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槍編年史系列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崔西.西克曼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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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ve 2008-6-29 19:53:3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 98615
turtlefai 發表於 2008-7-8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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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坦尼斯被擄

    “這樣啊,坦尼斯,你是個軍官,而且是在我的麾下。我應該常常檢閱我的部隊的﹗”
奇蒂拉大笑著勾住他的手臂。“你在發抖。你剛剛狠狠地摔了一下。來吧,我的房間距離
不遠。我們喝杯小酒,包紮傷口,然後……好好地談一談。”
    坦尼斯昏昏沉沉的,不過不是因為頭上的傷;他讓奇蒂拉帶著他走出巷子,走上人行
道。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前一分鐘他還在設法找地方買補給品,現在他挽著一個龍騎將的
手走在大街上,後者剛救了他一命,而且剛好是他深愛多年的女子。他無法克製地瞪著她,
奇蒂拉知道他正盯著她看,用她隱藏在柔軟、捲曲的黑色睫毛之下的大眼睛回望。
    隱隱生光,深藍色的龍鱗甲很適合她,坦尼斯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它非常貼身,
凸顯出她修長的雙腿。
    龍人們蜂擁到他們四周,期望龍騎將能夠跟他們點點頭,甚至打個招呼。但是奇蒂拉
誰都不理,熱情地和坦尼斯聊天,仿佛兩人才分別了一個下午,而不是整整五年。他沒辦
法聽懂她說的話,他的腦袋還在努力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身體則再度對她的接近
做出了反應。
    面罩讓她的頭發有些濕流浪的,頭發捲曲著貼在前額和臉頰上。她不經意地用手把它
們撥開,這是她很久以前的習慣。這個小動作帶來了許多的回憶──坦尼斯搖搖頭,絕望
地試著把這個世界重新拼湊在一起,試著聽懂她說的話。他朋友們的性命都維系在他現在
的反應上。
    “頭盔底下還真熱﹗”她說。“我不需要那種可怕的面具來統治我的屬下,不是嗎?”
她皺著鼻子問。
    “不──不需要,”坦尼斯結巴地說,覺得臉上一陣火熱。
    “還是那個坦尼斯。”她喃喃地說,身體緊靠著他。“你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容易臉
紅。可是你從來都不像一般人,從來都不像……”她柔聲說,把他拉近,雙臂環繞著他,
濕潤柔軟的嘴唇湊上他的……
    “奇蒂拉──”坦尼斯掙紮著往後退。“不可以﹗不要在大街上﹗”他害羞地說。
    奇蒂拉生氣地看了他一陣子,然後聳聳肩,繼續讓他挽著她的手。兩人繼續走在街上,
龍人們放肆談笑著。
    “還是那個坦尼斯。”她又說,這次加上一聲輕輕的嘆息。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願意原諒你,其他膽敢拒絕我的男人都會立刻死在我的劍下。啊,
我們到了。”
    她走進福羅參裡面最好的旅館,鹽風。旅館建造在懸崖上,俯瞰伊斯塔血海,浪花拍
擊著底下的岩岸。旅店主人快步走向前。
    “我的房間準備好了嗎?”奇蒂拉冷冷地問。
    “好了,龍騎將大人,”旅館主人不停鞠躬。當他們走上樓梯時,旅館主人搶在她前
面,先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安排妥當。
    奇蒂拉看著四周。她覺得一切都很滿意,自在地把面罩丟在椅子上,開始脫下手套。
坐在椅子上,她優雅地伸出一隻腿。
    “我的靴子,”她微笑著對坦尼斯說。
    坦尼斯吞咽著,給了她一個虛弱的微笑,坦尼斯抓住她的腳。這是他們之間的一個小
遊戲,他會替她脫下靴子。最後總是會──坦尼斯試著不要想下去﹗
    “給我們一瓶你最好的酒,”奇蒂拉告訴那個旅店主人,“還有兩個杯子。”她抬起
另一隻腳,眼睛看著坦尼斯。“之後不準打攪我們。”
    “但是﹗大人──”旅店主人遲疑地說,“龍騎將艾瑞阿卡司大人有給您的口信……”
    “在你送上酒來之後如果你再出現、我會把你的耳朵砍掉,”
    奇蒂拉微笑著說。一邊從腰上抽出一柄匕首。
    旅店主人臉色大變,點點頭,飛快地離開。
    奇蒂拉大笑。“你看﹗”她擺動著在絲質長襪底下的腳趾。
    “來,讓我脫掉你的靴子﹗”
    “我──我真的得要走了,”坦尼斯盔甲底下的身軀開始拼命流汗。“我的指揮官會
擔心我的……”
    “你的部隊指揮官是我﹗”奇蒂拉愉快地說。“明天你就會成為部隊的指揮官。只要
你喜歡,更高的官階也沒問題。現在坐下來。”
    坦尼斯什麼也不能做,只好服從,他知道自己的內心也只想要服從。
    “看見你好高興,”奇蒂拉跪在他面前,開始拉著他的靴子。
    “我很抱歉錯過了索拉斯的重聚。每個人都還好嗎?史東怎麼樣?
    我猜也許他正和騎士們並肩作戰。你們兩個人分開了我並不驚訝。畢竟我本來就不能
理解你們兩人間的友情──“
    奇蒂拉繼續說著,坦尼斯卻聽不進去了。他只能看著她的臉。他早就忘記了她有多麼
可人,多麼的讓人垂涎。他盡全力想要把意志力專注在自己眼前的危險上,但他腦中能想
起來的只有和奇蒂拉渡過的許多浪漫的夜晚。
    就在那一刻,奇蒂拉直視著他的眼睛。她被他眼裡的熱情所捕獲,手一松讓靴子掉到
地上。坦尼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把她拉近。奇蒂拉也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他,柔軟的
嘴唇貼上他的……
    這電光石火的一觸之下,折磨了坦尼斯整整五年的情欲爆發了。她的香氣,溫暖、帶
著異性的味道,混雜著鋼鐵和皮革的味道。她的親吻像是熊熊的火烙。這疼痛讓人無法忍
受。坦尼斯知道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解脫。
    旅店主人敲敲門,沒有人回應。他佩服地搖搖頭,這是三天以來的第三個男人。他把
酒放在地板上,悄悄地離開。
    “現在,”奇蒂拉睡意濃厚地躺在坦尼斯懷抱中說。“告訴我,我的弟弟們怎麼樣了?
他們和你在一起嗎?上次我看到你們的時候,你們正和那個精靈女子逃出塔西斯。”
    “那就是你﹗”坦尼斯想起了那群藍龍。
    “當然﹗”奇帶拉靠了過來。“我喜歡你的鬍子,”她撫摸著他的臉頰。“這隱藏住
了那些軟弱的精靈特徵。你怎麼會加入軍中?”
    怎麼加入的?坦尼斯開始拼命想。
    “我們在西瓦那斯提被俘虜。一個軍官說服了我,和黑暗之後作對是不明智的。”
    “我的小弟們呢?”
    “我們──我們分散了,”坦尼斯虛弱地說。
    “真可惜,”奇蒂拉嘆氣道。“我很想要再看看他們。卡拉蒙現在一定長得像個巨人
了。還有雷斯林──我聽說他是個技巧相當不錯的法師。他仍然穿著紅飽嗎?”
    “我──我想是,”坦尼斯囁嚅地說。“我很久沒看到他了”他再穿紅袍也不會太久
了,“奇蒂拉得意地說。”他和我一樣﹗雷斯林渴望力量……“
    “你怎麼樣呢?”坦尼斯很快地打斷她。“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離戰場那麼遠?北方
的戰役──”
    “嗯?我跟你來這邊的原因是一樣的,”奇帶拉張大眼,“我們當然是來找尋那個綠
寶石之人。”
    “難怪我記得見過他﹗”坦尼斯的記憶又浮現在腦海中。派裡的號上的那個男人﹗那
個在派克塔卡斯和可憐的依班一起逃走的男人﹗那個身體鑲嵌著一顆綠寶石的男人﹗
    “你找到他了﹗”奇蒂拉興奮地坐起來。“在哪裡,坦尼斯?
    在哪裡?“她的褐色雙眼炯炯有神。
    “我不確定,”坦尼斯支吾地說。“我不確定是不是他。我──我們只有非常簡單的
描述……”
    “他看起來大概是五十歲左右的人類,”奇蒂拉亢奮地說,“不過他的眼睛十分奇怪,
看來非常年輕。他的身體上鑲嵌著一顆綠寶石。我們有線索,據報他出現在福羅參。因此
黑暗之後派我來這裡。他是關鍵,坦尼斯﹗找到他──克萊思上就再也沒有力量可以阻止
我們了﹗”
    “為什麼?”坦尼斯強自鎮定地說。“為什麼他這麼重要,可以讓你們──呢──我
們贏得勝利?”
    “誰知道?”奇帶拉聳聳瘦削的肩膀,躺回坦尼斯的懷抱中。
    “你在發抖。來,這可以讓你暖和一點。”她親吻著他的脖子,雙手撫逼他全身。
“我們只知道,唯一可以幹淨俐落的結束這場戰爭的方法,就是找到這個人。‘”
    坦尼斯吞咽著,感覺到自己在她撫摸下全身發熱。
    “想想看,”奇蒂拉在他的耳邊說,她的呼吸又熱又濕,“如果我們找到他,你和我
就可以把整個克萊恩踩在腳底下﹗黑暗之後給我們的賞賜會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你和我,
就像以前一樣,坦尼斯。我們現在就走吧﹗”
    她的話聲在他的腦中回繞。兩個人在一起,永遠。結束戰爭,統治克萊恩。不行,他
想,感覺到喉嚨一緊。這太瘋狂了﹗
    我的朋友們,我的同胞,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嗎?我欠他們什麼,不管是人類和精靈都
一樣﹗什麼都沒有﹗傷害我的是他們,唾棄我的是他們﹗這些年來,我都過著被放逐的生
活。為什麼要替他們想?誰替我想一想﹗也該是我替自己好好想一想的時候了﹗這是我朝
思暮想了那麼久的女人。她馬上就可以變成我的﹗奇蒂拉……美麗,誘人……
    “不行﹗”坦尼斯沙啞地說,“不行,”他換上輕柔的語調。伸出手,他把她拉回來。
“明天也不算遲。如果是他的話,他不會逃走的。我知道……”
    奇蒂拉微笑著,嘆口氣,躺了下來。坦尼斯彎下身,熱情地吻著她。他聽見,遠處,
伊斯塔血海的浪濤不停拍擊著海岸。
turtlefai 發表於 2008-7-8 23:20
第三十二章 法王之塔 騎士冊封

    早上的時候,索蘭尼亞上空的烏雲已經散去。太陽升起,它只是一個沒辦法帶來任何
溫暖的金色圓盤。看守著法王之塔防禦工事的騎士們,終於可以松一口氣躺回床上,帶著
晚上所看到的奇景一起人夢。因為昨夜的暴風雪規模之大,是索蘭尼亞自從大災變之後所
不曾見識過的。那些接替崗哨任務的騎士也同樣的疲憊;咋晚沒有人睡得著。
    眼前的平原現在覆蓋著積雪和碎冰。到處都是閃爍的火焰,照耀著被咋夜的閃電劈成
兩半的枯樹,陰氣森森地繼續燒著。不過,騎士們注意的不是這些火焰,他們離開防禦工
事前會注意的是地平線的那些火焰;數以百計的火焰,濃密的黑煙充滿整個清澈的天空。
    這是軍隊駐紮的營火。惡龍軍團的營火。
    阻礙龍騎將在索蘭尼亞獲得徹底勝利的只有一樣東西。那樣‘東西’(龍騎將們習慣
的用法)就是法王之塔。法王之塔許久以前由維納斯。索蘭那斯,也就是騎士團的創造者
所建造,它矗立在終年雲霧繚繞、白雪皚皚的敏加山脈唯一出口。它守護著索蘭尼亞的首
都帕蘭薩斯,以及那個被稱為帕拉丁之門的港口。萬一此塔陷落,帕蘭薩斯淪陷之日即不
遠矣。那是個沒有什麼防衛的城市,一個滿是美麗和財富的城市,自滿於人們的贊賞當中,
忘記去看看真實的世界。
    龍騎將們只要控製了帕蘭薩斯和它的港口,就可以很輕易地讓整個索蘭尼亞陷入飢荒
當中,然後處理掉那些煩人的騎士。
    被她的屬下稱為暗之女的龍騎將,今天並不在營地裡。她前往東方去執行一個秘密的
任務。不過她留下了一些有能力,有膽識的指揮官,他們為了博取她的歡心,願意冒任何
危險。
    在所有的龍騎將之中,暗之女是最受黑暗之後寵幸的。因此,她屬下的龍人、地精、
大地精和人類傭兵們,都飢渴地看著這座塔,希望能夠在戰鬥中贏得她的贊賞。
    這座塔中的守軍是幾周前才從帕蘭薩斯城進駐到這裡的索蘭尼亞騎士。傳說中提到,
只要是有信心的人駐守在這,這座塔從來不曾陷落過,因此才取名為法王之塔;這是一個
在騎士團中地位僅次於天位騎上的職位,於騎士團內最受尊崇。
    帕拉丁的牧師們在夢幻的年代中曾經駐紮在這裡。年輕的騎士們來到這接受心靈上的
洗禮和宗教上的淬煉。這裡仍有許多牧師們留下的遺物。
    惡龍軍團並不只是因為恐怖的傳說,才停滯不前。他們的指揮官不需要傳說也可以知
道,要攻下這座塔一定會有十分重大的犧牲。
    “時間對我們有利,”暗之女在離開前說。“我們的間諜告訴我們,這些騎士從帕蘭
薩斯沒有得到什麼補給。我們也切斷了他們東方的敏加堡補給錢。讓他們坐困塔中挨餓。
遲早他們的肚子或是耐力會讓他們犯錯的。當他們犯錯的時候,我們早已準備妥當。”
    “我們可以用一群龍攻下那裡,”一名年輕的指揮官說。他的名字叫做巴卡力斯,戰
場上英勇的表現和英俊的臉孔讓他十分受到暗之女的寵愛。當她登上座騎,藍龍──藍天
的時候,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最好不要,”她冷冷地說。“你聽說了有關古代神兵屠龍槍現世的消息嗎?”
    ‘呸﹗騙小孩的故事﹗“年輕的指揮官協助她爬上龍背,邊大笑著說。藍龍用灼灼的
目光看著英俊的指揮官。
    “絕對不要小看騙小孩的故事,”暗之女說,“因為這些巨龍本來也是騙小孩的故事。”
她聳聳肩。“別擔心,小傢伙。如果我們俘虜綠寶石之人的任務成功了,我們就不需要攻
擊這座塔,因為它的命運就確定了。不然的話,我還是會把你要求的龍群帶給你。”
    巨大的藍龍拍拍翅膀,飛向一個名叫福羅參的破爛小鎮,一個靠近伊斯塔血海的港口。
    所以惡龍軍團好整以暇地在溫暖的營火旁等待著。正如同暗之女所預期的,塔中的騎
士正為缺糧所苦。比缺糧還要糟糕的問題則是他們之間分裂的派系。
    史東。布萊特佈雷德屬下的年輕騎士們,在過去的一個月當中,開始慢慢地對他們受
到譴責的指揮官產生了敬愛之情。雖然史東一臉憂鬱,但他誠懇、高貴的行為贏得了手下
的尊重和敬佩。
    這是以很大的代價換來的,讓史東更受到德瑞克的欺壓。一個正義感稍稍缺乏的人一
定會對德瑞克的政治手腕視而不見,至少會閉上自己的嘴(就像阿佛瑞德爵士一樣)。史
東反而常常指責德瑞克;雖然他知道這只不過是讓自己更受到這群握有重權的騎上痛恨而
已。
    是德瑞克的行為讓帕蘭薩斯城的居民對他們袖手旁觀。居民們心中早已充滿過去的仇
恨和不信任,德瑞克威脅他們讓騎士駐守帕蘭薩斯城的做法更讓他們反感。如果不是因為
史東耐心的協商,塔中的騎士可能什麼補給都拿不到。
    騎上抵達了法王之塔後,情況並沒有多大的改變。騎士們彼此間的爭端,讓原先已經
被缺糧所擾的步兵們土氣更形低落。  很快的塔中就變成了情勢一觸即發的火藥庫︰大多
數支持德瑞克的騎士被史東麾下,支持剛薩爵士的騎士們公開排斥。要不是因為兩方都嚴
格遵守騎上規章,兩邊早就在塔中幹開來了。惡龍軍團虎視磨眈眈地駐紮在附近的景象、
缺糧的困擾,都讓駐軍脾氣暴躁,神經緊張。
    太遲了,阿佛瑞德爵士這才明白他們的處境。他悔恨自己過去支持德瑞克的立場,因
為現在他清楚地發現德瑞克。克朗加已經漸漸地瘋狂。他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德瑞克對權
力的渴望吞食著他的理性。阿佛瑞德爵士無力行動。騎士們被困死在自己僵化的體製中;
根據騎士規章,騎士評議會必須要花上數月的時間來除去德瑞克的騎士封號。
    史東的敕令像是一道閃電擊中了這乾枯的森林。正如同剛薩所預期的,這完全的摧毀
了德瑞克的希望。他所沒有預料到的是,這也徹底切斷了德瑞克和現實世界之間的聯系。
    在暴風雪之後,守衛們的視線暫時離開了那些駐紮的惡龍軍團,轉向法王之塔前的廣
場。太陽冷冷地高掛在空中,與索蘭尼亞騎士盔甲所反射的冷冷光芒相互輝映,眾人集合
在廣場上,見証一場莊嚴的騎土受封儀式。
    在他們的頭頂上,繡著騎上徽記的旗幟仿佛被凍結在防禦工事之上,軟垂在冷風之中。
號角的聲音打破寂靜,攪動了每個人的血液。聽到了這聲信號,騎士們驕傲地抬起頭,走
進廣場中。
    阿佛瑞德爵士站在圍成一圈的騎士當中,他穿著戰場上的盔甲,紅色的被風隨風漂蕩,
手中握著一柄古老的劍,裝在他經風霜的劍鞘中。劍鞘上雕刻著騎士的古老標志,翠鳥、
玫瑰和皇冠。
    爵士滿懷希望地看著聚集的騎士們,但他失望地搖搖頭,看著地面。
    阿佛瑞德的憂慮成真了。他一直天真的希望著這場莊嚴的受封儀式能夠將騎士團結起
來。看來效果正好相反。神聖圓環有著許多的缺口,騎士們不安地看著這些不圓滿的象徵。
德瑞克和他的屬下全部都缺席了。
    號角聲又再度響了兩次,眾騎士鴉雀無聲。史東。布萊特佈雷德,穿著長長的白色袍
子,走出法正之塔的禮拜堂,他遵照著騎士規章的規定,在裡面徹夜不休地禱告。他身邊
是三名不尋常的見証人。
    史東身邊走著的是一名精靈女子,她的美麗像是春天的陽光照耀了整個廣場。走在她
後面的是一名年長的矮人,陽光照在他的白鬍子上閃閃生光。矮人後面是一名穿著藍色綁
腿的坎德人。
    騎士們圍成的圓圈打開了一個缺口讓史東和見証人們走進來。他們停在阿佛瑞德爵士
面前。羅拉娜拿著他的頭盔站在史東的右邊。佛林特拿著他的盾牌站在左手邊,坎德人在
被矮人戮了一下之後,趕忙拿著騎士的勛章跑向前。
    史本低下頭。他的長發披在肩上,雖然才三十出頭,但已有了幾綹灰發。他無聲地祈
禱著,接著,在阿佛瑞德示意之下,他虔誠地跪了下來。
    “史東。布萊特佈雷德,”阿佛瑞德爵士慎重地打開一張紙,“騎士評議會,在聽取
了奎靈那斯提精靈王族羅拉娜賽拉莎,以及索拉斯鎮民,丘陵矮人佛林特。火爐的証言之
後;決定撤銷對你的所有指控。並且在在這些人的証言之下,為了嘉許你所表現出來的無
比勇氣與高貴人格,在此冊封你為京蘭尼亞騎士。”阿佛瑞德爵士低頭看著騎士,語調變
得柔和。兩行眼淚流下史東剛毅的臉龐。
    “你整夜在禮拜堂裡祈禱,史東。布萊特佈雷德,”阿佛瑞德靜靜地說。“你覺得自
己有資格獲得這樣的榮幸嗎?”
    “沒有,大人。”史東依據騎上規章裡的古老慣例回答,“但我將虛心接受,並且終
生努力,不負騎士團的厚愛。”騎士的眼光投向天空。“借著帕拉丁的幫助,”他柔聲說,
“我將毫不懈怠。”
    阿佛瑞德爵士主持過許多這樣的儀式,但他從來沒有看過一 0個騎士臉上有這麼聖潔
的表情。
    “希望坦尼斯在這裡,”佛林特含混地對羅拉娜說,後者只是點點頭。
    她抬頭挺胸地站著,穿著剛薩爵士特別在帕蘭薩斯為她訂製的盔甲。她晶蜜色的頭發
從銀色的頭盔流瀉而下。胸前的護甲上雕刻著精細的圖案,她穿著柔軟及膝,兩邊開岔的
黑色皮裙,以方便地的行動。她的表情蒼白、嚴肅。因戈帕蘭薩斯城和這塔裡的情況看來
似乎毫無希望。
    她可以回去聖奎斯特,至少可以待上一陣子。帕蘭薩斯的人們禮貌地接待她,畢竟、
她有著星族血統,美貌也讓大家為之傾倒。
    他們也對屠龍槍很有興趣,並且要求留下一支在他們的博物館展出。不過,當羅拉娜
提到惡龍軍團時,他們只是聳聳肩報以微笑。
    羅拉娜從一個信差口中知道了法王之塔的情況。騎士們正被層層包圍。數千的龍人軍
隊駐紮在原野上。羅拉娜推測,騎士們需要屠龍柏,除了她之外沒有人能夠教導騎士們使
用屠龍槍。她故意忽略剛薩爵士要求她回到聖奎斯特的命令。
    從帕蘭薩斯城前往法王之塔的路程十分艱苦。羅拉娜帶著滿滿兩馬車的補給和寶貴的
屠龍槍,一群人上路了。第一台馬車出城幾裡就陷進積雪中,裡面的東西只好分配給隨行
護送的幾個騎上,羅拉娜和她的朋友們,以及第二台馬車來搭載。最後這一台馬車也陷進
積雪當中,他們不斷地把它從積雪中挖出來,直到最後它被積雪給整個理起來為止。把食
物和長槍裝上馬匹後,騎士和羅拉娜、佛林特和泰斯剩下的路途都用雙腳前進。這是最後
一批從帕蘭薩斯抵達的援助。在咋夜的暴風雪之後,羅拉娜和所有人都知道沒有補給會出
現了。通往帕蘭薩斯城的道路現在完全封閉了。
    即使運用最嚴格的口糧配給,騎士和步兵們的存糧也只夠再撐幾天。惡龍軍團的存糧
似乎可以一直持續整個冬季。
    屠龍槍照著德瑞克的命令,從疲倦的馬背上卸下來,堆積在廣場中。少數幾個騎士好
奇地觀察它們,接著就不管了。長格看起來十分笨拙,並不稱手。
    當羅拉娜好心地要提供騎士們使用長格的訓練時,德瑞克不屑地嗤之以鼻。阿佛瑞德
爵士轉頭看著窗外,地平線上的營火。
    羅拉娜轉而向史東求証她最害怕的事情是否成真了。
    “羅拉娜,”他溫柔地握住她冰冷的手,“我不認為龍騎將會大費周章地派出龍群。
如果我們不能打開補給線,這座塔會因為裡面的守軍全都餓死而失守。”
    因此,那些屠龍槍擺在廣場上,被眾人遺忘,它們閃亮的銀色槍尖被白雪所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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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tlefai 發表於 2008-7-8 23:21
第三十三章 坎德人的好奇心 騎士出征

    史東被冊封為騎士後的那一晚,佛林特和史東走在防禦工事之中,討論著這段日子的
遭遇。
    “一個裝滿純銀的井像是閃亮的珠寶,藏在巨龍山脈的深處,”佛林將贊嘆地形容。
“泰洛斯借著這些金屬鑄造了屠龍槍。”
    “我真想要──遠勝過任何事情──去見識一下修瑪陵寢,”
    史東靜靜地說。他看著地平線上的火光,停下腳步,靠著古老的石牆。附近一扇窗戶
流露出來的火光照在他瘦削的臉上。
    “你會的,”矮人說。“當這一切都結束之後,我們會回去的。
    泰斯畫了一張地圖──雖然沒有太大用處──“
    一邊呼叨著有關泰斯的事情,佛林特仔細地觀察著老友。騎上的臉色非常難看,夾雜
著無比的憂鬱;這對史東來說不算少見。但他臉上有些不同的東西,一種平靜的神情,並
不是從容不迫的那種冷靜,而是帶著絕望的那一種。
    “我們會一起去的,”他繼續說,試著要忘記腹中的飢火。
    “你和坦尼斯,還有我。還有坎德人,我想也可以加上卡拉蒙和雷斯林。我從來沒想
過我會想念那個瘦不拉卿的法師,但現在一個法師也許可以派得上用場。還好卡拉蒙現在
不這裡,你能夠想像讓他少吃幾餐之後我們會聽到的抱怨嗎?”
