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槍編年史系列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崔西.西克曼 (已完成)

 關閉
dove 2008-6-29 19:53:3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 98605
dove 發表於 2008-7-3 11:42

第二十章 撲撲大王的地圖·費斯坦但堤勒斯的魔法書

「我不相信這個傢伙,就跟我忍受不了他的氣味一樣。」卡拉蒙皺著眉頭說。

    「我同意,」坦尼斯說。「但我們有什麼選擇呢?我們已經答應把財寶帶給他。他背叛我們毫無任何的利益。」

    他們坐在客人等候召見的地方,這是個在大殿外面氣味熏人的小房間。這裡的裝飾就和大殿裡面一樣的荒謬。大伙都感到壓力沉重,只能盡量逼迫自己吃一點東西。

    雷斯林拒絕用餐,他遠離其他人蜷縮在牆角。喝下自己準備的草藥減輕咳嗽。接著他裹著袍子,閉上眼睛在地上躺平。噗噗坐在他身邊,嚼著包包裡拿出來的東西。卡拉蒙走過去察看弟弟的狀況,卻被她嘴裡吞下去的一條尾巴給嚇了一跳。

    河風自己一個人坐著。他沒有參與大伙對這次計劃的討論。平原人悶悶不樂地坐在地板上。當有人輕碰他的手臂時,他甚至連頭都沒抬。金月臉色蒼白地跪在他身邊。她試著要說話,但是說不出口,於是先清了清喉嚨。

    「我們得談談。」她用族裡的語言堅決地說。

    「這是個命令嗎?」他痛苦地問。

    她勉強吞口口水。「是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河風站起來,走到一個掛毯前面。他既不看著金月,也不和她說話。雖然他的臉上毫無表情,但金月在這張面具下可以看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掙扎。她溫柔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原諒我。」她柔柔地說。

    河風驚訝地看著她。她站在他面前。頭低垂著,臉上露出象孩童懺悔一樣的表情。他伸出手去,撫摸著他以生命守護著的愛人的髮絲。他感覺到金月顫抖著,他的心中瞬間充滿了愛。

    他把手從她的頭移到脖子,輕柔地將她擁入懷中。

    「我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這樣的話,」他說,臉上露出笑容,知道她這時看不見他。

    「我從來沒說過,」她勉強吞嚥著,臉頰緊緊貼在他的皮衣上。「喔,我的愛,我實在沒有辦法表達我的歉意——你回到族裡看到的不是金月而是酋長的女兒……但我是那麼的害怕。」

    「不,」他耳語道,「我才是應該請求原諒的人。」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我沒有替你考慮過你所經歷過的事情。我只想到自己和我所經歷過的危險。我希望你早一點告訴我。」

    「我希望你有問過我,」她看著他真誠地回答。「我已經當了很久酋長的女兒,幾乎忘了怎麼適應其他的身份。這個身份是我力量的源泉,在我害怕的時候它給我勇氣,我覺得我沒辦法放棄它。」

    「我不想要你放棄它,」他對她笑著,把她臉上的頭髮拂開。「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愛上的是酋長的女兒。你記得嗎?就在為你舉辦的狩獵大會上。」

    「你拒絕鞠躬以獲得我的祝福,」她說。「你承認我父親的統治權,但拒絕承認我是女神。你說人類不可把其他人當作神。」她的眼神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你是那麼的高大驕傲和英俊,口裡面說著那時對我來說還不存在的古老真神。」

    「你是那麼的生氣,」他回憶道。「又那麼的美!你的美麗本身對我就是一種囑咐,我不需要其他的祝福了。你還命令我滾出那場狩獵。」

    金月感傷地笑著。「你以為我是因為你在眾人面前羞辱我,我才生氣的。但這不是實情。」

    她的臉上泛著桃紅,但她仍抬起湛藍的眼睛看著他。「我生氣是因為我知道當看見你站在那裡,拒絕跪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經給了你一部分,直到你還給我為止,我將不再完整。」

    平原人把她抱得更緊,溫柔地親著她的髮絲。

    「河風,」她說,「酋長的女兒還在這裡,我不認為她能夠從此消失。但你要知道,底下藏著的是你的金月。如果這個旅程最後終於結束,在我們享受著寧靜的時候,金月將永遠屬於你,酋長的女兒就讓她隨風而逝吧。」

    一聲敲門聲讓每個人都緊張起來,接著一個溪谷矮人的衛兵走進房裡。「地圖。」他說,邊塞了一張皺巴巴的紙給坦尼斯。

「多謝。」半精靈低沉地說。「也幫我們轉達對撲撲大王的謝意。」

    「陛下,撲撲大王陛下。」衛兵緊張地更正,不停地看著一面掛著壁毯的牆壁。隨即笨手笨腳地退回撲撲大王的房間裡。

    坦尼斯攤開地圖。每個人都圍在旁邊,連佛林特都不例外。看了一眼之後,佛林特發出不屑的哼聲走回座位上。

    坦尼斯哀怨地笑著。「我們早就該知道了。不知道偉大的菩吉記不記得這個秘密房間在哪裡?」

    「當然不會記得,」雷斯林站起身,眼睛半瞇地看著地圖。「這才是為什麼他沒有回去拿財寶的原因。但是我們之中有人知道龍穴的位置。」每個人都跟隨著法師的眼光。

    噗噗驕傲地看著他們。「你們對,我知道。」她悶悶不樂地說。「我知道秘密地方,我去過,找到漂亮石頭。但沒告訴撲撲大王。」

    「你會告訴我們嗎?」坦尼斯問。噗噗看著雷斯林,後者點頭。

    「我說。」她嘟噥著。「給地圖。」

    雷斯林看見其他人都專心地看著地圖,悄悄地走到哥哥旁邊。

    「計劃還是一樣嗎?」法師耳語道。

    「是的,」卡拉蒙皺著眉頭。「我不喜歡這樣,我應該要跟著你才對。」

    「胡說。」雷斯林低聲道。「你只會阻礙我!」接著他又加上一句,「我跟你保證,我不會有危險的。」他把手放在雙胞胎哥哥的手臂上,把他又拉近一些。「而且」——法師打量著四周——「哥哥,有件事還要請你幫忙。你得從龍穴裡帶一樣東西回來給我。」

    雷斯林的手勁不尋常地大,他的眼光燃燒著。卡拉蒙不安地退後,在弟弟的眼中看到了大法師之塔的狂熱,但是雷斯林仍然緊抓著他。

    「那是什麼呢?」卡拉蒙不情願地說。

    「一本魔法書!」雷斯林耳語道。

    「原來這才是你要到沙克·沙羅斯的原因!」卡拉蒙說,「你知道這本書會在這裡的。」

    「多年以前我讀過他的記載。我知道大災變之前它是在沙克·沙羅斯的,每一個法師都知道這件事,但大家都以為它已經跟著城市一起被摧毀了。當我知道沙克·沙羅斯還在的時候,我就知道魔法書還有可能完好無缺!」

    「你怎麼知道它會在龍穴裡?」

    「我不知道。只是猜測。對法師來說,這本書是沙克·沙羅斯最珍貴的寶藏。很有可能黑龍自己就在使用它!」

    「你要我替你帶回來,」卡拉蒙慢慢的說。「它長的什麼樣?」

    「當然,它看起來幾乎和我的魔法書一樣,除了它的封面是深藍色的皮,上面有著銀色的符號。它摸起來是冰冷的。」

    「那些符號是什麼意思?」

    「你不會想知道的……」雷斯林低聲道。

    「這本是誰的書?」卡拉蒙懷疑的問。

    雷斯林安靜下來,他金色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彷彿在是這回憶起來深藏在記憶深處的事情。「你從來沒有聽過他,哥哥,」他最後終於說,但他的聲音微弱到卡拉蒙必須靠近傾聽。「但他是我輩中最偉大的法師。他的名字是費斯坦但提勒斯。」

    「你描述那本書的外形——」卡拉蒙遲疑著,他害怕雷斯林的回答。他吞吞口水,重新開口問道。「這個費斯坦但提勒斯——他是黑袍法師嗎?」他不敢直視弟弟的眼睛。

    「不要再問了!」雷斯林嘶聲道。「你和其他人一樣的笨!怎麼可能瞭解我!」看著雙胞胎哥哥眼中的痛苦,法師歎了口氣。「相信我,卡拉蒙。這不是本非常強大的魔法書——而是古老的魔法書。當他非常年輕時用的魔法書,非常年輕的時候,」雷斯林喃喃道,眼睛看著遠方。但他眨眨眼,回到現實來,「但它對我還是很有價值。你一定要拿到它,你一定——」他咳了起來。

「當然,小弟。」卡拉蒙答應,安慰著弟弟。「不要太勞累了,我一定會找到它的。」

    「好卡拉蒙,好哥哥。」當雷斯林終於可以說話的時候,他開口道。他閉上眼睛,「現在我得休息了,時間到的時候我得準備好才行。」

    卡拉蒙站起身,他轉過身來,差點踩到站在身後的噗噗,後者睜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剛剛怎麼搞的?」卡拉蒙加入大伙的討論後,史東問道。

    「喔,沒什麼。」大漢紅著臉咕噥著。史東警覺地和坦尼斯交換了眼神。

    「是什麼事呀?卡拉蒙?」坦尼斯把地圖捲起來放進腰帶,看著戰士。「有什麼事情出了差錯嗎?」

    「沒——沒有。」卡拉蒙囁嚅的說。「沒什麼。我——呃——試著要說服雷斯林讓我跟去。但他說我只會妨礙他。」

    坦尼斯看著卡拉蒙。他知道大漢說的是實話,但他也知道戰士並沒有說出全部的實情。卡拉蒙會非常樂意為每一個人犧牲生命。但坦尼斯懷疑,雷斯林的一句話也可以讓他背叛所有的人。

    大漢看著坦尼斯,眼光中露出懇求的神色。

    「他是對的,卡拉蒙,你也知道,」坦尼斯最後說,拍著大漢的肩膀。「雷斯林不會有危險的,噗噗會跟著他。她會把他帶回這裡躲好。他只需要製造出一些幻象,一些能夠把黑龍引誘出來的法術。當她抵達的時候,他早就逃開了。」

    「當然,我知道,」卡拉蒙說,順便擠出笑容來。「你們也會需要我的。」

    「我們的確需要。」坦尼斯嚴肅地說。「每個人都準備好了嗎?」

    四週一片寂靜,大伙氣氛沉重地站起來。雷斯林走向前,雙手放在袖子裡,頭上帶著兜帽。法師的身體散發著一片強大的氣息——一股由內到外散發出來的強大力量——非常確實,卻讓人害怕。坦尼斯清清喉嚨。

    「我們會先數五百下,讓你先走,」坦尼斯對雷斯林說。「然後我們再動身,這個地圖上面標示的秘密地方,據你的小朋友所說,是在不遠處的一棟建築裡面的密門。它通往龍穴,也就是我們今天看到她的地方。在廣場施展你的法術後,趕快回到這裡。我們會在這裡碰面,把財寶帶回給撲撲大王。直到天黑我們才開始往外面逃。」

    「我知道了。」雷斯林冷靜地說。

    我希望自己也知道,坦尼斯自怨自艾地想。我希望我能夠知道你的腦袋裡面想些什麼。但半精靈什麼都沒說。

    「現在走嗎?」噗噗期待地看著坦尼斯。

    「現在。」坦尼斯說。

    雷斯林沿著陰影移動著,他在小巷裡向著南方快速地前進。他沒有看到任何有生命的東西。看起來似乎所有的溪谷矮人都被濃霧給吞食了。眼前的狀況很讓人困擾,所以他走得更加靠近陰影。只要有需要,這個瘦弱的法師可以悄無聲息地移動。他只希望自己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不要咳嗽。他喝下的草藥是帕—薩理安給他的配方,算是某種對這個年輕法師所忍受痛苦的補償,它具有止痛的效果。但它的效果很快就要消失了。

    噗噗從他的袍子後面窺探著,黑色眼珠骨碌碌地看著通往大廣場的巷子。「沒人。」她說,邊拉著法師的袖子。「我們走。」

沒人——雷斯林擔心地想著。這沒道理。平常成群結隊的溪谷矮人到哪裡去了?他開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坦尼斯和其他人已經踏進密道。法師哀傷地笑著。最後這個計劃看起來實在非常愚笨。可能每個人都會死在這廢墟當中。

   噗噗又拉著他的袖子;他聳聳肩,帶上兜帽,和溪谷矮人兩個一起走向被迷霧包圍著的大街。

    「這就是了。」坦尼斯柔聲說。打開一扇腐朽的門,他往裡看去。「裡面很黑,我們需要一點光。」

    後方傳來打火石的聲音,卡拉蒙隨即點著了從撲撲大王那裡借來的火把。戰士遞了一根給坦尼斯,又替自己和河風點了另一根。坦尼斯跨進這棟房子,立刻踏入了及膝深的水中。他把火把舉高,看見沿著牆上有著穩定的水流,水流彙集到房間的中央,從角落的縫隙流出去。坦尼斯涉水走到房間的中央,舉著火把往下看。

    「就在那邊。我可以看見。」當其他人涉水進來的時候,他說。他指著地板上的密門。大伙勉強可以看見一個鐵環在水中。

「卡拉蒙?」坦尼斯退開。

    「啐!」佛林特不屑地說。「如果溪谷矮人可以一個人打開它,那麼我也可以。退開點。」矮人把每個人推開,伸手進入水中,用力地拉著。一時之間毫無動靜,佛林特紅著臉咕噥起來。他停下手,直起身,喘口氣;接著又試一次,依舊是連聲音都沒有,門連動都不動。

    坦尼斯把手放在矮人的肩膀上。「佛林特,噗噗說她只有在旱季的時候才能下去。你剛剛快把整個新海的水都跟著一起舉起來了。」

    「這樣啊。」——矮人不停的喘著——「你為什麼不早說呢?讓那頭大公牛試試吧。」

    卡拉蒙走向前。他伸手進水中,用力拉著。他肩膀的肌肉拱起,脖子上的血管突出。突然又一陣抽吸的聲音,密門跟著打開,卡拉蒙差點跌倒。水從密門中流走,卡拉蒙輕輕放下門板。坦尼斯把火把拿近,底下是一個四百尺寬的方形洞穴,洞中有個狹長的鐵製梯子。

    「數到幾了?」坦尼斯問,他覺得喉嚨發乾。

    「四百零三,」史東低沉的聲音回答,「四百零四。」

    大伙看著底下,都覺得四周的空氣有些寒冷,耳中只聽到水流下洞穴的聲音。

    坦尼斯抓抓鬍子。卡拉蒙咳了兩聲,彷彿提醒大家他弟弟的存在。佛林特一個不小心把斧頭掉進水裡。泰斯心不在焉地咬著自己的馬尾巴。金月臉色蒼白地靠近河風,手裡拿著不起眼的水晶杖。河風伸出手摟著她。沒有比等待更讓人焦急的事了。

    「五百。」史東終於說。

    「也該是時候了!」泰索何夫飛快地溜下梯子。坦尼斯跟在後面,高舉著火把替金月照路;其他人則跟著爬進這座城市的下水道系統。通道寬約二十尺左右,通道底是一個大約五尺寬的南北向水道。

    「量量水的深度。」泰斯正要跳進水中的時候,坦尼斯警告道。坎德人一手抓著梯子,一手把胡帕克杖沉入底下黑沉沉的水中。胡帕克杖大約沉入一半。「兩尺深。」泰斯高興地說。他撲通一聲跳入水中,水大概到他的臀部。他站在水中期待地看著坦尼斯。

    「那個方向,」坦尼斯指著。「南方。」

    泰索何夫高舉著胡帕克杖,順流而下。

    「我們用來引誘黑龍的法術呢?」史東問,他的聲音迴響著。

    坦尼斯也正在想著這件事。「我們在這裡也許聽不到。」他希望自己說的話是真的。

    「雷斯林不會有問題的,別擔心。」卡拉蒙嚴肅地說。

    「坦尼斯!」泰索何夫跑向半精靈。「底下有什麼東西!我可以用腳感覺到。」

    「繼續走。」坦尼斯低聲道,「希望他們肚子不餓。」

    他們一言不發地繼續涉水前進。火把在牆上製造出奇怪的陰影,讓人跟著緊張起來。坦尼斯不只一次的看見有東西向他撲來,最後卻發現那是卡拉蒙的頭盔或者泰斯胡帕克杖的影子。

    地道向南方延伸了兩百尺,然後轉向東方。大伙停了下來。在水道的東方支流處,有一束光線從上面投射下來。這就是——根據噗噗的說法——龍穴。

    「熄掉火把!」坦尼斯低聲道,便把火把插進水中。坦尼斯靠著粘粘的牆壁跟著坎德人,它在黑暗中顯出的紅色線條對坦尼斯的精靈視線來說十分顯眼。後面則是佛林特在不停地抱怨著,這裡的水又讓他的關節炎更加惡化。

    「噓!」當他們靠近那束光線的時候,坦尼斯比著手勢。試著不要製造出任何聲音,讓他們安靜地靠在往上的梯子旁。

    「沒有人會費心鎖上地板的鐵閘。」泰斯拉進坦尼斯,對他耳語道。「如果有的話,我也可以打開。」

    坦尼斯點點頭,他沒有提到噗噗也可以打開這件事。開鎖的技巧對他來說,就如同鬍子對騎士一樣是種驕傲。他們都站在齊膝深的水中,靜靜地看著泰斯爬上梯子。

    「我們仍然沒有聽到外面有什麼聲音。」史東喃喃道。

    「噓!」卡拉蒙怒目道。

    鐵閘的確有個鎖,泰斯花不了幾分鐘時間就打開了。接著他悄悄地舉起鐵閘,向外看去。突然一陣黑暗籠罩向他。這黑暗幾乎像鉛一樣的沉重,差點讓他鬆手丟了鐵閘。他急忙一聲不響地把鐵閘放回遠處。悄悄地爬下梯子,撞上了坦尼斯。

    「泰斯。」坦尼斯抓住他。「是你嗎?我看不見了?怎麼搞的?」

    「我不知道,突然間一切都暗下來。」

    「你說你看不見是什麼意思?」史東低聲對坦尼斯說。「你的精靈視線呢?」

    「沒了,」坦尼斯嚴肅地說,「就像在暗黑森林——還有在外面的井邊……」

    大家都一言不發地站在水裡。每個人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和水滴落的聲音。

    龍就在上面——等著他們。
dove 發表於 2008-7-4 12:33

第二十一章 犧牲·再度崩壞的城市

比黑暗還要可怕的絕望籠罩著坦尼斯。這是我的計劃,我們唯一逃出生天的可能,他想。看起來沒有問題——它應該可以成功的!什麼地方出錯了!雷斯林——他背叛我們了嗎?不!坦尼斯握緊拳頭。法師的確不討人喜歡、難以理解,但是他對他們是忠誠的,坦尼斯可以發誓保證。那麼雷斯林呢?有可能死了。現在根本不重要了。每個人都會死的。

    「坦尼斯」——半精靈感覺到有一隻手緊緊地抓著他。他認出這是史東低沉的聲音——「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們沒有選擇了,時間已經不夠。這是我們唯一拿到白金碟的機會。我們不會再有機會了。」

    「我要先看看,」坦尼斯說。他爬上梯子看看。鐵閘之外是一片漆黑,這是魔法造成的黑暗。坦尼斯把手放到頭上思考著。史東說得對:時間快要不夠了。但他可以相信這個騎士的判斷嗎?史東很想要跟龍作戰!坦尼斯爬下梯子。「我們還是要上去。」他說。突然之間他只想要趕快做完這些事,然後就可以回家。回到索拉斯的家中。「不,泰斯。」他抓住坎德人並且把他拖下樓梯,「戰士先走——史東和卡拉蒙。然後才是其他人。」

    騎士已經迫不及待地走向前,長劍在臀上撞擊著。

    「我們總是最後走。」泰索何夫抱怨道,邊推著矮人,佛林特慢慢地爬著梯子。「快一點。」泰斯說。「我希望在我們抵達之前不要發生任何事情。我從來沒和龍講過話。」

    「我打賭龍也從來沒和坎德人講過話!」矮人不屑地說。「你這個笨蛋,你知道我們可能都快要死了嗎?坦尼斯知道,我從他的聲音就可以聽出來。」

    泰斯停下來,當史東慢慢地推開鐵閘時。他抓住梯子說。「你知道嗎?佛林特,」坎德人嚴肅地說,「我的同胞並不怕死。就某種角度來看,我們甚至很歡迎——這最後,也是最大的冒險。但要我放棄這次的生命,我會覺得有些可惜。我會想念很多事情」——他拍拍身上的袋子——「我的地圖,還有你和坦尼斯。除非,」他快樂地加上一句。「我們死後都會去同樣的地方。」

佛林特突然覺得自己看見這個一向快樂的坎德人全身僵硬地倒在地上。他感到一陣心痛,幸好這黑暗掩蓋了他臉上的表情。他清清喉嚨,故意粗魯地說,「如果你覺得我死後會和一群坎德人住在一起,那你一定比雷斯林還要瘋狂。走吧!」

    史東正小心地舉起鐵閘,輕輕地把它放到旁邊。它發出了輕微的摩擦聲,讓他緊張地咬緊牙根。他輕易地爬出洞口,回頭幫正死命擠出來的卡拉蒙,後者巨大的身軀和隨身攜帶的武器讓他有些行動困難。

    「天哪!安靜點!」史東嘶聲道。

    「我有!我有啊!」卡拉蒙喃喃道,終於爬出洞口。史東對金月伸出手來。最後上來的是泰斯,他很高興在他上來之前沒有發生什麼刺激的事。

    「我們要有點光才行。」史東說。

    「要光?」一個冬夜一般冷酷的聲音回答道。「好的,就讓你們有點光吧!」

    黑暗迅速地退去。大伙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巨大的園頂之下。頂上縫隙投下來的光線冷冷地照著夥伴們——還有圓形房間正中央的一座大祭壇。祭壇旁的地板上散佈著許多珠寶、錢幣,和其它這個死城的許多財寶。寶石沒有反射光芒,錢幣黯淡。這黯淡的光線沒有照亮任何東西——除了祭壇上一隻像某種猛禽般的巨大黑龍之外。

    「感覺被背叛了嗎?」巨龍輕鬆地問。

    「法師背叛了我們!他在哪裡?他服侍你嗎?」史東憤怒地大喊,踏前一步並且抽出劍。

    「退回去,噁心的索蘭尼亞騎士。退回去,否則你們的魔法師就再也不能夠施法了。」巨龍低下頭,用恐怖的紅眼瞪著他們。接著緩慢而優雅地,她舉起一隻前爪,在爪子下,躺在祭壇上面的——是雷斯林。

    「小弟!」卡拉蒙大喊著,不顧一切地衝向祭壇。

    「停,你這個笨蛋!」巨龍嘶聲道。它把一隻前爪輕輕地放在法師的身體上。雷斯林用盡全身的力量轉過頭來,看著哥哥,做了個手勢,卡拉蒙停了下來。坦尼斯看見地上有東西移動著,那是噗噗,她躲在那些財寶中,因為太害怕而無法出聲,雷斯林的瑪濟斯杖躺在她的身邊。

    「再前進一步,我就刺穿這個可憐的人類!」

    卡拉蒙漲紅著臉,「讓他走!」他大喊。「你和我作戰!」

    「我不準備要和你們任何人作戰,」龍說,她慵懶地扇動著翅膀。當龍的爪子稍稍移動的時候,雷斯林抽搐著,龍的尖爪現在已經陷入他的肉中。法師身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他的呼吸斷斷續續。「連動都別想動,」龍不屑地說。「我們說的是相同的語言,記得嗎?我只要一個字,你朋友們的屍體就得拿來餵溪谷矮人了!」

    雷斯林精疲力竭地閉上眼。但坦尼斯看見法師的手不斷移動著,知道他準備施出最後一個法術。這會是他最後一個法術——當他施展出來的時候,龍會殺了他。但這也許會讓河風有機會拿到白金碟,和金月安全地離開這裡。坦尼斯慢慢地移向平原人。

就像我剛剛說的,」龍繼續說道,「我不打算和你們作戰,你們上次是怎麼逃過我攻擊,我並不瞭解。但,現在你們在這裡,你們還把偷去的東西給還了回來。是的,奎蘇族的女王我看見你帶著那柄水晶杖了。拿給我。」

    坦尼斯對著金月擠出一句話。「趴下!」但看著她大理石般冰冷的臉龐,他不知道她到底聽見了沒有。她看起來似乎在聽著其他的聲音,其他人說的話。

    「服從我。」龍威脅地抬起頭來「否則法師就得死。然後是那個騎士,然後是那個半精靈。就這樣一個接一個,直到你,奎蘇族的女士,是最後一個生還者為止。那時你會跪著求我,求我對你大發慈悲。」

    金月服從地低下頭。輕柔地推開河風,她轉向坦尼斯,不捨地抱著他。「再會了,我的好友,」她大聲地說,臉頰貼著他的臉。她的聲音降低為耳語。「我知道我該做什麼,我要把水晶杖帶到龍面前,然後——」

    「不!」坦尼斯憤怒地說。「這沒有差別的。黑龍本來就要殺掉我們全部。」

    「聽我說!」金月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坦尼斯的手臂中。「站在河風的旁邊,坦尼斯,不要讓他阻止我。」

    「如果我要阻止你呢?」坦尼斯抓著金月的手臂柔聲問。

    「你不會的。」她用甜美、哀傷的聲音說。「你知道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就像森林之王說的。河風會需要你的。再會了,朋友。」

    金月後退著,她清澈的湛藍眼睛盯著河風,彷彿要記下每一個細節般的仔細。河風終於瞭解她正在向他告別,開始走向她。

「河風。」坦尼斯柔聲說,「相信她。這麼多年來她都相信你。當你在戰鬥的時候,她耐心地等待著。現在是你等待的時候了。這是她的戰爭。」

    河風發起抖來,隨即站得筆直。坦尼斯可以看見他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下巴的肌肉繃緊。半精靈抓著平原人的手臂。高大的平原人甚至沒有看他,他的眼神完全專注在金月身上。

    「怎麼搞得這麼久?」龍問。「我開始有些煩了。走過來。」

    金月走過佛林特和泰索何夫,矮人向他低下頭,泰斯張大眼睛嚴肅地看著。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興奮。有生以來第一次,坎德人覺得自己渺小而且無助。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或許連死亡都比這樣好些。

    金月靠近卡拉蒙,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別擔心。」他對正痛苦地看著弟弟的高大戰士說。「他會沒事的。」卡拉蒙泣不成聲地點點頭。接著金月走向史東,她彷彿太過恐懼於龍的威脅,突然一個不穩摔倒了。騎士扶住她,幫她站穩。

    「跟我來,史東,」當她把手臂環繞著他時,她趁機耳語道。「你一定得發誓服從我的命令,不管發生什麼事。用你索蘭尼亞騎士的榮譽發誓。」

    史東遲疑了一會。金月冷靜、清澈的眼神看著他。「發誓,」她要求道,「不然我就自己去。」

    「我發誓,女士。」他毅然決然地說。「我會服從的。」

    金月感謝地鬆口氣。「和我走在一起。不要做出任何威脅性的動作。」

    平原上的野人和索蘭尼亞的騎士,兩個人一起走向巨龍。

    雷斯林躺在巨龍的爪下,閉著眼睛,默默為自己最終的一個法術做好準備。但是在他混亂的腦中就是沒有辦法集中精神思考,他努力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將要犧牲我的生命——為了什麼?雷斯林難過地想著。是為了救出這些讓自己淌進渾水的白癡。他們怕傷到我而不敢出手——即使他們平常害怕而且痛恨我。這沒有道理——就像我的犧牲是毫無意義的一樣。當我比他們還要值得活下去的時候,為什麼我要犧牲自己救他們?

