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幾輛滿載貨物的馬車緩緩向凱德堡馳來。
「小姐,看來今天是趕不到凱德堡了。前面是凱德家的牧場,不如今晚就借宿這裡吧。」雷洛走馬車,低聲問道。
「叔叔,你安排就行了嘛。這麼小的事也要問我,難道真的要累死緋兒呀?」
花緋淚的心神,正沉浸在車窗外的美麗景中,聞聲不依地撒嬌道。
看著花緋淚難得流露出的小女孩心性,雷洛愛憐地嘆了口氣。
多年來,作為高級劍師的他,一直忠心地守護著這個小主人,名為主僕,實則情同父女。原本希望她平安的長大成人,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沒想到,她卻走了一條不平凡的路。作為沒落的羅曼家族的繼承人,她曾經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商業奇蹟。
羅曼家族曾經是火雲帝國一個有名的家族,只是在一次宮庭鬥爭中站錯了隊,隨後便走向了沒落。其家族後人開始致力於經商,幾代下來,反而更趨沒落。
十七歲那年,花緋淚改良了一個祖傳的香水配方,製成一批香水,取名「夢羅蘭」。在帝都貴族圈的一個舞會上,她「失手」打碎了一瓶「夢羅蘭」,迷人的香味讓舞會上的所有貴婦們深深著迷。然而,隨後她們遺憾的知道,那種名為「夢羅蘭」的香水,是採集羅蘭花第一次綻放時,花瓣上的露滴,配以其他原料精煉而成,生產極為不易,一年僅有十瓶。而且,慷慨的花緋淚,已經把最後的幾瓶送給了皇室的成員,其他人想要,只有待來年了。
第二年,不少貴婦人不惜高價,終於如願得到了「夢羅蘭」。在帝國貴婦中流傳出這樣一句話:「千金求一夢,萬載等羅蘭。」
至於第二年「夢羅蘭」生產了多少瓶,沒有人知道,人們只知道,使用它的人,非富即貴,它代表著身份、地位和品味,引領著帝國消費的時尚。
第三年,「羅蘭」花開,「夢羅蘭」系列香水,暢銷整個火雲帝國。隨後,花緋淚又涉足其他行業,延續著自己的神話。五年下來,羅曼家族成為一個巨大的商業家族,商業網絡遍佈藍月大陸。
此時的花緋淚,年僅二十二歲。如花的容貌、驚人的智慧、巨額的財富,讓她成為帝國所有青年男子夢寐以求的佳侶。
面對眾多的追求者,她只輕輕一句「若欲折花,待千金散盡、紅顏老去」,令望者卻步,從此成為「高傲」的象徵。
草原黃昏的寧靜和溫馨,讓花緋淚的心中突然泛起了深深的疲憊感。數年來她為家族的商業發展絞盡腦汁,用柔弱的雙肩挑起了沉甸甸的擔子。常言道,商場如戰場,在表面風光的背後,少有人看到她付出的心血。
愛慕者多不勝數,知己卻無一人。深深的孤獨和巨大的責任,讓她慢慢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變成了一個高傲的女人。
「停車!夢兒,取我的畫筆和畫冊來。」花緋淚突然被遠處的景色吸引住了,急急衝丫鬟吩咐道。
牽著馬,流雲走在黃昏的草原上。金色的陽光,在他的身後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一頭烏黑的長發,在晚風中輕輕飛揚。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流雲覺得,在每個黃昏,自己都會變成一個多情善感的人,心也會變得格外脆弱。
這黃昏的景色,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樣,在淒美中悄然逝去。只是明天太陽升起時,景色依舊,而自己重生後,曾經屬於自己的一切,卻定格在回憶裡。
花緋淚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畫筆,遼闊的草原上,血紅的夕陽下,一個白衣長發青年孤寂的身影躍然紙上。