    史東心不在焉地笑笑,他的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當地開口的時候,很顯然矮人說的
話他一句都沒聽見。
    “佛林特,”他開口,“我們只需要一天好天氣就可以讓補給線開放了。當那天來臨
的時候,答應我,帶羅拉娜和泰斯離開。”
    “如果你問我的意見,我們應該全部離開﹗”矮火爆發了。
    “把騎士帶回帕蘭薩斯,我打賭那座城可以抵擋的住龍的攻擊。
    它的建材都是上好的石料,不像這個地方﹗矮人挑剔地看著人類建成的塔。“帕蘭薩
斯防守起來要輕松多了。”
    史本搖搖頭。“人們不會容許的。他們只考慮到他們美麗的城市。只要他們還認為有
機會不需要動武,他們就絕不會拔劍。
    不行,我們一定得死守這裡才行。“
    “你們一點機會都沒有,”佛林特爭辯道。
    “不對,我們有,”史東回答。“如果我們可以支撐到補給線穩定之後。守軍的人力
是足夠的,這也是為什麼惡龍軍團不敢妄動的原因──”
    “還有另外一個方法︰”一個聲音說。
    史東和佛林特轉過身。火把的光照在一張他經風霜的臉上,史東的表情嚴肅起來。
    “是什麼辦法,德瑞克爵士?”史東用壓抑著的禮貌語氣問。
    “你和剛薩都相信你們打敗了我,”德瑞克完全不理史東的問題。他的聲音,當他看
著史時,帶著強烈的仇恨。“可借你們還沒有﹗只要一件英勇的事跡,騎士團就會重回我
的掌握中。”德瑞克舉起他穿著鎖號甲的手,護甲在火光下發出光芒,“你和剛薩就完蛋
了﹗”他慢慢地握起拳頭。
    “我還以為我們是在和外面的龍人作戰,”史東說。
    “不要再說那些屁話﹗”德瑞克咆哮道。“布萊特佈雷德,好好享受你的騎士身份吧。
你付出的夠多了。你用什麼換取那個精靈女子的謊言,和她結婚?讓她受人尊敬?”
    “依據騎士規章我不能夠和你決鬥──但是我不需要聽你隨意侮蔑一個勇敢又善良的
女子。”史東轉身準備離開。
    “你敢從我面前走開﹗”德瑞克大喊著沖向前,抓住史東的肩膀。
    史東憤怒地轉過身,手握著劍柄。德瑞克也伸手拔劍,看來兩人似乎都遺忘了騎士規
章。但佛林待用一隻手阻止了他的朋友。史東深吸一口氣,把手從劍柄上拿開。
    “把你想說的都說出來吧,德瑞克﹗”史東的聲音微微顫抖。
    “你完蛋了,布萊特佈雷德。明天我就會率領騎士們上戰場。
    再也不需要躲在這個該死的石頭監獄裡。明天晚上,我的名字就將變成永恆的傳奇﹗

    佛林特警覺地看著史東,騎士的臉上血色全無。“德瑞克,”
    史東柔聲說,“你瘋了﹗外面有幾千名的敵人﹗他們會把你切成碎片的﹗”
    “沒錯,那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不是嗎?”德瑞克不屑地說。
    “明天黎明你就知道了,布萊特佈雷德。”
    那天晚上,泰索何夫又餓又無聊,決定了打發時間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四下看看。這裡
有很多地方可以藏東西,泰斯想。這是我看過最奇怪的一棟建築物。
    法王之塔緊靠著西門隘口的西邊,那是唯一通過分隔東索蘭尼亞和帕蘭薩斯山脈的哈
巴庫克陵線之山谷。龍騎將也知道,任何意圍繞過這條路的人必須要多走數百裡,繞過山
脈、沙漠或是從海路前進。開進帕拉丁之門的船隻很容易就變成侏儒們火焰投石器的目標。
    法王之塔是在力量之年代所建造的。佛林特對這個年代的建築物知道很多;矮人們在
這個年代幾乎設計和建造了所有的建築。但他們並沒有設計或是建造這座塔。事實上,佛
林特還在思考到底是誰建造了這座建築;因為他覺得這個傢伙不是喝醉就是瘋掉了。
    八角形的外牆構成了塔的外部防衛。八角形的每一個角上面都有一個炮塔。防禦工事
則是建造在牆上的兩個角之間。一道八角形的內牆構成了一連串高塔的地基,同時也支撐
著許多連結著主塔的拱形。
    這些設計都算正常,但是讓矮人疑惑的是這座建築物缺乏內部的防衛系統。三扇巨大
的鋼門設置在外牆上,而不是一扇;後者是比較合理的設計,因為三扇門需要極多的人力
來防守。每扇門都連接著一長條走道,通往一扇鐵閘門,再度接往一個巨大的走廊。這三
條最後的走道最後都通往塔的正中央﹗
    “這要拿來邀請敵人進來喝茶倒是很好﹗”矮人嘟噥。“這是我看過建造堡壘最愚笨
的一個方法。”
    沒有人走進這座塔。對騎士們來說,這是不可侵犯的。唯一可以進入這座塔的是法王
本人,因為現在沒有法王,所以騎士們雖然誓死保衛這座塔,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走過去。
    原本這座塔只是為了看守這條通道,而不是封鎖它。後來的帕蘭薩斯人又在外圍建造
了封鎖隘口的防禦工事。騎士和步兵們是住在後來建造的這個營區中。他們連想都沒想過
要走進塔中。
    除了泰索何夫。
    坎德人被無比的好奇心和腹中的飢餓所驅使,走上了外牆的頂端。守衛的騎士在他經
過的時候提高警覺看著自己的錢包。在他走過去之後就變得比較懈怠。因此泰斯得以溜下
樓梯,跑到中央的廣場上。
    這底下只有各式各樣的陰影。沒有點著的火把,沒有守夜的騎士。寬廣的階梯通往巨
大的鐵閘門。泰斯走上階梯,好奇地看著鐵閘後的走廊。什麼都沒有,他嘆口氣、後面的
地方伸手不見五指,怎麼看都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他滿懷挫折地推推鐵閘門。這只是個習慣,因為看起來這個閘門要十個騎士或是卡拉
蒙才能夠打得開。
    坎德人驚訝地發現鐵閘門竟然開始緩緩上升,發出讓人牙齦發酸的摩擦聲﹗泰斯拼死
抓住它,終於讓它停了下來。泰斯害怕地看著整個營區,等著所有的騎士醒過來抓住他。
可是很明顯的,似乎整個營區的騎上都在聽著自己飢腸轆轆的聲音,沒有時間管別人。
    泰斯轉過身仔細地觀察鐵閘門。閘門底端的尖刺和地板之間剛好有了一個小空隙,足
夠讓坎德人鑽過去。泰斯根本沒有花時間考慮後果,他縮著身子鑽了進去。
    他發現自己跑到一個長、寬大概有五十尺的寬廣大廳之中。
    他只能看清楚一小段距離。不過,牆上有許多古老的火把。泰斯奮力跳了幾次,從身
上的包包裡拿出佛林特的火絨盒,把火把點著。
    現在泰斯可以清楚地看見這整個大廳。它~直延伸向前,直接通往塔的正中心。兩邊
是奇怪的柱子,像是銳利的尖牙。他仔細地打量其中一個柱子,只在後面發現了一個壁寵,
其他什麼都沒有。
    大廳本身空蕩蕩的。泰斯失望地繼續往下走,希望能夠找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他走到
第二個鐵閘門,他沒有預料到的是,這扇門竟然已經升了起來。“表面上看起來簡單的事
情一定會更費事,”這是句古老的坎德人諺語。泰斯走過鐵閘門,進入第二條走廊,這比
第一條更窄,大概只有十尺寬左右;但兩邊還是有著同樣的,像是尖牙的柱子。
    為什麼要建造一個這麼簡單就可以進入的塔?泰斯思考著這個問題。雖然塔的外牆看
起來相當驚人,但只要一通過,連五個醉酒的矮人都可以占領這個地方。泰斯往上瞧。為
什麼要建造得這麼巨大?這個大廳幾乎有三十尺高﹗也許古早以前的騎上都是巨人,坎德
人胡思亂想著。他在大廳裡四處亂碰,看看門後或是角落有什麼東西。
    在第二個走道的盡頭,他發現了第三個鐵閘門。這扇門和其他兩個閘門並不相同,和
整座塔一樣,散發著奇怪的氣息。這個閘門分成左右兩半,在中間合成一扇。最奇怪的是,
這扇門中間。
    竟然還有一個大洞﹗
    泰斯爬過這個洞,發現自己到了一個比較小的房間中。他發現面前是兩扇巨大的鋼門。
他小心地推了推,驚訝地發現它們上鎖了。那些閘門都沒有上鎖,這裡根本沒有什麼需要
保護的東西。
    不管,至少這可以消磨他一些時間,讓他忘記自己不停咕咕叫著的肚子。泰斯爬上一
個板凳,把火把插進牆壁上的台座,開始在袋子裡摸索著。最後終於找到每個坎德人必備
的一付開鎖器──“既然它本來就是要打開,為什麼要把門鎖上?”是坎德人最喜歡的一
句話。
    泰斯很快地挑出正確的工具,開始工作。那個鎮十分簡單。
    咖噠一聲,泰斯心滿意足地把開鎖器收起來,門慢慢地向內打開。坎德人站在門口一
段時間,小心地聽著。他什麼都聽不見,往裡面看去也是一片漆黑。他再度爬上板凳,拿
回火把,小心地走進門內。
    他高舉起火把,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巨大,圓形的房間裡。
    泰斯嘆口氣。這個巨大的房間還是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布滿灰塵類似噴泉出水口的東
西擺在房間的正中央。這也是所有通道的盡頭,因為雖然另外各有兩扇門,坎德人輕易地
看出來這些門是通往那些巨大走道的。這是塔的正中心,這是個神聖的地方。這也是最重
要的地方。
    屁也沒有。
    芬斯走動了一會兒,用火把四處照著。最後,氣餒的坎德人離開前,只好檢驗一下那
個像噴泉的東西。
    泰斯走近之後,他發現這根本不是噴泉出水口,不過灰塵太厚,他也搞不清楚這是什
麼東西。這東西和坎德人一樣高,距離地面四尺左右。圓形的頂端有三隻腳的台座支撐著。
    泰斯靠近看著那樣東西,然後用力吸了一大口氣,拼命地吹過去。塵埃飛揚,泰斯不
停地打噴嚏,幾乎把火把也給弄掉了。
    有一陣子他什麼都看不見。然後灰塵落回地面,他可以看見那樣東西了。他的一顆心
快要跳了出來。
    “喔,糟了﹗”泰斯咒罵著。從另外一個袋子裡掏出一條手帕,他把那樣東西擦了擦。
灰塵很快地就幹淨了,他也知道那是什麼東西。“該死﹗”他絕望地說。“我猜對了。現
在該怎麼辦?”
    第二天早上,太陽升起,無力的光芒射不穿惡龍軍團上空的那些濃煙。在法王之塔的
廣場上,夜色還未完全消失,人們就開始行動。一百名騎士登上馬,調整馬鞍,扣好盔甲,
帶著盾牌,一千名步兵則忙亂地找位置站好。
    史東、羅拉娜和阿佛瑞德爵士站在黑暗的走廊上,靜靜地看著德瑞克爵士,談笑著騎
進廣場。騎士身上的盔甲擦得雪亮,胸前的玫瑰在陽光下閃耀著。他的屬下精神無比亢奮,
戰鬥的情緒讓他們忘卻了飢餓。
    “你一定得阻止他們,大人。”史東靜靜地說。
    “我沒辦法﹗”阿佛瑞德爵士戴上手套。他的臉色在晨光之下泛著死灰。昨天晚上深
夜史東叫醒他之後,他就沒有闔過眼。
    “騎士規章給他權力這樣做。”
    阿佛瑞德徒勞無功地試圖說服德瑞克,請求他再等幾天。風向已經開始改變,把北方
的暖風吹了過來。
    但是德瑞克已經著魔了。他堅持要騎著馬出去挑戰惡龍軍團。至於人數懸殊的問題,
他一笑置之。從什麼時候開始,地精也可以和索蘭尼亞騎士作戰?一百年前,死守敏加堡
的騎士和敵對的地精與食入巨魔人數是一比五十,他們還不是輕易地解決了那些怪物﹗
    ‘可是你面對的將會是龍人,“史東警告他。”他們不是地精。
    他們既聰明,技巧又高。他們之中還有魔法師,武器更是全克萊思最好的。他們連死
了之後都可以殺死敵人──“
    “我相信我可以應付他們,布萊特佈雷德,”德瑞克粗魯地打斷他。“現在我建議你
叫醒你的屬下,叫他們作好準備。”
    “我不同意,”史東堅定地說。“我也不準備讓我的人去送死。”
    德瑞克氣得臉色蒼白。有一會兒他說不出話來,他實在太生氣了。即使阿佛瑞德爵士
也吃了一驚。
    “史東,”阿佛瑞德爵士慢慢地說,“你知道你在做些什麼嗎?”
    “是的,大人,”史東回答。“我們是唯一在帕蘭薩斯城和惡龍軍團之間的守軍。我
們不敢輕易放棄陣地。我準備固守這裡。”
    “抗命,”德瑞克沉重地喘息著。“你是証人,阿佛瑞德爵士。
    我這次要他的腦袋﹗“他走出去。阿佛瑞德臉色鐵青地跟在後面,留下史東單獨一個
人。
    最後,史東給他的底下兩個選擇。他們可以留下來,不需要送死。因為他們只是服從
上級長官的命令,或者可以跟隨德瑞克。這就像,他提到,當騎士們反叛腐敗的亞苟斯帝
國時,維納斯。索蘭那斯給他屬下的選擇。他們都記得這個傳說。他們把這當作一個預兆,
像當初維納斯的部下一般,大多數的人選擇跟隨他們敬愛的領袖。
    他們面色凝重地旁觀,看著他們的朋友準備出征。這是騎士團史上第一次的公開決裂,
這個時機更是不恰當。
    “重新考慮考慮,史東,”阿佛瑞德爵士上馬時說,“德瑞克爵士是對的,惡龍軍團
沒有受過訓練,不像我們這些騎士。我們很有可能毫發無傷地越過他們。”
    “我會祈禱這是真的,大人。”史東堅定地說。
    阿佛瑞德難過地看著他。“如果這是真的,德瑞克會親眼看著你上斷頭台。剛薩沒有
辦法阻止他。”
    “如果我的死可以阻止即將發生的事情,我願意毫無怨言地接受。”史本回答。
    “該死,你這個傢伙﹗”阿佛瑞德爆發了。“如果我們被打敗了,你留在這邊有什麼
好處?你剩下這麼一點人,連阻止一群溪穀矮人的部隊都辦不到﹗就算補給線開放了又怎
麼樣?你不可能一直固守這座塔到帕蘭薩斯城派出援軍。”
    “至少我可以讓帕蘭薩斯城有時間疏散它的居民──”
    德瑞克。克朗加爵士策馬過來,站在兩個人中間。他低頭看著史東,雙眼在面罩後閃
閃發光,德瑞克爵士舉起手來示意大家安靜。
    “根據騎士規章,史東。布萊特佈雷德,”德瑞克煞有介事地說,“我控訴你抗命─
─”
    “把騎士規章丟到地獄去吧﹗”史東咆哮道,他的耐心用完了。“這厚重的騎士規章
讓我們成了什麼樣子?分裂,妒忌,瘋狂﹗甚至我們的同胞都只願意接待我們的敵人﹗騎
士規章跟廢紙沒有什麼兩樣﹗”
    廣場中的騎士一片死寂,偶爾打破這寂靜的只有馬匹不安的踱步聲。
    “祈禱我死在戰場上,史東。布萊德佈雷德,”德瑞克輕聲說,“我以眾神之名起誓,
我會親自割斷你的喉嚨﹗”他一言不發地策馬走向大門。
    “開門﹗”他大喊。
    早晨的太陽穿過濃煙,高掛在湛藍的天空上。風從北方吹來,讓塔上的旗幟不停地搖
擺著。盔甲反射著光芒,一聲劍盾撞擊的聲音,還有一聲號角聲,人們沖向打開的木門。
    德瑞克高舉著劍,他提高聲音對敵人致敬,躍馬沖向前。後面的騎士接著他的話聲,
也跟著策馬騎上了戰場,許久以前在這裡,修瑪獲得了光榮的勝利。步兵開始前進,他們
規律的腳步聲在石板地上回響著。有那麼一會兒,阿佛瑞德爵士似乎要對旁觀的年輕騎士
說話。最後他只是搖搖頭,騎離了這個廣場。
    大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巨大的鐵閂放了下來,安全地固定這扇門。史東的屬下跑上防
禦工事,看著戰場上的情況。
    史東靜靜地站在廣場中,堅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暗之女麾下年輕、英俊的指揮官正準備起床吃早餐,渡過無聊的一天。突然探子沖進
營帳中。
    巴卡力斯厭惡地看著探子。那個人瘋狂地沖進營區,騎的馬撞翻了許多的餐具,龍人
和許多地精舉起拳頭咒罵著。但他似乎不在意。
    “龍騎將大人﹗”他在營帳前下馬。“我一定得稟告龍騎將大人。”
    “龍騎將大人離開了,”指揮官地侍從說。
    “目前是我負責,”巴卡力斯說。“你有什麼事?”
    那個探子不想要犯任何的錯,他小心地看著四周,沒有任何巨大的藍龍和暗之女的蹤
跡。
    “騎士們沖進了平原﹗”
    “什麼?”指揮官張大嘴巴。“你確定嗎?”
    “沒錯﹗”探子說的話沒有什麼條理。“看見他們了﹗幾百個騎兵﹗標槍,劍,一千
名左右的步兵。”
    “她的預料是正確的﹗”巴卡力斯自言自語說。“這些笨蛋果然犯錯了﹗”
    他喚來他的僕人,急忙回到營帳中。“響起警報,”他不停地下令。“把所有的軍官
五分鐘之內集合到這邊來,我要給他們最新的命令。”他穿上盔甲時,手緊張地發抖。
“派出一隻雙足亞龍去福羅參通知龍騎將。”
    地精僕人四下奔跑著,號角聲很快地響徹整個營區。指揮官最後看了一眼攤在桌上的
地囹,跑去和他的軍官們會面。
    “太糟糕了,”他邊走邊說。“可能在她聽到這個消息之前,這場仗就打完了。太可
惜了。她會想要親眼目睹法王之塔的陷落的。不過,”他又說,“也許明天晚上我們就可
以在帕蘭薩斯安眠了──只有我們兩人。”



 
turtlefai 發表於 2008-7-8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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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平原上的死屍 泰索何夫的發現

    太陽高掛在天空中。騎士們站在塔中的防禦工事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地平線,直到他
們的眼睛酸痛不堪。他們只看得見一陣黑色的潮水湧向戰場,準備要將那群單薄的銀色尖
針給吞沒。
    兩方相遇了。騎士們迫切地想要看清楚,但是一陣發霧遮住了整個大地。空氣中充滿
了讓人不快的味道,像是滾燙的烙鐵。
    霧越來越濃,幾乎把整個天空都遮蓋住了。
    現在他們什麼都看不見。整座塔似乎浮在一片霧海上。濃密的霧甚至連聲音都給掩蓋
了,因為一開始他們還可以聽見金鐵交鳴、瀕死的呼喊聲。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一
片沉寂。
    時間慢慢地過去,羅拉娜在漸漸變黑的房間中踱步,點起的蠟燭在汙濁空氣中不停地
晃動著。坎德人坐在她身邊。從窗戶往外看,羅拉娜可以看見佛林特和史東站在底下的防
禦工事上,火把將他們照得鬼氣森森。
    一名僕人送上一小片長蛇的麵包,和一塊肉幹,充當今天整天份的糧食。她這才發現,
現在才不過是下午而已。底下防禦工事上一陣騷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看見一名渾身
濺滿泥漿的人走向史東。一名信差,她想。她匆匆忙忙地開始穿上盔甲。
    “要來嗎?”她問泰斯,突然覺得坎德人今天未免太過安靜了些。“一個從帕蘭薩斯
城抵達的信差﹗”
    “我想也是,”泰斯興趣缺缺地說。
    羅拉娜皺起眉頭,希望他不是因為肚子餓而打不起精神來。
    泰斯搖搖頭,否認了她的疑慮。
    “我很好,”他囁嚅地說。“是因為這該死的灰色大霧。‘”
    羅拉娜急忙地走下樓梯,把泰斯的事情拋在腦後。
    “有什麼消息嗎?”她問史東,騎士正在徒勞無功地試著要看清楚戰場上的狀況。
“我看見那個信差──”
    “喔,沒錯,”他虛弱地微笑。“我想應該算是好消息吧。通往帕蘭薩斯城的道路已
經開放了。積雪融化到足夠讓人車通過。
    我安排了一匹快馬隨時待命,萬一我們被──“他突然住嘴,深吸一口氣。”我希望
你能夠準備好和他一起回帕蘭薩斯城。“
    羅拉娜早就預期到這件事,她的回答也早就準備好了。偏偏到了她該說話的時候,她
卻說不出口。這汙濁的空氣讓她口乾舌燥,舌頭仿佛腫成兩三倍大。不對,才不是因為這
個原因,她責備自己。她是在害怕。承認吧。她想要回帕蘭薩斯﹗她想要離開這個死神在
陰影中游走的要塞﹗她雙手握拳,用力捶打牆壁,希望能夠獲得勇氣。
    “我要待在這裡,史東,”她說。暫停一會兒,重新控製自己的音調,她繼續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所以請先聽我說。你會需要身邊所有有經驗的戰士。你也知道我有
這個價值。”
    史東點點頭。她說的沒有錯。他的屬下裡面沒有這樣的神射手,她同時也是一個受過
嚴格訓練的劍士。她身經百戰,這點是他手下許多年輕的騎士所比不上的。所以他點點頭,
但他現在就只想要讓她離開。
    “我是唯一受過使用屠龍槍訓練的人──”
    “佛林特也是,”史東輕聲打斷她。
    羅拉娜用稅利的眼光著矮人。夾在兩個他所欽佩和喜愛的人中間,佛林特漲紅了臉清
清喉嚨。“的確。”他沙啞地說,“不過──我──呃──必須要承認──嗯,史東,我
是有點矮。”
    “不管怎麼樣,反正我們現在都沒有看到任何的龍出現,”史東看見羅拉娜勝利的眼
光時說。“情報指出,他們正在南方試著要攻下泰爾加。
    “可是你自己也相信飛龍部隊正在趕來的路上,不是嗎?”羅拉娜辯駁道。
    史東看來有點不安,“也許吧,”他喃喃道。
    “你不會說謊,史東,別想要從現在開始騙人。我要留下來。
    坦尼斯也會做同樣的事──“
    “該死,羅拉娜﹗”史東漲紅了臉。“過你自己的生活吧﹗你不會變成坦尼斯的﹗我
也不會變成坦尼斯﹗他不在這裡﹗我們要面對現實﹗”騎士突然轉過身。“他不在這裡﹗”
他沙啞地說。
    佛林特嘆口氣,帶著歉意地看著羅拉娜。沒有人注意到泰索何夫一個人哀怨地蹲在角
落。
    羅拉娜一隻手擁著史東。“我知道我不像坦尼斯和你是很好的朋友,史東。我永遠都
不能夠取代他的位置。但是我會盡我的力量幫助你。這才是我的用意。你可以用對待其他
騎士相同的態度來對待我──”
    “我知道,羅拉娜,”史東說。他回應地的擁抱,將她摟進懷中。
    “我很抱歉對你大吼。”史東嘆口氣。“你也明白我為什麼要把你支開。如果你發生
了任何事,坦尼斯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
    “不,他會的,”羅拉娜柔聲回答。“他會諒解的。他有一次告訴過我,人的一生中
都必須為了某些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事情而冒險。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史東?如果我自己逃
掉,把我的朋友留在這裡,他舍說他可以諒解。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永遠都不會原諒我
的。因為這跟他會做出的選擇差別太大了。而且,”她露出微笑,“即使這世界上沒有坦
尼斯這個人,我還是不會拋棄我的朋友。”
    史東直視她的眼睛,發現不論他怎麼說都不會有改變。他靜靜地擁住她,另一隻手則
摟住佛林特的肩膀。
    素索何夫突然號陶大哭,站起來撲向他們,不停地啜泣。大夥驚訝地看著他。
    “泰斯,怎麼搞的?”羅拉娜警覺地問。
    “這都是我的錯﹗我曾經打破了一個﹗我是不是註定要打破這世界上的所有這種東西
啊?”泰斯顛三倒四地哭著。
    “冷靜下來,”史本說,他的聲音有些嚴厲。他搖搖坎德人。
    “你在說些什麼?”