    你不是為了他們才這樣作,一個聲音回答他。雷斯林嚇了一跳,試著要集中意志,聽清楚這個聲音,那是個真實的聲音,一個熟悉的聲音,雖然他不記得是在哪聽到,或是這個聲音屬於什麼人。他只知道這個聲音在他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會出現,狀況越緊急,這聲音越清晰。

    你不是為了他們才做出犧牲,那聲音重複道。這是因為你不能忍受被擊敗!你從來沒有被任何事打敗過,即使是死亡……

    雷斯林深吸一口氣,開始放鬆,就如同他不記得這個聲音一樣,他也完全不瞭解這些話,但是現在他很輕鬆地記起了咒語。「阿斯拖 阿拉咖咖 姆——」他喃喃念著,感覺到法力開始流過全身。接著另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但這個聲音卻是屬於活人的,這個聲音直接出現在他的腦中。他張開眼睛,慢慢地轉過頭,看著他的同伴。

    這個聲音來自一個女人——整個部落被滅的蠻族公主。雷斯林看著她走向前,靠著史東的臂膀。她腦中的字眼直接流向雷斯林,他冷靜地看著這個女人,彷彿置身事外一般。他眼中的獨特世界讓他永遠不可能對活生生的人類產生任何的慾望。他看不見坦尼斯和其他人如此著迷著的外表。他沙漏般的瞳孔只能看見她不停地衰老和死亡。他對她沒有任何的情感,沒有任何熟識的感覺。他知道她很同情他——他也因此而痛恨她——但她同時也對他感到畏懼。那麼,為什麼,她要和他溝通呢?

    她告訴他稍安勿躁。

    雷斯林懂了。她知道他要做什麼,所以告訴他這是不必要的。她已經被選上了,她被選上要為這個世界做出犧牲。

    他看著金月越來越靠近黑龍,她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瞪著黑龍。他也看見史東走在她身邊,看起來好像是傳說中的修瑪一樣的高貴。史東這個樣子真是完美,剛好適合在金月的犧牲禮上扮演獻祭的角色。但河風怎麼會讓她犧牲呢?他難道看不出最後的結果嗎?雷斯林飛快地看向河風。啊!當然!半精靈站在他身邊,看起來感同身受地說教著,沒錯。這個野蠻人看起來變得跟卡拉蒙一樣的好騙。雷斯林的眼光又回到了金月身上。

    她現在站在巨龍面前,蒼白的臉上充滿了決心。史東站在他身邊,看起來被內心的衝突折磨的不成人形,金月八成讓這個騎士許下了什麼誓死遵守的諾言。雷斯林的嘴角不屑地揚起。

    巨龍終於開口,法師緊張起來,隨時都準備動手。「把水晶杖放下來,就放在這堆人類的寶物當中,」巨龍命令金月,用她佈滿閃亮鱗甲的頭對著祭壇底下的成堆寶物示意。

    金月心中充滿恐懼,沒有力氣移動。她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看著眼前巨大的怪獸發抖。史東站在她身邊,極力控制心中的恐懼,用眼光不停地搜索著那堆寶藏,史東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對任何事情這麼的害怕。他不停地念著騎士守則,「榮譽即吾命」,一遍又一遍,他知道最後不過是驕傲讓他沒有放棄一切、轉身逃跑。

    金月看見史東的手顫抖著,臉上滿是汗珠。敬愛的女神,她內心哭喊著,請賜我勇氣吧!突然史東推了推她,她意識到,她得要說些話。她已經太久沒有開口了。

    「你要用什麼來跟我們交換這個製造奇跡的水晶杖?」金月說道,她盡全力強迫自己聽來冷靜,雖然她的喉嚨乾澀,幾乎沒有辦法開口。

    龍笑了起來——尖銳,可怕的笑聲。「我會給你們什麼?」龍伸出頭瞪著金月。「沒有,啥也沒有!我不會和賊談條件的。但——」龍縮回脖子,瞇起紅色的眼睛。她開玩笑似的把爪子刺進雷斯林的身體;法師抽動了一下,但是他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黑龍拿開爪子,舉起它,讓大家都能看見血從上面不停地滴落。「不無可能,猛敏那大王——我們的龍騎將——會因為你們自動獻上水晶杖而特別開恩。他甚至還有可能饒恕你——他是個牧師,價值觀跟常人不同。但注意聽我說——奎蘇族的女人,猛敏那大王不需要你的朋友。現在獻上水晶杖,我會饒恕他們。膽敢讓我親自動手——他們就全得死。法師是第一個遭殃的。」

    金月看起來被嚇得不能動彈,腳步踉蹌起來。史東衝向她,似乎要扶住她。

    「我已經看到白金碟了,」他低聲地對她耳語。他抓住她的手臂,明顯地感覺出她害怕得發抖。「女士,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了嗎?」他輕柔地問。

    金月低下頭。她表情蒼白得可怕。但是卻充滿了決心。幾縷金色的頭髮垂在臉上,讓龍也無法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她看起來已經心力交瘁,抬起頭看著史東,她笑容中同時帶著平靜和憂傷,就像大理石雕成的女神像。她沒有開口,但史東已經得到答案。他佩服地低下頭。

    「但願我能像你一樣勇敢,女士。」他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再會了,騎士,告訴河風——」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眼眶中滿是淚水。害怕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在此刻崩潰,她硬生生把話吞下肚,轉頭面對巨龍。這時米沙凱的聲音出現了,回應她的祈禱。勇敢地獻上水晶杖!金月被內心產生的勇氣驅動,舉起了水晶杖。

    「我們不會投降的!」金月大喊,她的聲音在大廳裡迴盪著。她毫不遲疑地,在吃驚的巨龍能夠有任何反應之前,這位酋長的女兒用力地,最後一次揮動這柄水晶杖,擊中了懸在雷斯林身體上方的龍爪。

    當水晶杖擊中目標的時候,它發出了低沉的嗡嗡聲,接著就碎裂開來。一道湛藍的光束從破碎的水晶杖中激射而出。光芒越來越盛,成山形向外擴散開來,把巨龍整個吞沒了。

    姬塞斯憤怒地大吼。巨龍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她盲目地揮著尾巴,搖動著頭,想要掙脫這灼人的藍色火焰,她腦中只想著殺光這些冒犯她的人,但刺眼的藍焰仍然吞沒了她——同時也吞沒了金月。

    當水晶杖破裂的時候,酋長的女兒並沒有丟掉它。她拿著碎片的一端,看著光芒越來越盛,盡可能地將它靠近巨龍的身體。當藍色的光芒籠罩上她手時,她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她腳步一個不穩地跪了下來,雙手仍然緊緊地抓著水晶杖的碎片。她可以聽見巨龍在頭頂上尖聲吼叫著,接著她除了水晶杖的嗡嗡聲之外,什麼都聽不見。疼痛是如此的劇烈,以至於感覺起來像是雙手已經跟身體分家了,她感到一陣疲倦。我終於可以休息了。她想。當我醒來的時候,我會到我真正該去的地方……

    史東親眼看到藍焰一寸寸地殺死巨龍,接著發現它正沿著水晶杖慢慢地將金月給包圍。嗡嗡聲逐漸增大,直到蓋過巨龍瀕死的尖叫聲。史東踏前一步,想要從金月手中搶過水晶杖的碎片,把她拖出那一團藍焰之外……但當他跨出第一步的時候,就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史東被光芒給照得一陣目眩,耳中又全是震耳欲聾的嗡嗡聲,騎士發現他必須鼓足勇氣才能夠遵守他的誓言——找回白金碟。他把視線從金月身上移開,後者的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肌肉在藍焰中燒焦變形。他咬緊牙關強忍腦中的痛楚,踉蹌地走向那堆財寶。剛剛看到白金碟——成百的薄白金片,由一個環,將它們全部串起——的地方。彎下身子,拿起它們,他驚訝於它們極輕的重量。當珠寶堆中,伸出一隻沾滿血跡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時,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救救我。」

    他幾乎是用心靈感應到這微弱的聲音。抓住雷斯林的手,把法師拉著站起身來。雷斯林紅袍上的血跡明顯可見,但他的傷似乎並不太重——至少他還站得起來。但他可以走路嗎?看來得要有人幫忙史東才行。他懷疑其它人都到哪裡去了;在這陣耀目的光芒中,他根本看不見他們。突然卡拉蒙出現在他身邊,盔甲在藍焰中閃閃發光。

    雷斯林抓住他的手,「幫我找到那本魔法書!」他掙扎著說。

    「現在誰還管得了那麼多?」卡拉蒙大喊道,伸手抓住弟弟。「我會把你安全地救出去!」

    雷斯林的嘴唇因為極度憤怒而變形,連話都說不出來。他跪下來,瘋狂地在那堆寶物裡翻找著。卡拉蒙試著要把他拖開,但雷斯林用瘦弱的手一把將他推開。

    刺耳的嗡嗡聲仍然在繼續著。史東感覺到眼淚因為劇痛奪眶而出。突然有樣東西泓的一聲掉在騎士面前。大廳的屋頂開始崩塌了!整棟建築在他們身邊搖動著,嗡嗡聲一停止之後,他可以清楚地聽見屋頂垮下來,巨大的石板轟然撞擊地面的聲音。接著,坦尼斯從巨大的聲音和灰塵當中走了出來,臉頰上的傷口讓他滿臉是血。史東抓住老友,攙扶著他,同時又躲過了一個砸在身邊的大石塊。

    「整個城市都在瓦解。」史東大喊道。「我們要怎麼逃出去?」

    坦尼斯搖搖頭。「我知道唯一回去的路就是來的那條,那條地道。」他大喊,一邊彎身躲過掉在身旁祭壇上的大石。

    「現在那裡一定不能走了!一定還有別的路!」

    「我們會找到的。」坦尼斯堅定地說,他看著漫天的灰塵。「其他人呢?」他問。接著他轉過身,看見雷斯林和卡拉蒙。坦尼斯看著法師拚命地翻找著那堆財寶,不禁感到一陣噁心反胃。接著他看到有個小傢伙抓著雷斯林的袖子。噗噗!坦尼斯一個箭步衝向她,幾乎嚇壞了這個溪谷矮人,她驚叫著躲到雷斯林的背後。

    「我們得趕快找路逃出去!」坦尼斯大吼道。他抓住法師的袍子,把這個瘦弱的年輕人用力拉起身來。「不要再搜刮這些寶物了!叫你的溪谷矮人帶我們逃出這裡,不然請你幫我一個忙,讓我親手殺了你!」

    當坦尼斯用力把他甩向祭壇時,雷斯林兩片薄薄的嘴唇露出了鬼魅般的笑容。噗噗尖叫著。「來!我們走!我知道路!」

   「小弟,」卡拉蒙懇求著,「你找不到的!如果我們逃不出去的話,你也會死的!」

    「很好!」法師喊道。他拿起瑪濟斯杖,伸手扶住哥哥。「噗噗,帶路。」他命令道。

    「雷斯林,點亮你的法杖,讓我們可以跟隨你。」坦尼斯命令道。「我要去找其它人。」

    「在那邊,」卡拉蒙神情凝重地說。「找到平原人之後,得有人幫忙你才行。」

    當另一塊大石掉落的時候,坦尼斯雙手護住頭,跳過地面上的瓦礫。他看見河風倒在金月原先站著的地方,佛林特和泰索何夫試著要把他扶起來。地面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塊焦黑的地板。金月可能完全被火燒化掉了。

    「他還活著嗎?」坦尼斯喊道。

    「是的!」泰斯回答,他尖銳的聲音壓過周圍的嘈雜聲。「但他不願意離開。」

    「我會說服他的,」坦尼斯說。「跟著其它人。我馬上就回來,快走!」

    泰索何夫遲疑了一下,但佛林特看到坦尼斯的臉,立刻抓住坎德人的手臂。泰斯被推著和矮人一起跑過前面的瓦礫。

    坦尼斯跪在了河風身邊,他抬頭正好看到騎士從灰塵中走出。「快走。」坦尼斯說。「我把他們交給你負責了。」

    史東遲疑了一下,一根柱子倒在他們身邊,搞得他們滿身是灰塵。坦尼斯用身體護住河風。「快走,」他對史東大喊道。「我讓你負全責!」史東深吸了一口氣,安慰地拍拍坦尼斯的肩膀,接著跑向雷斯林的方向。

    騎士發現其他人縮在一起,擠在走廊邊。他們頭上的拱形天花板似乎支撐得住,但是天花板上還可以聽見撞擊的聲音。地板在他們的腳下搖晃著。細小的水流開始從牆縫中滲透出來。

    「坦尼斯呢?」卡拉蒙問道。

    「他馬上就會過來,」史東嘶聲道。「我們等……至少等幾分鐘。」他沒有提到他會一直等到所有的希望都落空為止。

    突然一聲牆壁裂開的聲音,水開始從牆壁裡冒出來,流向地面。史東正準備要帶領大家撤退的時候,從灰塵中出現了一個身影。那是河風,肩膀上扛著坦尼斯軟癱的身軀。

    「發生了什麼事?」史東跳向前,喉中哽咽著。「他沒有——」

    「他堅持留在我身邊,」河風低聲地說。「我告訴他別管我。我不想要活下去——要和她同生共死。接著一個大石塊。他根本沒有看到——」

    「我可以抱著他。」卡拉蒙說。

    「不!」河風瞪著壯碩的戰士。他把坦尼斯的身體抱得更緊。「我會抱著他,趕快走!」

    「對!這條路!我們快走!」溪谷矮人緊張地說。她帶著大伙穿過再度變成廢墟的城市。他們從龍穴中走出,踏上廣場,水不停地從新海中湧上來。大伙手牽著手,涉水而過,勉強渡過湧進的激流。溪谷矮人們成群尖叫著困惑地四處亂跑,有些人被大水沖走,有些人爬上較高的屋頂不知如何是好。還有些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跑著。

    史東只想得到一條出路。「向東走!」他大喊著,指著通往瀑布的大街。他緊張地看著河風,平原人很明顯地被週遭的變化嚇呆了,坦尼斯仍然昏迷著——甚至可能死了。恐懼開始爬上史東的心頭,但他拚命壓抑下所有的感覺。騎士跑向前,追上帶頭的雙胞胎。

    「我們唯一的希望是升降梯!」他喊道。

    卡拉蒙慢慢地點頭。「這表示將會有一場惡戰。」

    「該死的,沒錯。」史東絕望地說,腦中想到所有的龍人都急著離開這座城市的畫面。「的確會有一場惡戰!你有更好的主意嗎?」

    卡拉蒙搖搖頭。

    站在角落處,史東帶領著疲憊不堪的隊伍走向正確的方向。在灰塵和大霧中,他可以看到升降梯就在眼前。就如同他所預期的一樣,被一群黑壓壓的龍人所包圍。幸運的是,他們都只顧著逃命。史東知道,他們得飛快地攻擊,在他們毫無準備的狀況下下手。時間必須抓得很準。當泰斯跑過面前的時候,他用力抓住他。

    「泰斯。」他喊。「我們要走升降梯那條路!」

    泰索何夫點點頭,表示他聽懂了,接著扮了個鬼臉模仿龍人,並且用手劃過脖子。

    「當我們靠近的時候,」史東大喊。「偷偷跑到你可看見鍋子下的地方。當它開始降下來的時候,打個信號給我。當它抵達地面的時候,我們會馬上攻擊。」

    泰索何夫點點頭。

    「告訴佛林特。」史東終於說完,嗓子啞得幾乎沒有辦法再講話,泰斯再點點頭,飛快跑去找矮人。史東歎口氣直起疼痛的背,繼續走著。他可以看見前面有著二十到二十五個龍人,著急地等待著可以帶他們逃出升天的鍋子慢慢地下降。史東可以想像上面的混亂——龍人鞭打著慌亂的溪谷矮人,強迫他們跳進鍋子裡。他希望這段混亂可以維持久一點。

    史東看見雙胞胎兄弟縮在院子的陰影裡。他加入他們,緊張地抬頭看著,頭上的石板砸在他們身後。河風腳步踉蹌地穿過大霧與煙塵,史東想要幫他忙,但是平原人用形同陌路的眼神看著騎士。

    「把坦尼斯抱到這裡來,」史東說,「你可以放下他,順便休息一會兒。我們要爬上升降梯,可能得用雙手打出一條血路。在這邊等著,當我們打手勢的時候——」

    「做你該做的事吧,」河風冷冷地打斷他。他輕輕地把坦尼斯的身體放在地上,頹然地倒在他身邊,臉埋進雙手中。

    史東遲疑了一下。他開始在坦尼斯身邊蹲下來,但是佛林特走過來,站在他身邊。

    「快走,我會看著他的。」矮人好心地說。

    史東感謝地點點頭。他看見泰索何夫溜過大街,鑽進一個門廊中,他朝著升降梯的方向看,龍人們對著迷霧大聲地咒罵著,彷彿這樣可以加速鍋子下降的速度。

    佛林特戳了戳史東,「我們要怎麼樣對付這麼多的敵人?」

    「不是我們。你得要呆在坦尼斯和河風身邊。」史東說。「卡拉蒙和我就可以對付它們。」他加上一句,希望自己也相信這些話。

    「還有我。」法師嘶啞地說。「我還記得我的法術。」騎士沒有回答。他不相信法術,也不相信雷斯林。但是他沒有任何的選擇——卡拉蒙如果沒有弟弟在身邊就不願意作戰。摸著鬍子,史東不安地解開寶劍。卡拉蒙不停地伸展、放鬆自己的手臂。雷斯林閉上眼睛,專注地集中精神。噗噗躲在附近的牆壁,張大眼睛害怕地看著每一樣東西。

    鍋子從霧中出現,溪谷矮人掛在鍋邊。就如同史東預料的一樣,地面上的龍人們開始彼此鬥毆。沒有人想要留在這裡。當地面上的裂縫開始沿著人行道向他們靠近的時候,龍人們越來越慌亂。水從縫隙裡往上湧出,很快的,沙可·沙羅斯就要躺在新海的海底了。

    當鍋子終於抵達地面的時候,溪谷矮人驚慌地四處奔逃。龍人們爭先恐後地爬進去,互相推打著。

    「現在。」騎士大喊著。

    「不要擋住我。」法師嘶聲道。從一個口袋中拿出一把沙子,他把沙子撒向地面,低聲念著「茲 沙拉克 西努拉蘭 克來鬧」還用右手對著龍人的方向,畫出一個弧形。一開始只有一個,接著又多了幾個,龍人們開始眨著眼,躺在地上睡著了;但其它的龍人仍然警覺地看著四周。法師迅速地退回門邊的暗影,龍人們什麼都沒看到,又轉身繼續搶著爬進鍋子裡,毫不留情地踏在睡著的同伴身上。雷斯林靠著牆,疲倦地閉上眼。

    「有多少個?」他問。

    「只倒了六個。」卡拉蒙從劍鞘裡拔出劍。

    「只管爬進那該死的鍋子裡!」史東大喊著。「我們打完會再回來接坦尼斯的。」

    籍著濃霧的掩護,兩名戰士——手裡握著劍——飛快地逼近龍人。雷斯林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史東大喊著殺過去,龍人們紛紛警覺地轉過身來。

    河風這時抬起了頭。

    殺聲刺穿了河風心中絕望的迷霧。平原人看見金月站在他面前,活生生地被藍焰吞噬。他臉上死氣沉沉的表情被憤怒所取代,那種充滿了獸性的,最原始的怒意,讓本來就靠近門邊的噗噗尖叫著躲進門內。河風跳了起來,他甚至沒有抽出劍,兩手空空地衝向前。他衝進慌亂的龍人陣形中,像是只飢渴的豹子般開始殺戮。他赤手空拳地作戰,勒住脖子,折斷氣管,打斷頭骨。龍人們不停地用劍刺著他,很快地他的皮褲就被血濕透。但是他根本連百分之一秒的遲疑都沒有,絲毫不停止他的殺戮。他的表情像是個徹底的瘋子,面對河風的龍人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死亡,它們也看到了武器對他一點用都沒有。一個轉身逃開,很快地,另一個也逃了開來。

    史東剛解決掉一個敵人,面色凝重地抬起頭,預料會再看到六個敵人撲上來。但他卻只看到敵人們瘋狂的逃命,河風渾身浴血地倒在地上。

    「升降梯!」法師指著。它懸在地面上兩尺的地方,開始向上升去,上面的鍋子裡裝滿了溪谷矮人。

    「停下它!」史東大喊。泰索何夫,從他藏身的地方跑出來,一躍抓住鍋邊。他緊緊抓著,小腳亂踢著,絕望地試圖阻止它上升。「卡拉蒙抓住鍋子!」史東命令戰士。「我去把坦尼斯抱過來!」

    「我可以抓住它,但是撐不久。」大漢嘟噥著抓住鍋邊,雙腳穩穩地站住。他把鍋子硬生生地停住,泰索何夫爬了進去,希望他的體重能夠有點幫助。

    史東飛快地跑向坦尼斯。佛林特守在半精靈旁邊,手中握著斧頭。

    「他還活著。」騎士靠近時矮人大喊道。

    史東停下步子感謝著不知名的神詆,接著他和矮人抱著不省人事的半精靈跑向鍋子。他把他放進鍋中,接著跑回去找河風。總共花了四個人的力量才把全身是血的河風給抬回來。泰斯徒勞無功地試著用手帕幫他止血。

    「快點!」卡拉蒙掙扎著說,不論他如何的用力,鍋子已經開始慢慢地上升。

    「快進來!」史東命令雷斯林。

    法師抬頭冷冷地看著他,接著轉頭跑向迷霧中。幾秒鐘之後,他又從霧中跑出,手上抱著噗噗。騎士一把抓住發抖的溪谷矮人,把她丟進鍋子裡。噗噗縮在鍋底,仍然緊緊抱著她的包包。雷斯林也跟著爬進去,但鍋子仍然在繼續上升;卡拉蒙的雙手幾乎要脫臼了。

    「快進去。」史東命令卡拉蒙,照慣例,騎士又是最後一個離開戰場的人。卡拉蒙知道這沒有爭辯的餘地,他用力爬進去,幾乎把鍋子翻倒,當鍋子開始快速上升的時候,史東一躍而上,雙手抓住鍋邊。試了一兩次之後,他終於把一隻腳搭上鍋邊,在卡拉蒙的幫助下,有驚無險地爬進鍋子裡。

    騎士跪在坦尼斯旁邊,看見半精靈呻吟著動了一下,終於鬆了一口氣。史東靜靜地抱住半精靈。「你不知道我們有多高興你還活著!」騎士沙啞地說。

    「河風——」坦尼斯口齒不清地說。

    「他在這裡。他救了你一命。他救了全部的人一命。」史東拚命地說,幾乎來不及換氣,「我們在升降梯裡,正在上升。這城市已經完蛋了,你傷到哪裡?」

    「肋骨斷了,至少感覺起來是這樣。」坦尼斯痛得皺起眉來。並轉頭看著全身是傷,但仍然清醒的河風。「可憐的傢伙。」坦尼斯輕聲地說。「金月。我親眼看著她死去。史東,我根本來不及救她。」

    史東扶著半精靈站起來。「我們有了白金碟。」騎士嚴肅地說。「這是她犧牲生命的目的。現在已經好好地放在我的背包裡。你確定你站得起來嗎?」

    「是的。」坦尼斯說。他斷斷續續地吸口氣。「我們有了白金碟,好吧,現在對我們有什麼幫助?」

    他們的對話被從旁邊落下的第二個鍋子所打斷,溪谷矮人們在裡面毫無秩序地尖叫。溪谷矮人們搖晃著拳頭,咒罵著大伙。噗噗開心地大笑。接著她抬起頭,開心地看著雷斯林。法師疲倦地靠在鍋邊,嘴唇無聲地移動著,默背著另一段咒語。