欣賞著自己的作品,花緋淚很是滿意。與其說是滿意作品,不如說是她突然發現,世間還有和她一樣孤獨的人,彷彿找到了幾分安慰。
夜晚,牧場裡燃起了幾堆篝火。篝火上,一塊塊的火雲獸肉滋滋作響,油脂從金黃的肉皮上滲出、滑落,撲鼻的香味瀰漫在夜空中。
篝火旁,年青的隊員們高聲談笑著,時而端起碗一通暢飲,盡顯男人的豪邁。
雷洛饒有興趣的看著這群年青人,不禁回憶起自己年青時江湖載酒行的快樂。
花緋淚也好奇地看著這群聚在篝火旁快樂地飲酒聊天的年青人。在這些人身上,她感受到的,只是單純的快樂,沒有任何的壓抑,這種感覺讓她很舒服的。
長期經商的她,接觸到過形形色色的人,但今天遇到的這群人,是她從未見過的。雖然雷洛說他們的實力並不強,但每一個人身上都彷彿有著野獸一樣的力量,目光中洋溢著強大的自信。而且,他們的那份快樂,單純而灑脫,是對生活滿懷希望的人才會擁有的。
「叔叔,他們到底是什麼人?」花緋淚收回目光,向雷洛問道。
「我也不知道。從一進牧場,我便注意到了這幫人,但到現在也沒看出個所以然。」雷洛苦悶的搖了搖頭。
「哦?還有叔叔你也看不清的人?」花緋淚感覺有幾分意外,也很有趣。雷洛早年遊歷大陸,可謂見多識廣,連他也看不出來,這群人還真神秘啊。
「緋兒,你知道我們現在吃的是什麼肉麼?」
「不知道啊,只覺得嫩滑細膩,餘香繞舌,是真正的美味哦。」花緋淚覺得自己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讓平時不喜歡油膩的她,也吃了不少。
「這是高級魔獸火雲獸的肉,看樣子好像是他們從魔獸森林獵殺到的。」
雷洛看著花緋淚,繼續說道,「據我所知,這火雲獸具有中級劍師的實力,且會高級火系魔法,就是我也不能輕易殺死它。」
「難道你認為是這些人殺死的火雲獸?」花緋淚不解的問到。
「不太可能,但肯定有他們的份。也許他們還有高手吧。」雷洛搖了搖頭,就這群只有劍士實力的人,想殺火雲獸,難比登天啊。
聽了雷洛的話,花緋淚更仔細地打量起眼著這幫人。
「他們可能是軍人,因為他們有軍人的紀律和血性,他們可能是傭兵,因為他們身上有傭兵的冷靜和殺戮慾望,他們可能是冒險者,因為他們身上有冒險者的野性和意志。那他們倒底是什麼人?」雷洛喃喃自語著。
「這塊是我的!」
「是我的!」
「大叔啊,你怎麼為老不尊呢?」
「小雲,你難道不懂尊老愛幼麼?」
「可是,我已經烤了兩塊給你吃了,這塊得歸我了啊。我說,你別搶啊。」
「小雲啊,難道你認為,我老胳膊老腿的,在魔獸森林為你辛苦了半個月,還值不了這幾塊肉麼?我真的傷心啊!」
不知道哪個角落裡,突然傳出了一老一少二個人爭搶烤肉的聲音,頓時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這二人當然是老卡和流雲了。只見兩人各抓著一根木棒的一端,正用力爭扯著,木棒中間穿著一塊金黃的火雲獸肉。
「老傢伙,大家都看著我們了,快放手!」流雲用力扯了木棒,低聲在老卡的耳邊說道。
「小雲啊,這人上了年紀沒啥好處,就是臉皮厚了點。你放不放手呢?」老卡不理會眾人的目光,只是盯著流雲得意的笑著。
「算你狠,但你別想我再烤給你吃了。」流雲一時為之氣結。
今晚可能是大家快樂的氣氛感染了他,流雲居然升起幾分少年心性,和老卡搶起肉來了。
他不知道,長期跟在他身邊的卡大叔,早已感受到他心中濃濃的悲傷,所以想法逗他開心,以此來開解他。
「小子們,想吃烤肉找你們頭兒,別和老人家搶。」看到隊員們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手中的烤肉,老卡丟下句話,急忙閃人。
看著眾人期待的目光,流雲無奈地走到隊員中,隊員們頓時一陣歡呼,開始幫他打起了下手。