    “我又找到一個,”泰斯抽噎著說。“在底下,一個大廳裡面。”
    “另一個什麼啦?你這個笨頭﹗”佛林特忍無可忍地說。
    “另一顆龍珠啦﹗”泰斯扯開喉嚨大哭。
    夜色像是另一層更濃密的大霧蓋住整座塔。騎士們點亮了火把,微弱的火光只讓這片
黑暗顯得鬼影幢幢。騎士們沉默不語地從防禦工事上勝望著,害怕會看到什麼東西任何東
西……
    然後,在快到午夜的時候,他們驚訝地聽見並非出征的騎士們勝利號角聲,而是馬鞍
叮當作響,馬匹喘氣接近的聲音。
    騎士們沖向防禦工事的邊緣,對著大霧點起火把。他們聽見馬蹄聲慢慢地停下來。
    史東站在大門上。“是誰騎馬到法王之塔來?”他大喊。
    底下點亮了一支火把。羅拉娜往大霧中一看,突然覺得兩腿發軟,被迫要抓住石牆來
穩住身形。騎士們發出恐懼的叫聲。
    拿著火把的是穿著閃亮惡龍軍團製服的一名軍官。他是個金發、英俊的小夥子,一臉
嗜殺的表情。他牽著另一匹馬,上面有兩具軀體,一具沒有了頭。兩具軀體都是殘缺不全,
血淋淋的。
    “我把你們的指揮官帶回來了,”那人說,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挑舋的意味。“正如
同你們所見的,一個已經死透了,另外一個,我相信,可能還活著。至少我們走過來的時
候還有一口氣。
    我希望他還活著,這樣他就可以告訴你們今天在戰場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你們還
覺得這是場戰爭的話。“
    沐浴在他火把的光芒下,軍官爬下馬。他開始用一隻手把綁著這兩具身體的繩子松開。
接著他抬頭往上看。
    “是的,你們可以殺了我。即使在這片霧中,我依舊是個很好的目標。但是你們不會。
你們是索蘭尼亞騎士,”他話中的諷刺口吻十分明顯。“你們的榮譽就是你們的生命。你
們不會射殺一個空手送還你們指揮官屍體的人。”他用力一拉,那具無頭的屍體掉在地上。
軍官把另外一具軀體從馬上丟下來。他把火把丟在地上,火把發出嘶嘶聲,然後就熄滅了,
黑暗將他吞沒。
    “在那邊的戰場上有你們過度榮譽的戰果展示,”他大喊。騎士們可以聽見他穿著皮
甲活動的聲音,他爬上馬。“我給你們到明天早上的時間考慮投降。當太陽升起時,把旗
子降下來。龍騎將將會饒恕你們──”
    突然有弓弦拉緊、放鬆的聲音,箭矢插進肌肉中的悶哼,底下傳來大聲的咒罵。騎士
們轉過頭去,看見一個孤單的身影站在城牆上,手中拿著弓。
    “我不是騎士,”羅拉娜放下弓大喊。“我是羅拉娜賽拉莎,奎靈那斯提的公主。我
們精靈有自己的榮譽準則,我很確定你也知道,在黑暗中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你。我可以
現在就殺了你。
    至於目前呢,你那只手可能很久都不能用了。事實上,你可能一輩子都不能拿劍了。

    “把這個當做對你們龍騎將的回答,”史東沙啞地說。“我們寧死也不會降下我們的
旗幟﹗”
    “你們的確逃不過一死的﹗”軍官咬緊牙關忍痛說。馬蹄聲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把屍體帶過來。”史來命令道。
    騎士們小心地打開門,一些人立刻沖出去掩護,另一些人小心翼翼地將屍體抬進來。
接著掩護的騎士撤退,大門立刻關上。
    史東跪在雪地中,看著無頭的騎上。他舉起那人的手,從僵硬的手上拿下一個戒指。
史東把僵硬、冰冷的手丟回雪地,微微低下頭。“阿佛瑞德爵士,”他平板地說。
    “長官,”一名年輕的騎士說,“另外一位是德瑞克爵士。那個該死的軍官說得對,
他還活著。‘”
    史東站起身,走到德瑞克躺著的地方。爵士的臉色雪白,眼睛圓睜,散發著狂熱的氣
息。鮮血覆蓋著他的嘴唇,皮膚冰冷。
    一名年輕的騎士扶著他,拿著一杯水湊到他唇邊,但德瑞克喝不下去。
    史東看見德瑞克的手按著腹部,鮮血不停地往外湧,卻沒有辦法快速地結束他的折磨,
史來不禁感到有些反胃。德瑞克露出詭異的笑容,用沾滿鮮血的手抓住史東。
    “勝利﹗”他嘶啞地說。“他們在我們面前不停地逃,我們拼命地追﹗光榮﹗榮耀﹗
我──我要變成天位騎士了﹗”他嗆咳著吐出一大口血,躺回年輕騎士的懷中,後者的眼
中帶著希望地看著史東。
    “你認為他是對的嗎,長官?也許那──”他看見史東嚴肅的眼神,回頭同情地看著
德瑞克。“他瘋了,對吧,長官?”
    “他快死了──像是一個真正的騎士英勇犧牲,”史東說。
    “勝利﹗”德瑞克低聲說,然後頭一偏,眼睛瞪著濃霧,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不行,你不能打破它,”羅拉娜說。
    “但是費資本有說過──”
    “我知道他說過什麼,”羅拉娜不耐煩地說。“它不善良,也不邪惡,它什麼也不是,
卻又可以是萬物。這種話,”她低聲說,“實在太像費資本了﹗”
    她和泰斯站在龍珠之前。龍珠放在房間正中央的台座上,除了泰斯擦幹淨的地方外,
其他地方仍然蓋滿了灰塵。房間十分黑暗,而且靜得非常可怕,事實上,羅拉娜和泰斯連
低聲說話都不太敢。
    羅拉娜瞪著龍珠,皺眉思考著。泰斯悶悶不樂地看著羅拉娜,害怕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這些龍珠一定有它的作用,泰斯﹗”羅拉娜最後終於說。
    “這些是偉大的魔法師所創造出來的﹗像是雷斯林那種人不會容忍失敗的。只要我們
知道──”
    “我知道怎麼用,”泰斯斷斷續續地說。
    “什麼?”羅拉娜問,“你知道﹗你怎麼不──”
    “我不知道我知道──可以這樣說,”泰斯結結巴巴地說。
    “我剛剛才想到。濃修──那個侏儒──告訴過我他發現裡面那團霧中飄著一些字。
他看不懂,他說。因為那是某種奇怪的語言”魔法的咒語。“
    “沒錯,我也跟他這樣說──”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我們兩個都看不懂咒語。除非雷斯林──”
    “我們不需要雷斯林,”泰斯插嘴。“我不能念咒語,但是我可以看得懂。你不也知
道?我有這副眼鏡,真知眼鏡,雷斯林這樣叫他們。他們可以讓我閱讀各種語言──即使
是魔法咒語。我知道這個是因為他警告過我,如果我膽敢偷看他的法術書,他就會把我變
成蟋蟀吃下去。”
    “你認為你可以看懂龍珠裡寫的東西嗎?”
    “我可以試試看,”泰斯判斷道,“不過,羅拉娜,史東說也許根本不會有龍來。我
們為什麼要冒險使用龍珠?費資本說只有最強大的魔法師才能夠控製它。”
    “聽我說,泰索柯夫。柏伏特,”羅拉娜跪在坎德人身邊,直視著他的眼睛,柔聲說。
“只要他們派出一隻龍,我們就死定了。
    這也是他故意要給我們時間投降的原因,他們要利用這個時間召回那些龍。我們一定
得抓住這個機會﹗“
    一條黑暗道路、一條光明的道路。
    泰索何夫想起費資本的話,不禁低下頭。
    你所愛的人會犧牲,但你有這個勇氣。
    泰斯慢慢地伸手進他裝滿東西的包包,拿出眼鏡,把它戴上去。



 
turtlefai 發表於 2008-7-8 23:22
第三十五章 太陽升起黑暗降臨

    大霧清晨就散開了。天空晴朗、清澈,清澈到史東可以看見敏加堡附近那片積雪覆蓋
的草原;也就是他出生的地方,現在卻已經完全在惡龍軍團的掌控下。第一線曙光照在騎
上的旗幟上︰皇冠下有一隻翠鳥,抓著一柄裝飾著玫瑰的劍。金色的徽記在晨光中昂揚。
然後史東聽見了粗魯、誇耀的號角聲。
    惡龍軍團黎明的時候開始攻向法王之塔。
    人數只剩下一百出頭的年輕的騎士靜靜地站在防禦工事裡,看著像是蝗蟲般的大軍湧
來。
    一開始史東還不能理解騎士臨終說的話。“他們拼命地逃﹗”
    為什麼惡龍軍團要逃跑?後來他才明白;惡龍軍團利用騎士急功近利的態度,用古老、
簡單的戰術愚弄了他們。在你的敵人面前撤退……不需要太快,只要讓你的前鋒看起來很
害怕,讓敵人相信就好。讓他們看起來絕望地四散奔逃。然後讓你的敵人沖上來,把側翼
拉長。最後讓你們的軍隊縮小包圍圈,把他們剁成肉醬。
    不需要那些在鮮紅積雪中勉強可見的屍體,史東就可以証實自己的判斷。他們躺在最
後拼死要集結起來的地方。從他們陣亡的方式看起來,這最後的掙紮似乎沒有效果。他思
考著一個問題,不知道他陣亡之後誰會這樣看著他的屍體。
    佛林特從牆上的一個缺口往外看。“至少我會死在幹地上,”
    矮人喃喃地說。
    史東微笑著撫摸著他的鬍子。他的眼光轉向東方。一想到死亡,他不禁想要看看他出
生的地方。一個他不熟悉的家,一個不大記得的父親,一個讓他的家庭被放逐的國家。他
正準備要為了守護這個國家而付出生命。為什麼?為什麼他不直接回到帕蘭薩斯?
    他這一生都奉行著騎士信條和騎上規章。騎士信條是︰Est Su larus oth Mitllaer
──榮譽即吾命。現在他唯一相信的只剩下騎士信條。騎士規章已經沒有意義。它已經不
切實際。僵硬、毫無彈性,騎士規章將騎士們困死在比盔甲還要沉重的監獄中。騎士團在
孤立、掙紮求生的過程中,絕望地緊抓騎士規章不放;無法看出這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把
他們拖向失敗。
    我為什麼不同?史東思考著。但是他知道問題的答案,即使當他聽著矮人的抱怨時。
是因為矮人,坎德人,法師,半精靈……
    他們讓我知道,在他們眼中世界是怎麼樣的︰細長的眼睛,小眼睛,甚至有著沙漏般
瞳仁的眼睛。像德瑞克那樣的騎士會把世界分成黑白兩邊。史東則能夠看見這世界每一種
亮麗的顏色,每一種灰暗的色彩。
    “是時候了。”他對佛林特說。兩人走下燒望台,此時正好敵人的淬毒箭矢開始如雨
般降下。
    太陽照亮整個天空的時候,在尖叫和吶喊聲,在號角聲中,在劍與盾的撞擊聲中,惡
龍大軍攻向法王之塔。
    夜幕低垂時,旗幟仍然飄揚著,塔守住了。
    但守軍陣亡了一半。
    活著的人白天沒有時間閉上眼睛,沒有時間包紮扭曲、疼痛的肢體。活著的人白天只
能做一件事,那就是盡力活下去。隨著夜晚的到來,暫時的平靜終於降臨,惡龍軍團退回
去集結,準備明天的攻勢。
    史東在防禦工事中踱步,全身因為疲勞而酸痛。每當他想要休息的時候,緊繃的肌肉
就開始抽搐,他的腦袋像是著火一般。所以他只得又開始踱步。前進後退,不斷地用小心
計算過的步子前進後退。他不知道這穩定的腳步聲讓聽見的年輕的騎士不再被白天的恐懼
所吞蝕。騎士們在廣場上處理著同袍戰友的屍體,害怕明天將是由別人來替他做這件事,
他們聽見史東的腳步聲,對明天的恐懼開始慢慢地消退。
    事實上,騎士回響的腳步聲讓每個人都比較好過,只有騎士自己例外。史東的情緒低
落,飽受折磨︰失敗,不光榮的,沒有尊嚴的死;那場惡夢的恐怖景象,看見自己的身體
被在外面紮營的那些恐怖怪獸泳成碎片。他的惡夢會成真嗎?他打了個寒顫。他會因為沒
有辦法控製恐懼而退卻嗎?騎士信條會像騎士規章一樣地讓他失望嗎?
    踏……踏……踏……
    停﹗史東生氣地告訴自己。你很快地就會變得像德瑞克那樣的瘋狂。騎士打破規律的
腳步,轉過身,突然發現羅拉娜站在他身後。四日交對,他陰沉的思緒被她所照亮。只要
有像她一樣的美麗和平靜還存在這世界上,一切都還有希望。他對她徽笑,她也報以淺笑
──一個有著壓力的笑容──但這減輕了他臉上疲倦和擔心的線條。
    “休息吧,”他告訴她。“你看起來精疲力盡了。”
    “我試著要睡覺,”她喃喃地說,“但是我一直做惡夢──出現在水晶球裡的手,巨
大的龍飛過走廊。”她搖搖頭,找了個擋風的地方,全身無力地坐下來。
    史東的眼光轉向泰索何夫,他躺在她的旁邊。坎德人很快地就蜷成一團,和睡魔約會
去了。史東微笑看著他,沒有事情可以困擾泰斯。坎德人今天的確過得轟轟烈烈,想必他
會永遠記得。
    “我從來沒參加過守城耶。”史東聽見泰斯對佛林特說,矮人正準備一斧頭砍掉地橫
的腦袋。
    “你也知道我們都會死掉﹗”佛林持皺著眉,抹去斧頭上的血水。
    “你那歡在沙克沙羅斯面對黑龍的時候也這樣說,”泰斯回答。
    “然後你在索巴丁也說過一次,還有在船上的那次──”
    “這次我們真的都要死了﹗”佛林特咆哮道。“不然我就自殺﹗”
    但他們沒有死──至少今天沒有。總還有明天的,史東想,他的視線落到靠在牆上,
雕刻著一塊木頭的老矮人。
    佛林特抬起頭。“什麼時候會開始?”他問。
    史東嘆口氣,他的眼光轉向東方的天空。“黎明,”他回答。
    “還有幾個小時。”
    矮人點點頭。“我們守得住嗎?”他的聲音聽起來理所當然,握住木頭的手堅定、牢
靠。
    “我們一定得守住,”史東回答。“信差今夜就會抵達帕蘭薩斯。如果他們立刻行動,
還需要兩天的時間到達這裡。我們得給他們兩天的時間──”
    “如果他們立刻行動﹗”佛林特嘟噥著說。
    “我知道……”史東嘆氣說。“你應該離開了,”他轉頭對羅拉娜說,後者從幻想中
被拉回現實來。“快去帕蘭薩斯,說服他們危險就在眼前。”
    “你的信差一定得做到,”羅拉娜疲倦地回答。“不然,我說的話也不會有任何的差
別。”
    “羅拉娜,”他開口。
    “你需要我嗎?”她突然問。“我在這裡有用嗎?”
    “你知道你是有用的,”史東回答。他對這名精靈女子源源不斷的精力、勇氣和她的
箭術感到佩服。
    “那麼我要留在這裡,”羅拉娜簡短地說。她用一床毯子裹住身體,閉上眼睛。“我
睡不著,”她喃喃地說。幾分鐘之後,她的呼吸聲就開始變得和坎德人一樣的規律、平靜。
    史東搖搖頭,喉頭仿佛堵住了什麼東西。他的眼光和佛林特相遇。矮人嘆口氣,繼續
刻他的木頭。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心中想的是同樣的事。如果龍人攻破了這座塔,他們的
屍體將不會很好看。而羅拉娜所全面對的折磨可能就不只是“死”這麼簡單了。
    東方露出魚肚白,騎士從睡夢中再度被尖銳的號角聲驚醒。
    他們急忙起床,拿起武器,站在牆上看著仍被黑暗籠罩的大地。
    惡龍軍團的營火漸漸熄滅,他們可以聽見軍團逐漸蘇醒的可怕聲響。騎士拿起武器,
等待他們的攻勢。接著,大家面面相覷,不能理解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惡龍軍團在撤退﹗雖然在這微弱的光芒下看不大清楚,可是那片黑色的潮水很明顯在
往後退。史樂迷惑地看著。軍團往後退,到了地平線的地方。但他們還駐紮在那裡,史東
知道,他可以感覺得出來。
    有些年輕的騎士開始歡呼。
    “噤聲﹗”史東沙啞地下令。他們的叫喊聲讓他神經緊張。羅拉娜走到他身邊,驚訝
地看著他。在火光下,他的臉孔看起來十分憔悴。他戴著手套的雙手不停地握緊、放鬆,
放鬆、握緊。他瞇起眼靠向前,看著東方。
    羅拉娜感覺到逐漸升高的恐懼,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冰冷。
    她想起告訴過泰斯的話。
    “這就是我們害怕的狀況嗎?”她的手放在他手臂上。
    “最好祈禱我們錯了﹗”他哽咽地柔聲說。
    過了幾分鐘。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佛林特加入他們,爬上一塊巨大的石頭,看著城
牆的另一端。泰斯醒過來,打著呵欠。
    “什麼時候可以吃早餐?”坎德人愉悅地問,但是沒有任何人理他。
    他們繼續等待著。每一個騎士現在都感覺到逐漸升起的恐懼,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爬
上城牆,擔心地看著東方天空。
    “怎麼了?”泰斯低聲說。爬到佛林特身邊,他看見地平線彼端的太陽正慢慢升起,
將夜色驅趕,讓星光逐漸黯淡。
    “你們在看什麼?”泰斯推推佛林特。
    “什麼都沒有,”佛林特咕吃著。
    “那麼我們為什麼要──”坎德火吞下了到目的話。“史東──”他顫抖地說。
    “什麼?”騎士警覺地問。泰斯繼續看著,其他人跟著他的目光,但他們的眼力不像
坎德人那麼好。
    “龍。”泰索柯夫回答。“藍龍。”
    “我早就料到了,”史東柔聲說。“龍威。他們是因為這樣才把軍團撤離。在他們之
中作戰的人類設辦法忍受這種感覺。有多少只?”
    “三隻,”羅拉娜回答。“我現在可以看見了。”
    “三隻。”史東平板地重複。
    “聽著,史東──”羅拉娜把他從牆邊拉開。“我──我們──本來不打算說的。本
來沒有差別的,但是現在有差別了。泰索何夫和我知道怎麼使用龍珠了﹗”
    “龍珠?”史東心不在焉地重複。
    “這裡的龍珠,史東﹗”羅拉娜繼續說,她的手緊抓住他。“塔的正中央的那一顆。
泰斯給我看的。三個寬大的走道通向那邊,而且──而且──”她的聲音變小。突然她的
腦海中生動地出現了夢中的景象,惡龍飛進走廊…………
    “史東﹗”她興奮地搖著他。“我知道龍珠怎麼使用了﹗我知道要怎麼殺掉這些龍了﹗
只要我們有時間──”
    史東抓住他,他強壯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在認識她的這麼多日子以來,他從來不記得
她有這麼美麗過。她疲倦得臉色蒼白,現在卻因為興奮而容光煥發。
    “快點,告訴我,”他下令。
    羅拉娜設法解釋,用嘴說不清楚,所以她把整座塔的設計畫了出來,這個點子在她的
腦中越來越清晰。佛林特和泰斯在他們的背後看著,矮人和坎德人的臉都露出驚慌失措的
表情。
    “誰要用龍珠?”史東慢慢地問。
    “我來,‘羅拉娜回答。
    “但是,羅拉娜,”泰索何夫大喊,“費資本說過──一”
    “泰斯,閉嘴﹗”羅拉娜咬緊牙關說。“求求你,史東﹗”她懇求。
    “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我們有了屠龍槍,還有龍珠也在手上﹗”
    騎士看著她,然後看看東方天際慢慢變大的巨龍。
    “好吧,”他最後終於說。“佛林特,你和泰斯下去把騎士集中在廣場上,快點﹗”
    泰索何夫擔心地看了羅拉娜最後一眼,跳下和矮人一起站著的那塊石頭。佛林特動作
比較遲緩地走下石頭,臉色凝重。一走下石頭,他馬上走向史東。
    你一定要這樣做嗎?佛林特和他四目相對,無聲地問。
    史東點點頭。看著羅拉娜,他難過地笑笑。“我會告訴她的,”
    他柔聲說。“好好照顧坎德人,再會了,好友。”
    佛林特吞下一口口水,搖搖頭。然後,矮人臉色哀傷的,用滿是老繭的手揉揉眼睛,
推了泰斯一下。
    “快點走﹗”矮人大喊。
    泰斯驚訝地回頭望,聳聳肩,快步地跑向各個防禦工事。他尖利的聲音讓騎士們嚇了
一跳。
    羅拉娜的臉色一亮。“你也來,史東﹗”她拉著史東,像是一個想要給父親看新玩具
的小孩。“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解釋給那些人聽,然後你可以下令安排他們開始佈置─
─”
    “由你全權負責,羅拉娜,”史東說。
    “你說什麼?”羅拉娜停下腳步,恐懼替代了她先前的希望,讓她心中一病。
    “你說你需要時間,”史東調整腰帶,躲開她的目光。“你是對的。你一定得讓底下
的人就戰鬥位置。你也需要時間使用龍珠。
    我會幫你爭取時間。“他拿起一把弓和一簡箭。
    “不行﹗史東﹗”羅拉娜害怕地發抖。‘你不是認真的吧﹗我不能指揮他們﹗我需要
你﹗史東,不要這樣對待自己﹗“她的聲音變得微弱。”不要這樣對我﹗“
    “你可以指揮他們的,羅拉娜,”史東將她攜入懷中。他靠向前,溫柔地吻著她。
“再會了,精靈,”他柔聲說。“你的生命之光將會照亮這個大地。而我的生命之光已經
該熄滅了。別難過,親愛的,別掉眼淚。”他緊擁著她。“在暗黑森林裡,森林之王告訴
過我們,我們不應該哀悼那些完成使命的人。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現在,快點,羅拉娜,你需要每一分每一秒。“
    “至少帶把屠龍槍,”她懇求。
    史東搖搖頭,他的手放在父親古老的劍上。“我不知道要怎麼使用它。再會了,羅拉
娜。告訴坦尼斯──”他停下來,嘆口氣。
    “不用了,”他微笑著說。“‘他會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史東…………”羅拉娜的眼淚讓她無法繼續。她只能沉默地,崇拜他看著他。
    “快走,”他說。
    羅拉娜在暈眩中,奇跡似地走下樓梯,到了底下的廣場。在這裡,有只強壯的手握住
她。
    “佛林特,”她開口,痛苦地抽噎,“他,史東…………”
    “我知道,羅拉娜,”矮人回答。“我從他的臉上看見了。我想從我認識他的時候就
看見了那種表情。現在一切都靠你了,別讓他失望,羅拉娜。”
    羅拉娜深吸一口氣,擦幹眼淚,盡可能的將她涕淚縱橫的臉擦幹淨。吸了另一口氣後,
她抬起頭。
    “好了,”她保持鎮定的聲音。“我準備好了。泰斯呢?”