    史東往上看著。「不知道上面會有多少敵人?」他問。

    坦尼斯也往上面看著,「大多數都逃了——至少我希望是這樣。」他突然屏住呼吸,痛苦地搗著胸口。

    鍋子突然劇烈地震盪了一下。它往下落了幾尺,停住,然後慢慢地往上升。大伙警覺地交換著眼色。

    「如果不是它要垮掉了,就是龍人發現底下是我們,開始試著要摧毀它。」坦尼斯說。

    「我們現在無能為力,」史東恨恨地說,他看著腳下裝著白金碟的袋子,「除了向這些神禱告之外——」

    鍋子又突然震盪了一下,開始往下掉。有一陣子它停在半空中,左右搖擺著。接著它又開始往上升,同時不停地搖動著,現在大伙已經可以看到頭上的開口。鍋子嘎唧嘎唧地往上升,大夥兒的神經都跟著繃得緊緊的,直到——

    「龍人!」泰斯尖聲叫著,指著上方。

    兩個龍人瞪著他們。鍋子越來越近時,坦尼斯發現兩個龍人彎身準備跳下來。

    「他們準備跳進來!鍋子撐不住的!」佛林特大喊。「我們會掉下去!」

    「這也許就是它們的用意,」坦尼斯說,「它們有翅膀。」

    「退後,」雷斯林說,掙扎著站起。

    「小弟,不要!」他哥哥抓住他。「你的身體太虛弱了。」

    「我還有精力再施展一個法術,」法師低聲道。「但也許會失效。如果它們認出我是個法師,它們也許有辦法抵抗我的魔法。」

    「躲在卡拉蒙的盾後面。」坦尼斯心念電轉。大漢橫身用盾牌擋住弟弟的身影。

    大霧包圍著它們,讓龍人無法清楚地看見它們,卻也讓他們不知道龍人的確實位置。鍋子一寸一寸地上升,不停地發出嘎唧嘎唧的聲音。雷斯林躲在盾牌後面,金色的雙眼閃爍著,等待著迷霧散去。

    一股涼風拂過坦尼斯的面頰。一陣和風暫時吹散了迷霧。龍人們現在接近到幾乎可以用手碰到他們!龍人們也立刻發現他們,其中一個張著翅膀,拿著劍跳向他們,口中發出勝利的高呼。

    雷斯林開口了。卡拉蒙拿開他的盾牌,法師則伸出他的手指。一個白色的圓形物體從他的手中射出,正中龍人的肚子。圓球爆了開來,變成白色的粘稠絲線纏住它。原先勝利的高呼變成了恐懼的尖叫,因為這些絲線纏住了它的翅膀。它掙扎著掉落下去,身體撞到鐵鍋的邊緣。鍋子開始慢慢地左右晃動。

    「那裡還有一個!」雷斯林不支地跪了下來。「扶住我,卡拉蒙,幫我站起來!」法師開始劇烈地咳嗽,鮮血從嘴角流出。

「小弟!」他的哥哥懇求著,丟下手中的盾牌,扶住快要昏倒的弟弟。「停下來!你幫不上忙的。你會弄死自己的!」

    一個命令的眼神就已經足夠。戰士順從地扶著弟弟,後者的口中開始喃喃念著咒語。

    剩下的龍人遲疑著,耳中仍然聽見夥伴的慘叫聲。它知道這個人類是個魔法師。它也知道自己大概可以抵擋他的魔法。但這個魔法師的長相和他以前遇過的都大不相同。這個人類看起來虛弱得快要倒下,身上卻又散發出強大的力量。

    法師舉起手,指著那隻怪物。龍人最後狠毒地看了大夥一眼,轉身逃跑。雷斯林這個時候再也支撐不住,昏倒在哥哥的懷裡。鍋子在此時也終於抵達了地面。
dove 發表於 2008-7-4 12:33

第二十二章 噗噗的禮物·可怕的景象

當他們把河風拖出鍋子的時候,一陣劇烈的震動讓念祖廳搖個不停,大伙拖著河風不斷地向前跑著,身後的地板不停地塌陷。地板終於支撐不住這樣的震動,轟然一聲帶著整個大鍋子向下墜去。

    「這整個地方都要塌了!」卡拉蒙警覺地大喊,一手抓著虛脫的弟弟。

    「快跑!趕快回到米沙凱的神殿去。」坦尼斯痛苦地說。

    「又要再度相信這些神了嗎?」佛林特說。坦尼斯無法回答。

    史東抓住河風的手臂,開始想把他抱起來,但平原人搖搖頭,把他推開。「我的傷不重,還撐得下去。不要管我。」他在殘破不堪的地板上腳步不穩地走著。坦尼斯懷疑地看著史東,騎士聳聳肩,索蘭尼亞騎士通常認為自殺是讓人敬佩的,精靈則認為這是種愚蠢的行為。

    半精靈用力扯住平原人的長髮,逼得他不得不抬頭面對他。「去呀!躺下來送死呀!」坦尼斯暴怒地說。「讓你的酋長沒臉見人!至少她還有勇氣挺身一戰!」

    河風的眼神驟變。他抓住坦尼斯的手腕,用力將半精靈摔向牆壁,後者幾乎連抵抗的餘地都沒有,就在劇痛中撞上牆壁。平原人站起來,眼中帶著恨意地看著坦尼斯。接著他腳步踉蹌地低頭走向劇烈搖晃著的走廊。

    史東扶著坦尼斯站起來,半精靈痛得昏昏沉沉的。他們盡快地設法跟上其他人。地板瘋狂地搖動著。史東滑了一跤,兩個人都撞向牆壁。墓穴裡的石棺掉在走廊上,裡面的東西散了一地。一個骷髏頭滾到坦尼斯的腳邊,瞪著跪在地上的半精靈,坦尼斯害怕自己可能一個不小心就痛昏過去。

    「快走,」他試著要張嘴說,但是發不出聲音。騎士扶起他,兩人一起跌跌撞撞地在滿是煙塵的走廊裡走著。他們在被稱作死亡之路的樓梯底端看見泰索何夫正在等著。

    「其他人呢?」史東咳嗽著問。

    「他們已經上去了,」泰索何夫說。「卡拉蒙叫我在這邊等你們。佛林特說這座神廟很安全,矮人的手工。什麼在女神的呵護之下的。河風也在那邊,他瞪著我。我以為他要宰了我!但他還是上了樓梯——」

    「好啦!」坦尼斯試著要阻止他的絮絮不休。「夠了!史東,把我放下來。我得要休息一下,不然我會昏過去。把泰斯帶走,我會在樓梯上和你碰面的。該死,快走!」

    史東抓住泰斯的領子,用力地把他拉上樓梯。坦尼斯無力地倒下。全身都被汗濕透;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無邊的疼痛。突然間中庭的整片地板轟地一聲掉落下來。米沙凱的神殿搖動了一陣子。坦尼斯掙扎著站起來,接著停下腳步。在他背後,他可以聽見輕微的聲響,大量的水湧出的聲音,新海吞沒了沙克·沙羅斯。已經死亡的城市現在終於被埋葬了。

    坦尼斯慢慢地走上階梯,出現在上層的圓形房間中。對他來說爬樓梯簡直就像是酷刑,每一步都是一個新的奇跡。大廳寂靜無聲,唯一清晰可聞的是夥伴們筋疲力盡,再也不能前進一步的喘息聲。他也跟大家一樣不停地喘息。

    半精靈環顧四周,確定大伙都沒有問題。史東卸下身上裝著白金碟的背包,無力地靠在牆上。雷斯林躺在一張長椅上,閉著眼睛,呼吸急促。當然卡拉蒙依舊在他身邊,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泰索何夫坐在台座的底部,看著頂端。佛林特靠著門,累得說不出話來。

    「河風呢?」坦尼斯問道。他看見史東和卡拉蒙交換著眼色,接著都低下頭。坦尼斯掙扎著站起來,憤怒讓他不再感覺疼痛。史東站起來擋住他的去路。

    「這是他的選擇,坦尼斯。這是他們的做法,就跟我的同胞一樣。」

    坦尼斯一把推開騎士,走向前面的門。佛林特沒有移動身體。

    「給我讓開。」半精靈說,他的聲音顫抖著。佛林特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好像充滿著哀傷和遺憾。坦尼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當年,能夠吸引一個憤憤不平的精靈、人類混血男孩和一個矮人結為好友的智慧。

    「坐下,小傢伙。」佛林特用溫柔的聲音說,彷彿也回憶起當年的日子。「如果你的精靈血統不能理解,至少聽聽你的人類血統吧!」

    坦尼斯閉上眼,睫毛上掛著淚珠。接著他聽到神殿裡傳來慘叫聲——河風的聲音。坦尼斯推開矮人,用力推開了大門。三步並作兩步,他不顧自己的疼痛,飛快地推開第二道門,進入了米沙凱的大殿。他又再度感覺到寧靜和安詳,但是這一次這種感覺只是更讓他怒不可遏。

    「你叫我怎麼相信你!」坦尼斯喊道。「你到底是什麼樣的神?竟然會讓人類白白犧牲?你也是把大災變帶來給人類的那些神。好吧——你們的確很有能力!現在快點離開我們!我們不需要你。」半精靈啜泣著。淚眼模糊中,他可以看見河風手中拿著劍,跪倒在雕像面前。坦尼斯跌跌撞撞地走向前,希望能夠阻止這種自毀的行為。坦尼斯繞過雕像,接著愣住了,讓自己思緒重新穩定。接著他再度抬頭看去。 金月躺在那裡,胸膛有規律的起伏著,正在熟睡著。她的金髮披在肩上,隨著帶來春天氣息的和風飄揚著。水晶杖又再度變成雕像的一部分,但坦尼斯注意到金月現在戴著原先掛在雕像頸上的項鏈。

    「我現在是個真正的牧師了,」金月柔聲說。「我是米沙凱的信徒,雖然還有很多事物等待我去學,但我已經擁有了信仰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我有了醫療的能力。我把醫療這項禮物重新帶回了世上。」

    金月伸出手摸著坦尼斯的前額,低頭對著米沙凱祈禱。半精靈感到一股祥和力量流過全身,洗淨他的靈魂,也治好他的傷痛。

「我們現在有了個牧師,」佛林特說,「這將會對我們有很大的幫助的。但從我們聽到的消息來看,猛敏那大王也是個牧師,而且是個很強大的牧師。我們也許找到了古老的善神,但他也找到了古老的惡神,而且比我們早了很多。我看不出來這些白金碟要怎麼幫助我們對付大群的巨龍。」

    「你說的沒錯,」金月柔聲說,「我不是個戰士,我只能治療人的傷痛。我沒有統領大家對抗邪惡,恢復世界平衡的能力,我的責任是要找到有智慧、有能力擔當這個任務的人。我要把白金碟交給他。」

    夥伴們沉靜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後……

    「我們得要離開,坦尼斯」雷斯林從南面的角落低聲道,眼睛看著門外。「你聽。」

    號角,每個人都可以聽到由許多、許多號角所吹出來的尖銳聲響。

    「大軍出動,」坦尼斯低聲地說,「戰爭開始了。」

    大伙在曙光中逃離了沙克·沙羅斯。他們逃向西邊,朝著山脈前進。迎面吹著早冬刺骨的冷風。乾枯的樹葉被凜冽的寒風吹得四處飛揚。他們決定要回到索拉斯,一方面採購補給,一方面打聽任何相關的消息,希望能夠推測出哪裡能夠找到這個領袖。坦尼斯可以預見在這個討論上會有很多爭執。史東已經開始討論著有關索蘭尼亞的狀況,金月推測這個人可能在海文,坦尼斯自己則覺得白金碟存放在精靈王國裡最安全。

    不停地討論著尚未成型的計劃,他們沒有注意到夜已降臨。他們一路沒有看到任何的龍人,因此假設這些逃出沙克·沙羅斯的龍人都趕往北方,加入猛敏那大王的軍隊。銀色的月亮升起,接著是紅色的月亮。大伙不停地在往上爬,號角的聲音讓他們精疲力竭地趕路。最後他們終於在山腰上紮營。吃完一頓無味的晚餐,他們不敢燃起營火。設好了哨之後,大伙沉沉地睡去。

    雷斯林在天色灰濛濛的時候突然醒來。他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他在做夢嗎?不對,那個聲音又出現了——某個人啜泣的聲音。又是金月,法師氣惱地想著,開始躺下準備繼續睡覺。突然他看見噗噗,可憐地蜷縮成一團,在毯子裡偷偷哭著。

    雷斯林看看四周。每個人都已經睡著,只剩下佛林特在營地另一邊守夜。矮人很明顯地什麼都沒有聽到,也沒有注意雷斯林這個方向。法師站起來,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半跪在溪谷矮人的身旁,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小傢伙,怎麼一回事?」

    噗噗轉過身面對他。她的眼睛滿佈血絲,鼻子紅紅的。髒髒的小臉上掛著淚珠。她用力地吸吸鼻子,並且用手擦掉鼻涕。「我不想要離開你。我想要跟你走,」她斷斷續續地說,「但——喔——我好想念我的朋友!」她雙手捂著臉,無法克制地啜泣起來。

    雷斯林的表情變得無比的溫柔,那是種在他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人看過的表情,他伸出手撫摸著噗噗糾結的頭髮,完全能夠體會這種無力和害怕的感覺,最後只能換來嘲笑和同情。

    「噗噗,」他說,「你對我來說是個真正的好朋友。你救了我和那些關心我的人一命。現在你再幫我最後一個忙,小傢伙,回家去。我接下來的旅程非常的艱苦和漫長,我不能要你和我一起去。」

    噗噗抬起頭,眼睛一亮。但憂傷的陰影隨即落在她的臉上。「但沒有我你會不快樂。」

    「不會的。」雷斯林笑著說,「我的快樂就是知道你已經安全地回到家人的身邊。」

    「你確定嗎?」噗噗急切地問。

    「我確定。」雷斯林回答。

    「那麼我就回去。」噗噗站起來。「但我要先送你禮物。」她開始翻著自己的包包。

    「不用了,小傢伙,」雷斯林準備開口拒絕,腦中浮現上次的死蜥蜴,「沒有必要——」當他看到噗噗從袋中拿出來的東西時,這些話卡在他的喉中——一本書!他驚訝地看著,目睹著黎明微弱的光線照在深藍色封面,銀色字體的書上。 雷斯林伸出顫抖的手。「費斯坦但提勒斯的法術書!」

    「你喜歡!」噗噗害羞地說。

    「是的,小傢伙!」雷斯林收下這珍貴的禮物,愛憐地撫摸著它的封面。「你是在哪裡——」

    「從龍那裡,」噗噗說,「當藍光亮起來的時候。我高興你喜歡這個禮物。現在,我回去。找到偉大的撲撲·菩吉一世。」她背上包包,接著她停下來,轉過身。「你的咳嗽——確定不要蜥蜴來治嗎?」

    「不用了,謝謝你,小傢伙。」雷斯林說著,邊站起身。

    噗噗傷心地看著他,然後——非常大膽地——她抓起他的手,很快地親了一下。她轉過身,低下頭傷心地痛哭著。

    雷斯林走向前。他把手放在她頭上。如果我有任何的力量,神啊,他對自己說,還沒有發掘的力量,就讓它保護這個小傢伙一輩子平安快樂吧!

    「再會,噗噗。」他柔聲說。

    她崇拜地睜大眼睛看著他,接著轉身,在那雙不合腳的鞋子所容許的範圍內盡快地跑開。 「怎麼搞的?」佛林特說,從營地的另一邊走來。「喔!」他看見噗噗跑開。「所以你終於把你的寵物溪谷矮人給趕走了。」

    雷斯林沒有回答,只用帶著無比恨意的眼光看著矮人,矮人不禁打了個寒顫,趕快回到營地的另一端。

    法師把法術書拿在手中,欣賞著。他渴望打開它。好好地發掘裡面的無盡寶藏。但他知道還得要花很多的時間研究才能夠看懂這些新法術,更別說使用它們了,但這些法術可以帶來更多的力量!他滿足地歎口氣,抱著這本新的法術書。然後他把它很快地放進背包裡,和舊的法術書放在一起。其他人很快就會醒來了,讓他們去猜我是怎麼拿到這本書的。

    雷斯林站起身,看著西方,他的家鄉,天空已經開始被早晨的陽光照亮。突然他覺得身體僵硬。他丟下背包,跑過營地去跪在坦尼斯身旁。

    「坦尼斯!」雷斯林喊道。「快起床!」

    坦尼斯醒過來,一手抓著匕首。「什麼——」

    雷斯林指著西方。

    坦尼斯眨著眼,試著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在半山腰上可以看到的風景十分的壯麗。它可以看到高聳的樹逐漸連接上大草原。在草原之後,蜿蜒伸向天空的是——

    「不!」坦尼斯咳著說。他抓住法師。「不,這不可能!」

    「是的,」雷斯林低聲道。「索拉斯燒了起來。」
dove 發表於 2008-7-4 12:33

第二十三章 惡龍之夜晚

提卡把抹布從桶子裡拿出來,呆呆地看著水變黑。她把水桶從地面拉上來,送來所需要的水。接著她想,幹嗎這麼麻煩!拿起抹布,她又開始繼續擦著吧台。她以為歐提克沒有注意到她,便偷偷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但歐提克注意到了。他肥厚的手抓住了提卡的肩膀,溫柔地將她轉過身來。提卡哽噎著把頭靠上他的肩膀。

    「對不起,」提卡抽噎著,「我就是沒辦法擦乾淨!」

    歐提克知道,這當然不會是女孩掉眼淚真正的理由,但也算接近了。他溫柔地拍拍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孩子,別哭了。我明白。」

    「都是這些該死的灰!」提卡嚎啕大哭。「它在每樣東西上都蓋了一層,每天我把它擦乾淨,第二天又會這樣。到處都一直在燒,燒,燒!」

    「提卡,別擔心。」歐提克撫摸著她的頭髮說,「該知足了,我們的店都好好的……」

    「知足!」提卡把他推開,紅著臉說。「才不!我希望這裡和索拉斯的其他地方一樣通通燒成灰,他們就不會來這裡了!我希望這裡也燒成灰!我希望這裡也燒成灰!」

    提卡趴在桌子上,不可遏抑地大哭起來。歐提克摟著她。

    「我知道,親愛的,我知道。」他重複說著,一邊撫平那件令提卡曾經感到無比自豪的上衣的袖子,提卡一直以這件衣服的潔白感到驕傲。現在上面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就像這座殘破的小鎮一樣。

    對索拉斯展開的攻擊毫無預兆。雖然北方的難民開始湧入這座小鎮,訴說著有翅膀的巨大怪物的恐怖故事,但韓德瑞克向小鎮的居民保證他們絕對安全,小鎮也會平安無事。每個人都相信他,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寄托的對象。

    然後,惡龍之夜降臨。

    旅店當天擠滿了人,因為這是少數幾個可以讓人們忘卻北方天際有著不祥暴風雨的地方。爐火旺盛,麥酒香醇,加了辣味的馬鈴薯更是可口。但即使在這樣的地方,仍然不能避免恐怖傳說的入侵,人們緊張地討論著有關戰爭的傳言。

    韓德瑞克的話讓這些不安的心靈平靜下來。

    「我們不像北方那些愚蠢的傢伙,膽敢抵抗龍騎將的威勢,」他站在一張椅子上大聲喊著。「猛敏那大王親口對海文的追尋者評議會保證,他要的只是和平。他要求我們同意讓他的大軍經過我們的城鎮,以便征服南方的精靈王國!我說,我們應該給他更多的幫助!」

    韓德瑞克停下來接受稀疏的掌聲和叫好聲。

    「我們已經忍受這些精靈太久了。我說,讓這個猛敏那把他們趕回西瓦諾斯,趕回他們的老家去!事實上,」韓德瑞克開始鼓動群眾,「你們這些年輕人也應該考慮加入這名大王的麾下。他真是個人物!我曾經見過他!他是個真正的牧師!我看過自他手中創造出的奇跡!我們將在他的領導下邁入一個新的時代!我們將把矮人、精靈還有所有其他的異類趕出我們的家園……」

    外面傳來了一陣低沉的隆隆聲,像是河流匯入海中的聲響。大伙突然安靜下來,迷惑地聽著,試著要找出聲音的來源。韓德瑞克驚覺到已經失去了群眾的注意,不悅地四處張望著。隆隆聲越來越大,距離越來越近。突然整座旅館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少數人尖叫了起來,大多數人爭相擠向窗口,試著要看清楚外面的狀況。

    「下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有人說。

    「這麼黑,我連樓梯都看不見,」另一人喃喃道。

    接著黑暗消失了。

    火焰在旅店外爆裂開來。一陣熱浪擊向旅店,把玻璃震碎,碎片撒了裡面的顧客一身。這座克萊恩上從無風暴可以撼動的蒼老大樹,開始因為這場爆炸而緩慢地搖動起來。旅店傾斜了。桌子開始滑動,凳子撞上牆壁。韓德瑞克失去平衡,跌下椅子。火星從壁爐裡飛濺出來,和天花板上的油燈以及桌上的蠟燭一起燒了起來。

    一聲尖銳的叫聲穿透了大伙的迷惘,那是某種生物的叫聲,聲音中滿是冷酷和仇恨。隆隆聲通過了旅店的上空。一陣風吹過,黑夜被南方的一道火牆照亮。

    提卡手中一整盤的酒杯脫手飛出,她緊緊地抓著吧台深怕摔倒。周圍的人叫喊著,有些人是因為恐懼,有些則是因為疼痛。

   索拉斯陷入一片火海。

    橘紅色的光芒照亮了旅店,從破碎的窗戶中飄進了濃密的黑煙。木頭燃燒的氣味直衝提卡的鼻子,還夾雜著更可怕的味道:人肉的焦臭味。提卡不停地嗆咳著,抬頭看到火舌已經舔上了旅店的大梁。火焰的劈啪聲和傷者的哀號聲構成了一首屬於地獄的交響曲。

    「快滅火啊!」歐提克瘋狂地喊著。

    「廚房!」廚師瘋狂的衝出門外,她身上的衣服還冒著煙,身後是一道難以穿越的火牆。提卡從櫃台後抓出一杯麥酒,倒在瑞雅的衣服上,並且抓住她,讓衣服上的火熄滅。廚子頹然坐在椅子上,不可遏抑地啜泣著。

    「快逃!整個地方都要燒起來了!」有人喊道。

    韓德瑞克推開受傷的眾人,是幾個一馬當先逃出去的人之一。他站在旅店的門口,驚訝地抓住欄杆,沒有辦法動彈。他向北方看去,看到整片燃燒的樹林,在可怖的火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數以百計的怪物翅膀所反射的光芒。龍人的地面部隊。他害怕地看著這些先頭部隊大刺刺地走進索拉斯,知道後面一定有更多的部隊。而他們頭上有著飛翔的生物,從床邊故事裡飛出來的怪物。

    龍。

    五隻紅色的巨龍在被火焰所照亮的夜空中飛翔。一隻接一隻地俯衝而下,用魔法的黑暗籠罩全鎮,口中吐出的烈焰讓小鎮陷入煉獄。幾乎沒有任何的武器可以傷害它們,弓箭手在這樣的能見度下根本沒有辦法瞄準,戰士更不可能揮劍。

    這個夜裡,接著的事情在提卡的記憶中有些模糊。她不斷地告訴自己應該趕快離開起火的旅店,但這個旅店是她的家,她只有在這裡才能找到安全感,所以她一直待到廚房的大火讓她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就在這個時候,廚房帶著熊熊的火焰墜下地面,撲進大廳的火焰在歐提克和其他女侍的撲救下終於熄滅了。

    火一熄滅,提卡就馬不停蹄地開始照顧傷患。歐提克縮在角落,邊啜泣邊抖個不停。提卡命令身邊的另一個女侍去照顧他,自己則開始治療這些傷者。她不停地工作了幾個小時,努力克制自己不往外看,假裝沒有聽見外面傳來代表毀滅以及死亡的恐怖聲音。

    突然她發現傷者似乎越來越多,旅店地上躺著的人比一開始受傷的人還要多。她呆呆地抬起頭,看到人們魚貫湧入旅店,妻子扶著丈夫,丈夫攙著妻子,母親報著瀕死的小孩。

    「怎麼搞的?」提卡開口問一個蹣跚走進來的追尋者士兵,後者緊緊抓住自己被箭穿透的手臂。「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大家都逃到這裡來?」

    士兵用呆滯,受傷的眼神看著她。「這是唯一剩下的房子了,」他喃喃道。「都燒掉了,全部都……」

    「不!」提卡全身僵硬,膝蓋發著抖。就在那一刻,士兵昏倒在她的懷中,她被迫打起精神照顧他。在她把士兵推進房中之前,最後看到的一個人是韓德瑞克,他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大火中的小鎮。臉上的淚痕和煙灰交錯畫出了可笑的痕跡。

    「一定是誤會,」他不停地念著,雙手交纏著。「一定在什麼地方有誤會。」

    那是一個多禮拜前的事了。最後大家發現,旅店並不是唯一完好的建築物。龍人早就知道哪些房子對他們來說有利用價值,他們只摧毀那些無用的。旅店、泰烙絲.艾昂菲爾德的打鐵店,還有雜貨店都沒有遭到毒手。打鐵店一直都建造在地面上,因為在樹上擺個炙熱的熔爐是很不安全的。但其他的建築都被遷移到地面上,因為龍人們覺得要爬上樹很不方便。

    猛敏那大王命令龍把這些建築物移到地面上。當空間清出來之後,一隻紅色的巨獸將爪子伸進旅店裡,並且將它抓了起來。當巨龍重重地降落在焦黑的草地上時,龍人們爆出了一陣歡呼。修馬斯特·投德,現在成了這個小鎮的管理者,命令歐提克馬上開始修復旅店。龍人們有個特殊的癖好:喜歡烈酒。在小鎮被佔領之後的第三天,旅店重新開張。

    「我現在好多了,」提卡告訴歐提克。她挺直背脊,擦乾眼淚,用圍裙把鼻涕擦掉。「從那天晚上之後,我就沒有哭過,」她道,與其說是和他說話,不如說是自言自語。緊緊抿起嘴唇,「我以後也不會再掉眼淚了!」她堅定地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歐提克雖然不能理解,但是仍然很高興提卡在顧客到來前恢復鎮靜,他趕忙跑回吧台後。「快要開張了,」他說,試著要讓口氣聽起來很雀躍。「也許我們今天會有不少顧客。」

    「你怎麼能接受他們的錢!」提卡咆哮著說。

    歐提克害怕又讓她生氣,哀求地看著提卡。「他們的錢和其他人一樣也是錢呀!甚至在這些日子裡,比其他人的錢還值錢,」他說。

    「哼!」提卡說。她紅色的捲髮在生氣走路的時候不停地跳躍著。歐提克很清楚她的個性,向後退了幾步。但還是來不及,他被逮到了。她用手戳著他的大肚皮。「你怎麼能應和著他們的爛笑話,甚至跟他們陪笑臉?」她怒氣沖沖地說。「我討厭他們身上的臭氣!我討厭他們賊兮兮的眼光,我更討厭他們冰涼的、有鱗片的手摸我!有一天我要……」

    「提卡,拜託!」歐提克懇求道。「替我想想吧!我年紀一把了,不可能在礦坑裡當個好奴工!還有你,如果你不在這邊工作,他們明天就會把你帶走。拜託,拜託當個好女孩吧!」

    提卡滿懷挫折的咬緊下唇。她知道歐提克是對的。她所冒地危險比被送去礦坑更危險,現在每天都有專門運送奴隸的車隊經過鎮上。而被激怒的龍人動起手來毫不留情,更不可能留任何活口。正當她想著這件事時,旅店的大門轟然一聲打開,六個龍人士兵走了進來。其中一個把門上掛著的「休息」的牌子扯了下來,把它丟到角落去。

    「你已經開始營業了。」其中一個怪物說,邊用力地坐了下來。

    「是的,當然。」歐提克軟弱地笑著。「提卡……」

    「我看到他們了。」提卡慢慢地說。
dove 發表於 2008-7-4 12:34

第二十四章 陌生人被俘虜!

