,為何不歸于教會。歸于神明?或者,換句話說,”她稍稍頓了頓,“我們責無旁貸。”

    “唔,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點道理,但我還是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瓊恩苦笑,這些政治上地事情,他其實並不感興趣。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如今梅菲斯反駁,再細想起來,似乎也不無道理。倘若是在地球上。政教合一,似乎很少有成功的例子,然而這是在費倫,神明真實存在,可以干涉凡間,教會影響深遠,人人都是信徒,情形又有不同,不能簡單地類比。

    梅菲斯的意思,其實說得簡單點。就是說無論什麼社會,什麼體制,總有統治的權力,總需要有人去掌握,去行使。那麼與其交給凡人。不如歸于神祗,由神祗來作為至高地“王者”。當然她指地是提爾,不會是班恩、莎爾這種邪神。

    在地球上,教皇完全有可能墮落;但在這個世界,大主教絕不可能背叛神祗。而神祗是信仰地聚合。理念的具現。擁有凡人無可比擬地智慧和威能,又不會像凡人一樣任性妄為。隨心所欲,神祗被神祗自身所限制。中國的古人夢想聖賢君主,柏拉圖在理想國中寄希望于哲人王,這種想法在地球上自然是完全的夢囈,然而在這個世界中,卻是大有可能的。神明並非全知全能,當然也有無法解決地難題,無法化解的困境,但相比起凡人而言,似乎確實是更好的選擇。

    盡管如此,瓊恩依舊不能真正認同梅菲斯的看法。

    “神明源自凡人,但他們終究已經不是凡人,我無法相信他們能夠作為真正合適的君主,”瓊恩說,“王者不需要是聖人。或者說,越完美的人,越不適合作為王者。”

    梅菲斯皺眉,“此話怎講?”

    瓊恩沉吟著,看看左右,莎珞克還在高空中飛翔察看,凜正興高采烈地和芙蕾狄說著什麼,芙莉婭也不時插上幾句話,都沒注意瓊恩和梅菲斯的談論。“打個比方,艾彌薇,僅僅是個比方,”瓊恩慢慢說,“你覺得我和你兩人之中,誰更適合作為王者呢?”

    梅菲斯嫣然微笑,覺得這個問題根本無需回答。

    瓊恩也笑了起來,“別那麼自信,艾彌薇。我承認,你比我優秀,比我見多識廣,比我意志堅定,勇敢果決,當然也比我公正無私,清廉寡欲。你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人,但正是這份完美,只怕反而會妨礙你成為優秀地王者呢。”

    “是嗎?”梅菲斯秀眉一挑,她倒無意于真做什麼王者,既沒興趣也不屑----倘若真有此意,她早就是神明了。但聽瓊恩這麼說,卻是頗有些不服氣,好勝心起,要論個究竟。

    “很簡單啊,”瓊恩說,“你太優秀,超出尋常,然而你若是王者,統治的卻依舊是普通人。你越是完美,就距離他們越遙遠,越無法真正地認同和理解他們----這難道不是阻礙嗎?”

    梅菲斯輕聲一笑,“莫非你的意思是說,因為我自己每天只需要睡眠四個小時,那麼我就會頒布律法,命令全國臣民地休息時間不準超過四個小時?”

    “你當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瓊恩搖頭,“可是艾彌薇,我冒昧地問一句︰你覺得自己合群嗎?”

    梅菲斯一怔。

    “你的性格,以個人而言近乎完美,我想就算是神祗,也未必就能比你更優秀多少吧,至少我是想像不出了。但為什麼你的朋友這樣少呢?你是不願交友?不屑?還是不能?只怕這世界上,真正能被你看重,被你放在眼里的,也沒有幾個人吧----你站得太高了,沒辦法把自己真正地放下去啊,”瓊恩輕聲說,“我不知道理想的王者應該是什麼樣,但我相信總不會是高高在上的俯視者。他必須無比的優秀,超出凡俗,但同時又和普通人無異,和光同塵。神明嘛,”他笑了笑,“恐怕太完美了,站得太高了,距離太遠了,對于這種存在,我寧可敬而遠之。”

    “就讓神祗的歸神祗,”他說,“讓凡人的歸凡人。”
Tsunami2201 發表於 2011-11-14 16:33
龍狂篇 第四十三節 闖入幻境

    這場有關神明、王者和的辯論並沒有什麼結果,因為雙方其實都沒有太多的興趣,本來就是臨時起意,隨口談及。無論是瓊恩也好,梅菲斯也好,都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君主,統治臣民。同時他們也都無法說服對方。

    對于梅菲斯來說,“政教合一,參與世俗政權推行教義”,這是提爾教會的基本方略之一。最典型的例子如眼前的泰瑟爾,如塞斯克,如因布圖,或者結束戰亂,重歸和平,或者抵御侵略,抗擊外侮,或者文明復興,繁榮昌盛,提爾教會在其中都起了重要的作用。時至今日,大陸上很多國家在制定律法時,都會有意無意地參照借鑒提爾教會編撰的《無盡法典》,議會、法院和政府機構中提爾信徒的比例越來越大,甚至直接執掌最高權柄。近十年來,不少國家相繼通過法案,禁止或限制奴隸貿易,取消奴隸制度,這也正是提爾教會在背後推動之功。凡此種種,都是擺在面前的事實,無不證明了教會方略的正確性。

    實際上,瓊恩也明白,在這個有真神的世界中,梅菲斯的看法,不但代表了提爾教會的理念,甚至是絕大多數人的看法,並且確實是有其道理的。說得透徹點,提爾就是一位英明睿智又有無上威能的王者,對屬下的控制力遠勝凡人君主,而且更是長生不朽的存在,乃是完美的“哲人王”。雖然這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制度,提爾也不可能全知全能,教會統治也不可能就完全杜絕。但相對而言卻是更佳的選擇。

    沒有最好,但卻有最不壞;不求完美,只求有所進步。

    可惜對于瓊恩而言,他在潛意識里對于神明有一種根深蒂固地排斥和反感。不喜歡宗教勢力過多插手世俗,所以本能地就會找各種理由來否認。這已經無關道理的對錯,更多是一種執念了。

    “我游歷四方,親眼所見的事實是在教會的推動之下,整個世界在向著理想地方向逐漸前進,”梅菲斯說,“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但不應該介入太深。”瓊恩堅持。

    “介入不深,就沒有力量。沒有力量,一切便是空談,”梅菲斯說。“不佔據位置,又如何能推行宗旨?不掌握力量,又如何能保障實施?”

    話說到這里就再也進行不下去。雙方迥然相異的人生經歷、教育背景,注定了他們在這個話題上很難達成共識。縱然都是聰明而理智的人,有些道理也是怎麼都說不通的。

    “你們真無聊,”凜在背後說,“這麼好的風景,談這麼沉悶的話題。有空扯這些不著邊際的,還不如想想今晚在哪里過夜。”

    他們此時是在荒野中,天色已經漸漸沉暗下來,夕陽西垂,放眼望去沒有人煙。野外宿營倒也沒什麼。反正也攜帶了睡袋,只是凜喜歡舒適,愛睡懶覺,不免就有些排斥。梅菲斯看了看地圖,說前面應該有一處村莊。可以去借宿。

    正說話間,高空中魅魔傳來訊息,說是西南方向有一隊人馬正朝這邊過來。各人警戒,過了十多分鐘,來人近前。卻是八個騎士。全都穿著鎖甲,攜帶兵器。行動之間明顯是訓練有素的武者。領頭的是個體格壯碩地中年人,頭發有些花白,看見瓊恩一行便策馬過來,“打擾諸位,”他頗為客氣地說,“請問去塔格村是往這個方向沒錯吧。”

    塔格村正是梅菲斯剛才所說的那個村莊,“地圖上是這樣,”她回答,略帶歉意地微笑,“我也是第一次到這里來,不敢確定呢。”

    “那就應該沒錯了,多謝。”

    騎士在馬上欠身道謝,隨即帶著同伴奔馳而去。瓊恩注意到他的鎖甲左胸口部位上綴著一個徽記︰金色地天平,一邊托盤中放著長劍,一邊放著戰錘,下方有幾個字母縮寫。“他是你們教會的?”