    “這裡,”一個微弱的聲音說。
    “快過去。你讀過一次龍珠裡的文字。這次再讀一次,要確定絕對正確。”
    “是的,羅拉娜。”泰斯立刻跑開。
    “騎士們已經集合起來了,”佛林特說,“他們正等著你的指揮。”
    “等著我的指揮。”羅拉娜心不在焉地說。
    她遲疑地抬起頭。太陽的紅光照耀在史東的盔甲上,他慢慢地爬上塔的正中央。她嘆
著氣,把眼光轉回到騎士集合的廣場來。
    羅拉娜再深吸了一口氣,走向他們,頭盔上的紅色穗子在風中飛揚著,金發在晨光中
反射著火一般的光芒。
    冰冷、蒼白的太陽慢慢地升起,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紅,漸漸地將天鵝絨般深藍的夜色
給驅逐。雖然陽光已經照到塔尖上迎風飄揚的旗幟,但整座塔依然瑟縮在陰影之中。
    史來走上城牆的頂端。頭頂上是高聳的尖塔。他站著的高牆向左延伸近百尺,沒有任
何掩護,沒有任何可以躲避攻擊的地方。
    史東向東看去,看見了龍群。
    他們是藍色的龍,在為首的藍龍背上是穿著黑色和藍色龍鱗甲的龍騎將。他可以看見
那副醜惡的面具,龍騎將背後飄揚的黑色技風。另外兩只背上有騎上的藍龍跟在龍騎將後
面。史東看了他們一眼。他們與他沒有關系。他只針對帶頭的,那個龍騎將。
    騎上看著底下的廣場。陽光正好照耀到牆上。史東看著陽光在屠龍格的銀色槍尖上反
射出紅光,陽光也同樣照耀在羅拉娜的頭發上。他看見人們抬頭看著他。他握緊劍,將武
器高舉至空中。
    雕刻著精細花紋的刀刃反射出光芒。
    雖然淚眼模糊中無法看清史東的模樣,但在地面的羅拉娜也舉起了屠龍槍回應──向
他道別。
    史東看見她的笑容,心中感到平靜,旋即轉身面對他的敵人。
    他走向牆的中央,看起來像是一個掛在天空與地面之間的小人影。龍群可能飛過他,
或者繞過他,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們一定得把他當成一個威脅,一定要他們花時間和他
作戰。
    史東把劍入鞘,把一隻箭搭上弓,小心的瞄準為首的龍。他耐心地等著,屏住呼吸。
這支箭可不能浪費,他想。等……等待……
    藍龍進入射程。史東的話劃破晨光,他的箭擊中了目標,射中了藍龍的脖子。它被堅
硬的鱗甲彈開,沒有造成什麼傷害,但那只龍惱怒的抬起頭──慢下了飛行的速度。史東
很快地射出另一箭,這次的準第二隻龍。
    那支箭射中了一邊的翅膀,龍暴怒地尖叫。史東再度射出一箭,這次為首的龍躲開了。
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引起他們的注意,証明他是個威脅,讓他們來和他搏鬥。他可以
聽見底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聽見閘門拍起的聲音。
    現在史東看見龍騎將在龍的背上站了起來。這個鞍座模仿馬拉的戰車,可以讓騎士站
立著作戰。龍騎將帶著手套的手握著一隻長矛。史東丟下弓箭,拿起盾牌,拔出他的劍,
他站在牆上,看著龍越飛越近,目光灼灼,露出嘴裡白森森的尖牙。
    然後,史東從很遠的地方聽見了一聲清澈、激昂的號角聲,它的樂聲像是遠處家園冰
封的山峰一樣。純淨的聲音打動了他的心,將包圍他的絕望、死亡和黑暗的帝幕掀了起來。
    史東用狂野的戰呼回應了這段樂聲,高舉起劍迎戰敵人。陽光將他的刀刃染紅,龍群
直撲而下。
    那號角聲再度響起,史東再度回應,但這次他的聲音有了遲疑,因為他突然想起,他
聽過這個聲音。
    那場夢﹗史東停下來,手套底下流汗的手握住劍。龍群在他頭上盤旋,龍背上是那個
龍騎將,面具的獠牙閃著血紅,他的長矛高舉。
    恐懼在史東的胸口鬱積,他的肌膚變得冰冷。號角聲響了第三次。夢中它響了三次,
第三次之後他就被對惡龍的恐懼所擊敗了。快逃﹗他腦海裡只有這個念頭。
    不行﹗史東告訴自己。一切都已經破滅了︰他的理想,他的希望,他的夢想。騎士團
正在分裂。騎士規章早已跟不上時代。他生命中的每一樣事物都變得毫無意義。他的死亡
絕不可以重蹈覆轍。他一定要給羅拉娜換取時間,用他的生命換取這寶貴的時間,因為這
是他僅有的動他一定會遵照著騎士信條而死,因為這是他唯一剩下的信念。
    他將長劍高舉至空中,以騎士的禮節對敵人行禮。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龍騎將竟然用
同樣虔敬的態度回禮。接著,龍俯沖而下,咧升血盆大口,準備用白森森的和牙斷裂騎士。
史東揮出一個圓弧,迫使龍將頭後仰,不然就會腦袋搬家。史東期望能夠幹擾這只龍的飛
行,但是他的主人用一隻手穩定地引導他,另一隻手握著鋒利的長矛。
    史東面向東方。被太陽的光芒照射的目眩,在史東的眼中那只龍是一團黑影。他看見
那只生物往下繼續俯沖到低於他的高度,他意識到,這只龍準備從底下飛上來,給他主人
足夠攻擊的空間。另外兩只龍保持距離,等著他們的主人把這個膽大妄為的騎士給結束掉。
    有那麼一會兒,天空中一片空曠,然後那只龍從牆邊飛上,恐怖的叫聲撕裂史東的耳
膜,讓他頭痛欲裂。他昏昏沉沉地走了幾步,雙腳依然穩穩地站著,揮出第二劍。古老的
刀刃砍中龍的左鼻。黑色的血液噴灑在空中,藍龍暴怒地大吼。
    但是,這一擊的代價太大了。史東沒有時間恢複防禦姿勢。
    龍騎將舉起長矛,尖端沐浴在如火焰般灼熱的目光下。他彎下身,將長矛深深地刺入,
穿透盔甲,血肉,骨骼。
    史東的太陽被打碎了。
turtlefai 發表於 2008-7-8 23:23
第三十六章 龍珠屠龍槍

    騎士沖過羅拉娜身邊,蜂擁擠進法王之塔中,在她告訴他們的位置準備好。雖然一開
始有些懷疑,但是當羅拉娜開始解釋之後,希望之火開始在他們的心中燃起。
    騎士們離開之後,廣場變得十分空曠。羅拉娜知道她動作得快一點。她應該去找泰斯,
和他一起準備使用龍珠。不過,羅拉娜就是離不開牆上靜靜等待著的那孤高的身影。
    然後,她看見了龍群,沐浴在陽光中。
    長劍和長矛在陽光中交鋒。
    羅拉娜的世界停止了轉動,時間減慢到像一場夢。
    長劍拉出了一線血泉,藍龍惱怒地大吼。長矛仿佛永恆的靜止了。太陽停在空中不動。
    長矛一擊。
    一個閃閃發亮的物體慢慢地從牆上往下掉,落在廣場上。那是史東的劍,從他沒有生
命氣息的手中飛出。那對羅拉娜來說是整個靜止世界中唯一還在移動的物體。騎士站得直
挺挺的,被龍騎將的長矛所刺穿。藍龍翅膀張開在上空盤旋。沒有東西在動,一切都靜止
了。
    然後龍騎將拔出長矛,史東的屍體倒在原地。巨龍咆哮著,從他流血的嘴角吐出一道
閃電,擊中法王之塔。一聲問響,岩石飛散。火焰迸裂。當史東的劍匡當一聲落地時,另
外兩只龍撲向廣場。
    時間開始運轉。
    羅拉娜看見兩只龍俯沖向她。她周遭的地面開始震動,石塊四濺,像雨一般的撒在她
身上,煙塵四處飄散。羅拉娜仍然不能動彈,對她來說,只要一動就會讓那個悲劇變成真
實的。她的體內有某種聲音告訴她︰如果你站著不動,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但那把劍就距離她幾尺遠,她也看見頭頂上拿著長矛的龍騎將對著在地平線等待的部
隊揮手,示意他們進攻。羅拉娜聽見號角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可以看見惡龍軍團在雪地
中前進的景象。
    大地在她腳下又再度震動起來。羅拉娜多遲疑了一會兒,默默地跟騎士的靈魂道別。
接著她跑向前,空氣中電光四射。大地不停地搖晃著。她彎下腰,撿起史東的長劍,高舉
向空中,發誓為騎上複仇。
    “ediasiArth﹗”她用精靈語大喊,聲音壓過了周遭毀滅的脈動,向著攻擊的龍挑戰。
    龍騎土們大笑,用嘲笑的語氣回答她的挑戰。龍群們尖叫著享受這殺戮前的喜悅,兩
只跟隨著龍騎將的龍跟著俯沖而下,飛向廣場。
    羅拉娜跑向那張著口的鐵閘門,進入那個通往塔裡,不合常理的入口。石牆模糊地往
後移動,她可以聽見身後惡龍拍擊翅膀的聲音。她也聽見龍騎上命令藍龍不要跟著飛進塔
中的指令,很好,她對自己笑著。
    通過了寬闊的走道,她飛快地跑過第二道鐵閘門,騎士們站在那裡,隨時準備把它放
下。“不要關起來﹗”她氣喘吁吁地說,“千萬記得﹗”
    他們點點頭。她繼續飛奔。現在她已經進入了那條比較窄小,兩邊有著尖銳利牙般柱
子的通道中。她看見柱子後面閃耀頭盔下蒼白的面孔,四處都是屠龍槍閃爍的光芒。當她
跑過去的時候,騎士狐疑地看著她。
    “退回去﹗”她大喊。“躲在柱子後面。”
    “史東呢?”一個人問。
    羅拉娜搖搖頭,疲倦得說不出話來。她繼續跑過第三扇閘門──擁個設計特殊,中間
有個大洞的閘門。佛林特和四個騎士站在這裡。這是個關鍵點,羅拉娜希望把守這裡的是
她可以相信的人。她連和矮人交換眼神的時間都沒有,但這樣也夠了。矮人已經從她的臉
上看見了朋友的下場,佛林特的頭低下片刻,手摘住雙眼。
    羅拉娜繼續向前跑,穿過這個小房間,在兩扇堅固的鋼門之後,就是存放龍珠的小室。
    泰索何夫用手帕把龍珠擦幹淨了。羅拉娜可以看見裡面,淡淡的紅色霧氣在裡面旋轉
著。坎德人站在前面,小鼻子上掛著魔法眼鏡。
    “我要怎麼做?”羅拉娜不停地喘氣。
    “羅拉娜,”泰斯懇求道,“不要這樣做﹗我讀過──如果你沒辦法控製裡面的龍類
本質,龍還是會來,只不過他們會控製住你﹗”
    “告訴我要怎麼做﹗”羅拉娜堅定地說。
    “把你的手放上龍珠,”泰斯遲疑地說,“然後──不要,羅拉娜﹗”
    太遲了,羅拉娜已經把一雙纖細的手放在冰冷的水晶球上。
    球中各種顏色一閃,泰斯被迫遮住眼睛。
    “羅拉娜﹗”他尖細的聲音大喊。“聽著﹗你一定得集中注意力,腦中不可以有任何
其他的東西,努力讓龍珠服從你的意志﹗
    羅拉娜……“
    如果她聽見了,她並沒有做出回應,泰斯明白她已經開始和龍珠陷入生死一線間的的
鬥爭中。他害怕地想起費資本的警告,你所愛的人會死去,更糟糕的、失去靈魂。龍珠中
燃燒著的文字他只能理解一部份,但是他可以知道,羅拉娜的靈魂正在裡面陷入永恆的角
力。
    他痛苦地看著她,迫切地想要幫忙──卻又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敢做。羅拉娜動也不動
地站了很久,手放在龍珠上,臉上血色慢慢地消失。她的眼睛定定地看著龍珠裡面不停旋
轉的顏色。坎德人看久了覺得有點暈眩,被迫轉過頭去。外面又傳來一聲爆炸聲。天花板
上的灰塵嗦嗦地掉落。泰斯不安地等待著,羅拉娜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的眼睛緊閉,頭傾向前。她緊抓著龍珠,手因為用力而變得蒼白。然後她開始呻吟,
奮力地搖著頭。“不要,”她哀號,看起來她努力地試著要把手拿開,但龍珠緊緊地抓住
了她。
    泰斯不知如何是好,他非常想要跑上前,將她拉開。他想要打破這顆龍珠,但他現在
什麼都不能做。他只能無助地拍手旁觀。
    羅拉娜的身體劇烈的顫抖,泰斯看見她跪了下來,她的手仍然緊緊地抓住龍珠。然後
羅拉娜憤怒地搖搖頭,念著陌生的精靈語,她試著要站起來,利用龍珠把自己拉起來。她
的雙手修白,臉上流下汗珠。看得出來她正在努力擠出每一分的力氣。慢慢地,痛苦地,
羅拉娜站了起來。
    龍珠發出了一陣最後的光芒,顏色凝聚在一起,變成許多種顏色,又變成什麼也不是。
接著一道純淨,明亮的光束從龍珠中射出,羅拉娜直直地站在它前面。她的表情放鬆下來,
露出了微笑。
    然後她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法王之塔前的廣場上,龍群正在一寸一寸地把外牆化成瓦礫。軍團已經慢慢逼近,
龍人們打前鋒,準備從缺口殺進要塞,解決所有的守軍。龍騎將在這一片混亂上空盤旋著,
她的藍龍臉上還掛著幹掉的血跡。龍騎將親自監督這座塔的摧毀,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直到從塔的三道門中射出了三道明亮的光芒。
    龍騎士看著這道白光,毫不在乎地思考著這會是什麼東西。
    他們騎著的龍,反應卻大大不同。龍群抬起頭,兩眼無神地回應了這個召喚。
    在精靈女子的命令下,被古老的魔法師所捕捉龍珠中的本體發出了龍群無法抗拒的召
喚。龍群別無選擇,只能回應這個召喚,使盡全力找到這個訊息的源頭。
    驚訝的龍騎士們白費力氣地試著要掉轉龍頭,但是他們的龍再也聽不見他們的命令,
他們只聽得見一個聲音──龍珠的呼喚。兩只龍都沖向打開的閘門,背上的騎士無助他又
叫又喊。
    那道白光射出塔外,接觸到了軍團的最前頭,人類的指揮官吃驚地看著部下陷入瘋狂。
    龍珠的呼喊對龍來說十分清晰,但對只有一半血統的龍人們來說,只聽見震耳欲聾的
聲音發出模糊不清的命令。每個龍人聽到的聲音都不一樣,每個龍人接到的命令都不相同。
    有些龍人跪了下去,痛苦得捧著頭。其他人轉身逃離塔中的恐怖威脅。還有一些龍人
丟下武器,瘋狂地跑向塔中。幾分鐘之內,本來井然有序的攻擊隊形就成了一團混亂,一
千名迷惑的龍人尖叫著向一千個不同的方向跑去。地精們看見主要的武力四散奔逃,也見
風轉舵立刻抱頭鼠竄,人類傭兵們則是不知所措地等待著永遠不會下達的命令。
    龍騎將本身的座騎在她堅強的意志力下勉力把持住。但她阻止不了另外兩只龍和整個
軍團的演散。龍騎將只能懷抱著滿腔怒火,在這一團混亂中,試著要搞清楚這白光的本體,
和它的來源,並且要將它給除掉。
    第一隻飛過閘門的龍快速地進入了走道,背上的騎士剛好來得及躲過牆,免得把頭撞
掉。藍龍依循著龍珠的呼喚,輕易地在這寬大的走道裡飛行著,兩翼的尖端剛好差點碰到
兩邊。
    她繼續沖過第二道閘門,進入了有著和牙般柱子的廳堂中。
    這裡她聞到了人類血肉和鋼鐵的味道,但是她完全沉醉在龍珠的召喚中,沒有時間理
會這些枝微末節。這裡的空間小得多了,所以她被迫要將翅膀收起來,讓之前的沖勁帶著
她往前飛。
    佛林特看著她靠近。在他過去的一百四十幾個年頭裡,他從來沒看過這樣的景象……
也希望再也不會。龍的恐怖氣息像是漣漪般的擴散到被困在密閉空間中的人心中。年輕的
騎士們,抓著長槍的手劇烈地發抖,背靠著牆,不敢正視那迅雷般略過他們面前的藍色軀
體。
    矮人踉蹌地後退,他毫無知覺的手放在控製閘門關閉的機關上。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
過。如果可以結束這樣的恐懼,死亡也不算什麼。但是藍龍只是一心一意地往前,腦中只
有一件事──到達龍珠的所在地。她的頭穿過了那扇奇異的閘門。
    可佛林特靠著本能行動,知道絕對不能讓藍龍看到龍珠,之後地啟動了機關。閘門夾
住了龍的脖子,將它緊緊地卡住。龍的頭部現在被困在狹小的空間裡。她的身體無助地不
停掙紮,翅膀緊貼著身體,房間裡的騎士都已經作好準備,屠龍槍握在手中。
    太遲了,藍龍意識到她已經被困住。她暴怒地咆哮,周遭的岩石和牆壁開始龜裂,她
張開嘴,準備用閃電把龍珠打成碎片。
    泰索柯夫瘋狂地試著要搖醒羅拉娜,發現他直視著兩只灼灼的大眼。他看見龍的血盆
大目張開,聽見藍龍吸氣的聲音。
    閃電從龍的喉中奔流而出,震波讓坎德人倒在地上無法動彈。岩石碎片噴進房間中,
龍珠在台座上開始搖晃。泰斯躺在地上,被爆炸的威力壓得不能移動。他動彈不得,事實
上,他根本不想動,他就只是躺在那裡,等著第二道閃電來殺死羅拉娜還有他自己。在這
個時候,他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了。
    閃電根本沒有出現。
    機關最後終於啟動了,兩扇巨大的鋼門在龍的鼻子前緊閉起來,把她的腦袋徹底地困
在那個小空間中。一開始四周一片死寂,然後一陣最可怕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大廳,這個聲
音尖銳、絕望,帶著無比的痛苦。因為這時,騎士們從像尖牙的柱子後面沖出來,將銀色
的屠龍槍紮進藍色的鱗片中。
    泰斯雙手掩住耳朵,試著要擋住這可怕的聲音。他一次又一次的,試著在腦中回憶他
看過惡龍所造成的損害,那些他們所屠殺的無辜人們。那些龍也會毫不留情地殺了他──
他也知道。她搞不好也殺了史東。他不停提醒自己,試著要讓自己的心腸硬起來。
    最後坎德人還是雙手掩面啜泣起來。
    然後他發現一隻溫柔的手碰了碰他。
    “泰斯,”一個微弱的聲音說。
    “羅拉娜﹗”他抬起頭。“羅拉娜﹗我很抱歉。我不應該替那些龍著想的,但是我實
在忍不住,羅拉娜﹗為什麼一定要有這些殺戮?我受不了了﹗”泰斯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我明白,”羅拉娜喃喃道,史東被殺的景象和龍的尖叫聲又鮮活地混雜在一起。
“別感到羞傀,泰斯。要感激上天,你還可以對死去的敵人感到同情。只要我們變得冷血,
甚至是對我們的敵人,那就是我們輸掉這場戰爭的時候。”
    可怕的哀號聲越來越大。泰斯伸出小手,羅拉娜將他摟進懷中。兩人彼此緊擁,試著
要抵擋這撕心裂肺的哀號聲。接著他們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騎士彼此警告的聲音。第二
只龍進入了另一條走道,掙紮著進入狹窄走道的同時,他也將背上的龍騎上給撞成肉醬。
騎士們響起了警報。
    就在那一刻,塔從頂上到地基,都因為龍的垂死掙紮而開始搖晃。
    “快來﹗”羅拉娜大喊。“我們一定得趕快離開這裡﹗”她把泰斯拉起來,跌跌撞撞
地跑向一扇通往廣場的小門。羅拉娜拉開門,另一隻龍的頭正好沖進放龍珠的小房間中。
泰斯抵擋不住,停下來觀察,這個景象太吸引人了。他可以看見藍花閃閃發尖的眼睛,因
為聽見他伴侶瀕死的尖叫聲而閃著怒火。發現自己──太遲了──也掉入了相同的陷講。
龍口扭曲地張開,吸進一口氣,兩扇鋼門在他面前關了起來;卻只關上了一半。
    “羅拉娜﹗門卡住了﹗”泰斯大喊。“龍珠──”
    “快走﹗”羅拉娜硬扯著坎德人的手。電光一閃,泰斯轉身逃跑,聽見房間在他身後
爆炸的聲音。石塊碎片四處飛濺,龍珠的白光被掩埋在崩塌的法王之塔底下。
    這波爆炸把羅拉娜和泰斯霞飛了出去,兩人撞上牆。泰斯扶著羅拉娜站起來,兩人不
停地朝向外面的光亮走著。
    然後地面平靜了下來。落石如雷的聲響停了下來。只有偶爾發生的碎裂聲和問響點綴
著寂靜的四周。走道完全被塔中的落石給堵塞住了。
    “龍珠怎麼辦?”泰斯吃驚地說。
    “最好讓它被毀掉。”現在泰斯可以清楚的看見陽光下的羅拉娜,他愣愣地看著眼前
這個人。她的臉色死白,甚至連嘴唇都沒有血色。臉上唯一的顏色是她綠色的瞳仁,裡面
卻帶著淡淡的紫色陰影。
    “我不能再使用它了,”她低聲對自己說。“我差點就放棄了。
    手……我說不下去﹗“她顫抖著閉上眼。
    “接著我想起史東,單獨站在高牆上面對死亡。如果我放棄了,他的犧牲就毫無意義
了。我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我不能讓他失望。”她渾身發抖地搖搖頭,“我強迫龍珠
聽我的命令,但我知道我只能這樣做一次。我再也不可能去碰觸它﹗”
    “史東死了?”泰斯的聲音微微發抖。
    羅拉娜看著他,眼神變得柔和。“很抱歉,泰斯,”她說。
    “我沒想到你還不知道。他──他和一個龍騎將作戰的時候陣亡了。”
    “那──那是……”泰斯泣不成聲。
    “是的,他沒有受到折磨,”羅拉娜溫柔地說。“他沒有受到太大的痛苦。”
    泰斯低下頭,隨著要塞殘骸另一陣的爆炸,很快地抬起頭。
    “惡龍軍團。”羅拉娜喃喃地說。“我們的戰鬥還沒結束。”她的手滑向剛被她扣在
腰帶上,曾屬于史東的劍。“去找佛林特。”
    羅拉娜走上廣場,在陽光下眨著眼,驚訝地發現現在還是白天。剛剛發生了太多事,
看起來似乎已經過了好幾年。但是太陽的高度只剛剛越過外牆。法王之塔的本體已經完全
崩塌了,變成廣場中央的一團瓦礫。通往龍珠的走道(除了被龍撞壞的地方之外)並沒有
受損,只有龍珠被埋在瓦礫之下。外牆仍然挺立著,雖然有些玩方已經出現了缺口,上面
還留著被閃電擊打的痕跡。
    但是那些缺口沒有源進潮水般的敵人。羅拉娜發現,四周一片寂靜。她可以聽見,在
她身後的隧道中,第二隻龍瀕死的尖叫,騎士們奮力殺死他的吼叫聲。
    那些軍隊怎麼搞的?羅拉娜不明白,迷惑地看著四周。他們應該要突破這道牆了啊?