那天晚上旅店的顧客很少。現在的顧客大多是龍人,偶而索拉斯的居民也會上來喝一杯。但他們通常待不久,因為受不了身邊的這些怪物,而且大屠殺的記憶也讓他們無法忘懷。

 今天晚上這裡有群大地精,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龍人,角落邊坐著三個從北方來的,衣衫檻樓的人。他們原先為了猛敏那大王而戰,但是現在則沉迷於殺戮和尋找戰利品的純粹快感中。幾個索拉斯的居民瑟縮在角落。韓德瑞克大神宮,並沒有出現在這個他常進出的地方。猛敏那大王為了酬謝這個大神官的服務,賜給他第一個在礦坑中工作的榮耀。快要傍晚的時候,~個陌生人走進旅店,在靠門口的一個陰暗位子上坐了下來。提卡完全看不見任何的特徵,他罩著厚重的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個臉。感覺起來非常的疲倦,坐下來的樣子讓人覺得他似乎連站都站不穩。

 「你要點些什麼?」提卡詢問陌生人。

 那個人低下頭,用瘦弱的手把兜帽再往下拉了一些。「不要,謝謝。」他用帶著外地腔,溫柔的聲音說。「我可以只坐在這邊休息嗎?我等人。」

  「等人的時候來林麥酒怎麼樣?」提卡微笑著說。

  男人抬起頭來,她看見他棕色的眸子一閃即逝。「好吧,」陌生人說。「我也有點渴了。給我一杯麥酒。」提卡回頭走向吧台。當她裝麥酒的時候,她聽到背後有更多的客人進店。

  「一會兒就好。」她大聲喊道,沒空轉過身來。「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我馬上就過去招呼你們介她回頭看著那些剛過來的人,卻差一點把手上的杯子給打翻。

  提卡深吸一口氣,勉力控制住自己。

  別讓他們被發現了!

  「隨便找個地方坐,陌生的傢伙。」她大聲地說。

  其中一個人,一個大漢,似乎準備要說些什麼。提卡使個眼色,用力地搖著頭。

  她的眼神指向坐在角落的那群龍人士兵。一個留著鬍子的男人帶著那群陌生人經過龍人士兵的座位,後者饒富興味地打量著他們。

  他們看到四名男人和一名女人、一名矮人、一名坎德人。每個人身上的斗篷和靴子都沾滿了泥漿。其中一人身形極高,另外一人則極為壯碩。女人則穿著毛皮,挽著那高大男人的手走著。每個人看起來都有著心事,非常的疲倦。其中一個男人咳得很厲害,走路時幾乎全身的重量都倚著一柄看起來非常怪異的手杖。他們走過房間,在一個比較遠的角落坐了下來。

  「更多的難民,」一個龍人不屑地說。「那些人類看起來都很健康,矮人更是眾所皆知的刻苦耐勞。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還沒被抓去當奴隸?」

  「很快就會了。只要修馬斯特看到他們就會了。」

  「也許我們該自己來處理這回事,」第三隻龍人對著那些陌生人的方向皺眉。

  「才不呢!現在是我輪休。他們反正也走不遠。」

  其他人大笑著繼續喝起烈酒。面前已經擺了許多的空杯子。

  提卡把麥酒帶給那個棕眼的陌生人,很快地把杯子放下來,快步地走向那些新來的客人。

  「你們要點些什麼?」她冷冷地問。

  高大,留著鬍子的男人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回答。「麥酒和食物,」他說,「還有給他來杯葡萄酒,」他用下巴指著那個咳個不停的男人。

  那個衰弱的男人搖搖頭,「熱水就好,」他低聲說。

  提卡點點頭離開了。她習慣性地看向原先是廚房的地方。接著想起它已經被燒掉了,轉身走向在龍太監督下地精建造的臨時廚房。一進去之後,她一手拿起整鍋的辣馬鈴薯,把廚子給嚇了一跳。

  「每人一杯麥酒,再加上一杯熱水!」她對吧台後面的德絲拉喊道。幸好歐提克提早回家,提卡為此感到慶幸。「依重,這桌交給你招待!」她指著那張坐滿了地精的桌子。她用力地把鍋子摔在桌上,偷瞄著龍人們,確定他們都在專心地喝酒後,她突然抱住那個最壯的男人,熱情地獻上一吻,男人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喔,卡拉蒙,」她快樂地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請帶我走,拜託!」

  「好了,好啦,好啦!」卡拉蒙說,邊笨拙地拍著她的背,手足無措地看著坦尼斯,希望他能夠趕快來替他解圍。半精靈很快地插手,眼睛一直看著那些龍人。

  「提卡,冷靜下來,」他告訴她。「旁邊有別人呢!」

  「沒錯,『她啞著嗓子說,站起來把圍裙弄平。把盤子放到每個人的面前,她開始用湯匙把辣馬鈴薯分到每個人的盤子裡,德絲拉這時則送上了麥酒和一杯熱水。

  「告訴我們索拉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坦尼斯問,他的聲音有些硬咽。

  提卡很快地在分辣馬鈴薯的短短時間內把目前的狀況說了個大概,邊在卡拉蒙的盤子裡裝了雙份的馬鈴薯。夥伴們面色凝重地聽著。

 「所以,」提卡做了個結論,「每個禮拜,運送奴工的車隊都會前往帕克塔卡斯。但是現在他們幾乎已經抓走了每個人。只留下少數有價值的,像是泰洛斯。艾昂非爾德,我擔心他的安危。」她壓低了聲音。「他昨天晚上對我賭咒,他說他不願意再替他們工作了。

  這都是從那群精靈俘虜開始的——「精靈?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坦尼斯問,驚訝之中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提高了音量。龍人轉過頭來,角落的陌生人也抬起了頭。坦尼斯閉上嘴,等到龍人又回頭喝起酒,才繼續追問提卡有關精靈的事。剛好那時龍人們又大呼要再上一些麥酒。

  提卡歎口氣。「我最好先去那邊。」她把鍋子放下來。「我把這鍋放在這邊,把它吃完。」

  大伙毫無食慾地吃著,食物嘗起來一點味道都沒有。雷斯林把他的奇怪草藥配方攪一攪喝了下去,咳嗽幾乎立刻就暫時減緩。

  卡拉蒙邊吃著,邊若有所思地看著提卡。他還記得她溫熱的身軀和柔軟的嘴唇。

  快樂的感覺流遍全身,他卻開始擔心他聽說的有關提卡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這個念頭讓他感到傷心,也讓他生氣。

 其中一個龍人提高了音量。「我們也許不是你習慣的那種男人,甜心,」它醉醺醺地說,帶著鱗片的手摸著提卡的腰。「但這不代表我不能夠讓你好好樂一樂。」

  卡拉蒙在喉間低吼著。史本也聽到了這些對話,皺著眉頭把手放在劍上。坦尼斯抓住騎士的手臂,急促地說,「你們兩個,給我住手!我們在佔領區裡面!照子放亮些。這可不是見義勇為的時機!你也是,卡拉蒙!提卡自己可以應付的。」

  的確,提卡靈巧地躲開了龍人的爪子,忿忿地回到廚房裡。

  「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佛林特嘟噥著。「我們回來索拉斯是要購買補給品,卻只看到一大群的龍人。我的房子只剩下一堆灰燼。坦尼斯連原來的那棵樹都沒了蹤影,更別提家了。我們手頭上只有古老真神留下來的白金碟,和一個學到幾個新法術,卻病得要死的法師。」他假裝沒有看見雷斯林的不悅。「我們不能吃白金碟,法師又不會製造食物,所以即使我們知道要去哪裡,我們在到那裡之前就會餓死了!」

  「我們還要去海文嗎?」金月看著坦尼斯問。「如果那裡的狀況跟這裡一樣糟糕怎麼辦?我們怎麼知道追尋者評議會到底還在不在?」

  「我沒有答案,」坦尼斯歎著氣說。他用手揉揉眼。「我覺得我們應該去奎靈那斯提試試。」

  泰索何夫對這些談話感到十分的無趣;對他來說,不管去哪裡都是沒有分別的。

  他專注地觀察這整座旅店,強自按耐住路去檢查廚房失火處的慾望,因為坦尼斯早已事先警告過他不要惹麻煩。

  所以他只能觀察其他的顧客作為消遣。

  他很快地就注意到門邊那個披著斗篷的傢伙正專心地注意聽著大伙們越來越激烈地交談。坦尼斯又提高了嗓門,奎靈那斯提這個字又再度清晰地出現。陌生人喀的一聲放下手中的麥酒。正當泰斯準備要提醒坦尼斯的時候,提卡又從廚房拿出許多食物,用力地摔在龍人的面前,並且技巧地躲過他們的爪子。然後她又走回大伙這邊。

  「我可以再吃一些馬鈴薯嗎?」卡拉蒙問。

  「沒問題。」提卡笑著拿起鍋子回到廚房。卡拉蒙感覺到雷斯林正注視著他,他紅著臉開始玩弄手上的叉子。

  「在奎靈那斯提——」坦尼斯再度提高了音量,試圖要駁斥史東堅持前往北方的提議。

  泰斯看見角落的那個陌生人站了起來,開始走向他們。「坦尼斯,有人來了。」

  坎德人低聲地說。

  談話停了下來。每個人的眼睛都盯著自己的酒杯,同時也可以清楚地聽到陌生人接近的腳步聲。坦尼斯開始責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注意到他。

  龍人們也注意到了這些陌生人。正當他接近那些怪物的桌子時,其中一個龍人伸出腳。陌生人被絆了一跤,一頭撞上旁邊的桌子。怪物們大聲笑著。接著龍人看見了陌生人的臉。

  「精靈!」龍入嘶嘶地說,邊把他的兜帽扯下來,露出精靈特有的杏眼,尖耳朵,以及精靈貴族高雅的氣質。

  「讓我過去,」精靈後退著說,雙手高舉。「我只不過要去和那些人打個招呼。」

  「你得要和修馬斯特打招呼了,精靈!」龍人吼道。它一躍而上抓住他斗篷的領口,龍人把精靈一把推向吧台。其他兩個龍人大聲地笑著。

  提卡正準備要把鋼子拿回廚房,悄悄地走到龍人的身後。「住手!」她大喊,拉住龍人的一隻手臂。「饒了他啦!他和你們一樣都只不過是個付錢的顧客。」

  「不要管閒事,小女孩!」龍人把提卡推開,用爪子在精靈的臉上摑了兩掌。

  精靈的嘴角流出血來,龍人放手之後,他步履踉蹌地捧著昏沉的腦袋。

  「哈,殺了他吧,」一個北方來的人類叫道。「讓他尖叫!就像其他精靈一樣!」

  「我要用劍把他細長的眼睛挖出來,這就是我要做的!」龍人拔出刻來。

  「我受夠了!」史東衝向前,其他人跟在身後,但每個人都知道距離精靈太遠,救他活命的機會不大。但幫手比想像中的還要近:提卡。維蘭憤怒地尖聲叫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鍋子砸在動手的龍人頭上。

  匡啷一聲,龍人呆呆地看著提卡,軟倒在地上。精靈跳向前,拔出腰間的小刀,試圖阻止其他兩個衝向提卡的龍人。史東衝向她,打昏了另外一個龍人。卡拉蒙的巨臂抓住剩下的那個,把它丟向吧台。

  「河風!別讓他們走出大門!」坦尼斯看見地精站起身來,立刻大喊。平原人在地精剛摸到門把的時候一把抓住一個,但另一個逃了開來。他們可以清楚聽見它一路大叫守衛的聲音。

  提卡一手仍然拿著鍋子,又打昏了另一個地精。但還有一個地精看見卡拉蒙衝過來,立刻跳出窗戶。

  金月站起來。「快施法!」她抓住雷斯林的手對他說,「想點辦法!」

  法師冷冷地看著她。「沒希望了,」他低聲地說。「我不想白白浪費體力。」

  金月憤怒地看著他,但法師已經低頭喝起藥來。她緊咬住嘴唇,跑到河風的身邊,手臂上掛的是裝著珍貴白金碟的包包。她可以聽見外面四處傳來狂亂的號角聲。

  「我們得趕快逃出去!」坦尼斯說;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人類戰士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壓到地上。泰斯大喊一聲跳上吧台,開始瘋狂地把杯子丟向半精靈的攻擊者,差一點就打中坦尼斯。

  佛林特站在這一團混亂之中,瞪著那個陌生的精靈。「我認識你!」他突然叫道。

  「坦尼斯,這不是——」

  一個杯子正中矮人的腦袋,把他打倒在地上。

  「哎呀,糟糕。」泰斯說。

  坦尼斯反摔那個北方來的戰士,把他打昏,丟在桌子下面。他把泰斯抱離吧台,放在地上,接著跪在呻吟著試圖要站起來的佛林特身邊照顧他。「坦尼斯,那個精靈——」

  佛林特昏昏沉沉地眨著眼睛,接著問,「是什麼打到我的?」

  「是那個大傢伙,倒在桌子底下的那個,是他打你的!」泰斯指著。

  坦尼斯站起身,看著佛林特指著的精靈。「吉爾賽那斯?」

  精靈瞪著他。「坦賽勒斯。」他冷冷地說。「我根本認不出你。」

 「你的鬍子」——號角又再度響起,這次更接近了些。

  「天哪!」矮人呻吟著掙扎站起來。「我們得趕快逃離這裡!快點!從後門!」

  「沒有後門了!」提卡瘋狂地喊著,手上仍然抓著鍋了。

  「的確沒有,」門口傳來一個聲音。「沒有後門了。你們是我的俘虜了。」

  一陣火把的光芒照進旅店。大伙遮住眼睛,勉強可以分辨出一個肥胖身軀後面站著許多地精的身影。外面清楚地傳來許多的腳步聲,接著似乎有上百個地精出現在窗戶和門口。旅店裡面還活著或是清醒的大地精們紛紛奮力爬起來,拔出武器,飢渴地看著大伙。

  「史東,不要做傻事!」坦尼斯大喊,抓住正準備要衝向地精包圍圈的騎士。

  「我們投降,」半精靈大喊。

  史東憤怒地看著半精靈,有一陣子坦尼斯覺得他會掙脫,衝向前去。

  「求求你,史東,」坦尼斯靜靜地說。「相信我,這不是我們犧牲的時候。」

  史東遲疑了一下,看著四周湧進旅店的地精。他們都有點退縮,害怕他的巨劍和劍術,但他知道只要敢輕舉妄動,他們就會立刻衝向他。「這不是我們犧牲的時候。」多奇怪的話。坦尼斯為什麼會這樣說?難道每個人都有「該犧牲的時刻」嗎?

  如果是這樣;史東想通了,這的確不是該犧牲的時候,如果他可以選擇的話。死在一間旅店,屍體被惡臭的地精踐踏可沒有什麼光榮。

  看到騎上收起他的武器後,門口的傢伙終於覺得可以安全地走進來,他四周圍著近百個忠實的部下。大伙終於看清楚了那個灰色起斑點的皮膚,和紅色窄小的豬眼原來是屬於修馬斯特。投德。

  泰索何夫吞口口水躲到坦尼斯身邊。「他一定認不出我們的,」泰斯低聲道,「他攔下我們詢問水晶杖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很明顯地投德並沒有認出他們來。這一周以來發生了很多重要的事,投德的小腦袋幾乎已經裝不下這麼多事情。他的紅眼睛注視著史東斗篷底下的騎士征記。

  「又是來自索蘭尼亞的難民。」

  投德說。

  「是的,」坦尼斯很快地接話。他懷疑投德知不知道沙克沙羅斯的厄運。他推測修馬斯特應該不知道關於白金碟這麼機密的事情。但猛敏那大王知道,而且他很快就會收到黑龍陣亡的消息。

  甚至隨便一個溪谷矮人都可以告訴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們是來自東方。

  「我們從北方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到這邊。我們無意要惹麻煩,是這些龍人——」

  「是啊是啊,」投德不耐煩地說。「我以前聽過類似的說法。」他的小眼睛瞇了起來。 「喂!你!」他指著雷斯林大喊。「你躲在那邊幹什麼?兄弟們,抓住他!」

  修馬斯特往門口退了一步,擔心地看著雷斯林。幾個地精衝向瘦弱的年輕人,撞翻了不少椅子和桌子。

  卡拉蒙的喉中發出吼聲,坦尼斯對戰士比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

  「站起來!」其中一個地精喊道,邊用矛頭指著雷斯林。

  雷斯林慢慢地站起身,小心地收拾他的包包。當他伸手抓住手杖的時候,地精趨前抓住法師的肩膀。

  「別碰我!」雷斯林低聲說,邊往後退。

  「我是個法師!」

  他精們遲疑了一下,面面相覦,回頭看著投德。

  「抓住他!」修馬斯特大喊,邊躲到一個高大的地精身後。

  「讓他和其他人在一起。如果每個穿著紅袍的人都是法師,那現在應該滿地都是他們變出來的兔子!如果他不願意乖乖地跟著,刺死他,搞不好我還是會刺穿他,地精咯咯笑著。」他笑著把矛頭指向法師的腰間。

  坦尼斯又再度阻止卡拉蒙任何的動作。

  「你的弟弟可以照顧自己,」他迅速低聲說。

  雷斯林舉起手臂,張開手指,看起來似乎要投降。突然他開始念起咒語,「卡莉絲。卡蘭,土八尼斯——卡!」接著把手指向地精。

  細小,由白色的光芒所匯聚成的飛鏢從他的手指尖出現,劃破空氣,深深地刺入地精的軀體。地精尖叫一聲倒在地當燒焦的肉和毛髮的味道充斥屋內的時候,地精們憤怒地衝向前。

  「別殺了他,你們這些笨蛋!」投德喊道。修馬斯特已經退出了門外,並且一直讓那個高大的地精做他的掩護。「猛敏那大王對抓到活的法師有很高的賞金。但——」投德似乎突然想到什麼,「大王對抓到活著的坎德人沒有任何的獎賞,只要交出他們的舌頭就可以了!法師,你再這樣,坎德人就得死!」

  「坎德人死了又怎麼樣?」雷斯林吼道。

  大伙突然陷入讓人心跳停止的靜默中。坦尼斯感覺到額前冒出冷汗。雷斯林還真能照顧自己!該死的法師!

  眼前的狀況大出修馬斯特的意料之外,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面前的戰士們都還握著武器。他幾近懇求地看看法師,後者聳聳肩。

  「我會乖乖地跟著你們,」雷斯林低聲說,金色的眼中閃著光芒。「只是不要亂碰我。」

  「不會,當然不會,」投德喃喃道。「把他帶過來。」

  地精不安地看著修馬斯特,讓法師站在哥哥身邊。

  「都抓到了嗎?」投德不耐煩地問。「沒收他們的武器和背包。」

  坦尼斯為了避免進一步的麻煩,立刻卸下背上的弓和箭囊,放在被煙燻黑的地板上。泰索柯夫很快地放下他的胡帕克杖,佛林特咕咬著也把戰斧丟了過去。其他人都照著坦尼斯的做法,除了史東站著,雙手交疊在胸前,還有——「求求你,讓我留著我的包包,」 金月說。「裡面沒有武器,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我發誓!」

  大伙轉向她,每個人都想起裡面裝著的珍貴白金碟。大伙陷入劍拔誇張的局勢。

  河風站到全月身前,他雖然已經卸下了弓,但手上還握著劍,騎士也跟他一樣。

  突然雷斯林擠身進來。法師放下他的法杖、放著裝有法術藥材的的包包,還有裝著珍貴法術書的背包。他對這些東西毫不擔心,上面早就已經施了保護的法術;除了他之外的人如果試圖要閱讀這本書,會立刻瘋狂;而瑪濟斯法杖則可以自己保護自己。雷斯林對金月伸出手。

  「把袋子給我,」他溫和地說。「不然他們會殺了我們的。」

  「聽他的話,親愛的,」投德趕快說。「他是個聰明的傢伙。」

  「他是個叛徒!」金月緊抓著袋子大喊。

  「把袋子交給他們,」雷斯林不耐煩地重複一遍。

  金月感覺到自己的防衛逐漸崩潰,他的特殊力量在逐漸瓦解她的意志。「不可以!」

  她哽咽地說。「這是我們的希望——」

  「它不會有事的,」雷斯林耳語道,邊鎮靜地看著她藍色的脖子。「還記得那柄水晶杖嗎?還記得我碰它的結果嗎?」

  金月眨眨眼。「是的,」她喃喃道。「它把你震開——」

  「噓,」雷斯林示意她小聲點。「把袋子交給他們。別擔心。不會有問題的。」

  「真神會保護他們自己的財產。」

  金月看著法師,不情願地點點頭。雷斯林伸出瘦弱的手接過袋子。修馬斯特貪婪地看著袋子,想著裡面不知道有什麼寶物。

  他很快就會知道的,但決不是在這麼多地精面前。

  最後只剩下一個人沒有遵命交出身上的武器。史東不為所動地站著,臉色蒼白,眼中閃著狂熱的光芒。他緊握著父親留給他的古老雙手巨劍。突然,史東轉過身,發現雷斯林瘦削的手指放在他手上。

  「我會保證它的安全,」法師低聲道。

  「怎麼保證?」騎士問,邊像是躲避毒蛇般地往後退一步。

  「我沒有必要對你解釋。」雷斯林嘶啞地說。「相不相信隨便你。」

  史東遲疑了一下。

  「這真可笑!」投德尖聲喊道。「殺了騎士!如果他們再拖拖拉拉的話就全殺光。我快要被搞得內分泌失調了!」

  「很好!」史東壓抑地說。他走向前,不情願地把長劍放在那一堆武器中。它古老的銀色劍鞘上面裝飾著翠鳥和玫瑰,在火把的照耀下閃著光芒。

  「啊!真是把好劍。」投德說。他腦中突然浮現自己被猛敏那大王召見,腰間掛著這把劍的威風樣子。「也許我應該親自來保護這柄劍的安全。把它帶——」

  在他把話說完之前,雷斯林快步走向前,跪在這一堆武器之前。法師的手中突然冒出一陣白色的亮光。雷斯林把手懸在這些武器上空,口中喃喃念著難懂的咒語。

  「阻止他!」投德喊道。但沒人敢動。

  最後雷斯林終於施完法,他的頭向前一傾。他的哥哥趕忙扶住他。

  雷斯林站起身。「你們給我聽清楚了!」法師說,他金色的眼睛瞪視著全場。

  「我在我們的東西上面施了法術,任何膽敢亂碰的傢伙會被名為卡特皮勒斯的大蟲攻擊。它將從地獄的深淵浮上來,從你的血管把血吸得乾乾淨淨,直到你變成乾屍為止。」

  「名叫卡特皮勒斯的大蟲!」泰索何夫深吸一口氣,眼睛發亮。

  「太不可思議了!我從來沒聽過——」

  坦尼斯搗住坎德人的嘴。

  地精們開始慢慢地退離那堆看起來發著綠光的武器。

  「隨便哪個人,快把那些武器收起來!」投德憤怒地說。

  「你自己去拿。」一個地精嘟噥著說。

  沒有人膽敢亂動。投德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雖然地沒有什麼想像力,但一幅生動的卡特皮勒斯哈人圖已經清楚地浮現在腦海。「很好,」他喃喃地說。「把犯人帶走!把他們裝進囚車裡,把武器也搬過去!不然你們會寧願是那只蟲把你們給吃了!」投德生氣地走開。

  地精開始把犯人推出門口,用劍柄戳著他們。但沒有任何人敢碰雷斯林。

  「這真是個棒極了的法術,小弟。」卡拉蒙壓低聲音說。「這多有效?它可以——」

  「它跟你的腦袋一樣地有效!」雷斯林低聲說,邊舉起手來,上面有著明顯的磷粉痕跡。卡拉蒙微笑著低下頭。

  坦尼斯是最後離開旅店的。他回頭看了最後一眼,無花板上掛著一個孤零零的油燈。桌子翻倒,椅子損壞。天花板上的大梁被火給燒的焦黑,有些地方更是完全燒掉了。窗戶都被煙給燻黑了。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看見這樣的景象。」