    “嗯,”梅菲斯點點頭,“而且是個高級法警,從來的方向上看,應該是達勞瑪城的。”

    提爾的聖武士,不僅要求能力超群,功勛卓著,同時還要精通各國的官僚體系、律法行政知識。泰瑟爾此地的司法系統又基本都被提爾教會所掌握,梅菲斯所以能從徽章直接判斷出對方身份。“奇怪啊,”她自言自語,“什麼事需要八個法警。”

    法警一起出動,擺明了辦公的樣子,自然不可能是游山玩水,而是去抓人。據梅菲斯觀察,這八個法警應該都是提爾教會的守衛出身,接受過嚴格的武技訓練,應該能使用簡單地神術,攜帶的武器和身上的盔甲也都是附有魔法的精制品。塔格村從資料上看只不過是個偏遠小村,居民不過百余人,能犯什麼案子,又能有什麼棘手的人物,需要這麼鄭重對待?難不成泰瑟爾地警力已經富裕到可以隨意揮霍的程度了不成。

    “這幾個人很強麼?”瓊恩問,他眼光不夠,看不出一個人的武技高低。

    梅菲斯略略沉吟,“如果限制場地,正面對敵,聯手圍攻的話,”她謹慎地說,“我未必能對付得了。”

    換句話說,法警們預計要對付的敵人,很有可能是和梅菲斯大致一個層級地。當然,可以肯定是人類不是什麼怪獸,否則就不是法警,而是派軍隊來了。這個新發現頗有些令人驚訝,但並沒有影響行程,反而引起了大家地好奇心。反正也沒別處可去,索性前往看看。又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前方已經隱約能看見村莊的輪廓,炊煙在晚霞中裊裊升起,顯然就是塔格村了。

    “好像沒什麼動靜啊。那些法警辦完事了?”

    瓊恩嘀咕著,讓莎珞克先打探一下情況,魅魔領命而去,半小時後返回。說村內全無半點異狀,居民們基本都在準備晚餐,氣氛安寧祥和,看不出有絲毫曾經驚動、打斗、混亂之類地跡象,也沒發現那幾個法警或者他們的坐騎之類。

    “莫非那些法警走錯路了?”瓊恩猜測。

    “沒有,”梅菲斯輕聲說,“一路上有馬蹄地痕跡,是朝著那個村莊的方向去的,他們肯定沒走錯。”

    瓊恩想了想,“走。”他說,“過去看看。”

    地形頗為復雜,雖然村莊已經遠遠出現在視野中。但真正走起路來大約還需要一個小時才能抵達,俗語所謂望山跑死馬,便是這個意思。走了二十多分鐘,他們進入一處狹長的山谷,只要穿過去,前方就是一馬平川地荒原了。

    梅菲斯突然停了下來,同一瞬間,瓊恩也止住腳步。

    “馬蹄印突然消失了。”梅菲斯觀察著地面。

    淺淺而雜亂的蹄印一直延伸到谷口,然後就憑空斷掉了,仿佛水分蒸發一般。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前方三十英尺,有非常強的魔法波動,”瓊恩伸手自斗篷內側取出法杖,同時將奧術視覺完全開啟,“好刺眼的靈光……幻術……”

    “一個強力的幻術。”他最後得出結論,“封住了谷

    “什麼幻術?”

    “我不能肯定,”瓊恩皺眉,“好像是海市蜃樓這種幻境法術,籠罩了這一整塊區域……不。不對。比海市蜃樓明顯更強更復雜,”他遲疑起來。默念一句咒語,雙眼的瞳孔變成透明的淡紫,隱隱透出星芒,“乳白色靈光……空間……迷宮術?”

    他倒吸了口氣,“這好像是把海市蜃樓和迷宮術融合在一起了。”

    “不可能吧?”凜也已經走近前,正好聽到瓊恩的話,“這兩種法術的運作原理根本就是大相徑庭,怎麼能同時混用?如果幻術和附魔術融合那還有可能。”

    瓊恩搖頭,“我不知道,也沒聽說過。但分析魔法靈光,得出來地結論……應該是這樣沒錯。”

    “確實有這種手法。”芙蕾狄在背後說。

    所有人都轉過臉來看她,小女孩有些緊張,但還是怯生生地把話說完。“我以前聽父親說起過,是有這種將海市蜃樓和迷宮術糅合在一起的法術,他曾經見瑪提克和瓦提克兩位殿下使用過。”

    瑪提克和瓦提克便是陰魂城煉金學院的那對雙胞胎院長,和布雷納斯關系親密,精擅煉金術和幻術。芙蕾狄地說法,間接證實瓊恩的判斷,但同時也意味著又要面臨新的麻煩了。

    將海市蜃樓和迷宮術糅合,確實是很了不起的手段,瓊恩自度肯定沒這個造詣,但如果僅僅只是要避開,那並不難,既然已經察覺,那麼走遠路繞過,從天上飛過,甚至直接傳送過去,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就他本人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必招惹麻煩上身,然而有梅菲斯在身邊,那麼情況便又不同。

    扶危濟困是聖武士的本職,那幾個法警顯然是被面前的魔法困住了,既然遇見,那就沒法置身事外,袖手旁觀,而且他們還是提爾的信徒。梅菲斯雖然已經被開除教籍,但無論她自己還是瓊恩,心底依舊都還是默認她是提爾聖武士,不曾改變。更何況,這件事情十有**和“罪犯”有關。

    “海市蜃樓這種大規模改變區域形貌的幻術,不可能臨時起意就能施展,事先要花長時間準備的,”瓊恩說,“但也不可能是永恆生效,持續時間至多不過三四天。”

    言下之意,這是個近幾日才剛布置地陷阱,其目的顯然是專門針對這些法警,否則這種窮鄉僻壤,荒郊野外,哪個家伙吃飽了沒事干,在谷口費這麼大力氣弄這個。而誰會這麼做,答案不問可知。

    真是的,為什麼走到哪里都會遇到麻煩。

    瓊恩低聲嘆氣,然後將這個想法拋之腦後。“芙蕾狄,”他問,“你知道怎麼破解它嗎?”

    如果只是單純的幻術,可以考慮用真知術來嘗試克制。但又糅合了迷宮術在內,這就已經超出了瓊恩和凜的知識體系,無法用所學過地魔法理論來分析推斷。芙蕾狄既然曾經聽父親說起過這個法術,或許有辦法應付。而且她是預言師,算起來正是幻術的克星。

    聽到瓊恩的問題,小女孩面露難色,但在努力回憶了半天之後,她終于還是提供了有價值的信息。“對了,我想起來了,”她眼前一亮。“父親當時說過,這個法術要直接消解是很難地,但有一種方法可以嘗試。就是打倒施法者。”

    “施法者又不在這里,怎麼打倒他。”

    在發現蹊蹺地時候,梅菲斯就已經仔細觀察四周,未見有任何埋伏跡象,而莎珞克也一直在高空監視,沒看到有其他人。施法者布置了這個陷阱,難道還會留在原地不成,只怕早就逃之夭夭,遠遁千里之外了。

    “不,不是。施法者肯定就在其中。”

    芙蕾狄解釋,這個法術是海市蜃樓和迷宮術地糅合,能夠創造出一片強力幻境,讓人陷入其中,無法脫身。但它也有其限制。便是施法者必須親自在內部主持,否則很容易潰散。而只要闖入幻境,打倒施法者,法術自然被消解,這是比較蠻干。但也是最有效率。最直截了當的方法。

    只不過,這種方法難度很高。因為如果選擇直接“闖入”地話,就相當于對幻境的“認可”,而這樣一來,對方便佔據了很強的主場優勢。打個比方說,假如施法者擅長林中作戰,他便大可將幻境演化成一片茂密森林,而闖入者是無法改變這點的。

    “但施法者既然要維持幻境,那麼他也就不可能全力出手,對吧,”瓊恩說,“這對我們是一個優勢。”

    “嗯,這是沒錯,但他很可能也有同伴在內協助呢,未必是孤身一人。”

    芙蕾狄的提醒很有道理,但瓊恩並不在意。長期的歷險,讓他不知不覺間膽氣已經遠勝從前,尤其是有梅菲斯在身邊地時候,往往就會覺得天下雖大,無處不可去,什麼危險強敵都不必放在眼里。這或許,算是一種自信心的盲目膨脹吧。

    心意已決,便開始著手行動。芙蕾狄取出象牙法杖,頂端瓖嵌的三枚君王之淚依次亮起,清澈光芒仿佛月華流淌,逐漸擴散開去,在虛空中勾勒出一扇門來。這是她用預言術強行打開了一個進入幻境地安全通道,萬一有什麼變故,還可以由此退出來,所以必須維持住。芙莉婭自然在旁邊守護妹妹,莎珞克依舊在高空巡邏,察看四周。凜原本也想進入幻境,但被瓊恩阻止了。“我和艾彌薇進去就行,”他低聲說,“外面得有人保護她們。”

    這是合理的安排,凜扁扁嘴,也便沒再多說什麼。

    “走吧。”梅菲斯說,自腰間取出銀劍,當先進入。

    瓊恩緊隨其後,兩人跨過虛空之門,眼前的景象剎那流轉,無數光影倏忽分合,最終漸漸穩定,編織演化出一幕陌生的場景來。他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山的腳下,整齊的灰色石階和兩旁的參天古木,構成了森嚴陰郁的山道,呈四十五度角斜斜向上,蜿蜒曲折,通往那高不可見的山頂,隱沒在茫茫雲海之間。有明亮刺眼的光輝在那雲霧之間閃爍不休,除此之外天地間便是一片灰蒙蒙地沉暗。

    “唔,看來是要爬山了。”無需多說,自然而然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施法者顯然便在山頂,瓊恩和梅菲斯必須通過這漫長的山道才能見到他,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途經。這就是這個幻境的“規則”,已經制定,便必須遵守,無論創造者還是闖入者。

    “走!”