她害怕地抬頭打量著那些防禦工事,期待會看到這些恐怖的生物如潮水般的湧出。
    然後她看見了陽光照在一副盔甲上。她看見了那躺在牆上的屍體。
    史東。她記起了那個夢,記起了瘋狂劈歡他屍體的龍人鮮血淋淋的雙手。
    這絕對不能發生﹗她腦中想。她拔出史東的劍,跑過廣場,發現這古老的武器對她來
說太過沉重。還有什麼武器呢?她匆忙地看著四周,屠龍槍﹗丟下劍,她拿起一柄長槍。
接著輕松地帶著這把步兵用的長槍,路上階梯。
    羅拉娜跑上防禦工事的頂端,望向前面的平原,期待看到如潮水般的黑壓壓惡龍軍團。
但整個平原空無一物,只有幾群人類不知所借地聚集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羅拉娜不明白,她疲倦得沒辦法思考。她的沖勁消失了。疲倦和哀
傷開始包圍她。羅拉娜拖著屠龍槍,慢慢地走向被鮮血染紅的高牆;那裡就是史東犧牲的
地方。
    羅拉娜跪在騎士身邊。她伸出手,把他被風吹亂的頭發撥開,再看看朋友的臉。認識
他以來第一次,羅拉娜在史東的眼中看到了平靜。
    拿起他冰冷的手,貼著她的臉頰。“睡吧,親愛的朋友。”她喃喃道。“不要讓你的
夢中出現惡龍。”當她把史東蒼白的雙手交疊在破碎的盔甲上時,她看見了雪地上有一個
閃耀著的物體。她撿起一個被白雪所覆蓋,看不出形狀的東西。羅拉娜小心地把凝固的血
和白雪撥開。那是顆星鑽。羅拉娜吃驚地看著這顆寶石。
    在她有機會搞清楚這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前,一道陰影撲向她。羅拉娜聽見翅膀的煽動
聲,巨大的呼吸聲。她害怕地跳起來,立刻轉過身。
    二隻藍龍降落在她身後的牆上。它巨大的爪子輕易捏碎石頭,找到落腳的地方。那家
夥的巨大翅膀扇著空氣。龍騎將騎在龍的背上,在猙獰的面具之下,用嚴厲的眼光冷冷地
看著羅拉娜。
    龍威讓羅拉娜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屠龍槍從她麻木的手中滑落,星鑽也掉到雪地上。
她轉身試著要逃跑,卻看不見自己眼前的景物。她滑了一跤,僵硬地倒在史東的身邊。
    在令人麻木的恐懼中,她腦中只想到一件事,那個夢﹗就像史東一樣,她會死在這裡。
羅拉娜的眼中只看得見藍龍飛到她頭上時露出的藍色鱗片。
    屠龍槍﹗在雪地中朝著它翻滾過去,羅拉娜的手指握住它木製的槍柄。她開始爬起來,
想要把它刺進龍的脖子。
    一隻黑色的靴子踩在屠龍槍上,差點踩到她的手。羅拉娜看著閃閃發光的黑色靴子,
上面裝飾著金色的花紋。她看著那雙靴子踩在史東的血跡上,她深吸一口氣。
    “敢碰他的屍體,我就要你的命,”羅拉娜柔聲說。“你的龍也沒辦法救你。這名騎
士是我的朋友,我不打算讓殺死他的兇手玷污他的屍體。”
    “我不準備要玷污這具遺體,”龍騎將說。她以優雅的慢動作蹲下身,溫柔地闔上騎
士的眼睛,它們原先定定地看著再也看不見的太陽。
    龍騎將站起來,面對著跪在雪地中的精靈女子,移開辟在屠龍槍上的靴子。“你知道
嗎,他也是我的朋友。我殺死他的那一刻才知道。”羅拉娜抬頭瞪著龍騎將。“我不相信
你,”她疲倦地說。“這怎麼可能?”
    龍騎將冷靜地脫下猙獰的面具。“我想你也許聽說過我,羅拉娜賽拉莎。這是你的名
字,對吧?”
    羅拉娜遲鈍地點點頭,站起來。
    龍騎將露出微笑,促狹,帶著魅力的笑容。“我的名字是”奇蒂拉。“
    “你怎麼知道?”
    “一個夢…………”羅拉娜自言自語。
    “喔,沒錯──那個夢。”奇蒂拉用帶著手套的手撫摸著黑色,捲曲的頭發。“坦尼
斯告訴過我這個夢。我猜你們一定都一起分享了這個夢。他想他的朋友們應該也是。”這
個女子低頭看著她腳邊史東的屍體。“奇怪,這不是史東夢中的死法嗎?坦尼斯說這個夢
對他來說也成真了︰我救了他命的那一段。”
    羅拉娜開始顫抖。她的臉色本來就因為過度疲倦而顯得蒼白,現在看起來更有點像是
透明的︰“坦尼斯?……你看過坦尼斯?”
    “兩天以前,”奇蒂拉說。“我把他留在福羅參,讓他處理我不在的時候發生的問題。”
    奇蒂拉冷靜的話聲像是刺進史東體內的長矛,也刺穿了羅拉娜的靈魂。羅拉娜腳底下
的地面開始晃動。天空和地面混雜在一起,這疼痛把她分割成兩半。她在說謊。羅拉娜無
助地想。雖然奇蒂拉隨時可以說謊,但是她絕望地知道現在她卻沒有。
    羅拉娜腳步踉蹌地走著,差點跌倒。支撐她的只剩下那股不要在這女人面前露出弱點
的好勝心。奇蒂拉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彎下腰,撿起屠龍槍,好奇地觀察著。
    “這就是傳說中的屠龍槍?”奇蒂拉問。
    羅拉娜強忍住悲傷,逼自己冷靜也說話。“是的,”她回答。
    “如果你想要知道它的威力,你可以走進塔裡面去看看你手下的龍現在怎麼樣。”
    奇蒂拉低頭看看底下的廣場,沒有顯示出多大的興趣。“不是這樣東西引誘我的龍進
入你的陷阱的,”她冷靜的雙眼看著羅拉娜。“更不是它讓我的部隊四散奔逃。”
    羅拉娜再一次看著空曠的平原。
    “是的,”奇蒂拉看著羅拉娜臉上恍然大悟的神情。“你們贏了──至少今天是這樣。
趕快慶祝你們的勝利,精靈,因為你們的勝利將是短暫的。”龍騎將忿忿地玩弄著屠龍槍,
拿它來瞄準羅拉娜的心臟。精靈不為所動地站在它面前,臉上毫無表情。
    奇蒂拉露出笑容。如閃電般迅即反轉屠龍槍。“多謝你給我這個武器,”她把屠龍槍
立在雪中。“我們接到有關這個武器的情報,現在我們可以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像你宣稱的
一樣有威力。”
    奇蒂拉對羅拉娜微微一鞠躬。接著重新戴上面具,她抓起屠龍槍,轉身離開。在她走
之前,她的眼光再度落在騎士的遺體上。
    “給他一個騎士的喪禮,”奇蒂拉說。“我至少要花三天的時間才能重新集合好部隊。
我給你這些時間去為他準備一個合適的喪禮。”
    “我們會自已埋葬犧牲的人,”羅拉娜驕傲地說。“不需要你的施捨﹗”
    史東的死亡,眼前的屍體,都像一盆冷水般的把羅拉娜從夢幻中拉回現實。羅拉娜站
在龍騎將和史東的遺體之間,看著奇蒂拉面具下的眼睛。
    “你會怎麼告訴坦尼斯?”她突然問。
    “什麼都不說,”奇蒂拉簡短地回答。“什麼都不說。”她轉過身走開。
    羅拉娜看著龍騎將優雅,緩慢的步伐,黑色的披風在溫暖的北風中飛揚。陽光照在奇
蒂拉拿在手上的戰利品,羅拉娜知道她可以奪回長槍,底下有一大群騎士,她只需要開口
大喊。
    但是羅拉娜疲倦的頭腦和身體都拒絕行動。連要站著都必須花上很大的力氣。她現在
只靠著驕傲支撐她不倒下去。
    “拿走屠龍槍,”羅拉娜無聲地對奇蒂拉說道。“對你沒什麼好處。”
    奇蒂拉走向巨大的藍龍。騎士們正好把一隻藍龍的頭顱拖進廣場上,藍天對這個景象
感到無比憤怒,喉中發出憤怒的低吼聲。騎士驚訝地看見牆上站著藍龍,龍騎將,和羅拉
娜。很多人舉起武器,但羅拉挪用手勢阻止了他們。這是她最後有力氣做的一件事。
    奇蒂拉不屑地看著騎士,把手放在藍天的脖子上,輕柔地撫摸他,安撫他的情緒。她
慢條斯理地做著,讓每個人都知道她並不害怕。
    騎士們不情願地放下武器。
    奇蒂拉放肆地笑著,翻身躍上龍背。
    “再會,羅拉娜賽拉莎。”她大喊。
    奇蒂拉將屠龍槍高舉向天空,命令藍天起飛。巨大的藍龍張開翅膀,毫不費力地飛向
藍天。奇蒂拉技巧高超地引導他在羅拉娜頭上盤旋。
    精靈看著藍龍血紅的雙眼,看見他流血的鼻尖,大吼的血盆大口。他的背上,在巨大
的兩翼之間,坐著奇蒂拉;藍色的龍鱗甲閃耀著,太陽照在她猙獰的面具上。屠龍槍的尖
端反射著光芒。
    接著,屠龍槍不停地翻轉著,從龍騎將帶著手套的手中掉落下來。正好掉在羅拉娜的
腳邊。
    “留著吧,”奇蒂拉用銀鈴般的聲音大喊。“你會需要它的﹗”
    藍龍煽動翅膀,跟著上升氣流,向著太陽飛去。
turtlefai 發表於 2008-7-8 23:24
喪禮

    冬夜的天空陰沉且沒有星光閃耀。強風使冰雹和雪片像是箭矢般擊打在盔甲上,寒氣
穿透了盔甲,冰凍其中的靈魂和血液。
    這裡沒有任何衛兵,因為,站在防禦工事裡的士兵會凍僵在他的崗位上。
    沒有必要派人守夜。這一整天,在太陽高掛的時候,騎士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平原,沒
有任何惡龍軍團集結的徵兆。即使當黑夜降臨後,地平線的那端也只有稀稀落落的營火。
    這一天晚上,當寒風像是垂死惡龍般的尖嘯著吹過廢墟和瓦礫堆時,京蘭尼亞騎士正
埋葬他們的死者。
    遺體被抬到塔底下的一個地下墓穴中。從很久以前,這裡就是騎士團的死者安眠的地
方。但那是久遠的過去了,那是修碼在戰場上壯烈犧牲的那個年代。如果不是因為一個坎
德人的好奇心,這墓穴不會再度出現在世人面前。過去這裡一定是在嚴密地守衛和妥善的
照顧之下,但連死者也沒辦法逃脫歲月的刻蝕。石植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灰,把灰塵撫去之
後依舊沒有人看得懂上面的文字。
    這墓穴是個正方形的房間,深埋在地底下,帕拉丁殿堂是它的名稱,塔的崩塌絲毫沒
有影響到這裡。一條狹窄的走道通往兩扇巨大的鐵門,上面標著帕拉丁的記號1 ──白金
龍,古老的重生與死亡的標記。騎士們帶來火把照亮這個地方,把它們插在牆上鏽蝕的台
座中。
    房間四面都是古人的石棺。每個石棺上都放著一面鐵牌,上面刻著騎士的名字,家族、
還有死亡的日期。兩排石棺中間的走道通往一個大理石的祭壇。在帕拉丁殿堂的最中間,
騎士們放下同袍的遺體。
    每個人都知道惡龍軍團馬上就會回來,因此沒有時間打造棺木。騎士必須花時間重建
被摧毀的城牆,而不是為不再需要的人建造客身之處。他們把同袍的遺體帶進帕拉丁殿堂,
在冰冷的石板上將他們排成長長一列。遺體上披著古老的布慢,本來是用在喪禮上捆綁遺
體的,現在也沒有時間這樣做。每個死去騎士的劍都放在胸前,而某些敵人身上的戰利品
︰也許是支箭,一面破損的盾牌,或是一隻龍的爪子則是放在他們的腳邊。
    當屍體都被搬進這個房間後,騎士們聚集起來。他們站在死者的旁邊,每個人站在一
位朋友,同袍或是兄弟的旁邊。在可以清楚聽見自己心跳的寂靜中,禮兵隊用擔架抬進了
三具最後的屍體。
    這應該是次國葬,充滿騎士規章中豪華無比的細節。祭壇上應該站著天位騎士,穿著
儀式用的盔甲,他旁邊的應該是法王,穿著一件外罩著帕拉丁牧師白色袍子的盔甲。這裡
應該站著大法官,披著法庭的黑袍。祭壇上面應該鋪滿玫瑰。翠鳥、皇冠、劍的金色徽記
應該放在上面。
    但現在站在祭壇上的是一名精靈女子,穿著滿是褐色血跡的的盔甲,中旁邊站著一名
矮人,哀傷地低垂著頭,一名坎德人,他稚嫩的臉孔傷心欲絕。
    祭壇上唯一的玫瑰是從史東腰帶裡找到的黑色玫瑰;唯一的裝飾是一柄沾滿血液的銀
色屠龍槍。
    禮兵隊莊嚴的將三具遺體放在這三位友人的面前。
    右邊是阿佛瑞德。馬凱因爵士的屍體,他殘缺不全,無頭的屍體被亞麻布覆蓋著。左
邊是德瑞克。克朗加爵士,亞麻布同樣包裹著他的身體,蓋住他臉上恐懼的扭曲表情。中
間是史東。布萊特佈雷德的屍體,他身上沒有白色的裹屍布,至死仍然穿著父親的籃甲。
他父親的古老長劍緊握在他冰冷的手裡,置放在他胸前。另一個放在他破碎胸前的裝飾品,
沒有騎士認得出來。
    那是星鑽,羅拉娜從騎士的鮮血中找到的。當羅拉娜握在手中時,星鑽的光芒已經開
始慢慢地黯淡。當她觀察著星鑽時,許多謎題都解開了。這個,也就是他們為什麼會做同
一個惡夢的原因。史東知道它的力量嗎?他知道這讓他和阿爾瀚娜之間有了什麼樣的連結
嗎?不,羅拉娜哀傷地想,他很可能不知道。他也不會明白這所代表的愛意。沒有人類可
以理解。她小心地把它放在他胸前,腦海中浮現一個黑發精靈傷心欲絕的樣子,現在她應
該已經知道星鑽的擁有者停止了心跳。
    禮兵隊往後退,等待著。集合起來的騎士把頭低下片刻,然後抬起頭面對羅拉娜。
    這應該是光榮的一刻,應該是宣佈這些死去騎士英雄事跡的一刻。但有一陣子,騎士
耳邊只聽見矮人和泰索何夫傷心欲絕的啜泣聲。羅拉娜看著史東平靜的臉孔,說不出話來。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她羨慕史東,非常地羨慕他。他已經不會再痛苦,不會再孤單。
他的戰爭已經打過了。他勝利了。
    你離開了我﹗羅拉娜痛苦地哭泣。讓我獨自一個人面對這些﹗先是坦尼斯,然後是伊
力斯坦,現在又是你。我沒辦法﹗我還不夠堅強﹗我不能讓你走,史東。你的死亡沒有意
義,不合邏輯﹗這是一場鬧劇,一場羞辱﹗我不會讓你走的,不會一聲不吭地讓你走,絕
不會心平氣和地讓你走﹗羅拉娜抬起頭,眼中反射著火把的光芒。“你們期待一場高貴的
演說,”她的聲音和墓穴中的空氣一樣冰冷。“一場為了紀念這些死者英雄事跡的高貴演
說。
    你們不會聽到的,至少我不會說﹗“
    騎士面面相覷,臉色陰沉。
    “這些人,本來應該團結在克萊恩自古成立的騎士團旗幟之下,卻死在意見不和之下,
死在驕傲、野心、貪婪所帶來的悲劇之下。你們的眼神轉向德瑞克。克朗加,但他不需要
負全責,該負責的是你們。你們每個人﹗你們每一個在這場權力鬥爭中支持某一方的人。”
    幾名騎士低下頭,因為憤怒和羞愧而臉上毫無血色。羅拉娜哽咽著不能成言,接著她
感覺到佛林特的手安慰地緊握著她。她咽下傷心恢複鎮定。
    “只有一個人沒有加入這場鬥爭。你們之中只有一個人每天依循著騎士信條過活。而
且在大多數的日子中,他不是一個騎士。或者說,他是一個在心靈中,在行為上徹頭徹尾
的騎士,官方死硬不知變通的記錄中卻沒有他高貴的名號。”
    羅拉娜從祭壇上拿起沾血的屠龍槍,將它高舉過頭。當她舉起長槍時,她的靈魂仿佛
也獲得釋放。在她四周飛舞的黑暗之翼也被征服。當她提高聲音時,騎士們楞楞地望著她。
她的美麗像是春天的陽光般和煦。
    “明天我將離開這個地方,”羅拉娜柔聲說,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屠龍槍。“我會去帕
蘭薩斯。我會告訴他們今天發生的事﹗我會帶著這柄長槍和惡龍的頭顱。我會把這顆邪惡、
猙獰的頭顱丟在他們美麗的宮殿前。我會踩著這顆頭,讓他們聽我說。帕蘭薩斯城將會聽
見,他們將會看見他們的危險﹗然後我會去聖奎斯待,我會去亞苟斯,我會去每一個人們
不肯放下彼此間的憎恨而團結的地方。因為只有當我們像這個人一樣征服自己心中的邪惡,
我們才能擊敗意圖吞沒我們的邪惡力量﹗”
    羅拉娜對著天空的方向舉起雙手,仰望著。“帕拉丁﹗”她大喊,清澈的聲音像是號
角般喚醒每個人。“我們呼喚你,護送這些死在法王之塔中高貴騎士的靈魂。賜給我們這
塊飽受摧殘的大地像他們聖潔靈魂般的氣息吧﹗”
    羅拉娜閉上眼,淚水不受控製地奔流而下。她不再替史東感到哀傷。她的眼淚是為自
己而流,為了懷念他,為了必須告訴坦尼斯他好友的犧牲;為了以後不會再有這高貴騎士
的守護,獨自一個人活下去而傷心。她慢慢地把長槍放回祭壇。接著她跪在前面片刻,感
覺到佛林特摟著她,泰斯輕柔地握著她的手。
    仿佛回應她的禱告,她聽見身後騎士的聲音,誦念著他們自己對古老真神帕拉丁的詩
文。
    讓這人回到修瑪的懷抱︰讓他沐浴在陽光下,讓他的呼吸變成樂聲;飛向天際。
    在那寬廣,無法分割的天空中你是否收拾好你的寄居之所,在星辰的駐紮地,在長劍
渴望之所在思墓的彩虹上,我們一起歌唱。
    讓他像戰士般安息。
    在歌聲之中,在歌曲之上,讓無盡的安詳成為他的每一天,讓他沉睡在帕拉丁的心中。
    讓他眼中最後的光芒一閃望向一個聖潔之地言語無法形容那備受愛憐之地歲月在那裡
停滯。
    不卷烏密佈的戰雲所苦像他此時的夢想,世界光明,且充滿希望,修瑪爵士,護送他。
    他咽下的最後一口氣醇酒、玫瑰的香氣;從愛的先鋒,最後屈服的人,修瑪爵士,護
送他。
    休息在天空的搖籃中從長劍降下的誠心,從無數次的戰役中;修瑪爵士,護送他。
    在烏鴉的幻夢之上他幻想看得到永恆的歇息。
    不再受征戰的困擾。
    修瑪爵士,護送他。
    只有雄鷹還記得死亡的消息在香暗的國度;從傍晚,從意識消失的地方,我們感謝你,
修碼爵士,護送他。
    讓他與修瑪並肩的陰影升起從屍體之中,從不會消逝的長夜之中;從居住在虛無之中
的心靈,我們感謝你,修瑪爵士,護送他。
    在那寬廣,無法分割的天空中你已經準備好你的住所嗎?