  他最後聽見兩個大地精領隊激烈的爭吵著誰要移動這些被施了魔法的武器。
dove 發表於 2008-7-5 22:57

第二十五章 龍珠·卡拉蒙的擔保

雷斯林站在馬車的狹小門口,金色眼眸看著被陽光照亮的森林。一切都無比的寂靜,冬季慶典已經過了。這片荒野被冬天的魔掌緊抓不放。白雪覆蓋的大地上毫無任何的生機。雷斯林點點頭,很好。他轉過身走進馬車中,把門緊緊地關上。

  大伙在坎德摩爾的郊區紮了幾天營。他們的旅程已經快要結束,幾乎讓人無法相信這麼輕易就要到達目的地。今夜他們就要藉著夜色前往福羅參。他們有足夠的錢可以包下一條船去聖圭斯特,還有錢可以用來購買補給,在福羅參住上一個星期。今天下午就是他們最後一次的表演。

  年輕的法師擠進了馬車的後方。他的視線停留在架上的閃亮紅袍。提卡本來要把它收進去,但雷斯林生氣地對她大吼。她聳聳肩,把它留下來,走進林中散步,知道卡拉蒙像平常一樣會照例找到她。

  雷斯林伸出瘦弱的手撫摸著袍子,手指輕柔地在那閃耀著的布料上游移,感歎這段日子即將逝去。

  「我覺得很快樂。」他自言自語地說。「真奇怪。找這輩子很少有機會能這樣說。我的童年不用說,這幾年更別提了——特別是在他們奪去我的健康,給了我這雙眼睛之後。但我從來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歡樂。跟我的魔法比起來,這是多寒酸的表演!但是……但是,這過去的幾個星期那麼的平靜,讓我非常的滿足。我想這種日子不會再出現了。至少今天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雷斯林又多抱了袍子一陣子,然後聳聳肩把它丟到角落,繼續走到馬車最後面,他用簾幕隔起來做他的私人房間的處所。他一走進去,就小心地將簾幕拉起。

  好極了,直到日落之前,他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可以不受干擾。坦尼斯和河風去打獵了,卡拉蒙應該也是——每個人都知道這不過只是他找時間和提卡獨處的理由。金月正在準備旅程中的食物。沒有人會打攪他,法師滿意地點點頭。

  雷斯林坐在一張卡拉蒙為他製作的桌子旁邊,小心地從衣服最隱密的口袋中抽出了一個看來普通的袋子,這袋子中裝的是龍珠。他以骨瘦如柴的手指顫抖著打開袋口。雷斯林伸手進去取出龍珠。他輕鬆地用手掌拿起龍珠,仔細地靠近打量,看看有沒有什麼變化。

  沒有。裡面依舊有綠色的色彩在轉動著。它依然觸手生冰。

  雷斯林微笑著緊緊捏住龍珠,在桌上開始四處摸索著。最後他終於找到了原先要的東西:一個簡陋的,三支腳的木製台座,雷斯林把它舉起來放在桌上。佛林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批評這拙劣的手工。雷斯林本來就沒有足夠的技巧和興趣來雕刻這種東西。他整天躲在馬車的後半部廂房裡,一路上秘密的雕刻了這樣東西。的確,這看起來不怎麼好看,不過他不在乎。反正只是派得上用場就好。

  他把台座放在桌上,把龍珠安置上去。這個彈珠大小的圓球體看來十分光滑,雷斯林往後移動,耐心地等待著。就如同他意料之中的,龍珠開始長大。真的是龍珠變大嗎?還是他自己在變小?雷斯林也說不上來。他只知道突然龍珠就變成了原來的尺寸。如果有任何的不同,那就是他自己太微不足道、太渺小,不足以和龍珠共處一室。

  法師搖搖頭,他一定得隨時留心,他知道現在龍珠就開始想要解除他的防備。很快地它就會開始明目張膽地試圖控制他。雷斯林感覺到自己的喉嚨一緊,他咳嗽著,邊詛咒自己虛弱的肺部。他斷斷續續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大口深呼吸。

  放鬆,他想。我一定得放鬆。我不害怕。我很強。看看我做到了什麼!他靜靜地對龍珠呼喚:看看我獲得的力量!看看我在。暗黑森林裡所做的事情!看看我在西瓦那斯提的成就。我很強,我不害怕。

  龍珠的顏色柔和地轉動著。它沒有回答。

  法師閉上眼睛,將龍珠阻擋在視線之外。恢復控制之後,他重新張開眼睛,歎著氣,打量著龍珠。命運的一刻來臨了。

  龍珠現在恢復了正常的大小。他幾乎可以看見羅拉克扭曲的雙手緊抓住它。年輕的法師不由自主地發抖。不行!停!他堅定地告訴自己,很快地把這個影像隔離在心靈之外。他再度放鬆,規律地呼吸,他沙漏狀的眼眸看著龍珠。接著,慢慢地他伸出瘦弱,金屬色的手指。最後遲疑了一下,將手放在龍珠上,並且念出了古老的咒語。

  「阿茲。布理雅客。莫以巴蘭/坦坦故殺!」

  他怎麼會知道該說什麼?他怎麼會知道這個咒語可以讓龍珠瞭解他,知道他的存在?雷斯林自己也不清楚。不知為何,不知來自何處,他只知道,他腦中就是知道這些字!會是在西瓦那斯提和他說話的那個聲音嗎?也許吧!這不重要。

  「阿茲。布理雅客。莫以巴蘭/坦坦故殺!」

  龍珠裡漂浮的綠色慢慢變成一個不停旋轉的漩渦,讓他感到暈眩。水晶在他的手掌之下,冰冷到幾乎無法碰觸。雷斯林腦中開始浮現他如果把手拿開,皮肉可能都黏在上面的景象。他咬緊牙關,忍住疼痛;再度低聲念出咒語。

  顏色開始停止旋轉了。既非黑亦非白,萬色皆非,卻又全彩皆有的光芒開始從中間散發出來。雷斯林吞嚥著口水,強迫自己忍住咳嗽。

  光芒中出現了兩隻手!他絕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在他來得及抽開手之前,這一雙手就緊緊地抓住了他。龍珠消失了!

  房間消失了!雷斯林看不見任何東西,沒有光,沒有黑暗。什麼都沒有!一片虛無… …只有抓住他的一雙手。雷斯林被恐懼所包圍,意志專注於那兩隻手上。

  人類?精靈?老人?年輕的手?他說不上來。手指十分修長,像是死神般地攫住他。如果他放手,將會掉進底下的一片虛無中,直到黑暗將他吞食。雷斯林用恐懼賜與他的力量死命抓住那雙手,它們正慢慢地將他拉近……拉近……

  他突然恢復了意識,彷彿有人在他臉上潑了一盆冷水。不行!

  他告訴控制那雙手的靈說。我不會跟你走的!雖然他心中害怕放掉那雙手,但更害怕會被拖到他不願意去的地方。他不願意放手。

  我要控制住,他狂亂地告訴這雙手的主人。法師更用力抓緊那雙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所有的意志力,將那雙手拉向他!那雙手停了下來。在片刻之間,兩個意志彼此競爭著,陷入了生死的僵局中。

  雷斯林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變弱,他的手逐漸無力,手掌開始流汗。他感覺到龍珠的那雙手又開始慢慢地拉扯他。他痛苦得使上全身最後一滴的力氣,使上每一寸的肌肉,想要重新取得控制。

  慢慢的……慢慢的……就在他以為自己的心臟要停下來的時候,雷斯林感覺到那雙手不再拉扯他。它們依然緊抓著他,就像他也不肯放手一樣。但兩雙手不再是處於競爭的局面。他的手和龍珠的手彼此緊握,互相尊重對方的力量,都不再想要取得主導的地位。

  勝利的喜悅,魔法流過雷斯林血液的喜悅,將他包圍在一團金色、溫暖的光亮中。他的身體放鬆下來。他顫抖著發現那雙手扶持著他,溫柔的給他力量。

  「你是誰?」他靜靜地問。「你是善良還是邪惡?」

  「我兩者都不是。我是虛無,我是萬物。很久以前被捕捉到的龍類本體才是我的真身。」

  「你是怎麼運作的?」雷斯林問。「你怎麼控制那些龍?」

  「遵照你的命令,我會呼喚它們前來。它們無法拒絕我的召喚,它們必須服從。」

  「它們會反叛自己的主人嗎?它們會服從我的命令嗎?」

  「這得要看主人的力量和兩者之間的關係。有些時候,兩者的關係緊密到主人仍然可以控制那只龍。但大多時候它們會服從你的命令,它們無法控制自己。」

  「我得要好好研究。」雷斯林喃喃地說,感覺到自己變得虛弱。

  「我不明白……」

  「輕鬆點。我會幫助你的。現在我們已經合為一體,你可以常常尋求我的幫助。我知道許多早被遺忘的秘密。它們可以變成你的知識。」

  「什麼秘密?」……雷斯林感覺到自己正逐漸失去意識。這壓力太大了。他掙扎著要抓住那雙手,但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正在慢慢滑開。那雙手溫柔地握住他,就像是母親拉住小孩般。

  「放輕鬆,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睡吧,你很疲倦了。」

  「告訴我!我一定得知道!」雷斯林無聲地吶喊。

  「我會告訴你,然後你就要趕快休息了。在帕蘭薩斯的阿斯特紐斯圖書館,裡面有幾百本書,是在失落之戰的那段日子裡由法師送去保管的。對於不知情的人來說,這些不過是魔法的百科全書,無聊的法師自傳……」

  雷斯林感覺到黑暗開始包圍他。他奮力抓住那雙手。

  「那些書裡真正的內容是什麼?」他耳語道。

  但他隨即便明白,帶著這個知識,他將被如海般的黑暗色圍。

  在馬車附近的一個洞穴陰影中,提卡和卡拉蒙用熱情為彼此取暖,緊緊地擁抱著對方。提卡的紅色捲髮貼在她的前額和面頰上,眼睛緊閉,豐唇微張,在彩裙和蓬蓬抽緊緊裹住下的豐滿軀體緊貼著卡拉蒙。修長的雙腿摩擦著他壯健的腿,手在他的臉頰旁愛撫著,嘴唇輕輕刷過他的唇。

  「求求你,卡拉蒙。」她喘息著說。「這簡直就是酷刑。我們都想要更進一步,我不害怕,用身體愛我吧!」

  卡拉蒙閉上眼,他臉上滿是汗珠。他的愛意快讓自己無法承受。他可以輕易地結束這種折磨,讓單純的快樂取代。他遲疑了片刻,提卡發中的異香在他鼻尖跳動著,她柔軟的雙唇在他脖子上下游移著。很簡單……美妙的……

  卡拉蒙歎口氣。他堅定地握住提卡的手腕,硬生生地將它們移開他的臉,硬著心腸將女孩推開。

  「不行,」他的熱情幾乎讓他說不下去。他翻轉過去,站起來。

  「不行,」他重複說。「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我是有意的!」提卡大喊。「我不再害怕了!」

  不行,他想,雙手抱住自己胡思亂想的腦袋。我感覺到你在我的懷中像是隻掉在陷阱中在微微發抖的小兔子。

  提卡開始綁起白色襯衫上的衣帶。淚眼朦朧中她一個不小心,用力一扯把衣帶給拉斷了。

  「你看吧!」她用力把那絲製的衣帶往地上丟。「我把我的衣服弄壞了!我得要補好它。現在他們每個人都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沒錯!或者是以為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我完了啦!」提卡滿懷挫折地號啕大哭,用手摀住臉,身體不停地扭來扭去。

  「我不管他們怎麼想!」卡拉蒙的聲音在洞穴中迴盪著。他沒有趨前安慰她,他知道自己只要再碰他一下,立刻就會屈服於慾火之下。「而且,他們根本不會亂想。他們是我們的朋友。他們關心我們——」

  「我知道!」提卡抽噎地說。「是雷斯林對不對?他不喜歡我,他根本就恨我」「不要這樣說,提卡。」卡拉蒙的聲音非常鎮定。「不管他是不是這樣想,或是他變得強壯,這都無關緊要。我不在乎其他人怎麼說,每個人都是希望我們快樂就好。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我們還不是——呃——愛人。坦尼斯甚至當面罵我是個大笨蛋——」

  「他是對的。」提卡的聲音因淚水沾濕的頭髮而含混不清。

  「也許是,也許不是。」

  卡拉蒙話中暗藏的玄機讓女孩停止了哭泣。她抬頭看著他,卡拉蒙正好轉過頭面對他。

  「你不知道在大法師之塔中,雷斯林身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都不知道。以後也不會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在那裡,我看到了。他們讓我看到!」卡拉蒙顫抖著用雙手摀住臉。提卡靜了下來,再看了她一眼,他深吸一口氣。「他們說,『他的力量可以拯救世界。 』什麼力量?內心的力量?我是他外在的力量!我——我不明白,但是雷斯林在夢中跟我說過,我們本來是一體的,只是被上天捉弄,變成了兩個不完美的個體。我們需要彼此— —至少目前是這樣。」大漢的臉色陰沉下來。「也許有一天這一切都會改變。也許有一天他會找到自己的外在力量——」」

  卡拉蒙靜了下來。提卡吞嚥著用手擦乾臉上的淚水。「我——」她開口,但卡拉蒙打斷地。

  「等等。」他說。「讓我說完。我愛你,提卡,就像每一個丈夫愛他們的妻子一樣。我想要和你合而為一,如果不是因為這場該死的戰爭,我今天就會佔有你。就在這一刻。但是我不行。因為如果我這樣做了,這就是我必須用全部的生命去守護的諾言。我所做的一切都一定得先考慮到你。你絕對值得我這樣做。但我現在還不能這樣做,提卡。我一切還是以弟弟為先。」提卡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這次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我得放你自由,讓你去找到更值得——」「卡拉蒙!」一聲大喊打破了下午的寧靜。」「卡拉蒙,快來! 」那是坦尼斯的聲音。

  「雷斯林!」大漢沒有策二句話,立刻跑出洞穴。提卡呆站了片刻,看著他的背影。然後歎著氣,努力地試著把汗濕的頭髮梳回定位。

  「怎麼搞的?」卡拉蒙衝進馬車。「小弟?」

  坦尼斯臉色難看地點點頭。「我發現他這個樣子。」半精靈拉開法師小房間的簾幕。卡拉蒙把他推開。雷斯林躺在地上,毫無血色,呼吸十分的微弱。他的嘴邊流出觸目的鮮血。卡拉蒙跪下來,把他抱在懷中。

  「雷斯林?」他耳語道,「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了這件事。」坦尼斯面色凝重地指著前面說。

  卡拉蒙抬起頭,他的視線飄向龍珠。它現在變成卡拉蒙在西瓦那斯提看到的大小、它被放在雷斯林製造的台座上,其中的顏色不停地轉動著。卡拉蒙畏懼地吸了口氣。羅拉克的慘況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羅拉克瘋狂,瀕死……

  「小雷!」他哀號著緊抱住弟弟。雷斯林的頭微弱地動了一下,他的眼皮眨了眨,張開嘴。

  「什麼?」卡拉蒙低下頭,他弟弟呼出的氣讓他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什麼?」

  「是我的了……」雷斯林嘶啞地說,「法術……古老的……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法師的頭一軟,他的聲音打住了。但他的臉色平靜,輕鬆。他的呼吸開始變得規律。

  雷斯林單薄的嘴唇露出了微笑。
dove 發表於 2008-7-5 22:58

第二十六章 冬季慶典來客

在騎士出港之後,剛薩爵士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快馬加鞭地趕回家裡去。道路都是深及膝的泥濘。他的愛駒不只一次地跌倒。疼愛馬幾乎勝過兒子的剛薩只要有機會就下馬走路。因此,當他回到城堡的時候,他全身濕透,不停地發抖。馬伕走出來牽住這匹馬。

  「好好地幫他擦一擦。」剛薩僵硬地下馬。「給他熱燕麥還有——」他把所有的細節都交代了一遍,馬伕耐心地聽著,彷彿這是第一次照顧這匹馬。事實上,如果不是他的管家出來找他,剛薩本來還要親自把馬拉進馬廄裡。

  「老爺。」威爾斯把剛薩拉到入口側方。「你有客人。他們幾個小時前才剛到。」

  「是誰?」剛薩無精打采地問,有客人來不是什麼新消息,特別是在這段時期中。 「麥可爵士嗎?他沒辦法和我們一起回去,但是我邀請他回來時順道來拜訪——」

  「一個老人,老爺。」威爾斯打岔,「還有一個坎德人。」

  「一個坎德人?」剛薩警覺地重複。

  「恐怕是的,老爺。請別擔心!」管家又加上一句。「我已經把銀器都鎖在抽屜裡,夫人已經把珠寶都收到閣樓上了。」

  「人家會以為我們遭到搶劫了!」剛薩不屑地說。事實上,他走過廣大院子的腳步的確比平常更快。

  「對這些人你不能太過掉以輕心,老爺。」威爾斯喃喃地說,快步跟在後面。

  「這些人是什麼身份?乞丐?你怎麼會讓他們進來?」剛薩有些惱怒地問。他現在只想要一杯熱熱的酒,又乾又暖的衣服,還有老婆的按摩。「給他們些食物和錢,把他們打發走。當然要記得先搜坎德人的身。」

  「我正準備這麼做,老爺,但是這些人有些不尋常,特別是那個老人。如果你問我,我會覺得他有點瘋狂,但是老爺,他並不笨。而且他知道一些事情,也許對他——或對我們都有些好處。」

  「你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正好打開了通往城堡起居間的碩大木門。剛薩停下來看著他的管家,知道他有著驚人的洞察力。威爾斯鬼鬼祟祟地看著四周,然後靠近剛薩。

  「老人要我告訴你他有關於龍珠的急迫消息,老爺!」

  「龍珠!」剛薩喃喃說。龍珠是個秘密,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騎士們當然都知道。難道德瑞克告訴別人了嗎?這也是他的一個計謀嗎?

  「你處理得很好,威爾斯,就和往常一樣,」剛薩最後終於說。「他們在哪裡?」

  「我把他們請到你的戰棋室,我想在那邊他們應該沒辦法造成什麼麻煩。」

  「我得先換個衣服,免得感冒。然後我就立刻去見他們。你都照料好了他們嗎?」

  「是的,老爺。」威爾斯回答,急忙跟在又跨步向前的剛薩後面。「熱過的酒,一些麵包和肉,我相信坎德人現在大概已經把盤子給摸走了——」

  剛薩和威爾斯站在戰略室門外片刻,試著要偷聽裡面人的動靜。

  「把那個放回去!」一個嚴厲的聲音說。

  「我才不要!這是我的!你看,它是放在我的包包裡。」

  「哇哩!我看見你五分鐘前才把它放進去!」

  「哼,你錯了!」另外一個人用受傷的語調說。「這是我的!你看,上面刻有我的名字——」

  「給剛薩吾愛,在我們孩子出生的那天,」第一個聲音說。

  房間中有一段時間的沉默。威爾斯臉色蒼白。然後那個尖細的聲音又開口了,這次聲音小了許多。

  「我猜這一定是掉進我的包包裡了,費資本。沒錯,一定是這樣!你看,我的包包放在地板上,這不是很幸運嗎?如果它直接掉到地板上會破掉的——」

  剛薩爵士臉色鐵青地打開門。

  「還愉快吧,各位。」他說。威爾斯從房間外面擠進來,小心地打量著整個房間。兩個陌生人轉過來,老人手中拿著一個杯子。威爾斯一個箭步跳上前,拿回這個杯子。他譴責地看了坎德人一眼,小心地把它放在杯架上,讓坎德人沒有機會拿到。

  「還有什麼事嗎,老爺?」威爾斯若有所指地看著坎德人。

  「需要我看著這些東西嗎?」

  剛薩正準備開口回答,老人搶先一步揮揮手。

  「不用了,謝謝你,再多拿些麥酒來。不要再給我從僕人的酒桶裡拿那種馬尿來!」 老人嚴厲地看著威爾斯「從那個放在酒窖樓梯旁邊的桶子裡倒酒,你知道的,就是那個滿是蜘蛛網的桶子。」

  威爾斯張大嘴看著他。

  「快去,別在那邊像只擱淺的魚張著大嘴!他有點白癡,是不是啊?」老人問剛薩。

  「沒——沒有!」剛薩結巴地說。「沒關係,威爾斯。我——我想我也想要來個一杯,就從——呢——那個樓梯旁的桶子裡倒麥酒出來。你怎麼會知道?」他懷疑地問那個老人。

  「喔,他是個法師啦!」坎德人聳聳肩,不請自來地坐下來。

  「法師?」老人看看四周。「哪裡?」

  泰斯低聲說了一句話,戳戮老人。

  「真的?是我?」他說,「這麼棒啊?太驚人了。你知道嗎,現在我想起了一個法術 ……火球術。要怎麼施呢?」

  老人開始念出奇異的咒語。坎德人警覺地跳下椅子,抓住老人。

  「不行,老頭子!」他把他拉回椅子裡。「不是現在!」

  「我想也不是。」老人若有所思地說,「雖然是個棒極了的法術——」

  「我很確定,」剛薩完全被震懾住了,喃喃地說。接著他搖搖頭,恢復原本的鎮靜。 「現在,趕快解釋清楚。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要來這裡?威爾斯提到了龍珠——」

  「我是——」法師眨著眼停下來。

  「費資本,」坎德人歎著氣說,他禮貌性的對剛薩伸出小手。

  「我是泰索柯夫。柏伏特。」他開始坐下。「喔!」他又跳了起來。

  「也祝你萬事如意,騎士大人。」

  「是的,是的。」剛薩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這到底跟龍珠有什麼關係?」

  「啊,是的,龍珠!」迷糊的表請離開了費資本的臉上。他瞇著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剛薩。「現在在哪裡?我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來找它。」

  「恐怕不能告訴你們!」剛薩冷冷地說。「如果,我們真的有這樣東西——」

  「喔,當然在這裡。」費資本回答。「是一個玫瑰騎士帶來的,德瑞克。克朗加。史東。布萊特佈雷德和他在一起。」

  「他們是我的朋友。」泰索何夫解釋,注意到剛薩的下巴快要掉了下來。「事實上,我幫忙找到了那顆龍珠,」坎德人謙虛地加上—句。「我們是在一個冰封的城堡中,將它從一個邪惡法師的手上奪下來的。這個故事實在棒極了——」他急切地靠向前。

  「你想要聽聽嗎?」

  「不用了,」剛薩驚訝地看著兩個人。「如果我相信你們這像是游泳鳥的故事——等等——」他靠回椅子上。史東的確提到過有關坎德人的事情。「你們隊伍裡面還有什麼人?」

  「矮人佛林特,鐵匠泰洛斯,吉爾賽那斯,羅拉娜——」

  「這就是了!」剛薩忘情地大喊,接著他皺起眉。「但他從來沒有提到過一個魔法師 ……」

  「喔,那是因為我已經死了。」費資本把腳放在桌上說。

  剛薩睜大眼,在他來得及回答之前,威爾斯走了進來。瞪著坎德人,把杯子放在剛薩面前。

  「三杯酒,老爺。加上架上的就有四個杯子,我回來的時候最好也有四個!」

  他走出去,轟的一聲關上門。

  「我會看著它們的。」泰斯認真地答應。「你們會常常遇到有人偷杯子的問題嗎?」 他問剛薩。

  「我——沒有……死了?」剛薩感覺整個情況很快就要完全失控。

  「這說來話長。」費資本說。他一口喝完杯子裡的酒,用舌尖把嘴唇上的泡沫擦乾淨。 「啊,好極了,我剛剛說到哪裡?」

  「死了!」泰斯熱心地幫忙。

  「啊,是的。說來話長,不大適合現在說。得先拿到龍珠才行。它在哪裡?」

  剛薩憤怒地站起身,準備要把老人和坎德人從城堡裡趕走。

  他正準備要叫守衛來抓住它們。但是,他發現自己被老人的眼光給定住了。

  索蘭尼亞騎上自古以來就很害怕魔法。雖然他們沒有參與摧毀大法師之塔的暴動(這種行為會違反騎上規章),但他們看到法師被趕出帕蘭薩斯城也並不遺憾。

  「你們為什麼想要知道?」剛薩開始退縮,他感覺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滲入了血液中。剛薩慢慢地,不情願地坐下來。

  費資本的眼睛開始發光。「我知道我的目的。」他柔聲說,「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要來找龍珠的。這是很久以前法師所製造的!我很清楚,我知道很多事情。」

  剛薩遲疑一下,陷入掙扎。畢竟還是有騎士在守護那顆龍珠,如果這個老人真的像他所聲稱的,知道很多事情,那麼告訴他龍珠的所在他又有什麼關係?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的選擇。

  費資本心不在焉地拿起空杯準備再喝一口。他哀怨地看看裡面,剛薩正好開口回答。

  「龍珠在侏儒族那裡。」

  費資本匡噹一聲丟下杯子。它破成無數片,掉得滿地都是。

  「你看吧,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泰斯傷心地說,看著破成片片的杯子。

  侏儒族從有歷史以來就住在別管它山脈。由於這件事只有他們關心,所以也只有他們在計算時間。在第一個騎上抵達聖奎斯特時他們就在這裡了。當時騎士們從新創建的京蘭尼亞王國來到這裡,建造碉堡和要塞,守護王國最西邊的國境。

  侏儒族對於外來者一向非常多疑,他們警覺地看到一群面色凝重,看來十分好戰的高大人類搭船來到這裡。保儒們決定不能讓人類污染他們這個山脈中的天堂,立刻開始行動。身為克萊恩上科技最先進的種族(他們發明了蒸汽機和彈簧),侏儒們~開始想要躲在洞穴裡面,後來想到了一個更好的點子。把山脈藏起來!在經過他們最偉大的機械天才幾個月的苦思之後,侏儒族們做好了準備。他們的計劃是?他們準備要讓整座山消失!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侏儒族的哲學家公會想到了,這些騎士會不會已經注意到了這座島上最高的山脈?這座山脈突然的消失會不會反而勾起人類的好奇?