    梅菲斯簡潔地說,像獵豹一般奔跑著沖上山道,長靴敲擊著石階,發出清脆而急促的響聲。凜冽的山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刮在臉上有些生疼,但她毫不在意。山道很長,若是在現實之中,即便以梅菲斯地速度也要大半個小時才能通過,但這是在幻境中,時間的流逝和外界有所不同。仿佛只過了十分鐘,她便已經望見了峰頂,前方便是漢白玉石築成的山門,稱不上宏偉壯麗,反而有幾分古舊殘破的感覺,梅菲斯知道這便是“入口”了。

    背後傳來的腳步聲告訴她瓊恩已經趕上,聖武士沒有多做停留,利箭一般躍起往前沖去,然而就在她距離山門還有十步之遙地時候,一個男人陡然出現。

    “很抱歉,此地禁止通行,”他微微笑著,神態悠閑灑脫,“兩位,請回吧。”
Tsunami2201 發表於 2011-11-14 16:34
龍狂篇 第四十四節 劍士的決斗

    在男子現身的那一剎那,梅菲斯不由自主地停住腳步,她一往無前的疾沖之勢也因此為之一滯。

    並不是因為對手氣概驚人或者華麗 赫,恰恰相反的是,那是個看上去平凡無奇的家伙。穿著一襲常見的深藍色武者服,個頭不高,但也不矮,身材略顯瘦削,長長的黑發用布帶系著,隨意地覆在肩頭,勉強可以稱得上是英俊的面容上,浮現著淡淡的笑意,整個人透出一種懶懶散散的氣息,仿佛是漫不經心地站在山門前。

    他的右手掌中握著一柄長劍,式樣和梅菲斯平時所見頗為不同,細窄、輕薄,劍身近乎透明,反射著清澈的夕光,宛如一泓秋水。劍尖低垂,斜斜指地,仿佛是在休息。

    這並不是合適的戰斗姿態,而且以常理而論,這柄劍也是完全的不符合規則,更像是在宴會中使用的裝飾品。縴細輕靈的劍身,根本無法承受住激烈踫撞的力道,既無法劈開厚重堅固的甲冑,也起不到格擋的作用。如果交手的話,自己只需要一擊,銀劍就應該能夠將對手的長劍攔腰擊斷,順勢決定勝負。

    然而,聖武士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那柄劍……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雖然是在無力地低垂著,但卻絕不是在放松警惕,溫和優雅的閑適之中,潛伏著凜凜迫人的殺機。一定有不可計數的強敵在這柄劍下飲恨敗亡,他們的精魂和執著依舊環繞著劍身,向後來者發出無聲的警告。這是少女身經百戰鍛煉而成的直覺,難以用語言描述,但確定無疑。

    對方是超乎一流的劍士,這點梅菲斯已經可以判定,如果因為他的悠閑姿態而大意,貿然前進地話。一定會遭遇意想不到的挫敗。覺察到這一點,梅菲斯放棄了搶攻的打算,穩穩站在原地,銀劍拄地,抬頭凝望。

    “這個幻境是你布下的嗎?”她問。

    沒有詢問姓名,也沒有自報家門,因為無此必要。彼此所站立的位置,已經清楚說明了一切,之所以問這個問題,只是為了更進一步確認罷了。劍士微笑。“是我的朋友,”他說,“我暫時負責守衛此地。”

    這個回答在梅菲斯的預料之中,因為她並未從對方身上察覺到半點魔法的氣息,即便是那柄危險的長劍,上面也沒有絲毫魔力存在的跡象。很顯然,這位男子只是個劍士,並非巫師,也不是幻境地創造者。

    若要打倒巫師,就必須先通過山門。要通過山門。就必須先打倒這個劍士,這是已經清楚的事實。

    “你們的目的,是要傷害那幾位法警?”她再度發問。

    “並非傷害。也並非囚禁,”劍士回答,“僅僅只是想請他們在這里逗留幾日而已。”

    對于梅菲斯而言,這個回答並沒有意義,無論是一時半刻,還是三日五日,蓄意囚禁執法人員,阻撓公務,這都是重罪。盡管眼前的男子所言誠懇,似乎並沒有進一步加害的意圖。但僅僅這些,已經不是聖武士所能夠容許。

    會做出這種事情,即便不是罪犯,也必定是其同伙,既然如此。那便無需客氣。少女停止的身形再度活動起來,迅速而沉穩地踏上石階,仿佛是感應到了她的殺意,對面男子的長劍輕輕抬起,劍尖顫動。仿佛毒蛇嘶嘶吐信。蓄勢待發。

    “看來這一戰在所難免,”他似乎略有些遺憾地說。“那麼,美麗的小姐,我能否有榮幸請教你地名字?”

    “梅菲斯,聖武士,來自迷斯卓諾。”少女回答,又踏上一級石階。

    “聖武士嗎?”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輕輕笑了起來,“是提爾的聖武士吧。”

    梅菲斯微微一怔,“你怎麼會知道?”

    “沒什麼,只是我有位朋友,恰好也是提爾地聖武士。你身上有和他相似的氣息,所以能夠猜測得到。”

    男子簡單地解釋著,長劍遙遙指向聖武士,“那麼也在此報上我的姓名,伊斯塔,傭兵,來自……東方。”

    梅菲斯毫不遲疑地踏上了第三級石階,兩位劍士之間已經只隔七步。在下一瞬間,眩目的劍光交錯而過。

    當瓊恩氣喘吁吁地趕到時,梅菲斯和伊斯塔已經交手十余合。華麗的金屬鏗鏘聲隨著山風飄散,雙劍撞擊時迸射出耀眼的火花,聖武士的銀劍全力揮舞,仿佛猛烈的颶風和洶湧的怒濤,要將對手吞噬淹沒,然而劍士從容不迫地接下了每一擊,連半步都沒有後退。

    不,準確地說,是後退了。

    正如梅菲斯的直覺所判斷地那樣,伊斯塔的長劍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脆弱,不堪一擊,事實上它堅固得出乎意料,能夠和少女的神賜聖劍交擊而毫發無傷。盡管如此,劍士顯然並不喜歡硬踫硬的打法,他總是盡可能避免直接的招架和踫撞,而是采用更加迂回地手段,閃避、側擊、阻斷,甚至頻繁的後退。

    在梅菲斯所接受的武技理念中,戰斗中主動後退是應該盡量避免的行為,不到迫不得已時不要如此。這和什麼榮譽、尊嚴無關,而是純粹從利害的角度來考慮。人地眼楮長在前面,後退比前進總是要笨拙,要遲緩,會露出更多地破綻,容易被對手趁機進襲,再高明的武者也不可能完全克服這點。而且梅菲斯所學,乃是注重力量地劍術,講究的正是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摧破敵陣,斬殺對手。然而眼前的劍士伊斯塔卻似乎完全不遵守這個道理,他的步伐仿佛超越人體的機理限制,眼光像是能夠在瞬間同時注意到四面八方的一切細微跡象,無論是前進,是閃避,是後退,都是那樣的靈活自如。不給對手絲毫的可乘之機。

    他確實後退了,但往往在下一瞬間便又重新上前。

    嗤!嗤!嗤!

    劍刃高速切割大氣,發出刺耳的鳴嘯聲,直劈、橫掃、反挑,梅菲斯以迅雷猛烈之勢接連攻出三劍,將對手逼退三步。但就在她乘勝追擊,準備揮出第四劍時,伊斯塔原本正在往後退地身形陡然向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步正踏在梅菲斯的步伐之間,長劍如靈蛇般從側面刺向少女的頭部。在中途卻又陡然下切,正迎上了剛剛準備抬起的銀劍,撞擊在劍身和劍柄聯結的部位。

    鏗地一聲,梅菲斯來不及發力,銀劍被一擊蕩開,胸腹部位的防御頓時出現空隙。伊斯塔乘勢反擊,劍光錯亂出七八道軌跡包圍而來。梅菲斯不得不退後,再退,避開這連環的攻擊,當她重新架起劍式。組成防御時,發現自己已經又回到了起始之處。

    這便是伊斯塔的劍術----與其說是單純的劍術,不如說是包括眼光、身形和步法在內地一種綜合武技。毫無疑問。他在力量上要比梅菲斯遜色很多,即便居高臨下佔據了有利地形,依舊不能完全抵消掉這種劣勢,而且因為沒有穿戴任何護甲,在防御上也處于天然的下方。但他難以測度的靈敏迅捷,卻有效地彌補了所有的缺陷。

    梅菲斯的銀劍橫掃直劈,大開大闔,氣勢驚人,確實不是常人能夠輕易相抗的,然而再迅捷的劍式。其間也總有轉換的空隙,再剛猛的攻擊,也不可能連綿持久。在正常情況下,這並不會成為破綻,因為對手根本就來不及也沒能力抓住。但伊斯塔卻總是能夠精準地抓住機會。抓住少女劍招之間的轉換空隙和回氣時間,成功地將對手逼退。

    靈巧型地劍手,瓊恩並不是沒見過,魅魔莎珞克、吸血鬼德古拉,都是此道高手。即便是梅菲斯自己。同樣也是速度極快。然而眼前這位名為伊斯塔的劍士,給人的感覺又完全不同。正常情況下,動作越快,給人地感覺便越急切,越尖銳,仿佛利箭,仿佛鋼針,充滿了迅猛力道,然而伊斯塔盡管出劍如風,卻始終透著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度,好整以暇地面對著所有攻擊。

    如果說梅菲斯的攻擊像雷霆,莎珞克的突刺像閃電,那麼伊斯塔的劍術,就更像是疾風。雷霆、閃電,走的都是直線,以最快的速度跨越最短的距離,完成最簡潔有效的一擊,而疾風則是弧形的,柔和地,復雜多變的。他極少硬架硬接,卻總是能夠成功卸開對手劍上的力道,同時順勢發動反擊。

    鏗!鏗!鏗!鏗!