    在星辰的駐紮地,在長劍渴望之所在思墓的彩虹上,我們一起歌唱。
    讓這人回到修瑪的懷抱︰在那寬廣,無法分割的天空中讓他像戰士般的安息。
    讓他眼中最後的光芒一閃不再為密佈的戰雲所苦像他兒時的夢想,他咽下的最後一口
氣休息在天空的搖籃中在烏鴉的幻夢之上只有雄鷹還記得死亡的消息讓他與修瑪並肩的陰
影升起在那寬廣,無法分割的天空中吟唱聲慢慢低沉下去,慢慢地,莊嚴地,騎士們一個
接一個向死者告別,每個人在祭壇前跪下片刻。最後索蘭尼亞騎士都離開了帕拉丁殿堂,
回到他們冰冷的床上,試著在明天來臨前閉眼休息。
    羅拉娜,佛林特和泰索柯夫彼此緊擁,心裡漲得滿滿的。一陣冷風從門邊吹來,禮兵
隊站在門口,準備要封上這地下墓穴。
    “Kharan ha Reorx ,”佛林特用矮人語說,邊用顫抖、布滿老繭的手抹過眼睛。
“朋友們在李奧克斯身邊重聚。”他伸手進袋子裡,掏出一朵精細的木刻玫瑰。輕柔地把
它放在史東的胸前,擺在阿爾瀚娜星鑽的旁邊。
    “再見,史東,”泰斯笨拙地說。“我只有一個禮物,你──你應該會接受。我──
我不認為你會明白,但是,也許你會知道,也許你現在比我還要清楚。”泰索柯夫把一片
小小的白色羽毛放在騎士冰冷的手中。
    “Quissalan elevas,”羅拉娜用精靈語低聲說。“我們的愛永恆不變。”她停下來,
不能忍受把他單獨一個人留在黑暗中。
    “來吧,羅拉娜,”佛林特體貼地說。“我們已經向他道別了,現在得讓他走了。李
奧克斯在等著他呢。”
    羅拉娜往後退。靜靜地,頭也不回地,三個好友爬上漫長的階梯,離開墓穴,走進冰
冷的寒風中。
    距離索蘭尼亞冰封大地十分遠的一個地方,另一個人也在向史東。布萊特佈雷德道別。
    西瓦那斯提過去的幾個月並沒有改變。雖然羅拉克的惡夢已。
    經結束,他的屍體深埋在他摯愛的土地中,但這塊大地還保有著這恐怖的回憶。空氣
中滿是腐朽和死亡的味道。樹木痛苦地扭曲著。畸形的野獸在森林中奔跑,試著要結束他
們痛苦的生命。
    阿爾瀚娜徒勞無功地在星辰之塔的窗內等待著變化。
    獅鷲獸們回來了──她知道龍一離開之後他們就會回來。她本來已經準備好要離開這
裡,回到亞苟斯的人民那裡。但獅鷲獸帶來了讓人困擾的消息;精靈和人類爭鬥的消息。
    這是過去這幾個月留下的改變,這是阿爾瀚娜過去幾個月的痛苦所換來的教訓,她對
這個消息感到難過。如果在她和坦尼斯及其他人見面前,她會接受人類和精靈之間開戰的
消息,甚至非常歡迎。但現在她知道這不過是邪惡力量所玩的把戲。
    她應該要回到同胞身邊,她知道。也許她可以結束這瘋狂的事情。但她告訴自己,這
天氣不適合旅行。事實上,她害怕看到子民們聽到自己的家園已經被摧毀時的恐懼表情。
當他們聽見她答應父親在協助人類擊敗黑暗之後以後,要帶著精靈們重建家園,回到這個
地方的承諾,她害怕看到子民們不可置信的表情。
    喔,她最後一定會獲得支持。她對於這點並不懷疑。但她不敢離開這個自我放逐的地
方,重新面對西瓦那斯提外紛擾的人世間。
    雖然內心期待著,但她害怕看見她深愛的那名人類。那名騎士,他驕傲、尊貴的臉出
現在他的夢中,她借著星鑽分享著他的靈魂。他不知道的是,她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為洗
刷清白而戰。
    他不知道的是,她開始慢慢地瞭解他高貴的靈魂和其中的深度,並且一起和她分享著
痛苦。她對他的愛一天天地加深,害怕愛他的恐懼也跟著逐漸增加。
    因此阿爾瀚娜一直拖延她的行程。我會離開,她告訴自己。
    當我看見一個可以給我的子民們的徵兆──一個象徵希望的徵兆。不然他們不會回來。
他們會絕望的放棄一切。一天又一天,她看著窗外等待著。
    沒有任何的徵兆。
    冬天的夜晚越來越長。夜色漸漸加深。有天傍晚,阿爾瀚娜走在星辰之塔的防禦工事
上。那天下午在京蘭尼亞的另外一座塔上,史東。布萊特佈雷德面對一隻藍色的巨龍,和
一位名叫暗之女的龍騎將。突然阿爾瀚娜感覺到一陣奇異恐怖的情緒包圍了她;整個世界
仿佛停止了運轉。她害怕、難過地哭泣著,緊抓住戴在脖子上的星鑽,心碎地看著光芒逐
漸消退,最後終於熄滅。
    “這就是我的徵兆了﹗”她難過得尖聲大叫,手中緊抓著黯淡的星鑽對天空大喊。
“一切希望原來只是幻境一場﹗這裡只有絕望和死亡﹗”
    阿爾瀚娜緊握住星鑽,讓它的尖端深深地刺進肉裡,盲目地奔回塔裡的房間。從那裡,
她看著外面瀕死的大地。她啜泣著關上了那扇窗戶,並且將它鎖上。
    隨它去吧,她傷心地告訴自己。讓我的子民用自己的方法自取滅亡。邪惡終將獲勝,
我們根本沒辦法阻止她。我會和我父親一起死在這裡。
    那晚她最後一次造訪了這片大地。她毫不在乎地披上一件單薄的披風,走向一個位在
一棵扭曲老樹底下的墳墓。在她的手中,她握著星鑽。
    阿爾瀚娜撲到地上,開始用雙手瘋狂地挖掘著。她的雙手和冰凍的地面不停地磨擦,
很快就破皮流血。她不在乎。她很高興地接受這比內心的痛苦還要輕得多的疼痛。
    終於,她挖出了一個小洞。努林塔瑞,紅色的月亮,升上夜空,血紅的光芒混進銀色
的月光中。阿爾瀚娜淚眼模糊地看著手中的星鑽,將它丟進先前挖出的洞穴中。她強迫自
己不再哭泣,擦幹臉上的淚水,她開始把洞填滿。
    突然她停了下來。
    她的雙手克製不住地發抖。她遲疑地伸出手,把星鑽上面的泥土撥開,懷疑自己是不
是悲傷過了頭,看見了幻覺。不對,星鑽裡面開始出現微光,在她注視之下越來越亮。阿
爾瀚娜將閃亮的寶石從墳墓中拿起。
    “但是他已經死了,”她柔聲說,看著在銀色的月光下閃閃發亮的寶石。“我知道死
神已經帶走他。這是不會改變的。但是,這光芒──”
    一陣    的聲音嚇了她一跳,阿爾瀚娜往後退,害怕羅拉克墳墓上那棵變形的樹會用
扭曲的樹枝來抓住她。但是就在她的眼前,她看見那棵樹不再扭曲。樹枝沉默了片刻,然
後,一聲嘆息。它們伸向天空,樹幹變直,樹皮變得光滑,在銀色的月光下閃閃發光。這
棵樹不再滴血。樹葉感覺到生命再度流進他們的脈管中。
    阿爾瀚娜吃了一驚。腳步不穩地站起來,她看著四周。其他的東西都沒有改變。其他
的樹木都還是一樣──只有這棵樹,只有在羅拉克墳上的這棵樹改變了。
    我大概是瘋了,她想。她害怕地轉過頭去再仔細的看著那棵樹。沒錯,它的確改變了。
當她注視著的時候,它慢慢地變得更美麗。
    阿爾瀚娜小心地把星鑽掛回胸口。然後她轉身走向星辰之塔。在她回亞苟斯之前還有
許多事情要做。
    第二天早晨,當太陽高掛在這片哀傷的西瓦那斯提森林之上時,阿爾瀚娜看著這片森
林。一切依舊,有毒的綠色濃霧仍然掛在上空。什麼都不會改變,她知道,直到精靈們回
到這裡努力恢複它的美貌為止。除了羅拉克墳上的那棵樹,其他都沒有改變。
    “再會了,羅拉克,”阿爾瀚娜大喊,“直到我們回來的那一天。”她召喚來她的獅
鷲獸,爬上它堅實的背,堅定地下了命令。
    獅鷲獸張開翅膀,飛向天空,盤旋在這片飽受打擊的西瓦那斯提森林上。阿爾瀚娜一
聲令下,它轉頭向西,開始了前往亞苟斯的漫長飛行。
    在底下,西瓦那斯提森林裡,一棵美麗的樹木單獨挺立著,和周邊黑暗的森林構成強
烈的對比。它迎著冬風擺動著,唱著輕柔的歌聲,伸出技低,保護羅拉克的墳墓不受黑暗
侵害,等待春天的來臨。
    (完)
turtlefai 發表於 2008-7-8 23:25
龍槍編年史3春曉之巨龍
第一章 難逃黑暗魔掌


  惡龍軍團的軍官慢慢地走下鹽風旅店的樓梯。此刻已經過了午夜。旅店大多數的住客早都已上床歐自心。軍官唯一能聽見的聲音只剩底下浪潮拍打著海岸的聲音。
  軍官在樓梯間以銳利的眼光掃視著底下旅館的大廳。底下空無一人,只有一個龍人醉醺醺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龍人每一打呼翅膀就跟著抖動。木桌在他的身體底下跟著搖晃,發出難聽的聲響。
  軍官笑一笑,繼續走下樓梯。他身上穿著的是鋼制的,仿龍騎將龍鱗甲的盔甲。他的頭盔蓋住頭和臉,很難看清楚長相。在頭盔的陰影底下唯一能看見的只有紅色的鬍子,這讓他看起來像個人類c在樓梯底下,軍官突然停步,顯然沒有預料到店的主人還醒著,正打著哈欠在看帳簿。惡龍軍團的軍官點頭示意,打算悄悄地走出旅店,然而旅店主人開口了。
  “你今晚在等龍騎將嗎?”
  軍官停下腳步,半轉過身。讓臉孔埋藏在陰影中,他拿出一雙手套,把它們戴上。天氣非常冷,靠海的城市福羅參正被一場暴風雨所籠罩,猛烈的程度是三百年來未曾得見的。
  “在這種天氣?”軍官不屑地說。“才不可能!即使是龍也不可能在這種天氣中飛行!”
  “沒錯。這個夜晚不管是對人還是對獸都不適合,”店主同意地說。他精明地看著軍官。“您今晚有什麼責幹,要在這種天氣出門?”
  軍官冷冷地看著店主人。“我去哪里或是要做什麼恐怕跟你沒有關係吧?!”
  “我不是有意冒猖您。”旅店主人很快地說,舉起手,像是想擋住對方的攻擊一樣。“只是如果花騎將回來,有點想念你的話,我會很樂意告訴她在哪里可以找到你。”
  “沒有必要。”軍官喃喃自語,“我——我留給她一張紙條……
  解釋我到哪里去了。反正,我明平之前就會回來。我——我只不過想呼吸點新鮮空氣罷了。“
  “這我可一點都不會懷疑!”店主人竊笑道。“你整整三天沒有離開她的房間!或者應該說是三個晚上!別生氣——”他看見軍官頭盔底下的眼睛閃著怒火,“我很敬佩能讓她滿足這麼久的男人!
  她要去哪里?“
  “龍騎將受命要去東方某處,靠近索蘭尼亞的地方解決些問題。”軍官皺著眉回答。“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多管她的閒事。”
  “不會,不會。”店主人趕忙說。“當然不敢。那麼就祝你晚安羅——你的大名是?她介紹過你,但是我記不起來。”
  “坦尼斯。”軍官的聲音有點含糊,“半精靈坦尼斯。也祝你晚安。”
  軍官冷冷地點點頭,用力拉了拉手套,將斗篷裏緊,打開旅店的大門,走進暴風雨中。一陣強風吹進旅店,將蠟燭吹熄,旅店老闆的帳簿吹了一地。軍官掙扎了一陣子想關上大門,旅店老闆則咒著撿拾滿地的帳目表。軍官最後終於將大門給關上,整個旅店再次變得溫暖、寧靜。透著窗向外看,旅店主人看見軍官走過了前面的窗子。他低下頭迎著風,斗篷在身後飛揚著。
  另一個人也正注意這名軍官。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原先酒醉的龍人立刻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從桌邊站起來,他的腳步十分迅速、穩健。他用爪子輕手輕腳地前進,跑到窗戶邊向外看。龍人等了幾分鐘,跟著也從門口竄了出去,消失在暴風雨中。
  旅店主人看見龍人與軍官朝著相同的方向前進。他走過去往窗外望去,外頭的夜色深沉,風狂雨暴,點著焦油的高大燈柱在大雨中搖晃著。旅店主人看見軍官轉向一條通往福羅參最繁華地區的大街,龍人則是躲在陰影裏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面。旅店主人搖搖頭,叫醒坐在櫃檯後打瞌睡的夜班職員。
  “我有預感今天晚上龍騎將就會回來,不管有沒有暴風雨。”店主人看著睡眼惺松的職員。“只要她回來,就叫醒我。”
  他打了個寒顫,看著外面的夜色。腦中浮現軍官走在大雨中的空蕩蕩街道上,龍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面。
  “再想了想,”店主哺南地說,“還是別吵我好了。”
  暴風雨今夜封鎖了福羅參。平日徹夜不打烊的酒吧今天都門窗緊閉地面對這陣暴風。街上空無一人,沒有人想在這種足以吹倒一個人、穿透最保暖衣物的暴風下上街。
  坦尼斯快步走著,低著頭,沿著可以遮擋暴風的建築物。他的鬍子很快就沾上一圈冰屑,冰雹打得臉隱隱生痛。半精靈低聲咒著,抱怨這套緊貼著地皮膚的冰冷盔甲。他不停地回頭,小心地看著有沒有人跟蹤自己。但在這種天氣下能見度幾乎為零。混著冰雹的大雨讓他只能看見建築物的輪廓,更別提其他的景物了。一會兒之後,他發現自己只能專注于眼前的道路上。他很快便凍得全身僵硬,再也沒有閒情逸致思考是否有人正在跟蹤他。
  他並沒有在這座城市待多久;精確地說是只有四天。而且其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耗在她身上。坦尼斯看看街道的標誌,將這個念頭驅離腦海。他只依稀明白自己要去哪里。他朋友們住的旅店位於這座小鎮的邊緣。遠離碼頭,遠離酒吧和妓院。有好一陣子,他認真地考慮一旦迷了路該怎麼辦。他不敢問其他的人……
  接著,他找到了路。在荒廢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沿著冰封的道路前進,他看到了招牌在風中瘋狂擺動,幾乎感動得掉下淚來。他不記得名字,但是看到後還認得出來:黑炭。
  他想,這個旅館的名字實在有點蠢,他被凍得幾乎握不穩門的把手。他打開門,被風給吹了進去,又再花了一番力氣才將門給關上。
  這種爛地方不需要值夜的職員。在一個臭烘烘的冒煙鐵盆旁,坦尼斯籍著火光看見了櫃檯上堆著一些蠟燭,大概是留給太晚進門的客人使用的。他的手不停地發抖,幾乎無法點燃蠟燭。幾分鐘之後,他不爭氣的雙手才勉強穩定下來,點著一根蠟燭,藉著微弱的光走上樓梯。
  如果他曾轉過身來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對街的騎樓中有一個可疑的人影。然而他的眼睛只是專注地看著樓梯,沒有回頭。
  “卡拉蒙!”
  壯碩的戰士立刻站得挺直,在回頭春雷斯林之前,他的右手直覺地伸向劍柄。
  “我聽見門外有聲音。”雷斯林低聲說。“劍鞘撞擊盔甲的聲音。”
  卡拉蒙搖搖頭,試著將睡意趕跑;他爬下床,手中拿著劍,攝手躡腳地走到門邊,直到他能聽見門外的吵雜聲為止。一個穿著盔甲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走在房門外的走廊上。卡拉蒙只見蠟燭的火光從門下射進來。盔甲發出的聲音就在他們門外停了下來。
  卡拉蒙握緊劍,對弟弟比了個手勢。雷斯林點點頭,退回陰影之中。他的眼神集中,腦中正在默念著一個法術。雙胞胎心有靈犀地一起合作,天衣無縫地將魔法和鋼鐵合而為一以擊敗他們的敵人。
  門下的燭光開始搖晃。那個傢伙一定是把蠟燭換了只手,將拿劍的手空出來。卡拉蒙伸出手,無聲無息地將門閂推上。他等了片刻,沒有反應。那男人正遲疑著,也許在思考著到底是不是這個房間。他很快就會知道了,卡拉蒙告訴自己。
  卡拉蒙突然一拉,把門給打開,抓住門口的人把他拉進來。卡拉蒙用粗壯的臂膀把他甩到地上,落地的蠟燭立刻熄滅了。雷斯林開始吟唱將對手困在蜘蛛網裏的法術。
  “等等!雷斯林,住手戶那男人大喊,卡拉蒙認出那個聲音,抓住他的弟弟,把他從出神狀態中搖醒。
  “小雷!是坦尼斯!”
  雷斯林渾身一抖,從出神狀態中醒來,雙手無力地垂下。接著他抓住胸口,開始劇烈地咳嗽。
  卡拉蒙擔心地看著雙胞胎弟弟,但雷斯林揮手把他趕開。卡拉蒙轉過身,把半精靈從地板上拉起來。
  “坦尼斯!”他熱情地擁抱半精靈,把他抱得喘不過氣來。“你到哪里去了?我們擔心死了。天哪2你快凍死了!來,我把火撥旺一點。小雷——”卡拉蒙看著弟弟,“你確定你沒事嗎?”
  “鋤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雷斯林嘶啞地說。法師坐回床上,掙扎著呼吸。他的金色雙眸反射著火光,灼灼逼人地看著坦尼斯,後者謝天謝地瑟縮在火旁。”你最好趕快叫醒其他人。“
  “沒錯。”卡拉蒙走出門外。
  “在此之前,我會先多穿點衣服。”雷斯林嘲諷著說。
  卡拉蒙紅著臉回來把褲子穿上,套上一件上衣,他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走出門外。坦尼斯和雷斯林都聽見他小聲地敲著平原人的門。他們也聽見河風平板的回答和卡拉蒙興奮解釋一切的聲音。
  坦尼斯看著雷斯林,注意到他沙漏狀的瞳仁銳利地看著他,於是不安地轉身凝視著火焰。
  “你上那去了,半精靈?”雷斯林嘶啞地低語說。
  坦尼斯緊張地咽口水。“我被一個龍騎將給俘虜了,”他背著事前準備好的回答。“龍騎將以為我是他的軍官,很自然地要求我護送他前往駐紮在城外的部隊。我只得照著他說的做以免地起疑。然後,到今晚我才總算找到機會開溜。”
  “有趣。”雷斯林咳出兩個字。
  坦尼斯猛然看著他,“有什麼有趣的?”
  “我從來沒見你說謊過,半精靈。”雷斯林柔聲說。“我……覺得……相當的……有趣。
  坦尼斯張嘴,還沒來得及回答,卡拉蒙便趕了回來,後頭跟著河風、金月。提卡,他們正睡意朦朧地打著哈欠。
  金月一個箭步上前,擁抱著坦尼斯。“坦尼斯!”她便咽地說,緊緊地抱住他。“我們好擔心——”
  河風握住他的手,嚴肅的臉上露出微笑。他溫柔地把妻子拉開,自己抱住坦尼斯。
  “兄弟!”河風用平原人的方言變蘇語說,緊摟住半精靈。“我們擔心你被捕了!甚至以為你死了,我們不知道——”
  “發生了什麼事?你到哪里去了?”提卡熱切地問,也走上前擁抱坦尼斯。
  坦尼斯看著雷斯林,但他躺在硬枕頭上,眼睛直盯著天花板,像是對其他的事情不感興趣。
  坦尼斯不由自主地清清喉嚨,下意識的留意到雷斯林也正在聆聽,他重複著編好了的故事。其他人臉上則帶著同情和好奇傾聽著。他們偶爾會問些問題。龍騎將是什麼樣的人?軍隊人數有多少?駐紮在哪里?龍人們在福羅參幹什麼?他們真的是在找我們嗎?坦尼斯是怎麼逃出來的?
  坦尼斯滔滔不絕地回答他們的問題。提到龍騎將,他並沒有看到他的臉,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軍隊數目並不多。他們駐紮在城外。龍人在找某個人,但不是他們。他們在找一個叫做貝倫的人類或是某個奇怪的傢伙。
  坦尼斯說到這裏,立刻看看卡拉蒙,但大漢的臉上一片茫然。
  坦尼斯呼吸平順了下來。很好,卡拉蒙記不得那個他們在派裏丘號上所見到過的男人。他不是不記得,不然就是忘了名字。總之這樣最好。
  其他人則點點頭,被他的故事所吸引。坦尼斯松了口氣。至於雷斯林……反正法師怎麼想或是怎麼說都無關緊要。即使半精靈把白天說成黑夜,大家還是會信任坦尼斯,懷疑雷斯林。這一點雷斯林顯然很清楚,這也是他為什麼沒有對整個故事提出任何質疑的原因。坦尼斯感覺到沉重的罪惡感,只盼別再有人問問題,免得讓他被迫再編出謊言來。他靈機一動,開始打起哈欠,一瞼疲倦得無法支待的樣子。金月立刻站起來,臉上滿是關切之情。
  “很抱歉,坦尼斯。”她溫柔地說。“我們太自私了。你又冷又累,我們還逼著你不停地講話。明天早上還得早點起床去搭船呢。”
  “該死,金月!別傻了!這種天氣我們是不可能登船的!”坦尼斯咆哮了起來。
  每個人都驚訝地看著他,連雷斯林都坐直了身子。金月的眼神一暗,臉上線條僵硬,這提醒了半精靈,從沒人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過。河風站在她身邊,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
  氣氛沉默到令人不安。最後卡拉蒙哼了兩聲,清清喉嚨。“如果我們明天不能離開,那就後天再試試。”他安慰大家。“別擔心,坦尼斯。即使是龍人也不可能在這種天氣到處亂跑。我們很安全”我知道,很抱歉。“他低聲說。”金月,我不是有意要對你大吼的。這幾天我一直神經緊張。我太疲倦了,腦袋裏一片混亂。我要回房了。“
  “旅店主人把你的房間給別人了。”卡拉蒙說,又匆忙加上一句,“但你可以睡這邊,坦尼斯,睡我的床——”
  “不用,我躺在地上就好。”坦尼斯躲開金月的目光,開始卸下盔甲,看著不停發抖的手指。
  “好好睡,好友。”金月柔聲說。
  聽見她聲音中的關懷,他可以想像她正和河風交換著同情的眼光。平原人的手放在他肩膀上,鼓勵地拍了他一掌。最後,每個人都離開了,提卡也喃喃道聲晚安,把門輕輕闔上。
  “來,讓我幫你。”卡拉蒙知道坦尼斯不習慣於穿著銀甲,對那些精細的扣子和環帶感到束手無策,於是便自告奮勇了起來。“要不要我幫你弄一些吃的東西?飲料?也許來林薑汁酒?”
  “不用了。”坦尼斯疲倦地說著,慶倖自己終於擺脫了沉重的盔甲,試著別去想幾個小時之後他還得要穿上它。“我只想先睡覺。”
  “來至少用我的毯子,”看見半精靈冷得發抖,卡拉蒙堅持適。
  坦尼斯感激地收下那床毯子,雖然他不確定自己是因為寒冷還是心中混亂的情緒而發抖。他躺了下來,將斗篷和毯子裏住身體。
  然後閉上眼,專心讓自己的呼吸均勻規律。他知道,卡拉蒙那只老母雞不等到他好好地休息,是不會閣眼的。火焰漸漸熄滅,黑暗將他包圍。幾分鐘之後,他聽見卡拉蒙沉重的呼吸聲。另一張床上,他可以聽見雷斯林隱約的咳嗽聲。
  確定雙胞胎都睡著之後,坦尼斯伸出手,枕著頭,清醒地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天快亮,龍騎將才趕回鹽風旅店。值夜的夥計馬上就看出來龍騎將的心情非常差。她比暴風更粗魯地將門擰開,一肚子火地看著旅店,仿佛裏面的舒適和溫暖讓她無法忍耐。的確,她看起來理當和外頭的暴風是同一類的人物。是她讓蠟燭的火焰搖晃,而不是外面的風。是她把黑暗帶進旅店中。職員手忙腳亂地起身,但龍騎將並不是在看他。奇蒂拉瞪著一名坐在桌邊比著手勢的龍人,一雙爬蟲類的黑暗雙眸中閃爍著不對勁的訊號。
  在猙獰的面具下,龍騎將的眼睛警覺地眯了起來,表情十分冰冷。有那麼短暫的片刻,她不顧將斗篷吹得迎風飄揚的寒風,靜靜地站在門口。
  “上樓來!”她粗魯地對龍人說。
  龍八點點頭跟在她後面,爪子在木板上刮擦著。
  “有什麼事——”夜班職員開口,被轟然關上的大門給嚇了一跳。
  “沒事!”奇蒂拉大吼。她手放在劍柄上,頭也不回地經過這個打著哆唆的傢伙,走上樓梯,回到房間去。這男人顫抖著坐回椅子上。
  摸出鑰匙,奇蒂拉打開門,很快地掃視了房間一眼。
  空蕩蕩的。
  龍人站在她後面,耐心地靜靜等待著。
  奇蒂拉暴怒地扯掉面具,把它丟到床上,回頭說。
  “把門關上走進來!”