  這個問題讓侏儒們陷入了絕境。他們花了許多天討論這個問題。這個問題讓殊儒哲學家們分成了兩派:一派相信,如果一棵樹倒了下來,即使沒人聽到,它還是會發出轟隆的聲音;另一部分誅儒則相信它不會。第七天的時候,這個爭議和原先的問題有什麼相關的疑問才被報出來,並且才被交付委員會審議。同時,工程師們氣鼓鼓地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啟動那個裝置。

  因此發生了一件至今仍然記載在聖奎斯特城史裡面的事件(其他大多數的歷史都在大災變中湮滅了)就是「臭蛋之日」。

  那一天,剛薩爵士的祖先睡眼惺忪地醒來,懷疑是不是兒子又掉進了養雞場的屋頂。這不過是幾個禮拜之前的事,那孩子當時正在追逐一隻公雞。

  「你去把他丟進池塘裡,」剛薩的祖先對妻子說,翻過身去用被子蓋住頭。

  「我沒辦法!」她迷迷糊糊地說。「煙囪在冒煙!」

  兩人這時突然完全清醒,發現整個屋子裡的煙不是從煙囪出來的,那噁心的味道也不是養雞場裡面的!

  兩人和這個殖民地的其他居民一樣,衝出屋外,被那越來越濃的味道嗆得不住地咳嗽。但他們什麼都看不見,四周都是濃密的黃煙,那種味道像是臭掉三天的雞蛋。

  幾小時之後,每個殖民地的居民都被熏得奄奄一息。他們拿起毯子和衣服,逃向海邊。他們謝天謝地的呼吸那純淨,帶著鹹味的空氣,懷疑有沒有辦法再回到自己的家園去。

  當他們正熱烈的討論地平線上的黃色密雲時,殖民們驚訝地發現一群褐色的小傢伙踉蹌的走出濃煙,幾乎全部倒在他們腳下。

  索蘭尼亞好心的人們立刻開始救助這些可憐的侏儒。索蘭尼亞的人們最看重四件事:個人的榮譽,騎士信條,騎士規章和科技。他們非常驚訝於此時侏儒所發明的省力機器,包括了滑輪、斜坡、螺旋和齒輪。也是在這第一次的邂逅中,別管它山脈得到了這個名字。

  騎士們很快就發現,雖然侏儒和矮人類似,都同樣的又矮又結實,但也僅止於此。侏儒們有著褐色的皮膚和白色的頭髮,非常容易緊張和發怒。他們講話的速度快到一開始騎士們以為他們說的是外國話。後來才發現,那原來是用很快的速度來說的通用語。當一個長者詢問這座山的名字時,這個問題就很明顯了。

  簡略的可以翻譯成這樣:一個巨大、雄偉挺拔的山脈用很多種不同的礦石所構成我們檢驗出來有大理石黑耀石石英還有許多種我們正在研究的種類,它有自己的內部加熱系統我們正在研究希望有一天能夠複製這個東西,因為它的溫度可以把岩石加熱到變成液體氣體流下這座巨大、雄偉挺拔的山峰……

  「別管它!」長老不耐煩地說。

  別管它!侏儒們非常感動。人類可以把這個要用那麼多字形容的山脈變成短短的一個字!這實在太讓人佩服了。因此,從那一天開始,這座山就被叫做別管它;至少在侏懦族繪圖師公會裡是這樣記載的。

  自此以後,聖奎斯特的騎士和侏儒們就和平共處,騎士們將任何跟科技有關的問題帶給侏儒,請他們解決,侏儒們則持續地提供許多新的發明。

  當龍珠抵達的時候,騎士們想要知道這個東西是怎麼作用的。他們把它交給侏儒,派了兩個年輕的騎士看守它。他們根本沒有想過這顆龍珠可能是用魔法製造的。
dove 發表於 2008-7-5 22:58

第二十七章 侏儒投石器

「現在你知道了,不管是活著還是死掉的侏儒從來不會把話說完,你想要有任何的進展,你就得打斷他們。別擔心這樣太過失禮。他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一個穿著長長褐色袍子的侏儒走進來,打斷老法師說的話,同時十分有禮貌地鞠了個躬。

  泰索何夫興奮地打量著誅儒,因為炊德人以前從來沒有看過侏儒。雖然在古老的蓋加斯灰寶石的傳說裡,曾經提過這兩個種族之間有著遠親的關係。而這個年輕的侏儒也的確有些坎德人的特徵:他纖細的手,急切的表情,還有那雙準備要觀察一切事物的銳利雙眼。不過相似的地方也僅止於此。他身上沒有坎德人輕鬆自在的氣質。侏儒十分的緊張、認真,頗有點生意人的架式。

  「泰索柯夫。柏伏特。」坎德人禮貌性地伸出手。侏儒仔細地看著它,卻沒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只能無力地搖搖頭。「這位是——」泰斯正要介紹費資本,卻驚奇地發現侏儒伸出手,冷靜地拿起坎德人的胡帕克杖。

  「啊……」侏儒一拿起武器,眼睛就開始發亮。「找武器公會的人來——」

  地面入口的守衛沒等到他說完。他手往上伸,拉下一根拉桿,跟著響起一聲尖銳的聲響。泰斯非常確定這是一隻龍降落在他身後的巨響,他轉過身去作好自衛的準備。「哨聲。」 費資本說,「你最好習慣這聲音。」

  「哨聲?」泰斯迷惑地問。「我從來沒聽過這種聲音。冒出煙了!這是什麼原理—— 喂!快回來!把我的胡帕克杖還我!」他大喊大叫,眼睜睜地看著武器被三個急迫的侏儒小跑步地拿走。

  「檢室。」侏儒說,「在……」

  「什麼?」

  「檢驗室。」勞資本替他翻譯。「其他的我聽不懂,你應該要說慢點。」他對侏儒搖晃著手杖。

  侏儒點點頭,但這回他的眼睛盯上了費資本的手杖。侏儒最後確定它只是一塊平凡、飽經風霜的木頭,這將注意力才轉回到法師和坎德人身上。

  「外來者。」他說,「我記起來……我會試著記起來,所以不要擔心,因為,」他現在很明顯地放慢速度,「你的武器不會受到任何的損壞,他們只是要畫張草圖——」

  「真的嗎?」泰斯感到有些榮幸地插嘴。「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可以示範給你看它的用法。」

  侏儒的眼睛一亮。「這好——」

  「那麼。」坎德人再度打斷他,很高興他終於學會了怎麼溝通。

  「你叫什麼名字?」費資本比了個暗號,但是太遲了。

  「濃修沙拉嗎瑞昂尼尼力西發尼敵斯敵斯力須敵——」他暫停換口氣。

  「這是你的大名嗎?」泰斯吃驚地問。

  侏儒鬆了一口氣。「是的,」他有點不耐煩地說,「這是我的姓,我想要繼續——」

  「等等!」費資本說。「你的朋友們都怎麼稱呼你?」

  侏儒再吸了一口氣,「濃修沙拉嗎瑞昂尼尼——」

  「那些騎士怎麼稱呼你?」

  「喔——」侏儒看來有些失望——「濃修,如果你——」

「謝了。」費資本打斷他。「現在,濃修,我們有點趕時間。外面還在打仗。剛薩爵士應該通知過你們,我們要去看龍珠。」

  濃修小小的黑眼珠亮了起來。他的手緊張地抽動著。「當然,剛薩爵士既然這樣交代了,你們當然可以看看這個龍珠,但是——如果你們願意回答——撇開一般人正常的好奇心不談,你們為什麼會——?」

  「我是個法師——」費資本開口。「法師!」侏儒興奮地忘記要放慢說話的速度, 「你馬上跟我走這條路去我們的檢驗室因為龍珠也許是法師所製造的所以——」

  泰斯和費資本只能不停地眨眼。

  「喔,只管來就對了——」侏儒不耐煩地說。

  在他們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之前,侏儒邊說話邊拉著兩人向前,一邊觸動許多的鈴聲和哨聲。

  「檢驗室?」泰斯壓低聲音問費資本,兩人同時馬不停蹄地跟在濃修後面,「那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會破壞它吧?」

  「我想不會,」費資本的濃密的白眉毛幾乎湊在一起。「別忘記,剛薩派了騎上來看守它。」

  「那麼你在擔心什麼?」泰斯問。

  「龍珠是很奇特的東西。具有非常強大的力量,我害怕的是,」

  費資本自言自語,「他們也許會試著要使用它!」

  「但我看過的書上面有寫,龍珠只能控制龍類!」泰斯低聲說。

  「這不是很好嗎?我是說,這些龍珠不是邪惡的吧?」

  「邪惡?喔,不是的,它們並不邪惡。它們什麼也不是!或者我應該這樣說,它們兩者兼具!」

  泰斯發現,自己也許永遠無法從思緒飄向遠方的費資本口中得到任何直接的答案。為了要找些其他的事做,坎德人把注意力轉向這裡的主人。

  「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泰斯問。

  濃修快樂地笑著。「天地初開,神明創造侏儒。首先被創造之一的侏儒叫做依修,下面就是他值得紀念的事跡:他娶了馬力昂尼莉絲……」

  泰斯一顆心開始往下沉。「等等——」他插嘴說。「你的名字有多長?」

  「它可以填滿這麼大本的一本書。」濃修伸出手驕傲地說,「因為我們是個非常老的家族,你也知道我繼續——」

  「好極了,」泰斯很快地說。他出了神,沒注意到地面,因而被一條繩子絆倒。濃修把他扶起來,泰斯發現這條繩子和許多其他的連結在一起,四面八方地延伸出去。不知道這些繩索通向什麼地方?下次再問好了。

  「裡面有很多精彩的部分。」當他們走到一座巨大的鋼門前時,濃修喋喋不休地說。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直接跳到那個部份,像是我曾曾曾祖母濃修發明了沸水——」

  「我是很想聽。」泰斯吞嚥著,「但是沒時間了——」

  「我想也是。」濃修說。「先別管這些,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大廳的入口,請容我告退 ——」他邊開口,邊伸手出去拉了一條繩子。

一陣哨聲響起,兩聲鈴聲和一聲鑼聲響了起來。在一陣幾乎將他們全煮熟了的蒸汽噴出後,兩扇位於山脈中心的鋼門打了開來。

  門幾乎隨即卡住,幾分鐘之內,到處都是跳腳的侏儒,互相指控這是對方的疏失。

  泰索何夫。柏伏特一直利用空閒的時間計劃之後的生活,只要這段冒險結束、所有的惡龍都被消滅(他試著用比較樂觀的角度來看)。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他的溪谷矮人朋友賽斯頓,和他待在帕克塔卡斯消磨個幾個月。因為溪谷矮人的生活對他來說算得上相當有趣,他知道只要別吃他們煮出來的食物,他可以和他們和平共處。

  只是泰索何夫一踏進別管它山,他便立刻改變了主意,想做的第一件事成了立刻來這裡找侏儒報到。坎德人從沒看過如此驚人的景象。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濃修回頭看著他。「相當驚人,對吧?——」他問。

  「我不知道怎樣形容這裡。」費資本喃喃自語。

  他們站在侏儒城市的正中央。城市建造在一個死火山口之中,光是半徑就有幾百尺寬,高度將近一里。整座城市沿著火山口建造。芬斯抬頭往上看……再往上,再往上……還要往上……

  「這裡大概有幾層樓高?」坎德人的脖子快要伸斷了。

  「三十五——」

  「三十五層樓高阿」泰斯驚訝地重複。「住在頂樓不就倒霉了?這樣得爬多少層階梯啊?」濃修吸吸鼻子。

  「我們早就捨棄了這種原始的裝置。」他比著手勢,「如果你不介意看看這些我們所製造出來的可怕科技成果吧——」

  「我看到了。」泰斯把視線重新技回地面。「你們大概正準備打一場大規模的仗。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多的投石器——」坎德人硬生生吞回去接下來的話。正當他看著時,一聲哨音響起,投石器把一個侏儒射出去。泰斯看見的並不是武器,而是一種取代樓梯的裝置!

  大廳的最底層放滿了投石器,幾乎含括了每一種株儒製的投石器。有彈簧做的、十字弓形的、蒸汽機驅動的(還在實驗階段,他們在調整水的溫度。)投石器上下左右纏繞著數百里長的繩索,每一條繩索都連接著某種齒輪和機械裝置,發出機器運轉的聲音。

  地板、牆壁、投石器上儘是各式各樣的拉桿,成群結隊的侏儒正努力地拉上拉下。

  「我想,」費資本聽起來十分的無奈,「這個檢驗室應該不會在一樓吧?」

  濃修搖搖頭。「檢驗室在十五樓——」

  老法師發出一聲心碎的歎息。

  坎德人聽到一陣令人牙齦發酸的聲音。

  「啊,他們準備好了。快來——」濃修說。

  泰斯快快樂樂、一跳一跳地跟在他後頭,走向一個巨大的投石器。一名侏儒不耐煩地向他們打著手勢,比了比後面一長串正排隊等候著的侏儒。泰斯跳上了投石器,滿懷期待地看著天空。他可以看見許多侏儒從各樓層往下看,身旁環繞著各種機器、齒輪和說不出名字的裝置,最容易分辨的是一種掛在牆壁上、類似棒子的東西。濃修站在他旁邊,皺著眉頭。

  「敬老尊賢,年輕人,所以趕快離開讓老人家坐上來。」他以他驚人的力量將泰索柯夫從位置上拉下來,「魔法師優先——」

  「喔,沒關係啦!」費資本抗議,一個不小心,往後跌進團繩子裡。「我——我好像想起了一道可以讓我飛到上頭去的法術,浮空術,那是怎麼施——施展?給我幾分鐘想一想……」

  「一直叫我們快一點的是你那——」濃修生氣地看著老法師,後頭排隊的侏儒開始鼓噪起來,彼此推擠。

  「啊!拼了啦!」老法師大吼,讓步爬過座位裡,濃修在一邊幫著。負責發射投石器的侏儒喊了一具不知道什麼話。

  濃修指著上面,喊回去。「第十五層!」

  技師走到五個拉桿之前,這裡延伸出幾近無限長的繩子。費資本哀怨地坐在投石器上,掙扎著要回想起他的法術。

  「預備!」濃修大喊,把泰斯拉離投石器,好讓他能看得更清楚,「用不了多久,技師就會給我們信號,對——就是這個信號——」

  技師拉了拉一條繩子。

  「那有什麼用?」泰斯插嘴。

  「這條繩子連接到第十五層的一個鐘上,告訴他們有人要上來——」

  「萬一鐘沒響怎麼辦?」費資本大聲地問。

  「會有第二個鐘聲提醒他們第一個鐘沒有響——」

  「鐘聲沒響底下會怎麼應變?」

  「就啥也不做。那是第十五層的事,不是你的問題——」

  「萬一他們不知道我要來了,這就變成我的問題了」資資本大喊。「難不成要我就這樣跳過去給他們一個驚喜嗎?」

  「啊!」濃修驕傲地說,「我跟你說——」

  「我不玩了……」費資本表示。

  「不,等等。」濃修說,說話速度因為緊張而越來越快。「他們準備好了——」

  「誰準備好了?」費資本憤怒地問。

  「第十五層!他們把網子放出來了,你知道——」

  「網子!!!」費資本臉色發白,「夠了!」他一隻腳踏了出去。

  但在他逃出去之前,技師已經伸手拉下了第一根拉桿。一陣機械運轉聲後,投石器開始在軌道上移動。運轉的震動又把費資本摔了回去,帽子遮住眼睛。

  「發生什麼事了?」泰斯大喊。

  「他們正在就發射位置。」濃修大喊。「經度和緯度已經計算妥當,可以把乘客發射到預定的位置——」

  「你給我說清楚網子是怎麼一回事?」泰斯扯開喉嚨大吼。

  「法師會飛上第十五層——喔!我向你保證,相當的安全——我們做過研究,事實上,研究結果證明了飛行比走路還要安全——等他飛到了軌跡的最高點,正要開始落下時,第十五層會伸出一張網,像這樣抓住他」依修用一隻手示範,啪的一聲抓住一隻蚊子,「然後把他丟——」

  「這時間可得算得很準羅!」

  「時間鐵定准,因為我們研發出一種鉤子來進行這項艱巨的任務,不過,」濃修嘟起嘴,皺眉說,「有些時候是投石器會出現誤差,不過我們有個委員會——侏儒拉下拉桿,費資本尖叫著飛上天空。

  「喔哦!天哪!」濃修瞪著天空。「看來——」

  「什麼?什麼?」泰斯大叫著想要看清楚。

  「網子又太早打開了——」濃修搖搖頭,「第十五層今天一天已經發生了第二次,這可得提案到安全網公會去討論並且不能讓它再度發生——」

  泰斯張大嘴,看著費資本的身影劃過天空,藉著投石器巨大的力量不斷地往上飛。剎那間,坎德人終於懂了濃修在說些什麼。

  第十五層的網子並沒有在法師飛過第十五層之後張開而是在費資本飛越之前就張開了。費資本像是被打扁的蒼蠅般貼在網子上。

  有短短的一瞬間,他手腳並用地小心抓著網子、然後、就掉了下來。

  鐘聲和鑼聲齊鳴。

  「別告訴我——」泰斯哀怨地說。「那就是網子失效的警告聲。」

  「你猜對了,但不用太緊張(自鳴得意地笑著)」濃修咯咯笑道,「因為這個警鈴會觸動第十三層的網子,正好可以——哎啃,看來好像遲了一步,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第十二層——」

  「快想想辦法!」泰斯尖叫道。

  「別窮緊張好不好!」濃修生氣地說。「不然我根本沒有機會說完我剛剛正要提到的最後後備安全系統,喔,來啦——」

  泰斯驚訝地看著第三層牆壁上伸出了六個大筒子,底部打開來,掉出無數的海綿,舖在第一層的廣場上。這是為了——顯然的——預防所有的網子都沒有接到。很幸運的,第九層的網子沒有失效,正巧來得及將法師撈起,之後網子隨即收攏,把他甩到一個陽台上,侏儒們聽見他不停的咒罵聲,有點不大敢放他出來。

  「這下全部妥當!該你了。」濃修說。

  「最後一個問題!」泰斯坐在座位上對著濃修大喊。「萬一這個後備安全系統也失效了怎麼辦?」

  「好問題——」濃修高興地說,「如果這些海綿掉下來不夠快,那麼另一個警鈴公響起,將一大桶水倒到廣場中央,然後呢——正好海綿這時候也該倒了下來——要擦乾淨地上的血跡就很簡單了——」技師拉下了拉桿。

  泰斯原本以為可以在這個檢驗室中看到各式各樣的新鮮玩意,但是他出乎意料之外地發現這裡一片空蕩。整間房間的照明是借由洞壁上鑿出的小洞引進外面的陽光(這個簡單實用的裝置是由來訪的矮人提出的建議。他叫這個「窗子」,侏儒對它感到十分自豪。)這裡有三張桌子,中間的那張放著他的胡帕克杖,還有那顆龍珠,許多侏儒擠在這張桌子四周。

它恢復了正常的大小,泰斯發現外表看來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不過就是顆圓圓的水晶球,球內有著濃濁的色彩不停地旋轉著。

  一位年輕的索蘭尼亞騎士正一臉不耐煩地看守著這顆龍珠。一見到陌生人接近,他的神色隨即大變。

  「別緊張。」濃修安撫那個騎士,「這些是剛薩爵士回信中提到的那兩個人——」濃修一邊說話,邊領著他們到了中間那張桌子旁。一看到龍珠,侏儒眼睛便為之一亮。

  「一顆龍珠!」他快樂地喃喃道,「經過了這麼多年——」

  「什麼那麼多年?」費資本停在桌子前一段距離的地方,突然問。

  「你知道嘛!」濃修解釋,「每個侏儒一生下來就有一個終生的志願,而後一輩子都將以此做為努力的目標,而我的志願就是要研究這個龍珠——」

  「可是龍珠已經消失了幾百年!」泰斯難以置信地說。「根本沒有人知道還有這玩意兒了!怎麼會是你的終生志願?」

  「喔,我們知道的。」濃修回答。「因為這本來是我祖父的終生志願,也是我父親的。他們倆人生前都沒有機會看過龍珠。本來我也擔心自己也會落入同樣的下場,龍珠終於出現了,我終於可以讓我的家族在死後得到安息——」

  「你是說,如果沒有完成這個終生的志願,死後便會——嘔———不得安息?」泰斯問。「但你的父親和祖父——」

  「也許是這樣的,」濃修傷心地說,「不管他們是在哪裡——天哪!」

  龍珠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它開始發出許多種不同顏色的光亮,彷彿開始恐懼不安。

  費資本邊念著奇怪的咒語、邊走上前把手放上去。龍珠立刻變成黑色。費資本回頭掃視著整個房間裡的人一眼,神情肅殺得連泰斯都不禁往後退了一步。騎士立刻撲向前。

  「快離開!」法師用震耳欲聾的聲音說。「每個人都給我離開!」

  「我的任務是不能離開這裡,我不準備——」騎士伸手拔劍。

  費資本喃喃念了幾個字,騎士立刻軟癱在地上。

  侏儒們飛快地離開了這間房間,只剩下濃修呆呆地站著,雙手不停地翻動,面露痛苦的表情。

  「快點,濃修!」泰斯催促著。「我從來沒看他這樣子過。我們最好照著他所說的做。如果我們不這樣做,他很可能會把我們變成溪谷矮人或是其他可怕的東西!」

  濃修渾身無力的讓泰斯帶著他走出房間,正當他回首想看最後一眼時,門轟然關上。

  「我終生的志願——」侏儒哀叫著。

  「我相信它沒事的。」雖然連自己也不確定,但泰斯還是這樣說了。他不喜歡剛剛費資本臉上的表情,事實上,那根本就不像費資本!或是任何泰斯會想要認識的人!

  泰斯感覺到一陣寒意,像是肚子裡打了個結。保儒們竊竊私語,斜既著他。泰斯勉強吞嚥著口水,想消去口中的苦味。接著,他把濃修拉到一邊。

  「濃修,你研究龍珠有沒有什麼心得?」泰斯低聲問。

  「呃?」濃修若有所思地說。「我發現了其中藏有某種東西——或是說是看起來有— —因為只要我一注視著它,就什麼也看不見,我一想要離開,突然之間就會看見那團霧中出現了一些字——」

  「字?」泰斯急迫地插嘴。「是什麼字?」濃修搖搖頭。

  「我不知道。」他陰鬱地說,「因為我看不懂;也沒有人看得懂,即使是我們的外國語言公會——」

  「也許是咒語。」泰斯自言自語。

  「是的!」濃修難過地說,「這也是為什麼我決定——」

  彷彿有什麼東西炸了開似地,大門飛散開來。

  濃修害怕地轉過身。費資本站在門口,一手拿著一個小黑袋,一手拿著手杖及泰索柯夫的胡帕克仗。濃修衝進房間中。

  「龍珠!」他尖聲叫著,沮喪中竟然說完了一句話。「你拿走了!」

  「是的,濃修。」費資本說。

  法師聲音聽來十分疲倦,泰斯仔細觀察後,發現他精疲力竭。

  他的皮膚泛灰,眼睛瞇成一條縫,全身的重量都倚在手杖上。「跟我來,孩子。」他對侏儒說,「別擔心。你的心願會達成的。不過現在我得先將龍珠帶到聖白石議會上去才行。」

  「和你一起去?」濃修驚訝地復誦。「去議會!」他興奮地握住雙手,「也許有人會要求我做個報告,你認為——」

  「我也這麼想,」費資本回答。

  「馬上來,給我一點時間打包行李,我的論文呢——」

  濃修衝了出去。費資本轉頭一看,剛好看見其他的侏儒躡手躡腳地想摸摸他的手杖。他皺眉警告著他們,侏儒們立刻跑進檢驗室裡。

  「你發現了什麼?」泰斯有些遲疑地走近費資本。老法師似乎被黑暗的氣息所包圍。

  「侏儒沒有做什麼吧?」

  「沒有,沒有。」費資本歎口氣。「他們運氣很好。因為這顆龍珠仍能運作,而且威力非常強大。很多事將繫於少數幾個人的決定——也許包括整個世界的命運。」

  「你是什麼意思?議會不會做出決議嗎?」

  「你不明白的,孩子。」費資本溫柔地說。「等等,我想休息了。」

  法師坐下來,靠著牆壁。他搖搖頭,繼續說道。「我把所有的意志力集中在龍珠上,泰斯。喔,我不是要控制龍類。」他看見坎德人的眼睛睜大,又補上一句。「我瞥見了未來。」

  「你看見了什麼?」泰斯遲疑地問著,但從法師嚴肅的表情裡,他不太確定自己想要知道答案。

  「我們的眼前有兩條路。如果我們選擇輕鬆的那條,那麼起初一切看起來都會完美無缺,但最後黑暗將會降臨,永遠沒有第二次機會。如果我們選擇另外一條,路途將會無比艱辛。而且會犧牲掉我們所深愛之人的性命,好孩子。更糟的是,可能還有人會因此出賣自己的靈魂。但,唯有藉著這些可怕的犧牲,我們才能看見希望。」費資本閉上眼睛。

  「這跟龍珠有關?」泰斯顫抖著問。「是的。」

  「你知道我們要怎——怎麼樣做……才能走上那條黑——黑暗的道路?」泰斯害怕聽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知道!」費資本低聲回答。「但選擇權並不在我的手上。這得看其他人。」

  「我明白了。」泰斯歎息著說。「那些重要的人,我想。像是精靈貴族、國王和騎士。」 突然他腦中響起費資本說過的話。我們深愛著人的性命。

  突然間,泰斯的喉嚨像是被什麼給硬住了一般。他用手摀住臉,這場冒險開始變得一點也不對勁!坦尼斯上哪去了?卡拉蒙呢?漂亮的提卡呢?他試著避免去想起他們,特別是在那場惡夢之後。

  還有佛林特——我不應該拋棄他自己一個人離開的,泰斯傷心地想。他可能會死掉,搞不好他已經死了!我們深愛著人的性命!我從沒想過我們之中會有人死掉——從不曾認真地想過。我總是認為,只要我們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克服所有困難!但現在,我們四散在各地。一切都不對勁了!