    梅菲斯再度搶上,毫無花巧地筆直劈出一劍,伊斯塔退後半步,長劍在空氣中劃出繁復到令人覺得多余的軌跡。在一瞬間,兩柄劍已經交擊踫撞了四次,梅菲斯的攻擊完全被牽引開,她不得不後退一步,維持重心,避免被對方所乘。

    攻不進去。

    梅菲斯再次後退,拉開距離,緩慢調勻呼吸,伊斯塔也並沒有追擊,而是長劍斜斜指地,又恢復了懶懶散散地姿態,山道上再度恢復了平靜。

    雖然從一開始,梅菲斯就清楚預料到對方是第一流的劍手,然而結果依舊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激戰十余合,沒能前進半步,這本身並不是問題;對手超乎意料的強,這也算不上什麼,梅菲斯沒有自大到認為天下無敵。但這種前所未聞的戰斗方式,卻令她完全不能適應,甚至隱隱有些惱火起來。

    對手一襲布衣,沒有護甲,沒有借助任何魔法裝備輔助,他在力量上明明遠遜,行動雖然迅捷,也未見得就真比自己快上多少,卻能憑借著變幻莫測地步法和繁復詭異地劍術,穩穩守住了山門,讓自己的所有攻擊都勞而無功。這種荒謬地事情在邏輯上根本就說不通,然而卻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見鬼!”她低聲說,“這算是什麼劍術!”

    瓊恩已經趕到,但他一時間無從插手。山道並不寬敞,他無法從激戰中的兩人身旁通過,那肯定會被波及,因為幻境規則的限制,他也不可能飛過去或者直接傳送過去。必須以正常的方式通過那座山門----而在此之前,先要打倒這個劍士。

    在剛才的激戰中,他試圖施展法術,但兩人的行動實在太過快速,身影倏忽交錯分合,完全超出了瓊恩眼楮和意識的捕捉範圍。無論他直接施展攻擊魔法,還是要用強化輔助,都只有三分之一的概率能正確命中目標,另外有三分之一地概率會誤中對方,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最後還有三分之一的概率會直接落空。

    幸好,雙方現在拉開了距離。

    瓊恩正準備施法,一眼瞥見聖武士的右手腕部突然閃爍起虹彩流光,那是自格拉茲特手中得來的彩虹護腕。原本是一副兩只,但被凜取走其一,拆開使用的結果是讓虹光護壁的持續時間大大縮短,但用來跨越這段不足十步的距離,沖進山門,應該是已經足夠了。

    就梅菲斯的本心來說,她並不太傾向于使用這副護腕。它確實很強。能夠在佩戴著周身覆蓋一層虹光護壁,在短時間內營造出近似“無敵”的效果。但也正因為如此,使用它來獲勝。就讓梅菲斯有一種自己在耍無賴地錯覺。倘若在平時,她決不會動用護腕,只會憑借劍技和對手堂堂正正地一較高低,無論結果勝負輸贏,都是心滿意足的事情。但這次情況不同,她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了救人而來。

    七彩流溢的透明虹光瞬間遍布全身,梅菲斯一躍而起,仿佛離弦利箭般朝山門沖去,眨眼之間她已經逼到對手近前。銀劍攔腰橫掃。

    伊斯塔退後,長劍快速地劃出弧形,自側面將銀劍撞開,接著如疾風回卷,掃向梅菲斯的肩部。若在以前。這一擊便可以逼得少女後退,然而此次她不閃不避,手腕翻轉,一劍自下往上斜挑。

    看似兩敗俱傷的拼命打法,實際上梅菲斯有虹光保護。根本無懼對方的長劍。事實也正是如此。長劍掃中了少女的肩部,卻被一層柔韌的力道反彈了回來。伊斯塔借勢後退,堪堪避開了她的反擊。他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再不復此前那般悠閑神態。

    梅菲斯揮劍大步向前,她此時不必考慮防御,只攻不守,將力量上地優勢發揮到了淋灕盡致。伊斯塔的長劍無法攻破虹光,只能步步後退,片刻間已經退到山門前。梅菲斯厲喝一聲,銀劍上光華暴起,仿佛巨浪狂濤洶湧鼓蕩,將伊斯塔逼退一旁,自己順勢上前,朝門中踏

    “呼!”

    在即將踏入山門的那一剎那,梅菲斯地腳下猛烈震動,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撕扯一般,颶風陡然自她腳下騰起,螺旋氣流呼嘯龍卷,扶搖直上,瞬間將少女吞沒其中。瓊恩大驚之下,待要上前,就見龍卷颶風的中心虹光爆炸,一個銀色身影凌空倒翻出來,落到他身邊,正是梅菲斯。

    “原來還有埋伏的法術陷阱……”

    瓊恩一語未了,就見山門前的虛空之中,悄然走出一位栗色長發的女孩,雪白的巫師長袍上縴塵不染,瑩瑩生輝,她先看了看伊斯塔,確定他沒有受傷,然後瞥了眼台階下的兩人,微微皺眉,抬起左手。

    她的左手食指上,戴著一枚黃金戒指。

    無需開啟奧術視覺,瓊恩便感覺到了耀眼刺目的魔法靈光,其強度遠在奧沃給他地那枚法術逆轉戒指之上----換句話說,它已經躋身神器之列,而且即便在神器中都肯定屬于“至高”的那一級。凜冽藍光自黃金戒指上亮起來,空氣中的水珠悄無聲息地凝結成細小的透明雪花,在女孩的白袍周圍飛舞環繞,編織成無數閃爍符文。

    溫度陡然降低,地面不知何時已經覆蓋上了一層冰霜,一個極度危險地法術即將發動。

    瓊恩清楚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同時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成功抵御即將到來的攻擊,那並非凡人的法術,而是至高神器的無上威能,但此時想要退走也已經來不及。他踏上一步,擋在梅菲斯身前,所有魔法刺青中的防御法術同時啟動,一面龐大無比地光盾悄然凝聚成型。

    危急之下,他已經是超水平發揮,塑成地元素護盾較之平時更勝一籌。白袍女孩似乎也有些驚訝,秀眉微挑,便要激發法術。

    千鈞一發之際,旁邊的伊斯塔突然開口,“別動手,思思,”他說,轉過臉看向梅菲斯和瓊恩,“或許我們可以再談談,兩位。”
Tsunami2201 發表於 2011-11-14 16:34
龍狂篇 第四十五節 貴族的特權

    佔據上風的一方主動罷手,提議和談,總是會受到歡迎的,這一次也不例外。現在山門前的形式已經變成了二對二,劍士對劍士,巫師對巫師,梅菲斯無法擊敗伊斯塔,而瓊恩自度也未必能勝過那個叫思思的白袍女孩,更何況對方的手上,還有那樣一枚至高神器等級的戒指。

    “世界上的神器雖然多,戒指類型的卻極少聽說,何況還是這麼厲害的貨色……回頭要找個圖書館查查看。”

    這個問題且丟到一邊,先解決眼前的麻煩再說。伊斯塔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大家萍水相逢,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沒必要打生打死。剛才已經切磋一場,難分勝負,既然如此何不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的好,就當這事情沒發生過。

    所謂“難分勝負”,其實是客氣的說法。這里是對方的主場,佔盡了天時地利,本身實力強勁,又持有那等強力神器,真要動起手來,瓊恩和梅菲斯應該是敗多勝少。就算把凜她們都叫進來,也未必就能穩操勝券---說實話,那個叫思思的白袍女孩手指上的黃金戒指,瓊恩著實忌憚得很。神器他也不是沒見過,奧沃的藏寶庫里就有七八件,但能夠與之相比的,那是一件都沒有,就連蘭森德爾教會的聖物黎明之石,恐怕都要遜色半籌。瓊恩和梅菲斯兩人身上,也頗有幾件價值不菲的魔法裝備,但全都加起來價值只怕還比不上那枚戒指的十分之一。

