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帝國狂瀾(女馴) 作者:撞破南牆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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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ckyy 2008-8-31 12:0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1 269087
rockyy 發表於 2008-9-22 18:49
第二百六十五章 生力軍

錢不離派出三支騎兵隊在寧城以北設伏,這次是白費心機了,寧城內的皇家禁衛軍在沒有指揮的情況下,依然拚死抵抗,由艱苦的巷戰打到據點戰,臨陣投降的全是常備軍,抓到的幾個禁衛軍戰俘也都是身受重傷,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的人。

在這個大陸上可沒有優待俘虜的規定,主動投降的倒是能保證自己性命無憂,隨隊的醫生有限,給自己人療傷還忙不過來,誰會花費精力醫治自己的敵人?看到士兵們送來的硬骨頭,錢不離淡淡的努了努嘴,閻慶國帶著幾個親衛把重傷的戰俘扔進了附近正在燃燒的民房中,眼見是活不成了。

皇家禁衛軍死守的幾個據點,在錢不離下令用火攻之後,都變成了人間煉獄,被燒死的人並不只是士兵,皇家禁衛軍死守的大都是高牆深院的豪富之家,在戰爭中人命是最不值錢的,屈死了就是屈死了,不可能有人跳出來指責皇家禁衛軍給自己帶來了危險,也不會有人去痛罵錢不離殘忍無情。

寧城上空的濃煙還在不停翻滾的時候,錢不離命令任帥清點損失,把武鍾寒留下來配合任帥,隨後帶著著王瑞的天翔軍與自己的親衛隊,去與疾電軍、疾風軍匯合。兵貴神速!那汪泓一直在賓州邊境與自己對峙,想來賓州府的防備不會很完善,在敵軍做好充足的準備之前,要用最快的速度打到賓州府,如果能成功佔領賓州府,他錢不離就佔了絕對的主動,進可以攻擊雄州,為梁山鷹那支『農民武裝』打開局面,側可以攻擊江州,與魏悲回的軍隊合兵一處。

賓州府一直是個太平的地方,姬周國的王室為了穩定皇城周圍的漢州、雄州、賓州和中州,從來不把貴族分封在這裡。而且賦稅相比起別的州也輕了不少。但是這幾個州的人口控制也是非常嚴密地。沒有官府地允許不可以到這裡定居,其他的州人口卻可以自由流動,願意在哪裡定居就去哪裡定居,這是為了防止某些官員或者貴族肆意盤剝百姓,奴隸不算在內,受了欺壓的平民自可以一走了之。

少了賦稅的重壓,此地的百姓生活得很安定,閒談的農夫、遊玩的士子、駱繹不絕的商隊。構成了一幅太平盛世,可惜地是,世界上有風水輪流轉的說法,去年的扎木合把此地的百姓嚇得心驚膽戰不說,今年錢不離又兵犯賓州,讓氣氛空前緊張起來,田頭巷尾、閒聊品茶的休閒風景一去不復返了。家家戶戶都是早早就關了門,悶在家裡默默期待著該死的戰爭早些過去。

疾電軍、疾風軍、天翔軍在鐵與血中練出了一身過人的素質,只一天加上一個小半夜,大軍就急行至賓州府下。士兵們依然精神抖擻,縱使是錢不離,也不像剛開始那樣,騎馬地時間長了就感到疲憊。而且兩股還被馬背磨得生疼,錢不離已經習慣並喜歡上了這種生活,如果不是擔心自己像其他的老兵一樣,變成兩條羅圈腿,他巴不得一直這麼風馳電摯下去。

錢不離帶著親衛隊奔上了一座小山崗,月光下,龐大的賓州府正靜靜的盤踞在那裡,城頭上燈火輝煌。人地影子不停的晃動著,還有人隱隱約約在喊叫著什麼,上萬騎兵前進時發出的馬蹄聲如雷鳴一般,敵軍能察覺到有人逼近倒不奇怪。

「大將軍,您看那裡!」錢不離的一個親衛用手一指。

錢不離轉頭望去,藉著月光模模糊糊地看到遠處有兩小股騎兵在爭鬥,其中一股吃了些小虧,轉身快馬加鞭逃走,而另一股則緊追不休。

「又是皇家禁衛軍!」錢不離皺起眉頭,逃的斥候已經接近了錢不離的騎兵本陣,後面追的斥候放慢了馬速、拉開距離,但依舊有天威軍的斥候遠遠的被射落下馬,能在這麼遠的距離放箭殺人,顯然是腳踏弩的威力。

從福州開始征戰到現在,天威軍地斥候總是佔盡了敵軍的便宜,但這一次遇到皇家禁衛軍之後,就顯得捉襟見肘了。

「遠京。」

「末將在。」楊遠京連忙越眾而出。

「你們現在有多少腳踏弩?」

「只有二十多把。」

錢不離略一沉吟:「回去之後找到余楚傑,把所有的腳踏弩都提出來裝備上吧,有好東西不用會生銹的。」

「末將知道了!」楊遠京頗有幾分興奮,在通州邊境與皇家禁衛軍對峙開始,他的斥候大隊就不斷出現傷亡,搞到最後他都不敢把部下撒出去,只能在距離本陣不遠處巡查,如果裝備上了腳踏弩……那就要血債血償了!