  泰斯感覺到費資本摸著他的馬尾,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特徵。

  有生以來第一次,小坎德人開始覺得自己害怕、無助,不知所措。

  法師疼愛地抱緊地。泰斯把小臉埋進法師的袖子裡,放聲大哭。

  費資本溫柔地輕拍他。「是的!」法師重複道,「正是那些重要的人。」


--------------------------------------------------------------------------------
dove 發表於 2008-7-5 22:59

第二十八章 至白石議會·重要的人

至白石議會在十二月的第二十八天召開,索蘭尼亞的人們管這一天叫作「饑荒之日」 用以紀念祖先在大災變後的第一個冬天所遭逢的苦難。剛薩爵士認為聖白石議會在這個以禁食和祈禱為主的日子召開,是非常恰當的。

  大軍開拔至帕蘭薩斯已經一個月了。剛薩從城裡得到的消息並不樂觀。事實上,他今早才剛收到一個急件。他重複看了兩次,沉重地歎口氣,將那張紙塞進腰帶。

  聖白石議會最近只召開過一次,是為了精靈難民們抵達南亞苟斯。惡龍軍團出現在北索蘭尼亞所召開的。議會的召開通常需要經過幾個月的策劃,好讓包括有投票權的,和只有出席權的每個成員都能夠出席。有投票權的包括索蘭尼亞騎上,侏儒、丘陵矮人,黑皮膚、以航海維生的北亞苟斯居民代表,還有一個居住在聖奎斯特的索蘭尼亞騎士代表。只能出席提供咨詢的則包括精靈,高山矮人,坎德人。這些成員被邀請來表示意見,但不具投票權。

  第一次的議會實際上進行得並不順利。種族之間的舊日衝突再度被搬上台面。高山矮人的代表雅曼。卡拉斯以及丘陵矮人的代表鄧肯。漢摩拉,都必須加以嚴密地看守,否則舊日的流血衝突可能會重演。阿爾瀚娜。星光代替父親出席,成為西瓦那斯提的代表,在整場會議中都拒絕表示意見。阿爾瀚娜的出席純粹是因為奎靈那斯提的波修士也出席了。她擔心人類和奎靈那斯提精靈結盟,因此打定主意從中破壞。

  其實阿爾瀚娜根本不需要擔心。人類與精靈間的不信任感由來已久,雙方只是出於禮貌而交談。連剛薩爵士振奮人心的演講;演講中他呼籲「團結才能帶來和平,一旦分裂,希望就此終結!」也沒有感動太多人。

  波修的回應是將龍類的出現全部怪罪到人類頭上。因此,人類應該自行解決這場災難。在波修士表明了立場之後,阿爾瀚娜立刻起身離開,西瓦那斯提精靈所抱持的態度再也無庸置疑。

  高山矮人雅曼。卡拉斯宣稱他的同胞願意幫忙,但必須等到卡拉斯神錘出現,高山矮人才能夠統一,剛薩被迫忽略掉這股力量。

  事實上,唯一熱心提供幫助的是坎德人的酋長,克朗困。西嗩那。

  但只要尚存有一絲理性的國家,對坎德人軍隊的『協助』都必然敬而遠之,因此大家只是禮貌性地一笑置之,背後卻交換著害怕的眼神。

  因此,第一次的會議就這樣毫無進展地解散了。

  剛薩對第二次的會議抱持著很高的期望。這顆龍珠的出現,帶來了許多新的契機。兩族的精靈代表都已蒞臨。包括了身旁跟著一個據說是帕拉丁人類牧師的太陽詠者。剛薩由史東那得知許多有關伊力斯坦的事情,因此他非常渴望見到他。但究竟由誰代表西瓦那斯提,剛薩就不大能確定了。他推測出席的代表將會是那名與阿爾瀚娜訂婚的貴族,因為阿爾瀚娜的神秘失蹤,可能將由他暫代她的位置。

  精靈們兩天前就抵達了聖奎斯特。他們將營帳搭建在原野之中,亮麗的絲質旗子隨風飄揚,和灰暗的天空構成強烈的對比。

  他們是唯一參加的外來種族。因為議會來不及派信差去通知高山矮人,而丘陵矮人又和惡龍軍團陷入生死惡鬥中,沒有信差可以抵達他們的領土。

  剛薩希望這次會議能讓精靈和人類團結起來,一同抵抗惡龍軍團的威脅,將他們趕出安塞隆。可惜會議還沒開始,他的希望就破滅了。

  剛薩再看了一遍帕蘭薩斯軍隊所送來的報告,離開了營帳,希望最後確定一次,即將召開會議的聖白石大草原已一切就緒。

  他的管家威爾斯,衝到他身後。

  「大人!」老人氣喘吁吁地說。「快回去。」

  「什麼事?」剛薩問。但老管家一口氣喘不過來,說不出話。

  索蘭尼亞騎士歎著氣,走回營帳中。他發現麥可爵士著全套盔甲,緊張得不停踱步。

  「怎麼搞的?」剛薩瞥見年輕騎士的難看臉色,心立刻一沉。

  麥可快步走上前,抓住剛薩的手臂。「大人,我們收到了消息——精靈們準備要索回龍珠。如果我們不給,他們將不惜宣戰來奪回龍珠。」

  「什麼?」剛薩不可置信地說。「宣戰?對我們?這太荒謬了!他們不能——你確定嗎?這個消息有多可靠?」

  「恐怕相當可靠,剛薩爵士。」

  「大人,我向您介紹,這位是伊力斯坦,帕拉丁的牧師。」麥可說。「我剛剛沒有先介紹他,這實在太失禮了。請原諒我因為這震驚的消息而失了分寸。」

  「我聽過許多關於你的事,先生。」剛薩爵士對那名男子伸出手。

  剛薩好奇地打量著伊力斯坦,他也不確定自己期待的帕拉丁牧師是個什麼樣的人。多半會是個因為埋首鑽研而變得蒼白、瘦弱,雙眼光神的學者。但剛薩實在沒有預料到竟是這樣一個高大、壯碩,可以和最精銳的騎上一起上馬作戰的男子。他的脖子上掛著帕拉丁的護身符,一面刻著龍的白金護身符。

  剛薩想起了史東所告訴過他的事。包括了牧師試著說服精靈和人類合作的那一段。伊力斯坦疲倦地笑了笑,彷彿看穿了剛薩的想法。他的回答因此也衝著這些問題而來。

  「沒錯,我失敗了。」伊力斯坦承認。「我也只能說服他們來參加這個會議,但他們來此的目的,很遺憾,恐怕只是為了向你們送上最後通謀:把龍珠還給精靈,不然就準備一戰。」

  剛薩癱在一張椅子中,無力地揮手示意其他人跟著入座。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是張攤開的安塞隆地圖,陰影的部份代表了惡龍軍團的佔領區。剛薩的視線落到地圖上,突然把所有的東西都掃到地上。

  「我們不如現在就放棄!」他大吼。「送一封信通知龍騎將:『不需要勞您大駕。我們自己就可以替你打理得乾乾淨淨!」』他憤怒地把剛剛收到的消息丟在桌子上。

  「你們看!這個消息是從帕蘭薩斯來的。那裡的居民堅持騎士們必須離開城內。帕蘭薩斯城的人正在和龍騎將談判,騎士的出現『嚴重的混淆了他們的立場』,因此他們拒絕提供任何援助,為數上千的帕蘭薩斯軍隊就在那邊袖手旁觀!」

  「德瑞克爵士在做些什麼,大人?」麥可問。

  「他和騎士們,還有上千的步兵,以及那些從索提爾來的難民,正固守在帕蘭薩斯南方的法王之塔。」剛薩疲倦地說。「它正好俯瞰敏加山脈唯一的隘口。我們暫時得以保護帕蘭薩斯,萬一惡龍軍團通過那裡……」他陷入沉默。「該死!」他低聲說,輕輕地用拳頭捶向桌面,「只要兩千的兵力就可以死守住那個隘口!

  「這些笨蛋!這票精靈又在這個時候湊熱鬧!」他對著精靈的營帳比著手勢。

  剛薩歎口氣,手捂著臉。「那麼,你的意見,牧師?」

  伊力斯坦沉默了片刻,然後他回答。「米莎凱的白金碟上記載著,邪惡的本質就是會自相殘殺。因此他們注定失敗。」他把手放在剛薩的肩膀上。「我不知道會議的結果會如何。引領我的神扯並沒有告訴我答案。也許連她們也不知道;整個世界處於平衡之中,只有我們的決定能改變它。我只知道一件事:你進入會場後,不要抱持著注定失敗的想法,因為這將會是邪惡的第一個勝利。」

  說完,伊力斯坦靜靜地離開了帳篷。

  牧師走了之後,剛薩沉默不語地坐著。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死寂,他想。連晚風也已平息,濃密的烏雲低垂暮,讓宣佈一天開始的號角聲也顯得平板僵硬。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麥可正在慢慢地收好那些散落滿地的地圖。

  剛薩抬起頭,揉了眼。

  「你覺得怎麼樣?」

  「關於什麼?精靈嗎?」

  「是那個牧師。」剛薩看著營帳的人口說著。

  「他的確不是我們所以為的那種人。」麥可回答,視線跟隨著剛薩的眼光。「反而更接近我們所聽過的傳說,那些曾在大災變前引導騎上的牧師。他並不像一些騙吃騙喝的傢伙。伊力斯坦是那種會在戰場上跟隨你身邊,一手帶來帕拉丁的祝福,一手以針頭錘作戰的那種人。他身上戴著自從天神遺棄我們之後就沒人看過的護身符。但他真的是個牧師嗎?」 麥可聳聳肩。「單單只是一個護身符可沒有辦法說服我。」

  「我也同意。」剛薩站起身,走向營帳的開口。「也該是時候了。待在這裡,麥可,這樣一有動靜,你才會知道。」他準備要離開,在營帳的門口停步。「這真奇怪,麥可。」 他前南地說,眼光看著伊力斯坦,從這個距離看來,他不過是個小白點。「我們一直向神尋求希望,有著信仰,而不相信任何的魔法。但是我們現在卻轉而尋求魔法所帶來的希望,真正的信仰要來幫助我們時,我們反而懷疑它。」

  麥可爵士沒有回答。剛薩搖搖頭,漫步走向聖白石大草原。

 正如同剛薩說的,北索蘭尼亞的人民始終對神祉十分虔誠。很久以前,在大災變之前,這片聖白石大草原曾經是聖地的中心。

  聖白石的景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吸引著無數人的注意。伊斯塔的教皇曾經親自祝福它,宣佈這個神聖的聖白石是屬於偉大的神明,凡夫俗子是不能夠碰觸它的。

  即使在大災變後,舊神明的信仰消失之後,這片草原仍被視為聖地。原因也許是因為連大災變都不能影響這裡。據說當天上降下巨大的山脈時,聖白石周圍的地面完全碎裂,但聖白石本身卻絲毫無損。

  巨大聖白石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敬畏之情,即使是現在也沒有人敢靠近、甚至觸摸它。它究竟有什麼神奇的力量,沒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聖白石附近總是四季如春。無論天氣如何嚴寒,那片草原始終翠綠。

  雖然剛薩的心情十分沉重,但一走進這片草原,呼吸到它清新的空氣,他立刻便能放鬆下來。曾有那麼片刻間,他感覺到伊力斯坦的手再度搭著他的肩,為他帶來內心的平靜。

  他很快地打量著四周,一切都已就緒。巨大的木製椅子,有著精心雕刻的椅背,早就放在翠綠的草地上。五名議會中有投票權的代表,位置在聖白石的左側,三名咨詢代表的位置在右側。

  前面是根據騎士規章設置的旁聽席,擦得發亮的椅子正對著聖白石及所有的議會成員。

  許多的見證人已經到了,剛薩注意到。絕大多數與太陽詠者及西瓦那斯提族的精靈一同前來的精靈們已經開始人座。這兩族彼此仇視的精靈們坐得十分靠近,和其他入座的人類間則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每個人都靜靜地坐著;有些人在紀念這個饑荒之日;其他人,像是並不紀念這個饑荒之日的林懦們,正讚歎地看著四周。第一排的位置是保留給議會的貴賓,或是準備在大會中致詞的演說者。

  剛薩看見了詠者面色凝重的兒子波修土帶著一群精靈戰士走了進來。他們坐在最靠近前面的位置。剛薩想起伊力斯坦,不知道他坐在哪裡。他想要找他談談。他對於那男子所說的話印象深刻(即使他是個行騙的江湖郎中),他希望有機會能夠再聽到那些話。正當他徒勞無功地搜尋伊力斯坦之後,他發現最前排坐了三個奇怪的傢伙:一個帶著軟趴趴帽子的老法師、他的坎德人朋友、以及他們從別管它山脈帶回來的侏儒。這三個人昨夜才風塵僕僕地趕回來。

  剛薩被迫將注意力轉回到聖白石上。議會的咨詢代表開始入座。來的只有兩個人:代表西瓦那斯提的奎那斯,以及代表奎靈那斯提的太陽詠者。剛薩姆奇地觀察著詠者,因為他是克萊恩上少數見識過大災變的生物。

  詠者看來蒼老得令人同情。他的頭髮灰白,臉上滿佈皺紋。

  不過等他就坐之後,開始觀察旁聽席時,剛薩注意到他的眼神依舊炯炯有神。茍那斯則是坐在詠者的身邊。剛薩認得這個精靈,他和奎靈那斯提的波修上一樣頑固、驕傲,但缺乏波修士擁有的聰明才智。

至於波修士,剛薩覺得他也許有一天會學著喜歡這個詠者的長子。波修士有著每個騎上所欣賞的特質,只有他的壞脾氣是個例外。

  剛薩的觀察被打斷了,因為此刻是有投票權代表人座的時間了,剛薩得坐到位置上才行。先走進來的是莫。卡——松,北亞苟斯的代表,一個膚色黝黑,有著鐵灰色頭髮和粗壯臂膀的男子。接著進來的是賽頓。馮沙爾,聖奎斯特殖民地的代表,最後則是剛薩爵士,索蘭尼亞騎上的代表。,坐定之後,剛薩最後打量了四週一次。巨大的聖白石在他身後閃耀著奇異的光芒,今天太陽看來將不會出現。聖白石另一邊坐著的是詠者,旁邊坐著的是奎那斯。在他們對面,面對議會的是坐在長凳上的見證人。坎德人有點畏縮地坐著,小腳不停地前後擺動。侏儒則是不停地翻閱著一大堆的報告;剛薩打了個寒顫,希望能有時間要求他整理出個濃縮版。老法師伸了個懶腰,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四周。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剛薩一個手勢,兩個騎士走進來;拿著一個木箱和金製的台座。眾人看見龍珠進場,都沉默不語。

  騎上停下腳步,站在聖白石的兵正前方。在這裡,一名騎士把台座放在地上,另一名則放下箱子,小心地拿出直徑大約有兩尺寬,恢復成原來大小的龍珠。

  群眾中傳來一陣低語聲。太陽詠者皺著眉,不安地變換坐姿。他的兒子,波修士轉身對身後的精靈貴族吩咐了幾句。剛薩注意到,精靈們都攜帶著武器。以他對精靈有限的認識而言,這不是個好徵兆。

  但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繼續下去。會場秩序恢復後,剛薩。鎢斯。威斯坦爵主宣佈, 「聖白石議會正式開始。」

  兩分鐘後,連泰索柯夫也看得出來,狀況實在一團糟。剛薩爵士還來不及說完歡迎詞,太陽詠者就站了起來。

  「我要說的很簡單。」精靈領袖用可以和他頭上鐵灰色烏雲相媲美的聲音說,「西瓦那斯提,奎靈那斯提還有卡岡納斯提精靈在龍珠被偷走之後,立刻召開了一次會議。這是自從圍牆戰爭之後,三族的精靈第一次會面。」他暫停,加強最後一句話的語氣,接著他繼續。

  「我們決定捨棄彼此不同的立場,一致同意龍珠屬於精靈。而非人類或是任何其他種族。因此,我們來到聖白石議會,要求把龍珠歸還給我們。我們保證會將龍珠帶回我們的領土,好好地守護它,直到如果有這麼一天,需要用到它的時機來臨為止。」

  詠者坐下來,黑色眼眸掃視全場,原先的靜默被竊竊私語的聲音打破了。其他的議會成員,坐在剛薩爵士旁邊的代表紛紛搖頭,臉色非常凝重。北亞苟斯的代表對剛薩爵士耳語,握緊拳頭強調他說的話。

  剛薩爵士,傾聽了幾分鐘之後,站起身來回應。他的發言十分冷靜,對精靈們十分客氣。但字裡行間,騎士們表明了寧願一死也不會交出龍珠的堅定立場。

  詠者非常明白這些華麗詞藻中所表明的毫不退讓的立場,他起身回應。他只說了一句話,這讓所有的旁聽者都站了起來。

  「那麼,剛薩爵士。」詠者說,「精靈們直布從此刻開始,我們正式宣戰!」

  人類和精靈們全衝向放在聖白石之前的龍珠,周圍白色的濃霧靜靜地轉動著。剛薩不停地叫喊,用劍柄敲擊著桌面,意圖恢復秩序。詠者對他的兒子用精靈語說了幾句話,最後終於恢復了秩序。

  整個氣氛沉陷在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況當中,剛薩說話,詠者回答。詠者說話,剛薩回答。黝黑皮膚的討海人按耐不住,老實不客氣地批評了精靈。西瓦那斯提的代表把怒氣轉換成尖酸刻薄的話。幾名騎上離開了會場、全副武裝地回到現場。他們站在剛薩身邊,手放在劍柄上。波修士帶領著的精靈們站起來,包圍住自己的領袖。

  濃修手中緊握著稿子,開始明白已經沒有他說話的餘地了。

  泰索柯夫無助地四處搜尋伊力斯坦。他希望牧師會出現,伊力斯坦可以讓這些人冷靜下來,不然羅拉娜也可以。她在哪裡?

  精靈們冷冷地告訴他,他的朋友們沒有任何的消息。她和她的哥哥消失在荒野中。我不應該離開他們的,泰斯想。我不應該在這裡的。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瘋狂的老法師要帶我來?我一點也派不上用場!也許費資本可以做點事?泰斯滿懷希望的看著法師,但費資本竟然睡著了!

  「求求你,醒過來!」泰斯懇求著,搖搖他的手。「總得有人做些什麼!」

  就在那一刻,他聽見剛薩爵士大喊:「龍珠絕對不是你們的!羅拉娜小姐在沉船前本來是要把它帶給我們的!你們試著要用暴力把它留在亞苟斯,你自己的女兒——」

  「不要提到我的女兒!」詠者以低沉、沙啞的聲音說。「我沒有女兒!」

  泰索何夫體內彷彿有什麼束縛斷掉了。羅拉娜與看守龍珠的邪惡巫師戰鬥時的混亂記憶再度浮現腦海,羅拉娜和龍人搏鬥,羅拉娜瞄準白龍射出箭失。當他瀕臨死亡時,是羅拉娜溫柔地照料他。她這麼努力地試著拯救他們,沒想到竟被自己的同胞所唾棄,在她犧牲了這麼多……

  「閉嘴!」泰柬何夫聽見自己扯開喉嚨大喊。「全都給我閉嘴!聽我說!」

  他驚訝地發現,所有的人真的安靜下來,瞪著他。

  現在他有了聽眾,泰斯不知道該對這些重要人物說些什麼。

  但,他知道有些話他非說不可。畢竟,他想,這都是我的錯,是我讀到了有關這些該死的龍珠的記載。他吞嚥著口水,走向聖白石,以及那兩群彼此懷著敵意的人群。他覺得他從眼角瞥到費資本在帽子底下偷笑。

  「我——我……」坎德人口吃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陣突如其來的靈感拯救了他。

  「我要求代表我的同胞。」泰索柯夫驕傲地說,「以咨詢代表的身份出席。」

  坎德人把馬尾巴甩到肩膀上,站在龍珠前方。他抬起頭,可以看見巨大的聖白石。泰斯看著那塊石頭,顫抖著,很快地把視線轉移到剛薩和太陽詠者的身上。

  然後,泰索何夫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他開始害怕得發抖。他——泰索柯夫。柏伏特,以前從來沒有害怕過任何事情!

  他可以毫不動容地面對惡龍,但他接著要做的事卻真的把他嚇壞了。他的手有如沒戴手套去捏雪球般冰冷。他的舌頭似乎腫了起來。不過泰斯已經下定決心,他得要繼續不停地說話,讓他們不會懷疑他將要做的事情。

  「知道嗎?你們從來沒有認真地對待過坎德人。」泰斯開始說,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中聽來太過尖銳刺耳,「我不怪你們。我想,我們本來就沒有什堅責任感,我們也許好奇心太重了點——但是,我請問你們,沒有了好奇,你們又怎麼會有新的發現」泰斯可以看見太陽詠者鐵青著臉,連叫薩爵士都開始注意坎德人慢慢地接近龍珠。

  「我們惹了很多麻煩,我想,但那不是有意的,有時候,我們會無意間拿走不屬於我們的東西。但我們坎德人知道一件事」泰索柯夫開始飛快地奔跑。他運用速度和靈巧的身軀。躲過了每一隻想要抓住他的手,幾秒之內就拿到了龍珠。四周的臉孔開始模糊,許多人張大嘴,對他尖叫、大吼。一切都太遲了。

  泰索何夫順暢地一丟,把龍珠丟向巨大,閃耀著的聖白石。

  那渾圓,閃亮的水晶球內部的顏色激動旋轉著,彷彿在空中靜止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泰斯甚至開始懷疑龍珠是不是有讓自己漂浮起來的力量。不過這只是坎德人緊張的小腦袋裡的幻覺。龍珠撞上岩石,碎成幾千片至見的碎片。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一團白色的霧氣浮在半空中,彷彿想要重新聚合在一起。然後聖白石大草原柔和,帶著春天氣息的風將它吹散了。

  周圍陷入了恐怖的寧靜中。

  坎德人站著,冷靜地看著腳底下的龍珠碎片。

  「我們知道一件事,」他微弱的聲音像是一根針打破了這片可怕的寧靜,「我們應該要對抗惡龍,而不是互相殘殺。」

  沒有人移動,沒有人開口。咚的一聲。

  濃修昏倒了。

幾乎像是被打破的龍珠一般,寂靜被打破了。剛薩爵士和太陽詠者立刻衝向泰斯,一個抓到他的右邊肩膀,一個抓住他的左邊肩膀。

  「你做了什麼好事?」剛薩臉色鐵青,他的眼神狂亂,抓住坎德人的手不斷顫抖。

  「你讓我們都必死無疑!」詠者的手指像是猛禽般的深陷入坎德人的肌膚中。「你毀掉了我們唯一的希望!」

  「所以,他將是第一個死亡的人!」

  高大,臉色陰沉的精靈貴族波修士低頭看著編成一團的坎德人,手中的劍閃閃發亮。坎德人站在精靈國王和騎士之間,小臉蒼白,神情充滿了叛逆。當他犯下這個罪行的時候,他很清楚唯一的懲罰就是死。

  坦尼斯看見我做的事情會不高興的,泰斯難過地想。但至少他會聽到我是英勇的犧牲。

  「來,來,來……」有個睡意濃厚的聲音說。『總有人要死!至少現在不會。波修士!不要亂揮那把到!會傷到人的。」

  泰斯從他四周的閃亮盔甲和人群之間看到了費資本;老法師伸著懶腰,跨過了昏死在地上的濃修,慢慢地走向他們。精靈和人類們彷彿被看不見的力量所逼,讓出一條路給他。

  波修主轉身面對費資本,他像是只暴怒的野獸,嘴角泛著白沫,他說的話幾乎像是野獸的嘶吼。

  「小心點,老頭子,不然你的下場會跟他一樣!」

  「我說不要亂揮那把劍!」費資本惱怒地說,伸出一隻手指指向那把劍。

  波修土哀號著丟掉他的武器。他緊抓住自己握劍的那隻手,不可思議地看著地上的劍:劍柄長出了刺!費資本走到他身邊,生氣地看著他。

  「你是個很好的年輕人,但是應該有人教你尊敬長輩。我說把劍放下的時候是認真的!下次你也許就會聽我的話了!」費資本兇惡的眼神轉向詠者。

  「還有你,索拉斯特倫,活了快兩百年。教養出了三個好孩子——我再強調一次,三個好孩子。不要跟我胡說人道什麼你沒有女兒。你有一個,而且她是個很好的女孩。比她的父親要更明理,一定是繼承了她母親的血統。我剛剛說到哪裡?喔,是的,你也養大了半精靈坦尼斯。你知道嗎,索拉斯特倫,你的這四個小孩也許可以拯救這個世界。」

  「現在我希望每個人都坐在位置上。是的,你也是,剛薩爵士。來吧!索拉斯特倫,我會幫你的。我們這些老頭才該團結起來才對。真可惜你是這麼蠢的一個大笨蛋。」

  費資本在鬍子之下喃喃自語,領著驚訝的詠者回到位置上。

  波修士的臉孔因疼痛而扭曲著,由他的戰士們扶持著他坐回位置。慢慢的,騎士和精靈們都坐了回去,彼此低聲交談——每個人都悲觀地看著躺在聖白石底下的龍珠碎片。

  費資本扶著詠者坐下,瞪了茍那斯一眼,後者本來想要說些話,但隨即決定還是閉上嘴比較好。老法師滿意地走到聖白石前,泰斯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你,」費資本低頭看著坎德人,彷彿從來不認識他,「去照顧那個可憐的傢伙。」 他用手比著仍然昏迷不醒的濃修。

泰索何夫發覺自己的膝蓋不停地發抖,他慢慢地走向濃修,在他身邊跪下來。很高興不用繼續面對那些憤怒、充滿恐懼的面孔。

  「濃修。」他拍拍林德的臉頰、低聲說,「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是指你那終生的志願以及你父親的靈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費資本緩緩環顧著那群圍觀的人,把帽子推回頭上。「沒錯,我要給你們上一課。你們每個人都該注意聽,每一個人都是——別給我坐在那邊一勝無辜樣。那個坎德人」他指著泰索何夫,後者退縮了一下,「在他的可笑馬尾巴下,擁有比你們這麼多人集合起來更多的智慧。你們知道,如果這個坎德人沒膽做他剛剛做的事,會發生什麼事情嗎?你們知道嗎?很好,我會告訴你們。先讓我坐下來……」費資本著急地四處尋找。「啊,是的,就是這裡……」他滿意地點點頭,走了過去,坐在地上,背靠著神聖的聖白石!