  龍人照著命令走進來,輕輕地把門關上。
  奇蒂拉沒有轉身面對龍人。她手插著腰,肅殺地看著亂糟糟的床。
  “他走了。”這是個陳述,並不是問句。
  “堤的,大人。“龍入嘶嘶地說。
  “你遵照我命令跟蹤他了嗎?”
  “當然,大人。”龍人向她鞠躬。
  “他去了哪里?”
  奇蒂拉一隻手撫摸著她的黑色捲髮。她仍然沒有轉過身。龍人看不見她的臉孔,因此也不知道地隱藏的情緒到底是什麼。
  “一家旅店,大人。在城市的邊緣。叫做黑炭。”
  “另一個女人?”龍騎將的聲音十分緊繃。
  “我想不是,大人。”龍人掩飾住笑容。“我想他在那邊有朋友。
  曾有報告指出有陌生人住在那間旅店裏!不過因為他們並不符合綠寶石之人的外型,所以我們並沒有進一步調查。“
  “有人在那邊監視他們嗎?”
  “當然,大人。如果他或是裏面的任何人離開,您會馬上知道。”
  龍騎將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雖然有些過於蒼白,但表情仍十分冷靜。有很多可能的原因今她面無血色,龍人想。從法王之塔飛來很遠,據說她的部隊在那裏遭到嚴重的挫敗:傳說中的屠龍槍又出現了,還有龍珠。以及到目前為止仍然沒有找到綠寶石之人的挫折,此人是黑暗之後正迫切在找尋的人,目前據說出現在福羅參。龍騎將有許多事情要擔心,龍人饒富興味地想:何必為了一個男人如此大費周章?她有很多愛人,其中多得是比他更有魅力的人,比這個陰鬱的半精靈更急著要討好她。比方說,巴卡力斯……
  “你做得很好。”奇蒂拉最後終於說,打斷了龍人的思緒。她粗魯地扯下盔甲,心不在焉地揮揮手,幾乎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你會得到你的獎賞。你去忙你的。”
  龍人再次鞠躬,離開房間,眼睛只看著地板。他並沒有被蒙混過去。當他離開的時候,龍人瞥見了龍騎將的目光投向桌上的一張紙片。龍人一進去就看見了那張紙。龍人注意到上頭是精靈的細緻字跡。當龍人關上門之後,裏面傳來轟然巨響,盔甲被全力丟向牆壁的聲音。
turtlefai 發表於 2008-7-8 23:26
第二章 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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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暴風就停息了。水由屋簷滴下的聲音讓坦尼斯疼痛的腦袋雪上加霜,幾乎讓他暗自祈禱那陣強風再度回來。天空晦暗,烏雲低垂,像是鋁塊壓在半精靈心中。
  “今天的風浪會很大。”卡拉蒙煞有其事地說著。在仔細聽過了所有巴力佛港豬和哨聲旅店的主人威廉說過有關海的故事後,卡拉蒙以為自己成了潮汐問題的專家了。沒有人和他爭辯,因為他們對海也一無所知。只有雷斯林對哥哥露出輕蔑的笑容;卡拉蒙只有坐過幾次小船,現在卻用老水手的語氣說話。
  “也許我們不應該冒險出去——”提卡開口。
  “我們今天就要走。”坦尼斯面色凝重地說。“就算用遊的也得要游離開福羅參。”其他人面面相覷,回頭看著坦尼斯。他站在窗邊向外看,並沒有看見他們疑惑的表情和聳動的肩膀,雖然他心裏明白。
  大夥集合在孿生兄弟的房間裏。再過一個小時天才會竟,但坦尼斯一見強風已停息,便立刻叫醒大家。
  他深吸了口氣,轉身面對眾人。“我很抱歉,我知道我聽起來有點蠻橫,”坦尼斯說,“但是我知道一些此刻難以對你們啟口的危險。時間很急迫。我只能這樣跟你們說過去我們從不曾陷入這樣的危機中。我們一定得離開,一定得馬上離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中帶著歇斯底里。
  眾人一陣沉默,然後,“當然,坦尼斯。”卡拉蒙不安地說。
  “我們都已經打包好了。”金月說。“只要你準備好了我們就走。”
  “我們現在就走!”坦尼斯說。
  “我要收拾我的東西。”提卡遲疑了一下。
  “快點,動作快。”坦尼斯跟她說。
  “我——我來幫忙。”卡拉蒙低聲說著。
  大漢穿著和坦尼斯一起搶來的盔甲,同提卡迅速地離開,也許他們想要多找些時間獨處,坦尼斯滿心不耐煩地想。金月與河風也到一旁去收拾他們的行李。雷斯林留在房中,沒有行動。他需要的東西都帶在身上裝著珍貴法術藥材的包包、瑪濟斯法杖、以及價值難以估計的龍珠,塞在它專屬的平凡袋子裏。
  坦尼斯可以感覺到法師銳利的雙眼穿透了他,仿佛雷斯林金色的雙眸已看穿他靈魂深處的黑影。但法師仍舊一語不發。為什麼?坦尼斯生氣地想。他很樂意面對雷斯林的質問、雷斯林的指控。他幾乎是期待著能讓他坦白的機會、一個放下心中重擔的機會——雖然他深知如此一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但雷斯林依然沉默,除了間斷的咳嗽聲外,他緊抿著雙唇。
  幾分鐘之後,其他的人回到這個房間。
  “我們好了,坦尼斯。”金月低聲說。
  有一瞬間,坦尼斯開不了口。他想要告訴他們。他下定決心,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
  他看見他們的臉,他看見了信任!他看見對他的信賴。他們毫不懷疑地服從他的指示。他不忍心讓他們失望,他不能動搖這樣的信念。這是唯一支持他們的力量。他歎了口氣,咽回到嘴邊的話。
  “走吧。”他模糊不清地說,走向門口。
  馬奎絲塔‧卡松被她門上的撞擊聲吵醒。她早就習慣在任何時候被吵醒,她幾乎是立刻便醒了過來,穿上靴子。
  “什麼事?”她大喊。
  對方還沒回答,她已經感覺出這艘船目前的狀況。她從舷窗往外看,知道暴風已然停息;她可以從船身的搖晃程度中知道,今天的風浪很大。
  “乘客已經到了。”她認出是大副的聲音。
  陸地上的土包子,她不悅地想著,歎著氣,將剛穿上去的靴子脫掉。“叫他們回去。”她命令,又躺了回去。“我們今天不出航。”
  外頭似乎起了些爭端,因為她聽見她的大副正提高音量生氣地大喊,另一個聲音喊了回來。馬奎絲塔疲倦地站起來。她的大副,巴斯‧昂可拉夫是個牛頭人,是一個以暴躁易怒出名的種族。他非常的強壯,而且殺人不眨眼;這也是他為什麼到海上來的原因。在一艘像派裏丘號這樣的船上,沒有人會問他的過去。
  阿奎把船艙的門打開,快步走上甲板。
  “發生了什麼事片她用最嚴厲的聲音問,眼光從她大副的獸頭轉到一個看來像是惡龍軍團軍官的大鬍子身上。但她認出了那雙褐色的眼睛,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我說我們今天不開航,半精靈,我是說真的——”
  “馬奎絲塔。”坦尼斯飛快地說,“我現在得和你談談!”他把克拉夫推開,要到她身邊,但是克拉夫抓住他,把他往後摔。在坦尼斯身後,另一名較為強壯的軍官低吼著走上前。牛頭人目露凶光,從色彩斑斕的腰帶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卡拉蒙!”坦尼斯警告他,安撫性地抓住他的手。
  “克拉夫!”馬奎絲塔對她的大副投以憤怒的眼光,提醒他這是付錢的客人,不可以得罪,至少在看得見陸地的時候不行。
  牛頭人皺著眉,匕首和拔出時一樣迅速地消失。克拉夫轉身氣衝衝地走開。船員們失望地低語著,但情緒仍然高昂。看來這將會是一次有趣的航行。
  馬奎絲塔將坦尼斯扶起,用幾近于審核應徵船員時的銳利目光打量著他。她立刻發現半精靈跟四天前大不相同,那時她才跟這名大漢完成這筆交易。
  他看來像是剛從地獄回來一般。也許惹上了什麼麻煩吧?她直覺地想。我才不必幫他的忙!絕不讓我的船冒險。不過,他和他的朋友已付了一半的船費。她需要這筆錢。這年頭幹海盜要和龍騎將競爭實在很困難……
  “到我的艙房來。”阿奎粗魯地說,帶路走下去。
  “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卡拉蒙。”半精靈告訴他的夥伴。大漢點點頭。不悅地看著牛頭人,卡拉蒙走回其他人身邊,眾人擠在寒酸的行李旁。
  坦尼斯跟著阿奎走到她的艙房,擠了進去。即使只有兩個人,這間艙房還是太小了點。派裏丘是艘小船,是專為快速航行而設計的。對馬奎絲塔的行當來說十分稱手,她需要迅速地溜進和溜出港口,裝載或是卸下不儘然屬於她的貨物。有時,她會拿一些從塔西斯或帕蘭薩斯駛出的肥羊來加菜,快速地登艦,飛快地逃開。
  她早就習慣了超越那些龍騎將的巨大船隻,但是她嚴守一個分際,絕不染指這些船。現在海上常看見龍騎將的船隻“護送”一些商船。事實上,馬奎絲塔上兩次的航行都是虧本的,這也是她為什麼會接受乘客——一個在平常狀況下絕不可能的事情。
  半精靈脫下頭盔,在桌旁一歪身,勉強算是躍坐了下來,因為他不習慣搖動的船身。馬奎絲塔輕鬆地保持平衡,繼續站著。
  “那麼,你要什麼?”她打著呵欠問。“我告訴過你我們不能開航。海面——”
  “我們一定得要。”坦尼斯突然插嘴。
  “你聽著!”馬奎絲塔耐心地說(提醒自己他是個付錢的客人),“如果你惹上了麻煩,這和我無關。我不會讓我的船員和船冒險——”
  “不是我。”坦尼斯插嘴,直視馬奎絲塔。“是你。”
  “我?”馬奎絲塔吃驚地往後退。
  坦尼斯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眼睛看著它們。船隻上下搖晃的動作,和他過去幾天的經歷,讓他現在有點嗯心想吐。看見他肌膚帶著淡淡的綠色還有明顯的眼袋,馬奎絲塔覺得就連她見過的屍體此時都比半精靈的狀況要好。
  “你是什麼意思?”她追問。
  “我——我被一個龍騎將俘虜了……三天前。”坦尼斯看著自己的手,低聲說。“不對,我想‘俘虜’不是正確的字眼。他——他看見我穿成這個樣子,以為我是他的部下。我得跟著他回到營區。
  我在他們的營區待了幾天。我——我發現了一件事。我知道為什麼龍騎將和龍人要大肆搜索福羅參。我知道他們在找誰。“
  “是嗎?”馬奎絲塔問著,發覺他的恐懼正像傳染病一樣地染上她。“不會是派裏丘號——”
  “你的舵手。”坦尼斯終於抬起頭看她。“貝倫。”
  “貝倫!”馬奎絲塔震驚地複誦。“為了什麼?那個男人是個啞巴!是個智障!!雖然其得上是個好舵手,但也不過這樣罷了,沒別的。他是幹了什麼能夠讓龍騎將親自來抓他?”
  “我不知道。”坦尼斯強忍嗯心疲倦地說,“我問不出來。我不確定他們知不知道!但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不計一切代價找到他,把他帶到——”他閉上眼睛,不想看那搖晃的油燈,“黑暗之後晨光讓波濤洶湧的海面染上一層紅光。有一瞬間照在馬奎絲塔的肩膀上,仿佛是從她的耳環中跳躍出的火焰。她緊張地用手撫弄經過仔細打理的頭髮。
  馬奎絲塔感覺到喉嚨一緊。“我們把他丟掉!”她強自鎮定地說,用手一撐,站了起來。“我們把他放上岸,我可以找到另外一個舵手——”
  “聽著!”坦尼斯抓住馬奎絲塔的手臂,強迫她停下來。“他們可能早就知道他在這裏了,即使他們不知道,抓到了他之後也不會有任何差別了。只要他們發現他曾經在這裏,在這艘船上——他們一定會問出來的,相信我,他們有方法讓啞巴也可以開口說話他們會逮捕你,會逮捕船上的每一個人。抓住你或是把你除掉。”
  他把手拿開,意識到自己沒有力氣抓住她。“這是他們過去做過的事,我知道。龍騎將告訴我的。整個村莊被毀,人們被拷打,殺害。任何這人接觸過的傢伙就會完蛋。他們害怕這個傢伙身上的秘密會流傳開來,他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馬奎絲塔坐下來。“貝倫?”她難以置信地低聲說。
  “因為這場暴風雨,他們什麼都不能做,”坦尼斯疲倦地說,‘而且龍騎將被派去索蘭尼亞,去應付那邊的戰爭。但是她那個龍騎將今天就會回來。接下來——“他說不下去了。他雙手抱住頭,全身發抖。
  馬奎絲塔不知所抬地看著他。這是真的嗎?還是他只是編出這些故事來讓她帶地逃離危險?看著他無力地倒在桌上,馬奎絲塔低聲咒。這位船長具有一雙銳利的眼,可說是閱人無數。她必須要這樣,這樣才能控制她手底下的這群飽經歷練的水手。所以她知道半精靈沒有說謊。至少沒有說太多謊。她推測有些事情他沒有說出口,但這個有關貝倫的故事,雖然聽起來很奇怪卻是真的。
  這都說得通,她不安地想,詛咒自己。她對自己的判斷力和直覺感到驕傲。但她卻無意間忽略了貝倫的不尋常。為什麼?她輕蔑地彎起嘴角。她喜歡他承認吧。他像個小孩,歡愉,純潔。所以她忽略了他不想要上岸的不尋常,他對陌生人的恐懼,他熱切地為海盜工作,卻不想要分享他們的收穫。馬奎絲塔小坐片刻,感受著船的晃動。她看著外面,看見金色的陽光照在白色的浪花上。然後太陽被低垂的烏雲所吞食。“強行出航可能很危險,但如果風向對了我寧願到開闊的海上。”她喃喃對自己說。“也比像只老鼠被困在這裏好。”
  阿奎下定決心,很快地站起身,走向門口。然後她聽見坦尼斯的哀號聲,她回頭同情地看著他。
  “來吧,半精靈。”馬奎絲塔體貼地說。她一隻手扶他站起來。
  “你在甲板呼吸新鮮空氣會感覺好一點。反正你也必須要告訴你的朋友,這次的航行可一點也稱不上增懶的海上之旅了。你知道你們所冒的危險嗎?”
  坦尼斯點點頭。他倚著馬奎絲塔,走上搖動的甲板。
  “我可以確定,你沒有把一切告訴我。”馬奎絲塔屏住呼吸,把門增開,扶著坦尼斯走上樓梯的時候說。“我打賭龍騎將絕對不只找貝倫一個人而已。但是我有個感覺,你和你的朋友並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大風大浪。我只希望你們的好運能夠持續廣派裏丘在洶湧的海上搖晃著。用半帆航行,這艘船看起來似乎有點勉強,掙扎著爭取每一寸的速度。很幸運的,風向改變了,從西南方穩定地吹過來,直直地將他們帶往伊斯塔血海。因為他們要前往卡拉曼,在福羅參的東北方,越過諾德馬角,所以目前的航向有點偏,但是馬奎絲塔不在乎,她只想離陸地越遠越好。
  她告訴坦尼斯,他們甚至可能可以一直往東北方走,直接到牛頭人的家鄉米絲拉絲去。雖然有幾個牛頭人在黑暗之後的軍隊中作戰,但是他們並沒有和她結盟。據克拉夫說,牛頭人們想藉由他們的忠誠以換取東安賽隆大陸。而東安賽隆的控制權剛被移轉給一個新的龍騎將,一個叫做技德的大地精。牛頭人對人類和精靈也沒什麼好感,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對龍騎將也沒有什麼用處。
  阿奎和她的船員以前曾在米絲拉絲躲藏過。這次,至少就短時間來說,他們還是可以躲在那裏。
  坦尼斯對這樣的延遲並不感到高興,但是他的命運已非操控在自己的手上。想到這一點,半精靈看著站在火焰和暴風中心的人。
  貝倫正掌著舵,用著堅定的手控制著舵輪,他空洞的臉上毫不擔心,也沒有露出絲毫關切的神情。如果坦尼斯凝神細看著那人的上衣前方,也許可以看見一絲微微的綠光。許多月前,他曾在派克塔卡斯見過他胸前閃耀著的綠色寶石,他的胸口藏有什麼樣的黑暗秘密?當整場戰爭仍然僵持不下的時候,為什麼會有數百名龍人浪費時間在這裏找尋他?為什麼只因為有謠言說他在這裏出現,奇蒂拉就願意放棄索蘭尼亞的軍團指揮權,親自來到這監督這次的搜索?
  “他就是關鍵!”坦尼斯回憶起奇蒂拉的話,“如果我們抓到他,克萊恩將會屈服在黑暗之後的裙腳下。那個時候,全世界將不再有力量能阻止我們!”
  坦尼斯打了個冷顫,驚訝地看著那個人,感覺到自己的胃像袋濕麵粉般沉重。貝倫看起來是那麼的超脫一切、那麼的與世隔絕,似乎整個世界的紛擾不安與他毫無關係。難道他像馬奎絲塔說的一樣是個弱智嗎?他想起在派克塔卡斯那動盪恐懼的片刻所看見的貝倫身影。他想起那人讓叛徒依班領著他,絕望地試著逃離時臉上的表情。那表情既不是恐懼,呆滯,也不是毫不關心。那是什麼呢?
  認命!沒錯,就是這樣!似乎他知道等待著他的命運,但他還是不顧一切地向前。的確,當貝倫和依班抵達大門的時候,幾百噸的石塊從防衛機關上倒了下來,把他們埋在必須要借著巨龍的怪力才能舉起的石塊下。當然,兩具屍體都找不到。
  至少依班的屍體是找不到了。幾個禮拜之後,在慶祝金月和河風婚禮的宴會上,坦尼斯和史東又看到了活生生的貝倫,他們還來不及抓住他,那個男人就消失在人群中。他們自此沒有再遇到他。
  直到坦尼斯三天,不,四天前發現他冷靜地在這艘船上補帆為止。
  貝倫把船駛往航線上,臉上十分平靜。坦尼斯靠著船側的欄杆!開始幹嘔起來。
  有關於貝倫的事情,馬奎絲塔對船員們一句也沒有提。馬奎絲塔為了解釋他們突然離開的理由,只說她收到情報,龍騎將對他們的船似乎特別有興趣,因此趕快航向開闊的海面是明智的選擇。沒有船員提出任何質疑。他們對龍騎將沒有絲毫的好感,反正大多數的人也待在福羅參夠久,久到身上錢全花光了。
  坦尼斯也沒有對朋友們解釋急迫離開的原因。大夥都聽過了身上嵌著綠寶石人的故事,雖然他們顧及面子沒有提(卡拉蒙倒是相當的不見外),坦尼斯知道他們以為他和史東在婚禮上喝了太多酒。他們也沒有問為什麼要冒險在此時出海。他們對他的信任是毫不動搖的。
  坦尼斯由於暈船和罪惡感的蝕咬,可憐兮兮的在甲板上縮成一團,瞪著海面。金月的醫療能力幫了他一定程度的忙,但連牧師都對他胃裏的翻攪束手無策,而他靈魂的掙扎更不是她幫得上忙的。
  卡拉蒙吃驚地發現,甚至連雷斯林看來也相當自在。法師坐得離其他人遠遠的,躲在一名水手做出來的克難遮蔽下,儘量不把身體弄濕。法師並沒有暈船。他甚至不太常咳嗽。看起來他常常迷失在自己的思緒中,金色的眼眸閃著比在烏雲中探進探出的太陽還要亮的光芒。
  當坦尼斯提到他擔心的追兵時,馬奎絲塔只是聳聳肩。派裏丘號比龍騎將的大船要快得多。他們成功地溜出港口,注意到他們行蹤的只有其他海盜船。在那個團體裏,沒有人會問問題。
  海面變得比較平靜,在輕柔的海風下變得波平如鏡。烏雲一整天都虎視眈眈地低垂在海面上,最後終於被清新的海風給吹散了。夜晚天空潔淨,滿天星斗。馬奎絲塔讓船搶風前進。船身飛快地掠過水面。
  第二天一早,大夥醒來看見的是克萊恩大陸上最可怕的景象。
  他們到了伊斯塔血海的邊緣。
  當太陽像個金色的圓球從西方地平線一出現,派裏丘號便航進了紅得有如法師紅袍的水域,航進了像是法師咳嗽時嘴角血沫的海中。
  “這名字取得真好,”坦尼斯站在甲板上對河風說,兩人並肩看著這紅色、混濁的海水。他們沒有辦法看得太遠。一個即將來臨的風暴掛在天邊,把這片水域包裏在一片鉛灰色簾幕下。
  “我不相信。”河風嚴肅地搖搖頭。“我聽威廉提起過這個地方。
  我也聽他提到過會吞下大船的海龍,和有著魚尾巴的女人,但這個——“平原人搖搖頭,不安地看著血紅色的海水。
  “你認為這個海水真的是當著火的山脈擊中教皇的神廟時,所有死在伊斯塔上的人鮮血所染紅的嗎?”金月走到丈夫身邊,柔聲問。
  “胡說八道!”馬奎絲塔不屑地說。她走過甲板加入他們,眼睛不停地打量著四周,確定她已經讓整艘船和船員都在最好的狀況下運作。
  “你們又被豬臉威廉給拐了!”她大笑。“他最喜歡嚇你們這種土包子。這片水域的顏色是被海底沖激上來的紅土所染紅的。記住,我們不是航行在砂礫上,與這裏的海底不同。這裏曾經是乾燥的地面,曾經是伊斯塔最富庶的首都,也包括了周遭的肥沃郊區。
  山脈掉落時,它將陸地給打成兩半。大量的水從海裏面沖進來,變成了這個新的海洋。伊斯塔的財富如今都埋藏在波浪之下。“
  馬奎絲塔用夢幻的眼神看著船舷外,仿佛她可以看穿這渾濁的海水,看見海底傳說中的財富,失落的城市。她渴望地歎口氣。金月噁心地看著這貪婪的船長,她想起這恐怖的大難和其中犧牲的寶貴生命,眼中浮現傷心的陰影。
  “是什麼讓底下的泥土不停地往上翻?”河風皺著眉看著底下血紅的海水。“即使加上潮汐和波浪的力量,比較重的泥土應該還是會沉積回海底。”
  “說得對,野蠻人。”馬奎絲塔佩服地看著高大的野蠻人。‘姐是,你的同胞們都是農夫,至少我知道的是如此,對泥土很熟悉。
  把你的手伸進水裏,你可以感覺到泥土的微粒。假設血海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漩渦,用巨大的力量旋轉,將底下的泥土翻攪上來,就可能造成眼前的景象。不過,這到底是真的還是豬臉威廉的胡扯,我也說不準。我從來沒有看過這個漩渦,我身邊的水手也從來沒看過,從小,我就從爸爸的手中學習航海這門技藝,在海上航行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目睹過那個東西。我認識的人當中也沒有人會蠢到航進海中央的那片大風暴中。“
  “那麼我們要怎麼去米絲拉絲?”坦尼斯皺起眉頭。“如果你的海圖是正確的,它在海的另外一邊。”
  “假設我們後面有追兵,我們可以向南走到米絲拉絲去。如果沒有,我們可以繞著這個海的西岸航行,直到諾德馬角的北邊。別擔心,半精靈。”阿奎自負地搖搖手。“至少你們可以誇耀自己來過血海:克萊恩上的奇景之一。”
  馬奎絲塔轉身走向後方,離開這群不停交談的人。
  “甲板注意!西邊有狀況!”瞭望台的人大喊。
  馬奎絲塔和克拉夫立刻掏出望遠鏡向西方地平線看去。大夥交換著不安的眼神,聚集在一起。甚至連雷斯林都走出了克難的掩蔽,走過甲板,金色眼眸望向西方。
  “一艘船?”馬奎絲塔對克拉夫抱怨。
  “不是。”牛頭人用別腳的通用語說。“也許是朵雲。但它很快,非常快。比我看過的任何雲還要快。”
  此時每個人都可以看見地平線上的黑點,漸漸在他們的眼前變大。
  坦尼斯感覺到體內一陣抽痛,仿佛被一支劍刺穿。那陣疼痛如此真實,讓他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抓住卡拉蒙的衣服避免跌倒。其他人關心地看著他,卡拉蒙友善的伸出手扶著他的朋友。
  坦尼斯知道飛向他們的是什麼。
  他也知道率領它們的是誰。
turtlefai 發表於 2008-7-8 23:26
第三章 凝聚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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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飛龍!”雷斯林走到他哥哥身邊說。“我相信至少有五隻。”
  “龍!”馬奎絲塔大吃一驚。有那麼一瞬間,她顫抖的手緊抓住欄杆,轉過身發號施令,“滿帆前進!”