「這個人就是這幫人的頭領?」花緋淚看著眼前這個青年,有些難以相信。二十歲不到,人還算英俊,只不過剛才那一幕,給人的感覺像個大孩子。
「叔叔,你去向牧場的管事問下,這個人倒底是干什麼的?」強烈的好奇心讓花緋淚忍不住向身邊的雷洛說道。
完成了烤肉任務時,流雲擦了把汗,心中不停的咒罵著:「老卡,千萬別讓我找到機會,要不你完蛋了。」
「二少爺,你喝口酒休息下吧,這是我自己醞的果酒。」亞當斯走到流雲身邊,雙手端一碗酒,遞了過來。
流雲伸手接過,道了聲謝,喝了一口。
「葡萄酒,怎麼可能?」酒入口的感覺,讓流雲大吃一驚。再低頭一看,碗裡的果酒帶著一絲血紅色,竟然與葡萄酒有幾分相似。
「亞當斯大叔,這酒是用什麼釀的?」流雲急急問道。
「哦,這是我用玉龍山上的一種野果醞的,當地人管那種野果叫葡萄。」亞當斯似乎很滿意自己少爺的表情。
「是葡萄酒?這酒有賣的麼?」流雲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急忙追問道。
「這酒還沒命名呢,就叫葡萄酒吧。這種野果,只有牧場附近的玉龍山才有,恐怕就我用它來醞酒了,哪有賣的啊。牧場後面我還種了一些那種結葡萄的藤,少爺要是感興趣,明天我帶你看看。」亞當斯見少爺對自己釀的酒感興趣,高興地說道。
「哦,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流雲腦袋裡飛快地開始盤算起來。
「對了,二少爺,傍晚的時候,又來了幾位投宿的客人,是羅曼家族的,他們說不想驚擾主人,我就沒帶他們來見你。」亞當斯指著遠處篝火旁的一堆人,又向流雲說道。
「嗯。你招待好客人就行了。」流雲完全沉浸在葡萄酒的事情中,隨口答道。
雷洛回來時,神情有幾分沉重。
「緋兒,管事說,那個青年是凱德家的二少爺流雲,最近一直住在牧場裡。就是那個和公主退婚,被帝都貴族趕出雲安城的惡少,凱德家的毒瘤。」
雖然感覺眼前的青年和那個惡少很不一樣,但雷洛的心中還是擔心他會找小姐麻煩。
「啊?」雷洛帶回來的消息,很顯然讓這位花緋淚小姐很吃驚。
「真的是他麼?」雖然沒見過流雲,但經常往來帝都的她,對他的事還是有所耳聞。
「嗯!」雷洛點了點頭,「只是牧場管事說,他家二少爺是小時候中了邪惡的詛咒,才會成為那樣一個人,最近解除了詛咒恢復了正常。不過,緋兒,我們還是小心點。」
花緋淚還沒有回答他的話,遠處傳來一個大嗓門的叫聲。
「頭兒,你別一個人躲起來喝啊!兄弟們,把老大拖出來喝酒。」
自從被剁了個手指後,紫文成對流雲很是畏懼,後來的訓練,又讓他對流雲敬佩有加。但他心裡總感覺有些不爽,因為長期受他慘無人道的「折磨」。
「今天,我要讓頭兒喝趴下,哈哈!」紫文成心裡得意地想道。
「對,把頭兒拉出來喝酒。」隨著不斷響起的咐合聲,十幾員隊員一擁而上,把流雲抬到了篝火旁。
被隊員們抬起,又高高拋向空時,流雲的眼睛濕潤了。他很享受這種感覺,甚至不只一次在夢裡見到這樣的場景。從前每次執行完任務回來,他的那幫兔仔子們,都會這樣熱情的招待他,把他灌到人事不省。
此時,艾佛森的眼睛也濕潤了,他也走進了人群裡,端起了酒杯。
回到地上的流雲,舉起酒杯揮了揮手,止住了笑鬧的眾手,朗聲說道:「遠來的客人們,我的兄弟們,牧場我的家人們,請舉起你們的酒杯。我數三聲,大家一起幹杯!」
「一,二,三,干!」
「干!」
在一陣大喝聲中,眾人齊齊舉杯,一飲而盡,把現場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啪」的一聲脆響,艾佛森摔碎了手中的空酒杯,然後提著劍向流雲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