  騎士們害怕地深吸一口氣。剛薩站起來,無法忍受這件褻瀆的事情。

  「沒有凡人可以接觸這塊聖白石!」他大喊著走向前。

  費資本慢慢地轉過頭,打量著氣呼呼的騎士。「你膽敢再囉唆一句。」老法師認真地說,「我就讓你的鬍子掉光光。給我坐下來閉上嘴!」

  剛薩正準備要繼續說下去,卻被老法師威脅性的目光嚇得一陣結巴。騎士毫無選擇的只好回到位置上。

  「我剛說到哪裡了?」費資本皺著眉頭。他四下望著,視線落到破碎的龍珠上。「幄,是的。我正要告訴你們一個故事。你們其中一方會贏得這顆龍珠。接著你們會帶走它—— 不管是要『保管起來』,還是要『拯救世界』。的確,龍珠有拯救世界的力量,但你們得先知道怎麼使用它才行。你們誰有這種知識?你們誰有這種力量?龍珠是古代最偉大、最厲害的法師們創造出來的。最最偉大的,你們明白嗎?它是由黑袍和白施法師創造的,裡面同時有善良和邪惡的本質。紅袍法師用他們的力量將這兩種份結合在一起。現在只有少數人有力量和能力瞭解這顆龍珠,找出它的奧秘,控制它的力量。非常非常少,而且,」 費資本的眼珠開始發亮,「在場沒有一個人有這能力!」

  四週一片沉寂,每個人都在專心地聽著老人說話,他的聲音大到可以掩蓋住風聲,驅散天上的烏雲。

  「你們其中一個會拿走龍珠已試著使用它,然後你們會發現大難臨頭。你們會像坎德人砸破龍珠一般地被扯碎。至於什麼失去的希望來著的,我告訴你們,這個希望早就沒有了,現在才又重獲新生——」

  一陣突然的風把老法師的帽子吹落,並且把它吹得四處亂飛。

  費資本惱怒地大吼,低頭向前拉起它。

  正當法師彎下腰的時候,一道陽光穿透了雲層。接著是一陣銀色的閃光,震耳欲聾的巨響,彷彿大地也被劈裂。

  人們被那陣閃光弄得目眩,驚恐地眨著眼,看著眼前的恐怖景象。

  聖白石被劈成了兩半。

  老法師趴在它前面,手中握著帽子,另一隻手害怕地擋住頭。

  他的頭上,穿透了他剛剛所坐的位置的是~柄純鍛打道的武器。

  它是被一個黑色皮膚,銀色手臂的男子擲出來的,他走向前,站在它旁邊。他身邊有三個人:一個穿著皮甲的精靈女子,一個滿臉白鬍子的老矮人,還有伊力斯坦。

  在眾人面面相覷的死寂中,膚色黝黑的男子伸手從碎石中拿起了那個武器。他高舉著它,在正午的陽光下,這柄武器銀色的尖端反射著耀眼的光芒。「我是泰洛斯。艾昂菲爾德。」男子用低沉的聲音大喊。「我過去一個月都在鑄造這個!」他搖晃著手中的武器。

  「我從銀龍紀念碑地下深處的井中提煉出融化的銀。藉著上天賜予我的銀臂,遵照著傳說鑄造了這些武器。我將它帶給你們,帶給全克萊恩的人們。我們終於可以團結一致,擊敗那想要將我們陷入永恆黑暗中的無比邪惡!」

  「這就是亙古神兵屠龍格!」

  泰洛斯說完,將長槍深深地插入地面。屠龍槍傲然挺立在龍珠的碎片之中。
dove 發表於 2008-7-6 01:43

第二十九章 道別·大伙的抉擇

在奎靈諾斯舉辦的這場宴會讓金月想起母親喪禮上的慶祝。

  就像這場宴會,喪禮應該要是愉快的:因為淚歌終於成了一個女神。但大家都很難接受這個美麗女子去世的事實,所以奎蘇族用了讓人難以實信的方式來哀悼她。

  淚歌的喪禮可以說是奎蘇族史上最盛大的。她傷心的丈夫沒有省任何一分錢。

  就像今天的這場宴會一般,宴會上的食物多得大家都吃不完。雖然沒有人有說話的心情,但大家還是虛應故事的聊天。偶而還會有人傷心地克制不住,被迫要離席。

  這記憶如此地深刻,讓金月今天也吃不下什麼東西;美味的食物對她來說味同嚼蠟。河風關心地看著她。他的手在桌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微笑著讓他的力量流進她的身體。

  精靈們的盛宴就在金色高塔南方的庭園裡舉行。建造在奎靈諾斯最高的山丘上的這一大塊水晶和大理石的平台旁邊沒有任何的高牆。這裡的視野無比地遼闊,可以清楚地看見底下閃耀的街景,遠處的黑色森林以及天際盡頭的薩達肯山脈。但出席的人對這些美景大多視而不見,或者因為知道這些美景過不久就將永遠的消逝而感到更傷心。

  金月坐在詠者的右手邊。他禮貌性地試著和她交談,但很快地他內心的憂慮就讓他無暇分神談話。

  詠者左邊坐著的是羅拉娜。她一口食物都不吃,只是低頭坐著,蜂蜜色的頭髮披在肩上。當她抬起頭時,視線只投向坦尼斯,眼神中滿是她的心意。

  半精靈也清楚的感覺到這心碎的凝視,還有吉爾賽那斯冷冷地看著他的眼光。

  他毫無食慾地吃著,眼睛只盯著盤子。坐在他旁邊的史東,腦中則想著保衛奎靈那斯提的計劃。

  佛林特覺得渾身不自在,而且沒有歸屬感,就像每一個身處精靈之中的矮人一樣。

  他本來就不喜歡精靈的口味,因此一點東西都不吃。雷斯林心不在焉地咬著食物,金色的眼睛打量著費資本。提卡在這些優雅的精靈女子中間覺得自己無比地笨拙,也什麼都吃不下。卡拉蒙則知道了為什麼精靈看起來都如此的纖細:這些食物大多是水果和蔬菜,用非常精緻的醬料烹任,配著麵包和乳酪,和非常甜的,帶著些辛辣的酒佐食。經過四天的飢餓後,這些食物並沒讓卡拉蒙起了飽足的感覺。

  在奎靈諾斯裡只有兩個人快樂地享受這一餐,他們是泰索何夫和費資本。老法師一面倒地和一棵白楊樹爭吵,泰索何夫則是單純地享受這一切,稍後他出乎意料之外的發現兩個金湯匙,一把銀餐刀,一個用貝殼做的小碟,竟然自己跑進他的包包裡。

  今天晚上看不見紅色的月亮。努林塔瑞,一彎銀色的新月,出現在天空。星星一開始出現,太陽詠者難過地對兒子點點頭。

  吉爾賽那斯站起來走到父親的位置旁邊。

  吉爾賽那斯開始歌唱,精靈語從優雅的曲調中流瀉出來。當他唱歌的時候,吉爾賽那斯兩手各拿一個小的水晶燈,裡面的燭光照亮了他深刻的輪廓。坦尼斯聽著這首歌,閉上眼,頭理進手掌中。

  「怎麼搞的?歌詞是什麼意思?」史東柔聲問道。

  坦尼斯抬起頭。他用破碎的聲音低聲道:「太陽閃耀著光輝的眼只屬於天界的服從天空緩緩落下,離開了正要陷入沉睡的天空,和螢火蟲兒一起,慢慢的變成灰色。」

  餐桌邊的精靈現在都靜靜地站起來,手中拿著自己的水晶燈,加入了合唱。他們的聲音壓抑著,編織著無進的憂傷。

  「睡去吧,我們最老的朋友,在樹林中遊蕩呼喚著我們。

  樹葉在冷冷的火焰中,慢慢的變成灰燼,在這一年之未。

  鳥兒們,順著風,向著南方飛去,在秋日告終的時候。

  天色越來越暗,氣候越來越肅殺,但我們等著太陽的綠色之火重新在樹上燃燒。」

  一點一點的火光從庭園內像是池塘中的漣漪般的向外擴散,穿過街道,進入森林。每當一盞燈亮起時,就有一個聲音加入合唱,直到四周的整座森林彷彿也在哀傷的唱和。

  「風兒整天吹送著。

  一季又一季,一月又一月偉大的王國出現。

  屬於螢火蟲,屬於鳥兒,屬於樹木,屬於人類的呼吸聲在話聲中消逝。

  睡去吧,我們最老的朋友,在樹林中遊蕩呼喚著我們。

  歲月,人們難以計數的故事,都一起進入墓中。

  但我們,懷念著他們,用詩句,用榮耀,用歌曲來紀念著他們。」吉爾賽那斯的聲音逐漸變低。他輕輕地吹媳手中的燈火。一個接著一個,就像開始時一樣,桌邊的人停下歌聲,吹滅手中的燭火。奎靈諾斯城的每一個角落,聲音都靜了下來,彷彿黑暗包圍了整座城。最後,只有遙遠的山脈還呼應著最終的歌聲,就像樹葉落地般的輕柔。

  詠者仍然站著。

  「現在,」他沉重地說,「是我們召開會議的時候了。我們將在蒼穹廳召開這個會議,坦賽勒斯,請你帶著朋友們一起來。」

  蒼穹廳,他們後來發現,原來是一個被火把所照亮的巨大廣場。裝飾著星斗的天頂籠罩著他們。但北方的地平線上有著閃電和可怕的黑雲。詠者示意坦尼斯把大伙帶到他身邊,奎靈諾斯的所有人都圍著他們。沒有必要叫大家安靜下來。當詠者開口的時候,連風都靜了下來。

  「你們現在都知道我們的處境。」他指著地上的某樣東西。大伙看到在他們腳底下是個巨大的地圖。泰索何夫正好站在阿班尼西亞大平原的正中央,他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一輩子也沒看過這麼棒的東西。

  「那裡是索拉斯!」他興奮地指著大喊。

  「是的,坎德人,」詠者回答道。「那裡也是龍人大軍集合的地點。在索拉斯,」

  他用手杖指著地圖上的一點,「還有在海文。」

  猛敏那大王對於他人侵奎靈那斯提的計劃毫不掩飾。他只是等著集合好手下的部隊,並且確保自己的補給線。我們根本沒有希望應付這樣的大軍。「奎靈諾斯當然可以守得住,」史東開口道。「沒有直接的路可以通到這裡來。」

  「我們經過橫跨峽谷的吊橋,一旦橋被砍斷,就沒有任何的部隊可以通過。你們為什麼不挺身對抗呢?」

  「如果只是單純的軍隊,我們可以保衛奎靈那斯提,」詠者回答。「但我們要怎麼對付龍?」詠者無奈地攤開雙手。「什麼都沒有,根據傳說,偉大的修瑪是靠著屠龍槍才打敗了惡龍。現在世界上沒有,至少我們不知道誰還記得這個武器的秘密。」

  費資本準備要開口,但雷斯林阻止了他。

  「毫無選擇的,」詠者繼續說,「我們必須放棄這座城市和這座森林。一我們計劃向西走,進入那些未經探勘的土地,希望能夠替同胞們找到一個棲身之地。甚至我們不排除回到西瓦那斯提,精靈們最早的故鄉去。直到一周前,我們的計劃都很順利。龍騎將得花三天的時間急行軍才能讓他的部隊進入攻擊準備位置。當部隊離開索拉斯的時候,情報人員就會通知我們。我們還有時間逃往西方。但接著我們知道帕克塔卡斯有第三批的龍人大軍,距離這裡只有一天的路程。除非我們阻止那個部隊,不然我們就死定了。」

  「你想到阻止他們的辦法了嗎?」坦尼斯問道。

  「是的。」詠者看著他的小兒子。「你們都知道,蓋特威、索拉斯和附近村莊的人們被抓去帕克塔卡斯,成了龍騎將的奴隸。

  猛敏那非常聰明,為了避免男子叛變,他把婦女和小孩抓起來,威脅這些男人就範。我們相信,一旦這些人質獲得自由,他們將會叛變,摧毀自己的主人。吉爾賽那斯的任務就是率領這些人起義,逃向南方的山脈,引開這些龍人大軍的力量,好讓我們有時間逃難。 「那些人類呢?」河風沙啞地問。「看起來你只是把他們丟給龍人大軍,就像絕望的人把肉丟給緊追不捨的狼群一樣。」

  「我們推測猛敏那大王並不會讓他們再活多久。礦石幾乎都開採完了。他只是試著搾出最後的一滴資源,然後這些奴隸對他就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那些山脈中有許多的山谷和洞穴,人類可以輕易地打退他們。特別是冬天又快要到了,他們一定可以守住山脈的人口。我承認也許有些人會死,但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如果你有選擇,來自大平原的男子,你願意身為奴隸而死還是奮戰而死?」

  河風沒有回答,只是陰沉地看著腳下的地圖。

  「吉爾賽那斯的任務失敗了,」坦尼斯說,「現在你們想要我們去煽動這次的叛變?」

  「是的,坦賽勒斯,」詠者回答。「吉爾賽那斯知道有條路可以進入帕克塔卡斯:斯拉莫瑞。他可以帶領你們進入碉堡,你們不但有機會可以救出自己的同胞,也讓精靈有機會逃生,」詠者的聲音變得嚴厲,「一個許多精靈在人類引發的大災變中未曾擁有過的機會!」

  河風皺著眉抬起頭。連史東的表情都陰沉下來。詠者深吸一口氣,接著長歎一聲。 「請原諒我,」他說。「我不是有意要翻舊帳來威脅你們。我們不是枉顧人類的生存。我派出我的兒子吉爾賽那斯,自願地跟隨你們,他知道如果我們就此分開,也許以後再也無法見面。我做出這樣的犧牲,好讓我的同胞,還有你們的同胞,可以活下去。」

  「我們得花時間考慮考慮,」坦尼斯說,雖然他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詠者點點頭,精靈戰士們從人群中清出一條道路來帶領大伙進入一個被樹包圍的平地。他們把大伙單獨地留在這裡。

  坦尼斯的朋友圍著他,每個人的臉上都被夜色所籠罩。經過這麼久的時間,他想。我努力地讓大家在一起,現在應該是分開的時候了。我們不能冒險把白金碟帶到帕克塔卡斯,金月也不會肯把它留下來。

  「我要去帕克塔卡斯,」坦尼斯低聲地說。「但朋友們,我相信現在是分手的時候了。在你們開口前,先讓我說幾句話。我想要讓提卡、金月、河風、卡拉蒙和雷斯林,還有你,費資本,跟隨著精靈,希望能夠將白金碟帶到安全的地方。白金碟太過珍貴,不適合帶著去突襲帕克塔卡斯。」

  「也許吧,半精靈,」雷斯林從喉嚨的深處說。「但金月不會在奎靈那斯提的精靈中找到她所要尋找的人。」

  「你怎麼知道?」坦尼斯驚訝地問道。

  「他什麼都不知道,坦尼斯,」史東不屑地打斷。「只不過是——」

  「雷斯林?」坦尼斯不管史東說什麼,又問了一次。

  「你也聽見騎士說的話了!」法師嘶聲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坦尼斯歎口氣,決定不繼續追問,他看著四周。「你們把我當作領袖——」

  「是的,小子,」佛林特突然說。「但這個抉擇是用你的腦,而不是用你的心。」

  「在你內心深處,你也不相信我們一定得分開。」

  「我不願意和這些精靈待在一起,」提卡雙臂交疊在胸前說。

  「坦尼斯,我要和你一起走。我想要成為一個女劍客,就像奇蒂拉一樣。」

  坦尼斯眨著眼。聽見奇蒂拉的名字就像是被人當面打了一拳一樣。

  「我不願意和精靈躲在一起,」河風說,「特別是當這樣是捨棄自己的同伴為我戰鬥的時候。」

  「他和我的意見相同,」金月說著把手放在他手臂上。「另外,」她柔聲說,「不知為何,我知道法師說的是真的。那個領袖不在這群精靈之中。他們只想要逃離這個世界,而不是為它戰鬥。」

  「我們每個人都要跟去。」佛林特堅決地說。

  半精靈無能為力地看著大伙,然後他笑著搖搖頭。「你們是對的,我並不真的相信大家應該分開。這雖然很合理也很合邏輯,但就因為這樣,我們偏偏不這樣做。」

  「現在我們可以睡一會兒了吧。」費資本打了個呵欠。

  「等一下,老先生,」坦尼斯認真地說。「你不是我們的一份子,你一定要跟精靈們走才行。」

  「是嗎?」老法師低聲問,眼神突然不再像平常一樣的渙散。

  慵懶。他目光銳利地看著坦尼斯,眼神中幾乎帶著一絲威脅;坦尼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突然感覺到老者身上散發出一股驚人的氣息。老人的聲音柔和但卻無法抗拒。 「在這個世界上,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這次,我想要跟你走,半精靈坦尼斯。」

  雷斯林用一種『你現在才知道」的表情看著坦尼斯。坦尼斯懊惱地白了他一眼,後悔當初沒有和雷斯林進一步討論這件事。

  但現在老人不願意離開,他開始考慮自己到底有什麼選擇。

  「和你談談,雷斯林,」坦尼斯突然用起野營語,這是一種接近通用語的語言,大多是種族混雜的傭兵在使用。這對雙胞胎曾經當過時間不短的傭兵,隊伍中的其他人也一樣,都是為了混口飯吃。坦尼斯知道雷斯林聽得懂,他也很確定老人聽不懂這些對話。

  「我也想,」雷斯林用同樣的語言回答,「但我什麼都不知道。」

  「害怕?為什麼?」

  雷斯林的金眸看向遠方,慢慢地回答。「我不知道,坦尼斯,但你是對的。老人有很強大的力量,我感覺到強大的力量,所以我害怕。」「而且我肚子餓。」老者恢復了原先的樣子,也用野營語回答。「但他是對的,試著阻止他?很危險唷。」

  「夠了,」坦尼斯不悅的歎口氣,換回通用語。「我們只好帶著這個看來像是迷糊老法師的傢伙了。」

  「也許吧,都一樣危險。」雷斯林意味深長的看著哥哥。法師換回通用語。

  「我很累,要休息了。你要留下來嗎,哥哥?」

  「是的。」卡拉蒙回答道,和史東交換著眼神。「我們得和坦尼斯談談。」

  雷斯林點點頭,讓老法師扶著他的臂彎。老法師和年輕的法師相偕離開,費資本對著一棵樹揮舞枴杖,指控它企圖偷襲。

  「一個瘋法師看來還不夠,」佛林特喃喃道。「我要睡覺了。」

  一個接一個的,夥伴們離開了坦尼斯,最後只剩下卡拉蒙和史東。坦尼斯疲倦地面對他們,心中大概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情。卡拉蒙紅著臉看著自己的腳尖。

  史東摸著鬍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坦尼斯。

  「怎麼樣?」坦尼斯問。

  「吉爾賽那斯。」史東回答。

  坦尼斯皺起眉頭,抓抓鬍子。「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們的。」他輕描淡寫地說。

  「這是我們的問題,坦尼斯。」史東堅持的說。「如果他要領著我們去帕克塔卡斯的話。我們不想要刺探隱私,但是你們兩個之間很明顯地還有問題要解決。我看見他看著你的眼神,坦尼斯。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時時注意自己的背後。」

  卡拉蒙誠摯地看著坦尼斯,眉頭也跟著皺起來。「我知道他是個精靈,」大漢慢慢地說。「但他的眼光有時真的很奇怪。你知道去這個斯拉莫瑞的路嗎?我們不能自己去嗎?我不相信他,史東還有雷斯林也是。」

  「聽著,坦尼斯。」史東看見坦尼斯臉色生氣的陰沉下來,趕忙說。「如果吉爾賽那斯像他聲稱的一樣遭遇這麼多危險,那麼他為什麼如此漫不經心的坐在酒店裡?還有他那個意外遇到一整個軍隊的可笑故事!坦尼斯,別那麼快搖頭。他也不壞,但是行為可能有誤差。如果猛敏那和他之間有什麼約定呢?也許——他答應饒過他的同胞——只要他出賣我們!也許這是他為什麼在索拉斯等著我們的理由。」

  「這太可笑了!」坦尼斯突然說。「他怎麼可能知道我們要來了?」

  「我們的行蹤可沒有這麼的保密,」史東冷冷地說。「我們一路上遇到很多的龍人,那些從沙克沙羅斯逃出來的龍人一定知道我們帶著白金碟。也許猛敏那現在對我們的認識比對他親生母親還要深。」

  「不!我不相信!」坦尼斯憤怒瞪著史東和卡拉蒙說。「你們兩個都錯了!我敢用我的生命打賭。我和吉爾賽那斯一起長大的,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沒錯,我們兩個之間是有恩怨要擺平,但我們已經討論過了,這樁事也就此了結。我相信他不會背叛他的朋友,就跟我相信你們兩個不會變成叛徒一樣。還有,我不知道要怎麼去帕克塔卡斯。我從來沒去過那裡。最後一件事,」

  坦尼斯現在暴怒地大喊。「如果說這個隊伍裡有誰是我不相信的,那應該是那個老人和你的弟弟!」他對卡拉蒙大吼道。

  大漢臉色刷白地低下頭。他開始轉身離開,坦尼斯恢復理智之後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傻事。「對不起,卡拉蒙。」他把手放在戰士的手臂上。「我不是有意的。雷斯林一路上救了我們不只一次。」

  「只不過我不能夠相信吉爾賽那斯會是叛徒!」「我們明白,坦尼斯。」史東靜靜地說。 「我們也相信你的判斷。但,就像我的同胞說的,這是個太黑的夜晚,閉上眼睛走不安全。 」

  坦尼斯歎口氣點點頭。他把另一隻手放在史東的手臂上。騎士抓住他的手,三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三人離開這片樹林,到了蒼穹廳。他們還可以聽見詠者對他的戰士們訓話。

  「斯拉莫瑞是什麼意思?」卡拉蒙問。

  「密道。」坦尼斯回答。

  坦尼斯猛然醒來,手很快地摸上腰間的匕首。一個黑暗的身影遮住了他頭上的星光。他迅如閃電地抓住這個人,匕首抵住他的喉嚨。

  「坦賽勒斯!」看見武器出現,那人發出一聲小小地尖叫。

  「羅拉娜!」坦尼斯驚呼。

  她的身體緊貼著他,他可以感覺她身體輕微的顫抖著。他現在已經完全清醒,可以清楚地看見她頭髮四散著。她身上只有穿著單薄的睡衣。披風在剛剛的那場掙扎中已經掉了下來。

  羅拉娜當初毫不考慮地偷偷從床上溜下來,只披了一件披風抵擋寒風。現在她躺在坦尼斯杯中,害怕得不能動彈。這是坦尼斯從沒讓她看過的一面。她突然明白,如果自己是敵人,那麼現在可能早就被氣管割斷而死。

  「羅拉娜……」坦尼斯重複道,顫抖地將匕首插回腰間。他把她推開,生氣自己竟然嚇到了她,同時也因為她激出自己不願為人所知的一面而感到不悅。有那麼短短的瞬間,當她躺在他懷中時,他可以聞到她的髮香,她暖暖的身軀,她結實的大腿肌肉,還有她柔軟的小小胸部。在他離開的時候,羅拉娜還是個小女孩。他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成為一個女人;一個非常美麗,讓人心動的女人。

  「你幹嘛在這樣的晚上出來?」

  「坦賽勒斯,」她咳著說,把披風緊緊地繫在脖子上。「我是來請求你改變心意的。讓你的朋友們去解救帕克塔卡斯的人類。

  你一定得跟我們走!不要隨意犧牲自己。我的父親已經無計可施了,他也不相信這樣會有用,我知道他不相信。但他沒有任何選擇!他已經把吉爾賽那斯當作亡者在追悼了。「我已經失去一個哥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她開始啜泣。坦尼斯緊張地看著四周,附近一定有很多精靈衛士,如果讓他們看到這個樣子……

  「羅拉娜!」,他抓住她的肩膀,猛力搖著她。「你不再是小孩了。你得要長大,而且還要快。我不能拋棄我的朋友,讓他們自己面對危險!我知道我們要冒的危險;我不是笨蛋!但如果我們可以救出帕克塔卡斯的人類,並且讓你們有機會逃出生天的話,這是我們必須冒的危險!總有那麼一天,羅拉娜,你得要冒著生命的危險去捍衛某些東西,某些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你明白嗎?」

  透過垂在眼前的一撮金髮看著他。她停止啜泣,身體也不再顫抖。她非常認真地看著他。

  「你能瞭解嗎,羅拉娜?」他重複道。

  「是的,坦賽勒斯,」地靜靜地回答。「我明白。」

  「很好!」他歎氣道。「現在回床上去吧,快點。你讓我的處境很危險。如果吉爾賽那斯看到我們像這個樣子——」

  羅拉娜快速地站起身,像一陣風般的穿過樹林,走上街道。

  偷偷溜過父親的衛士很簡單,她和吉爾賽那斯從小就常常這樣做。她安靜無聲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前,靜靜地站在父母的門外聽著。裡面有燈光。她可以聽到翻閱文件的聲音,還有一陣陣的焦臭味,她的父親正在燒文件。她聽見母親的低語聲,呼喚父親回床上睡覺。羅拉娜痛苦地閉上眼,嘴唇用力地緊閉;然後她一聲不吭地穿過黑暗、陰冷的走廊回到自己的寢室。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dove

LV:6 爵士

追蹤
  • 20

    主題

  • 466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