    基于這種現實考慮,對于伊斯塔的提議,瓊恩其實是很贊成的,他本來就不太願意管這種閑事。就算眼前的這兩人觸犯了什麼律法,犯了什麼罪,反正沒惹到自己頭上。那又何必干涉。如今對方願意罷手言和,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問題地關鍵,還是在梅菲斯身上,她若堅持,那瓊恩也只好和她保持統一立場。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梅菲斯稍作考慮,沒有立刻拒絕,卻反過來提出了一個條件。

    “你們為什麼設這個幻境囚禁法警?”她問。“我希望知道整個事情的緣由,然後再做決定。”

    瓊恩有些詫異,梅菲斯的言下之意,其實便是說如果對方能夠給出“合理”的解釋,她便會放棄干涉,不再插手,這可不符合她聖武士的身份。搜書網但到底兩人相處久了,彼此心有默契,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過來。

    以對面這兩人展現出來的實力。又事先在此埋伏,真要殺掉那幾個法警,其實是輕而易舉。毫不為難。但他們卻寧可在這里設下幻境,如此大費周章,只為了把人困住幾天。就剛才的戰斗來說,對方明明已經佔了上風,卻在最後關頭主動罷手言和----從這些跡象上來看,對方並非窮凶極惡之輩,行事溫和,處處留有余地。之所以會引來法警追捕,只怕內有隱情,也未可知。畢竟這世界上法官判錯案,警察抓錯人地事情,也是時有發生的。

    聽到這個要求,那位叫思思的白袍女孩不置可否,朝伊斯塔望去。顯然以他的判斷為準。伊斯塔猶豫片刻,點頭應允。

    事情需要從三天前說起。

    據伊斯塔說,他們兩人自北方的安姆帝國而來,此行是打算前往卡麗珊旅游,偶然路過塔格村。在那里借宿。次日準備啟程時,撞上了一件事情。

    原來就在那一日。有一位費郎羅公爵大人正好帶著隨從郊游,經過塔格村。

    說起這位費郎羅公爵,在泰瑟爾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他算起來還是皇室旁系,昔日帝國分裂割據的時候,有近二十多位“諸侯”,他是其中之一,勢力雄厚足以排名前三。後來萊茵頓女皇起兵平叛,朗費羅公爵率先響應,第一個投效麾下,在以後的戰爭中也屢立功勛。帝國復歸統一之後,他又識趣地交出所有軍隊,辭去政府職位,回家養老安度晚年。對于這樣的功臣,女皇自然不能虧待,賞功酬爵,倍加榮寵,一應爵位、封地,包括歷史上享有地各種貴族特權,全都予以保留,並以法令的形式加以確認。塔格村,便是朗費羅公爵的封地之

    朗費羅公爵年事已高,又深諳激流勇退之道,整日只是悠閑游獵,賞花飲酒,倒也並無什麼欺壓百姓、橫征暴斂之舉,口碑還算不錯。他經過塔格村,見這里風景秀麗,一時興起便暫且歇馬,打算住上半日,村民們倒也並不驚惶,氣氛祥和。

    然而就在此時,出了一件事情。

    村中有一對青年男女,兩情相悅,正準備舉行婚禮。公爵大人也被作為貴賓邀請參加,當然也就見到了新郎和新娘----然後麻煩就來了,公爵大人看上了新娘……

    若是普通人,遇到這種情形,也只能感嘆有緣無分,恨不相逢未嫁時,轉身默默走人。朗費羅大人是堂堂公爵,世襲貴族,自然不會這麼差勁。但直接強搶民女,那卻也是觸犯律法地。公爵大人苦惱不已,然後在身邊人的提醒下,想起了自己原來還擁有一項特權可以行使。

    初夜權!

    按照泰瑟爾帝國歷史上一份古老的法令,領主對于他封地里的所有新娘,是享有“初夜權”的,通俗點說,就是臣民們結婚的時候,領主有權佔有新娘的初夜。這自然是一種野蠻權力,萊茵頓女皇統一帝國之後,在提爾教會的推動之下,議會已經頒布法令,廢止了“初夜權”----但朗費羅公爵不受此限,因為根據另外一份法令,他在自己的封地之內,保留了“所有的貴族特權”。

    也就是說,朗費羅公爵依舊擁有“初夜權”,只要他願意,便可以享用封地中所有新娘地新婚第一夜。

    當然,這只是理論上擁有的權力,實際上公爵大人並沒有當真行使過,也沒這個必要。想想也知道,以他公爵之尊,身邊的美麗女子要多少有多少,整日整夜享用不盡,忙都忙不過來,哪有空理睬。說得不客氣點,治下百姓大多是農夫,常年勞作風吹日曬,以絕大多數新娘的容貌水準而論,就算白送給公爵大人,他只怕也敬謝不敏,寧願推脫掉。時間一長,大家早就把這茬給忘了。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總是有例外地,村女之中,也會有美人,至少讓公爵大人一見鐘情。而權力這東西又不像武器,只要擁有它,就算幾十年上百年不行使,它也是不會生銹的。

    就這樣,公爵大人被新娘的美貌所吸引,決定有生以來第一次行使初夜權,而村民們自然不干----事實上,大部份村民都已經根本不記得還有這回事了。雙方沖突起來,朗費羅公爵畢竟是曾經親歷戰陣的人物,身邊的隨從雖然只有幾個,卻也都是昔日地親衛精銳,要對付這些手無寸鐵地村民,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壓根就沒有懸念。

    如果沒有意外地話,公爵大人的心願是能夠順利得償的……然而正如吟游詩人的故事所說那樣,意外總是會發生的。

    伊斯塔和思思當時也在村中,遇見此事便出來插手。一戰之下,公爵大人落荒而逃,狼狽回到自己的城堡。受此屈辱,他自然是雷霆震怒,只是手中已經沒有兵權,沒法派軍隊去把村莊給平了,于是便告上了達勞瑪城的高級法院。法院于是派出了法警,前來抓捕嫌犯。

    作為伊斯塔和思思而言,既然插手了這件事,那就得管到底。他們倘若要一走了之的話,應該也沒人能抓得住,但那些村民不免就會有麻煩。伊斯塔預料到朗費羅公爵不會善罷甘休,便在這必經之路上讓思思設下了法術陷阱,將這幾名法警給困住了。

    “原來如此。”

    事情說到這里,基本情況已經清楚。從法理上說,朗費羅公爵是在行使他的正當權利,相對應的,村民們就有乖乖交出新娘的義務。而伊斯塔和思思兩人,自然更是要依法懲戒的暴徒了----整個邏輯無懈可擊。但要論情理,即便是梅菲斯,也沒辦法說伊斯塔和思思做錯了什麼。

    麻煩出現了。

    聖武士應該恪守律法、維護善良,在大多數情況下,這兩者並不沖突,但有些時候卻也是完全對立的。便如現在,倘若梅菲斯要堅持站在法律的立場,那就應該幫助法警抓捕伊斯塔和思思兩人,保障朗費羅公爵大人順利行使他的特權,但這顯然和“善良”背道而馳。

    她沉吟著,然後提出一個問題。

    “你們打算怎麼做呢?”
Tsunami2201 發表於 2011-11-14 16:34
龍狂篇 第四十六節 實用主義

    伊斯塔和思思先是趕走了朗費羅公爵,現在又設下幻境困住法警,顯然是準備插手到底了。然而問題在于,他們要面對的不是三兩個敵人,而是整個泰瑟爾,這一波打退了,下一波又會前來,這次是法警,下次就會是軍隊。任你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和整個帝國對抗,即便自己能一走了之,逃脫追捕,塔格村的村民們也會遭到牽連,那就完全失去一開始救人的本意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對方沒可能想不到,既然如此,那總該有所盤算才是。梅菲斯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直接詢問,想聽聽他們是否有什麼好辦法。

    “哦,這個嗎,其實也很簡單啦,”伊斯塔輕聲一笑,“我們是安分守己的善良市民,自然不會和法律相對抗。”

    安分守己的善良市民,這句話自然是純粹鬼扯,但後面一句話,那就頗為值得玩味了。不和法律相對抗,不等于就會遵紀守法,真正的含義只怕是采用其他方式迂回繞過。這其中的差別,要解釋起來比較麻煩,舉個例子就能明白,便如律師,要說他們直接對抗法律,那是談不上,罪犯才會如此,但要說他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善良市民,那顯然也不可能,算是介乎兩者之間。

    伊斯塔的打算,乃是先用幻境將法警困住,拖延時間。芙蕾狄根據從父親那里得來地資料。說這個法術必須有施法者居中主持,否則就會崩潰----這個說法是沒錯,但並不確切,真實的情況是只在法術啟動的前兩個小時需要主持,然後就可以自行運轉,施法者便能抽身而出,做其他事情了。到時候,伊斯塔和思思便會離開此地,前往那位朗費羅公爵的城堡。“勸說”他撤回指控,放棄追究這件事情中所有相關人等的責任。並且宣布取消初夜權。

    按照泰瑟爾的法律,只要朗費羅公爵撤回指控,不予追究,這件事情也就到此為止。所謂民不告,官不究,法院也不願意主動攬麻煩上身。大家便能皆大歡喜,從此各走各的路了。

    這確實是個很理想的解決方案。至于伊斯塔和思思要用什麼方法“勸說”朗費羅公爵,大家心照不宣,也沒必要多問。雖然如此,還有個問題沒有解決。

    “這些法警,你們又準備怎麼辦呢。”

    梅菲斯提出了疑問,因為無論怎麼說,囚禁法警都是重罪,就算朗費羅公爵撤回指控,那也只意味著前日在塔格村發生的事情不再追究了,卻不代表現在這件事也可以當作沒發生過。這個問題不解決地話。伊斯塔和思思以後只怕就得成為通緝犯了。不過很顯然,她多慮了,對于這一點,伊斯塔早有準備。

    “囚禁法警?”他反問,“哪有這回事,你有證據嗎?”