  船員們呆看著西邊,一顆心全被逐漸逼近的恐怖氣息揪得緊緊的。
  馬奎絲塔滿腦子想到的只有這艘心愛的船,她提高音量,再次重複了一次命令。她堅強、冷靜的聲音壓過了船員們對龍感到的淡淡恐懼。幾個船員本能地跳起來執行命令,慢慢地,有更多的人開始跟著移動。克拉夫和他的鞭子隨時抽向動作太慢的人,這也幫了不少的忙。幾分鐘之內,最大的帆就迎風張開,繩索和桅杆開始發出呻吟。
  “把她保持在暴風雨旁!”阿奎對貝倫大喊。那男人遲鈍地點點頭,從他空洞的表情中很難判斷出他聽到沒有。
  很顯然的他聽到了,因為派裏丘號開始靠近血海上那永不消退的暴風雨,被它的強風不停地往前推,在邊緣的浪峰上千鈞一髮地前進。這是種非常冒險的做法,只要一個帆柱被吹走,一條繩索斷裂,一面帆裂開來,他們就死定了。但她得賭上一賭。
  “沒用的。”雷斯林冷冷地說。“你不可能擺脫龍的。你瞧,他們追上我們的速度有多快。半精靈,你從一開始就被跟蹤了。”他轉身面對坦尼斯。“從你離開他們的營區……或是,”法師嘶啞地說,“或是根本就是你領著他們跟過來!”
  “不!我發誓——”坦尼斯突然沉默了下來。
  是那個醉醺醺的龍人!坦尼斯閉上眼,咒自己。奇蒂拉當然會派人監視他!比起其他與她同睡一張床的男人,她並沒有特別相信他。真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競相信自己對她有著特別的意義,竟相信她真的愛他!她誰也不愛。她根本就無法去愛——“我被跟蹤了!”坦尼斯咬牙切齒地說。“你一定得相信我。我——我太不小心了。我不認為他們可以跟蹤我們進到暴風雨中。但是我沒有出賣你們!我發誓!”
  “我們相信你,坦尼斯。”金月走到他身邊,憤怒地用眼角看著雷斯林。
  雷斯林一言不發,但他的嘴角露出輕蔑的曲線。坦尼斯避開他的眼光,轉而專注地看著那些龍。現在可以清楚看見那些巨獸了。
  他們看見了那驚人的冀展,在後方擺動的長尾巴,閃著殘酷光芒的爪子懸在巨大的藍色軀體之下。
  “其中一個背上有騎上。”馬奎絲塔一眼對看望遠鏡,神情凝重。
  “一個帶著有角面具的騎士。”
  “一名龍騎將。”卡拉蒙不安地說,每個人也都知道那樣的描述代表著什麼意思。大漢陰鬱地看著坦尼斯。“你最好跟我們說實話,坦尼斯。如果龍騎將以為你是他麾下的軍官,那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跟蹤你,甚至親自出來追捕你?”
  坦尼斯結結巴巴正準備開口,但話聲卻被一陣模糊不清、痛苦的吼叫聲給淹沒了,一陣混合了恐懼、怒氣和憤怒的叫聲,和野獸那麼類似,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從惡龍的身上移開來。那是從舵手的方向傳過來的,眾人把手放在武器上,轉過身去打量著聲音的來源。船員們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克拉夫完全靜止不動,聽著這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讓人恐懼,他的獸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只有阿奎保持鎮定。“貝倫。”她喊著,開始越過甲板,她的恐懼突然間讓她理解了他現在的想法。她跳躍過甲板,但一切都太遲了。
  貝倫臉上露出瘋狂、害怕的神情,閉上嘴,看著接近的惡龍。然後他再度尖叫,這陣嚎叫聲讓牛頭人的血液也為之凍結。在他頭上,帆以飽漲欲破之勢吃滿了風,繩索和帆柱都拉得緊緊的。整艘船承受著極大的風力,幾乎要跳過迎面而來的浪頭,尾巴留下一道白色的泡沫。但惡龍仍然越飛越近。
  阿奎幾乎已經要跑到貝倫身邊,這時他突然像是受傷的野獸般不斷地搖頭,用力扭轉舵輪。
  “不可以!貝倫!”馬奎絲塔尖叫道。
  貝倫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這艘小船猛力地轉彎,差點況進海底。船身不斷地震動著,這艘三桅船的最後一個桅杆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啪的一聲折斷了。繩索、碎片、帆布還有船員如雨般的掉落在甲板上,甚至掉進血海中。克拉夫一把拉開阿奎,把她從倒塌的桅杆底下救出。卡拉蒙則一手抓住雷斯林,將他推倒在甲板上,用身體護住他,讓那些雜物不會打到他虛弱的身體。船員們跟跪地走上甲板或是撞上貨艙。眾人可以聽見甲板底下貨物鬆動的聲音。每個人抓住繩索或是任何可以支撐的東西,無助地看著貝倫駛向地獄之路。船帆如同鳥兒翅膀般地不停拍擊,繩索鬆弛下來,船身無助地漂浮著。
  雖然這位技術高超的舵手看來有點瘋狂,但他畢竟是個水手。他下意識地緊握住舵輪,不讓它失控。他像照顧垂死孩子的慈母般,慢慢將船身導回航道中。派裏丘號緩緩扶正,原先軟垂無力的帆現在又吃滿了風。派裏丘號恢復了穩定,向它新的航道開去。
  當一陣灰色的霧氣掩蓋住整艘船後,大夥這才意識到,就算剛剛就沉入海中,也比此刻幸運得多。
  “他瘋了!他要把船開向血海上的那片、永恆風暴中!”馬奎絲塔掙扎著站起來,用沙啞、幾乎不可聽聞的聲音說。克拉夫開始走向貝倫,手上拿著一個鐵撬,臉上帶著無比的怒氣。
  “不可以,克拉夫!”馬奎絲塔吃驚地抓住他。“也許貝倫是對的!
  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那些惡龍不敢跟我們進人暴風中。貝倫讓我們捲進這災難中,他也是唯一有能力帶我們逃脫的舵手!只要我們能夠保持在邊緣——“
  鋸齒狀的閃電劃破了灰色的迷霧。迷霧散開,露出了一個可怕的景象。黑色的烏雲在嘶吼的風中翻擾著,綠色的閃電不停躍動,空氣中滿是硫磺味。紅色的水面上下起伏著。白色的浪花不停出現在表面,像是垂死之人嘴邊的口沫。每個人都無法動彈。他們只能呆呆地看著,感歎於自然力量的偉大。接著,一陣風吹向他們。派裏丘號像是個玩具一被巨人拋上拋下,掉出各種各樣的碎片。一陣急雨接著降下,霹霞啪啪地打在木制的甲板上,灰色的帝幕又再度將他們包圍起來。
  在馬奎絲塔的指揮下,船員手忙腳亂地修補殘存的帆。另外一組人馬則拼命工作,試著將瘋狂搖晃著的桅杆給砍斷。水手們用斧頭不停砍著,切斷所有的繩索,讓它掉進血海中。派裏丘號最後終於脫離了桅杆的羈絆,慢慢扶正。雖然在收起了大多數帆之後,派裏丘號仍被大風玩弄著,但現在即使少了一座帆,似乎仍然可以撐過這個暴風。
  這迫在眉睫的危機幾乎讓每個人都忘了龍的存在,既然現在他們也許可以活久一點,每個人都轉過身去看著背後灰黑色的雲霧和暴雨。
  “你認為我們擺脫了它們嗎?”卡拉蒙問。他的前額有個割傷,正不停流著血。他的眼中露出疼痛的神情,但他的心思全放在弟弟身上。雷斯林蹣跚地走在他身後,全身沒有一道傷口,虛弱得只能勉強站著,不停地咳嗽。
  坦尼斯面色凝重地搖搖頭。在掃視了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受傷之後,他示意大夥聚在一起。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跟蹈地在雨中走過甲板,扶著繩索,直到每個人都聚集在半精靈身邊為止。每個人都看著背後波濤洶湧的海面。
  一開始他們什麼也看不見;要從船舷看穿這強烈的風雨實在非常困難。有些水手甚至高興地歡呼起來,以為將它們甩掉了。
  但坦尼斯看著西方,知道唯有他們的死才能讓龍騎將停止這場追逐。的確,船員的歡呼聲轉變成了驚訝的喊叫聲,他們見一隻藍龍的頭突然從烏雲中冒出,他血紅的雙眼中滿是根意,血盆大目張開,露出白森森的利牙。
  龍持續逼近,即使在這麼大的風雨中,它的翅膀仍然保待著穩定。龍騎將騎在巨龍的背上。她的手中沒有武器,坦尼斯注意到。
  她不需要武器,她將會帶走貝倫,然後她的龍會毫不留情的把其他人殺光。坦尼斯低下頭,對即將到來的命運感到自責,對他應該為此負責的事實感到自責。
  然後他抬起頭,還有一個機會,他狂亂地想。也許她認不出貝倫……她不敢把他們全部殺掉,因為她怕傷害到他。坦尼斯轉過身看著舵手,仿佛諸神也在跟他們作對,希望破滅了。
  那陣狂風將貝倫的衣服吹開了。即使在這灰濛濛的風雨中,坦尼斯也可以看見他胸口的綠寶石越來越亮,比天空中的閃電還要耀眼,變成暴風中明顯的標誌。貝倫沒有注意。他甚至沒有看到那只龍。他的眼光只看著眼前的暴風,慢慢地將船往血海深處開去。
  只有兩個人看見了那綠色的寶石。其他的人都無法將視線從頭上的巨大生物移開,在和龍所帶來的強烈恐懼掙扎著。就像幾個月前一樣,坦尼斯看見那顆寶石。龍騎將也看到了。金屬面具後的雙眼被吸向那顆發光的寶石,隨後龍騎將的眼光,和站在風暴肆虐的甲板上的半精靈眼神,相遇了。
  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襲擊那只藍龍。它輕微地搖晃,但背上龍騎將的眼光絲毫沒有移動。坦尼斯從她褐色的雙眸中看見了恐怖的未來。藍龍會亙沖而下,用爪子把貝倫抓起來。龍騎將會享受這勝利的片刻,然後她會下令藍龍將他們全部殺光……
  正如同數目前擁她在懷中時所清楚看到的熱情一樣,坦尼斯現在也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殺意。
  龍騎將目光沒有離開他片刻,舉起戴著手套的手。或許這是命令藍龍攻擊的手勢,也許是向他道別。反正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了,因為就在那一刻,一個沙啞的聲音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壓倒了這一切。
  “奇蒂拉!”雷斯林大喊。
  法師推開卡拉蒙,跑向藍龍。他在濕滑的甲板上跑步,袍子在越來越強的風中飛舞。一陣強風將他的帽子吹開。雷斯林金色的皮膚上滲著汗水,沙漏狀的瞳孔在暴風雨中的黑暗裏隱隱生光。
  龍騎將抓住了座騎背上的藍色尖刺,藍天往上爬升,抗議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她驚訝得全身僵硬,棕色大眼圓睜著,透過面具看著這個從小養大,居弱的同母異父弟弟。她的視線微微移動了一下,看見卡拉蒙走到雷斯林身邊。
  “奇蒂拉?”卡拉蒙壓抑地說。他的臉色發白,恐懼地看著頭上迎風飛翔的藍龍。
  龍騎將再度轉過頭去看著坦尼斯,然後轉向貝倫。坦尼斯停住呼吸,他可以從她的眼中清楚地看見靈魂中的掙扎。如果要抓到貝倫,她得要犧牲那個從她身上學到一切劍術的弟弟,她也得要殺掉他願弱的雙胞胎弟弟。她還得要殺掉曾經是她所愛的男人。然後坦尼斯看到她的眼神變得冰冷,他絕望地搖搖頭。這無關緊要。她會犧牲弟弟,她也會殺掉她。坦尼斯想起她說的話:“抓到貝倫,我們就可將克萊恩踩在腳下。黑暗之後將賜給我們超乎想像的獎賞!”
  奇蒂拉指指貝倫,並且鬆開了對跨下座騎的控制。藍天發出一聲殘酷的尖叫,做好了俯衝的準備。但奇帶拉片刻的遲疑造成了無可彌補的損失。貝倫完全對她視若無睹,一步步地將整艘船駛往暴風的中心。狂風怒吼,撕裂船上的繩索。大浪打過船舷,大雨開始像刀鋒般落下,冰雹堆積在甲板上,把它覆蓋在碎冰之下。
  那只龍突然遇到了麻煩。一陣風吹向它,接著又是一陣風。藍天的雙翼無助地揮舞著,一陣陣的風襲擊著它。冰雹不停地擊打它的頭,並且有可能打傷它的翅膀。如果不是因為主人的強大意志力控制住它,它早就逃離這狂風暴雨,章向比較安全的天空。
  坦尼斯看見奇蒂拉怒火中燒地指著貝倫。他看著藍天勇敢地試著飛近舵手。
  然後,一陣猛烈的風襲向這艘船,一道大浪打向他們。如牆般的大浪包圍著他們,白色的浪花將水手擊倒,在甲板上東倒西歪地滑著。船開始顛簸。每個人都抓住手邊所能抓到的繩子、網子、任何東西,避免被沖下船去。
  舵輪像是活的生物,不停在貝倫的手中跳躍,貝倫則努力地和它搏鬥。帆裂成兩半,船員尖叫著跌進伊斯塔血海中。然後,慢慢地,船身又開始扶正,木制的船身在這種壓力下開始吱嘎作響。坦尼斯很快地抬起頭。
  藍龍、奇蒂拉,都消失不見了。
  對龍的恐懼一消失,馬奎絲塔馬上一躍而起,決心挽救她瀕臨死亡的愛船。她不停地發號施令,一個步履不穩,撞上了提卡。
  “快下船艙去,你們這些笨蛋!”馬奎絲塔在暴風中對坦尼斯怒吼。
  “肥你們的朋友都帶到底下去!你們會礙手礙腳的!去我的房間。”
  坦尼斯毫無知覺地點點頭,本能地把其他人帶下船艙,自己覺得仿佛身處於一個毫不合理,黑暗正將他們慢慢包圍的幻夢中。
  卡拉蒙扶著弟弟走過他的時候,怨恨的眼神有如箭一般地穿透了坦尼斯的胸口。雷斯林的金色雙眼掃過他,像是火焰燒灼著他的靈魂。然後他們越過了他,和其他人一起走進不停搖晃的艙房中,像是破布娃娃般地被不停拋上拋下。
  坦尼斯等到每個人都安全擠進小小的艙房後,才全身無力地把門關上,不敢轉過身,不敢面對朋友。他腦海中只有卡拉蒙怨恨的眼神,雷斯林洞悉一切的金色雙眼。他也聽見了金月輕柔地嚷泣聲,他寧願直接死在這裏也不願意面對他們。
  但這是不可能的。他慢慢地轉過身。河風站在金月身邊,臉色陰沉地靠著天花板和牆壁。提卡咬著嘴唇,眼淚流下她的雙頰。坦尼斯背靠著門,沉默地看著大夥。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人開口。
  耳邊只有外面暴風雨肆虐,浪花打在甲板上的聲音。水花打在他們臉上。他們又濕又冷,因為這樣的打擊和恐懼而不停地發抖。
  “我——我很抱歉,”坦尼斯舔舔他滿是鹽花的嘴唇。他的喉嚨疼痛,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我想過要告訴你們——”
  “你這四天原來是這樣過的,”卡拉蒙輕柔、低沉地說。“和我們的姐姐在一起。和我們那位成了龍騎將的姐姐!”
  坦尼斯軟垂下頭。船身在他腳底下晃動著,讓他撞向馬奎絲塔釘在地板上的書桌。他穩住身形,慢慢地起身面對他們。半精靈過去承受過許多的痛苦,被歧視的痛苦,失去珍愛之物的痛苦,被刀、劍、箭矢傷害的痛苦。但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住這種痛苦。他們眼中被出賣的神情直接刺向他的心中。
  “求求你們,你們得要相信我……”說這種話真是蠢!他狂亂地想。他們為什麼要相信我!我回來之後就不停地對他們撒謊。“好吧。”他再度開回,“我知道你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我,但至少聽我說幾句話!我那時走在福羅參的街道上,遭到一個精靈的攻擊。看見我穿著這套弄來的服裝,”坦尼斯指指導上的盔甲,“他以為我是個惡龍軍團的軍官。奇蒂拉救了我一命,然後認出了我。她以為我加入了惡龍軍團!我能怎麼說?她,”坦尼斯疲倦地抹著臉,“她帶我回旅館,然後——然後——”他無法繼續。
  “然後你整整四天四夜都躺在龍騎將愛的懷抱裏!”卡拉蒙憤怒地提高音量。他蹣跚地站起來,伸出一隻手指對著坦尼斯。“四天的狂歡之後,你需要休息!所以你想到我們,然後回來看看我們是不是還在等你!
  我們偏偏還在癡癡地等!像群沒腦袋好欺負的笨蛋——“
  “是的!我是和奇蒂拉在一起!”坦尼斯大吼,突然滿腹怒氣。
  “沒錯,我愛她!我不期望你們會明白沒人明白的!!但是我發誓!
  我從來沒有出賣過你們!當她去索蘭尼亞的時候,那是我唯一逃脫的機會,我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了。一個龍人跟在我後面,這顯然是奇蒂拉的命令。我也許是個笨蛋。但我不是個叛徒!“
  “呸!”雷斯林一口痰吐在地板上。
  “聽著,法師!”坦尼斯大吼。“如果我出賣了你們,她為什麼看到她弟弟們去那麼驚訝?!如果我出賣了你們,我為什麼不乾脆派出幾個龍人去旅店逮捕你們就好?我任何時候都可以這樣做。我也可以派他們來抓貝倫。他才是她想要找的人。他才是龍人搜遍福羅參要找到的人,我知道他在船上。如果我把他躲在哪里告訴她,奇蒂拉應允我可以統治全克萊恩!他就是這麼重要。我只需要領著奇蒂拉抓住他,黑暗之後就會親自賜給我這些東西!”
  “別告訴我們你連想都沒有想過,”雷斯林嘶啞地說。
  坦尼斯張開嘴,接著沉默片刻。他知道自己所犯的錯就像臉上的鬍子一樣明顯。他嗆咳著,把手放在眼上遮住他們的面孔。“我——我真的愛她,”他斷斷續續地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願意承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即使我知道了我也克制不住自己。如果是你,”他的眼光投向河風,“或是你,”他看著卡拉蒙。船身又再度晃動。坦尼斯感覺到腳下的地面開始傾斜,他抓住桌面穩住身形。“你們會怎麼做?我整整朝思暮想了她五年,”他停下來,大夥不發一語。
  卡拉蒙陷入難得的思考中,河風則看著金月。
  “當她走了後,”坦尼斯的聲音柔和,其中充滿了痛苦。“我躺在她床上,不停地自責。你們現在也許會責怪我,但你們不可能像我那樣的痛恨和唾棄自己那時的樣子!我想到了羅拉娜——”
  坦尼斯再度閉上嘴,抬起頭。即使當他不停說話的時候,他也感覺到了船的改變。其他人也開始打量著四周。不需要一個老經驗的水手也可以感覺出來,他們現在不再是處在風浪中瘋狂的晃動。現在他們是平穩地向前進,這種感覺那麼的不自然,讓人不禁毛骨悚然。在任何人想出這是什麼狀況之前,一陣猛烈的撞擊差點把門打成兩半。
  “馬奎絲塔叫你們趕快上來!”克拉夫粗魯地大吼。
  坦尼斯飛快地掃視大夥。河風的臉色陰沉;他的眼睛直直看著坦尼斯,但是不再有光芒。平原人一直都不願意相信非人類,在幾個禮拜出生入死的冒險之後,他總算把坦尼斯當成自己的兄弟。這種關係已經消失了嗎?坦尼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河風避開他的目光,沉默地走過坦尼斯,然後,他突然停下來。
  “你說得對,朋友。”他看著正試著站起來的金用說。“我也曾愛過。”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上甲板。
  金月沉默地跟著丈夫,默默地看著坦尼斯,他可以從她的雙眼中看見諒解和同情。她希望他能夠瞭解,有時他可以是非常體貼的。
  卡拉蒙遲疑了片刻,不說半句話地走過他身邊,雷斯林悄悄地跟在後面,眼光從未自坦尼斯身上移開。他金色的雙眼中顯露著的是高興嗎?早被人懷疑的雷斯林、是在高興著終於有了同伴了嗎?半精靈不清楚法師在想些什麼。然後提卡走過來,體貼地拍拍他肩膀。
  她知道愛情像是什麼……
  坦尼斯孤單地留在船艙裏,被自己黑暗的思緒所包圍。然後,他歎了一口氣,跟隨著朋友走出艙房。
  一踏上甲板之後,他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其他人看著船邊,臉色蒼白,承受著無比的壓力。馬奎絲塔在前甲板上不停地踱步,用流利的母語……咒著。
  她聽見坦尼斯的腳步聲,抬起頭,黑眼珠中帶著無比的怨毒。
  “你毀了我們。”她急恨地說。“你和那個該死的舵手!”
  馬奎絲塔的咒對他來說是多餘的,他早就在自己的腦中不停地這樣說過。坦尼斯開始懷疑她到底有沒有開過口,還是這全是他由自己的幻想。
  “我們陷在漩渦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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