    證據……

    “我的朋友是一位巫師,她在這里試驗新學會地魔法。這里是荒郊野外,既不是城市又不是村莊。平時根本無人來往,顯然不犯法吧,”伊斯塔一本正經地說,“至于這幾位法警,恰好撞進了法術。而這法術又比較麻煩。一旦發動就沒法取消,只能等它自己失效。所以委屈他們在里面多呆幾天。對此我們深表歉意,並且以後會更加小心,避免此類事情再度發生----但不管怎麼說,這只是個意外而已,和囚禁法警在性質上是有天壤之別的吧。”

    貌似合情合理的話,把責任推得一干二淨,讓大家全都無話可說,事情就這樣得到了圓滿解決。思思回到山門中將法術徹底完成,大家握手言和,走出幻境,發現天色已晚,夜幕降臨,便一同前往塔格村。瓊恩等人是要去借宿,伊斯塔和思思則是要取自己的坐騎,連夜趕往費郎羅公爵的城堡,去進行“勸說”事宜。

    費郎羅城堡距離塔格村距離破遠,就算伊斯塔兩人連夜趕路,中間不做耽擱,也要一天一夜才能返回。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們才要先把法警困在幻境中,免得滋擾村民。而瓊恩等人只是在塔格村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應該啟程上路。也就是說,按照原定的行程安排,雙方從此別過,整件事情就當是一件意外的插曲。

    只可惜,世界上地事情,永遠沒有那麼簡單。

    對于“勸說”費郎羅公爵之舉,梅菲斯表示要一同前往。她的目的大家自然也都很清楚,一方面是幫忙,另一方面也帶有監視的含義。畢竟從一開始到現在,整個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是伊斯塔一個人在說,來到塔格村之後,從村民口中也得到了證實,但畢竟還是一面之詞。雖然梅菲斯也基本相信這就是事實,但畢竟不能完全肯定。就算是事實,伊斯塔“勸說”費郎羅公爵的過程之中,也難保他不采取什麼過激手段,惹出新的麻煩出來。而且就算“勸說”成功,費郎羅公爵撤回指控,法院召回法警,中間也需要時間,來回往返,未必不會再發生新的波折。梅菲斯既然撞上這件事,卷入進來,總得善始善終,把它做完。

    “艾彌薇,我現在終于理解你說的那句話了。”

    “什麼話?”

    “有一次我問你,怎麼樣才能做聖武士。你告訴我說︰要做聖武士很簡單,先做個好人。”

    “哦,我是說過這句話……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瓊恩說,“我只是想說︰做個好人也真不容易。”

    做好人確實不容易。堅持做好人更難。瓊恩自度不算壞到家,偶爾也會發發善心,但如果要他一直如此,那不如殺了他算了。

    “沒辦法,喜歡一個人,總得遷就遷就,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瓊恩原本是想和梅菲斯同去,但卻發現沒有坐騎。伊斯塔和思思似乎是情侶,兩人騎著一匹俊馬。自己這邊倒是也有一匹獨角獸,然而她根本就不讓瓊恩靠近。只得罷了。

    第二天傍晚時分,伊斯塔、思思和梅菲斯返回塔格村,看神情就知道勸說工作進行得很順利,費郎羅公爵已經派人去達勞瑪城法院銷案,計算來回時間,大概需要三天才會有最終結果---這也就是說,瓊恩等人還得在這個小村莊里多留幾日。

    暫住倒無妨。村民們淳樸熱情,周圍地風景也頗秀麗,剛從幽暗地域那種鬼地方出來,能看到這樣安寧祥和地鄉村田園風光,簡直可以算是天堂了。反正陰魂城又沒給他限定期限,著什麼急,就當是旅游度假好了……話說回來,身邊帶著這麼一大群漂亮女孩子出來旅游,似乎太招搖了點,不符合自己一貫的低調作風。“現在覺得招搖了?”梅菲斯譏諷。“那你勾搭女孩子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要收斂點呢?”

    這真是個好問題,瓊恩無言以對,既然自己克制不住,那也就只能忍受奚落嘲諷,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或者說,這已經足夠幸運,畢竟梅菲斯沒有揮劍砍人。

    “呃。這個麼,”瓊恩含糊著,準備轉移話題,“對了,艾彌薇。關于這件事情。你難道沒有什麼感想嗎?”

    “會有什麼感想?”

    “不會嗎?你看,整個事情里。其實很難說有哪一方做錯了什麼。女皇嘉獎功臣,給予特權,這是上的妥協,談不上什麼對錯;那個公爵在行使他的權利,這不能算錯吧;遭到阻攔,法院派遣法警來抓人,這也沒問題吧;然而村民反抗,這也很正當吧;我們新認識的那兩位朋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總也不能說有錯吧----大家都沒做錯,結果卻還是沖突起來,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這有什麼奇怪的,”梅菲斯說,“世界上地事情本來就這樣,並不是說你是對的,我就是錯地,往往是大家都沒錯,但就是會打起來,很正常啊。”

    “……好吧,就算這是很正常,可是對于你而言,或者說對于你們聖武士而言,遇到這種情形,那又站在哪一邊呢?又如何判斷是非對錯呢?”瓊恩說,“你的神祗是正義之神,但正義這東西到底怎麼判斷呢?在哪里呢?就像這件事,現在是巧妙地解決了,但世界上的事情,總不會次次都這麼幸運,次次都有辦法能周旋過去。比如說那位朗費羅公爵,他堅決就不肯撤訴呢?難道你還能殺了他不成?如果一邊是不近情理地律法,一邊是任何正常人都可以清楚判斷地善良,它們沖突起來,無可化解,那麼你到底站在哪一邊呢。”

    “這重要嗎?”

    “啊?”

    “世上從來就沒有完美的律法,這種常識還需要你來告訴我嗎?”梅菲斯劍眉一挑,“即便是神諭,也不能說絕對正確,即便是我們教會編撰地《無盡法典》,也必須每年增補修訂,更何況這個世界還遠遠沒有統一,各個地區地律法參差不齊,發生這種類似的沖突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至于你問我應該站在哪一邊,這個問題根本毫無意義,因為聖武士原本就不是為了做選擇而來,我們的職責,正是要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盡力去解決它,消滅它,讓矛盾不復存在,就像這次一樣。具體要怎麼做,當然是在遇到具體問題的時候才知道,哪有提前預設立場的道理。作為聖武士,既不是法律的盲目捍衛者,也不是秩序的全盤否定者,既不是完美主義者,也不是理想主義者----我們是實用主義者。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能進一步,就進一步,不妄想,不奢求,不消沉,不放棄,不畏縮,不退避。盡力而為,如此而已。”

    瓊恩默然半響,輕輕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又隨口聊了幾句,談話內容漸漸轉到伊斯塔和思思身上。對于新結識地這兩個人,瓊恩倒是頗為有興趣,或者說很好奇。首先是相貌,伊斯塔是個普通男子。年齡估計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面容勉強能算是英俊。但比起瓊恩而言還是差了一籌,不會引起嫉妒,問題在于他的面部似乎比較“扁平”,輪廓不若尋常人那樣突出,更簡單點說,就是眼眶不夠深陷,鼻梁不夠高挺----而且他的膚色是。頭發和眼珠都是黑色。

    黑發黑眼很正常,瓊恩自己就是,不足為奇。皮膚也不算什麼,據梅菲斯說,費倫大陸上有不少地區的人都是如此,用不著大驚小怪。至于面部輪廓不夠深,這也算不得什麼明顯特征。但所有這些因素全都疊加起來,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再配上他那繁復詭異,和常人風格迥異的長劍和劍術。那問題恐怕就不這麼簡單了。“自報家門的時候,他說過他來自東方。”梅菲斯說。

    東方是個模糊概念,瓊恩等人現在在泰瑟爾,這是費倫大陸的最西邊,已經毗鄰寶劍海了,也就是說幾乎整個大陸都可以算是“東方”,比如阿格拉隆就可以算東方,塞爾也能算東方。雖然如此。瓊恩並不認為對方所指的是這種意思,他所說地東方,恐怕更遙遠,越過絕境東域,越過昔日地伊瑪斯卡。如今的穆罕瑞德和恩瑟帝國。甚至越過無盡荒野……那片傳說中地東方大陸。

    “翔龍……”

    從歐凱口中,瓊恩知道了很多有關古伊瑪斯卡帝國的往事。如果是單純地歷史。瓊恩會有興趣聽聽,但也不會太當回事,然而如果牽涉到自己地身世、來歷、血脈,甚至利用價值,那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對待了。

    自己有翔龍靈魂印記,這一點很可能便是被陰魂城所特別看重地原因所在,如果能夠圍繞這個多了解一些相關知識,那麼或許可以推測出更多的信息。而據歐凱所言,伊瑪斯卡帝國歷史上爆發慘烈內戰,翔龍奇械師戰敗,攜帶七秘器之三,遠遁東方大陸,建立起了翔龍帝國,延續至今。倘若這位名為伊斯塔地劍士當真來自東方大陸,說不定能從他身上發現什麼東西。可惜大家素昧平生,沒什麼交情,而詢問身世,探聽來歷這種事情,從來都是冒險者中的大忌諱,關系不到一定程度,這種話題是絕對不能談的。瓊恩如果貿然開口詢問,說不定對方會當場翻臉,拔劍就砍。

    這一點讓瓊恩很頭疼,但要說先去攀交情,拉關系,增進友誼,他又不願意干。如果對方是美女,他倒還可以考慮,對方是個男人,自己這麼獻殷勤,會不會被認為有某種特殊性取向。

    說到美女,伊斯塔身邊的那位思思小姐倒是當之無愧,倘若是要去和她搭訕,瓊恩一定很樂意,可惜沒有什麼機會。對方顯然已經名花有主,自己要想插手,除非先把伊斯塔干掉……這個難度似乎挺高的,還是不予考慮。

    以容貌而論,思思其實也算不上那種驚世絕艷的大美人,漂亮是可以說,但還沒到珊嘉和梅菲斯那種程度,但她身上自有一種獨特氣質,不好用語言來形容,但確實是瓊恩生平未遇,令人印象深刻,見過一次就再也無法忘記。

    而且,她的眼楮很奇怪。

    世界上的人,眼楮什麼顏色的都有,黑色、褐色、碧色、紅色、紫色、藍色什麼的,瓊恩都見過,本來沒什麼好驚訝地。然而思思的眼楮,卻是兩種顏色----她的左眼是淺藍色,右眼卻是深碧色,這就很讓人驚詫莫名了,不知道什麼樣的父母,什麼樣的血統,才會生出這樣的女兒。

    “雙眼異色,這種事情我只在書里讀到過,從沒想到還真有這樣的人,”梅菲斯沉吟著,“那位思思小姐,只怕很不簡單。”

    “怎麼說?”

    “我以前讀過的一份秘密資料,上面說這種情形叫做妖瞳。生具妖瞳地人,無一不是超凡絕世之才。而且……”她猶豫了一下,“據說妖瞳還有一層含義,便是此人的,其實有兩個靈魂。”
Tsunami2201 發表於 2011-11-14 16:34
龍狂篇 第四十七節 凜生病了

    “噗!”

    瓊恩正在喝水,聽到這句話險些一口噴了出來,“這太荒唐了吧。”

    梅菲斯搖搖頭,大概自己也覺得可笑,“資料上是這麼說的,我轉述而已。”

    其實要判斷思思尋常不尋常,根本不用看什麼資料,甚至也不用看眼楮,只要看她的左手就足夠了。能夠擁有那樣強大神器的人,怎麼著也不會是個普通之輩。

    “那枚戒指麼,”梅菲斯說,“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傳說中的寒冬之戒,據說能讓整個世界冰封的至高神器。”

    讓整個世界冰封,這種說法自然是誇張,就算連寒冬女神歐呂爾都辦不到,但也側面反映了這枚戒指確實是威力無比,所以才會有這種傳言。

    “寒冬之戒,來歷不明,一般都認為是巫師之神阿祖斯所鑄造,但根據教會里一份秘密資料顯示,這種說法是錯誤的。”

    不得不說,有一位像梅菲斯這樣的女友在身邊,那真是幸福到一塌糊塗的事情。打架的時候可以當戰力,的時候可以當情人,平時可以當朋友,就連要查找資料的時候,她都能立刻從記憶中搜尋出來,詳細奉上。

    提爾的教會體系中,聖武士地位極高,往往能夠出任輔祭、主教等職,甚至領袖六大教區的“大主教”。現在深水城教區地領袖。大主教阿魯曼,就是一位聖武士。梅菲斯因為身世血統的關系,就算不被開除,大主教之位估計也是沒希望,但她畢竟地位尊崇,有權接觸大量的機密資料。她喜好閱讀,博覽群書,記憶力又驚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略一回憶就想了起來。

    據梅菲斯所言,寒冬之戒最早出現。是在上古耐瑟瑞爾帝國的中晚期,具體時間不明,但肯定在帝國隕滅之前。阿祖斯要等幾百年後才出世,自然不可能是他鍛造了這枚戒指。它以“寒冬”命名,顧名思義,乃是能夠發動強大無比的寒冰魔法,冰封世界自然不可能。但要毀掉一座城池,卻是絕對可以辦到的。

    如果僅僅只是這些,那倒還罷了,威力強大是神器的共同特征,雖然厲害到這種程度的是不多,卻也不是絕無僅有。但寒冬之戒另外還有一項能力,卻令它穩穩佔據了神器中地“至高”一級,任誰也無法提出異議。

    這項能力便是“永生不死,青春不朽”。

    這是個魔法世界,長生不死的法門也是有地。最典型的就是變成吸血鬼、轉化巫妖,但這實際上是“永死”而不是“永生”。更高明的,那就是成為選民之類,就像欣布、葵露等人。但選民是能不死,卻不等于說不老,只是衰老速度非常緩慢而已,欣布十余歲時就成為選民,如今看起來也有三十歲左右了。其他例如什麼延命藥劑之類的。有用是有用,但效力是會遞減的,一個普通人,原本假設能活百歲,就算天天用珍貴藥劑喂。至多也就能延壽幾十年。而且和選民一樣,壽命是能延長。衰老無法避免。一個人如果都已經老眼昏花牙齒松動不能推倒漂亮美女了,那就算活上千歲又有什麼樂趣,還不如自殺變鬼魂得了。

    簡而言之一句話,長生可期,不朽難求,天年可延,青春難再。就目前的魔法水準,瓊恩不曾聽說有能完美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案----當然,那幾個陰魂王子活了上千年還很年輕,或許是已經掌握了什麼秘法,但瓊恩不相信那是沒有代價地。

    但寒冬之戒可以輕松做到這一點。

    只要戴著它,人就不會衰老,當然如果孩子戴上那也不會長大,生理機能就像是完全停滯,但其實並非如此。此外,佩戴者可以不飲不食,無需攝取能量就能維生,當然這只是“可以”,不是“必須”,如果願意享用美食,那也沒有任何障礙。

    “那如果取下戒指呢?”瓊恩問,“會不會加速衰老,把以前的份都補回來?”

    “不會,”梅菲斯說,“它其實就相當于一個停滯的功能,戴上它,周圍的世界照常運轉,但你的身體狀態仿佛就停止在了那一瞬間……不過這麼說還是不確切,你還是會疲憊,會勞累,會需要休息,不是說在早上起床時戴上,那就永遠都精力充沛了。”

    這其中的道理,梅菲斯也解釋不清楚,反正歸結起來一句話,“這就是魔法的奧妙”。

    因為有這樣強大的功能,寒冬之戒遭到無數人的覬覦,一出世便伴隨著腥風血雨。這聽起來就像是武俠小說里的什麼絕世神兵或者武功秘笈,不過其實也差不多----準確地說是更誘人,有什麼絕世神兵和武功秘笈能讓人長生不朽地?而且連練都不用練,直接戴在手上就行,不用擔心自己資質不夠之類的問題。

    “被你這麼一說,連我都想要了,干脆今晚就去殺人越貨吧。”

    瓊恩開玩笑地說,理所當然地遭到了梅菲斯一個白眼。其實就算真拿到寒冬之戒,對于瓊恩而言也未必有多少意義,神器這種東西,不是想用就能用的,更何況是寒冬之戒這種貨色,長生不朽的效果那是戒指附帶,佩戴就行,不用激發,但要想發動其中蘊含的寒冰魔法,那就需要巫師自身有超一流的實力了,瓊恩自度差得很遠……等等,如果這麼說的話,豈不就是意味著,那位叫思思的女孩,魔法造詣遠遠勝過自己?

    從外表上看,估計她地年齡至多也就在十六七歲左右。和自己差不多。瓊恩雖然不算絕頂天才,卻有奇遇,有一流地學院訓練,一流的教授和導師,還有神力的輔助,進步速度一日千里,不足十七歲便能觸摸魔網第六層,即將達到第七層,就算不是震古爍今。也是極其罕見了。凜有半龍血脈,資質絕佳。比他還大一歲,如今也才剛剛凝成真名。如今居然又冒出一個天才巫師出來,比自己還明顯強一大截……這世界上還有天理嗎?

    “世界上有沒有天理我是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得提醒你,”梅菲斯說,“那個女孩子很不簡單。”

    “這話你早說過了。”

    “不,我的意思是說。她地有一種極其危險地力量,”梅菲斯沉吟著,謹慎措辭,“每當我和她靠近的時候就能感覺得到,就好像,呃,相互排斥,互相敵視一樣。”

    “相互排斥,互相敵視?”瓊恩失笑,“大家無冤無仇。有什麼敵視地。”

    梅菲斯是提爾的聖武士,瓊恩是夜女士地信徒,甚至還勉強能算半個選民,他們在一起都沒感覺有什麼排斥。如果說梅菲斯和思思之間會排斥,那也未免太匪夷所思,難不成那個白袍女孩其實是什麼邪神信徒,而且這個邪神還恰好是提爾的死敵?

    “不,不是。”梅菲斯搖頭否認,“在排斥和敵視之外,偏偏又有一種相互吸引,非常熟悉地感覺。就是那種……仿佛我和她都擁有某種力量,而這種力量本出同源。彼此近似---算了。我也說不清楚。”

    “本出同源,彼此近似?你別告訴我說她其實也是你們教會的聖武士。或者她也是巴爾的子嗣。”

    “這兩者都絕無可能,”梅菲斯皺眉,“所以說,我也實在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嘛。”

    瓊恩一向信任梅菲斯的眼光見識,既然她都摸不著頭腦,那自己也就不用再費心思猜測。反正總結起來一句話,這兩個人身上迷霧籠罩、疑團重重,而且仿佛還都和自己這邊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伊斯塔極有可能來自神秘的東方大陸,對于解開瓊恩地身世來歷頗有助益;而思思則和梅菲斯有什麼既排斥又吸引的古怪感覺……真見鬼了,兩個女孩子之間有感覺,這話聽起來好像百合……

    倘若有時間的話,慢慢觀察,深入交流,或許能發現什麼秘密,只是大家以前既沒交情,馬上又要各奔東西,他們要南下去卡麗珊,瓊恩等人要北上回陰魂城,天地之大,以後未必還會有什麼交集了預料是如此,然而世事的奇妙之處,就在于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出人意料。

    在塔格村住下的第四天,消息傳來,費郎羅公爵撤回指控,達勞瑪城法院召回法警,這件事情算是基本搞定。既然如此,大家也就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瓊恩等人打算第二天北上,伊斯塔和思思則準備南下,就此告辭。

    就在當天晚上,凜生病了。

    毫無預兆地,先是突然頭疼,然後就發起燒來,額頭溫度燙得驚人,到最後已經神志不清,暈暈沉沉。小村莊里沒有醫生,幸好芙莉婭是牧師,趕緊讓她為凜治療,好幾個神術拍下去,卻是半點效果也不起,反而燒得更厲害了。

    “這是怎麼回事?”

    頭疼腦熱,發燒生病,這並不算什麼,人人都會遇到,但發生在凜身上,那就很不可思議了。她是龍女,體質好得不可思議,從小到大別說發燒,就連感冒著涼都沒有過,這點梅菲斯可以作證。退一步說,即使生病了,已經用神術進行治療,就算不能完全痊愈,至少也應該有所好轉才對,總不至于起反效果。芙莉婭施法的時候,瓊恩等人也在旁邊,不可能做什麼手腳。

    怎麼辦?

    大家都有些犯難,如今這座小村莊里可以算是藏龍臥虎,能夠凝成真名的高階巫師就有三個,超一流的劍士也有兩名,來自下層界的惡魔都有一只,然而遇到這種治病地事情,全都派不上用場,統統可以忽略。唯一一個莎爾牧師。還已經被宣告徹底失敗了。

    聽到消息,伊斯塔和思思前來探望,然而他們同樣也束手無策。瓊恩注意到思思很認真地盯著凜地臉看了半天,原本還以為她有什麼辦法,結果依舊只是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臨行之前出了這種事情,大家心情自然都很差,如今也別無他法,只能按照計劃啟程。到了下一站瑞塔汶,去城中神殿里找更高明的牧師來試試看了。

    各自休息。準備明天一早動身,梅菲斯在床前守著凜。瓊恩獨自一人睡到半夜,只覺心中莫名其妙的煩躁不安,索性披衣起身,出來走走。

    沉睡的鄉村安寧靜謐,月光清澈如水,夜風柔柔吹拂。讓心頭的燥熱漸漸平緩下來。瓊恩隨意沿著小路走到村口,正準備轉身折回,一眼瞥見旁邊山丘頂上站著一個人影。

    “思思?”

    白色的巫師袍在黑夜中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何況今晚還有月光,栗色長發隨風飄拂,露在袖外的左手食指上,寒冬之戒泛著凜凜冷光,正是那個神秘地小女巫。她背負雙手,仰頭看著天空中的彎月,仿佛若有所思。嬌小身形之中,居然隱隱顯出一派蕭瑟氣息,仿佛歷經滄桑地老者一般。瓊恩看得心中發怔,待回過神來,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見她抬起手,頭也不回地朝他虛招了一招。

    很顯然,對方是要他過去。瓊恩略一猶豫,走上山丘,在距離她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思思小姐,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她緩緩轉過身來。

    “不是她找你,”思思說。“是我找你。”

    瓊恩驚得往後退了一步。

    之所以如此驚惶。是因為剛才那句話,根本不是平時聽到地柔美女聲。而是一個男性地嗓音,低沉、雄渾,夾雜著些許嘶啞,透著一種久居高位自然養成地氣度,而且說的是標準地耐瑟語。倘若瓊恩不看人光聽聲音的話,他肯定會以為面前站著的是一位老者。借著月光,他清楚地看見對方地臉,確實是思思沒錯,然而又似乎有什麼地方改變了……

    是了,眼楮,她的眼楮本來是一只藍色,一只碧色的所謂“妖瞳”,如今卻兩只都變成了深碧色。

    眼楮顏色統一,看起來自然順眼多了,問題在于這種變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發生,它肯定是某種預示或者說征兆才對,一想到這點,瓊恩便更加緊張起來,正要說話,對方已經再度開口。

    “你來自陰魂城吧?”

    瓊恩更是一驚,大家萍水相逢,自然不會透露太多訊息,陰魂城名聲不佳,所以瓊恩也不曾向對方提過,免得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反正互相不打探底細,這是冒險者們共同默認的規矩,也沒什麼不正常的。可是這樣的話,對方怎麼能夠一口叫破自己的來歷?她……不對,恐怕是他,從哪里看出來的?還是說芙蕾狄她們無意間露了口風?

    “你的法袍、斗篷和靴子上,都有明顯地陰魂城標記,你自己看不見而已,”似乎是看出了瓊恩的疑惑,對方做出解釋。

    瓊恩深吸口氣,定了定神,“我確實來自陰魂城,第二遠征師上尉軍官,瓊恩-蘭尼斯特。閣下是……”

    他試探著反問,不知不覺間已經用上了尊稱,之所以如此,是他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清晰傳來的凜凜壓迫感,並不算特別強烈,但卻足以令他驚駭莫名。

    同為奧術的研究和運用者,巫師和巫師之間有一種天然的聯結,能夠感應到對方的氣息。如果彼此間實力有差距,那麼較弱的一方會有壓迫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問題在于,除非巫師干涉魔網,調用魔力,準備或者正在施法,那時候力量上地差距極其明顯,感應才會比較強烈,倘若只是像現在這樣面對面站著說話聊天,那理當是不會有什麼感覺的----如果這樣也能有感覺,而且還這麼清晰,那只說明一件事情︰對方的實力之強,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

    瓊恩自身實力已經不俗,見過的頂級大巫師也有不少,他地老師奧沃、第一次出差送信地對象拉沃克,這兩個巫妖都是大奧術師,即便在昔日的耐瑟瑞爾帝國,他們也都是第一流地人物,現在更毫無疑問是世界上最頂級的巫師。然而就算見到他們,瓊恩也沒感受到這麼強的威壓---換句話說,眼前的這個人,較之奧沃和拉沃克都還要勝上一籌?

    這……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半點合理性吧。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對方淡淡說,“反正不是你現在看見的這個叫思思的女孩子,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足夠。”

    “是,那閣下召我前來……”

    “我想聽你為我講講,陰魂城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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