程達本想提醒錢不離一聲,應該先由親衛隊裝備,保證錢不離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但轉念又一想,楊遠京的斥候大隊時刻冒著生命危險去偵察敵情,如果就此事爭辯未免讓人寒心,同僚之間的關係也會搞得非常尷尬,遂打消了念頭。

皇家禁衛軍的斥候象意猶未盡一樣,盤旋著不走,沒等錢不離下令把他們驅散,他們已經看到了小高崗上飄動著的金色帥旗,竟然緩緩奔著小高崗逼了過來。

錢不離冷哼一聲,淡然轉過頭繼續觀察著賓州府城頭,腳踏弩是厲害不假,但是堂堂的大軍主帥如果被幾個斥候嚇退了,還不如躲在深山老林裡不出頭的好,最起碼不用丟人現眼了。

程達眼見幾個斥候也敢如此狂妄,不由大怒,但沒等他下令,另一側的王瑞突然帶著十幾個自己的親衛飛馬衝下了小高崗,直向著敵軍衝去。

皇家禁衛軍的斥候被嚇了一跳,連忙勒轉戰馬,一邊向後放箭一邊縱馬奔逃,但是戰馬不可能在瞬間達到最快的速度,王瑞卻藉著小高崗的坡度越衝越快,眨眼睛,就逼近到敵軍不足三百米處,而且距離還在不斷縮短。

皇家禁衛軍不但是一支勇猛的軍隊,更是一支高貴的軍隊,他們知道控馬的重要性,同時也注意的自己的風度與氣質,所以有些動作是他們永遠也學不會的,或者說,他們不屑於去學,這是他們的傳統。而錢不離訓練騎兵只講究兩個字:實用!當日關譽東從皇家禁衛軍裡叛逃回來,見到騎兵訓練不由技癢,遂上前『指點』了幾句,結果被錢不離罵得狗血噴頭,老子要的不是儀仗隊!

看到敵軍放箭,王瑞和他的親衛迅速放開一隻馬鐙,躲在了戰馬的側面,等到再翻身上馬的時候,王瑞的手裡已經端出了一把腳踏弩,其餘的親衛也都摘下了長弓。

弓弦亂響、箭矢紛飛,跑在最後面的兩個皇家禁衛軍斥候被射中了,其中一個倒栽下戰馬,落在地上彈跳翻滾了幾周,遂不能再動彈,而另一個只是戰馬受了傷、被甩下來的,雖然被摔得不輕,但他還是搖搖晃晃掙扎著半跪在地上,反手抽出了長劍。

王瑞的戰馬從他身邊衝過,但見寒光一閃,雪亮的戰刀斜劈而下,那個皇家禁衛軍的斥候來沒來得及看清來勢,他的人頭已經被劈得高高飛了起來,而王瑞身側的一個親衛故意驅使戰馬重重的踏上另一個皇家禁衛軍斥候的身體。

月夜下的這一幕被很多人看在眼裡,天威軍歡呼了一聲,為同伴的勇猛加油,而皇家禁衛軍殘存的斥候著跑得更快了。

「大將軍,看起來敵軍又多了一支生力軍啊!」鄭星朗緩緩說道:「我們和汪泓的部隊也打過一段時間交道了,從來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

「是啊,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杜兵笑道,不過杜兵這話有毛病,皇家禁衛軍建軍已經數百了,真正算得上是初生牛犢的,還應該是天威軍團。

好似為了響應鄭星朗的判斷,幾個斥候從小高崗的側面衝到了錢不離近前,翻身下馬:「啟稟大將軍,在賓州府東門處,有一座敵軍大營!」

這幾個斥候都有些氣喘吁吁的,剛才正是他們被人追趕回來,付出了三個兄弟的代價,才換回來這麼一個模糊的消息,那斥候的小隊長聲音明顯底氣不足,低著頭不敢抬頭看錢不離。

「敵軍大營?看清楚敵軍的帥旗了沒有?」

「沒……沒有。」那小隊長的聲音更低了。

「好像是……好像是個『潘』字。」另一個斥候接道。

「潘?」錢不離沉吟起來,冷兵器時代就這點不好,一旦率兵疾騎奔襲敵軍,情報上就陷入了盲區,只能靠著主將的決斷力,水來土掩、見招拆招。

「大將軍,不會是被您打敗過的那個潘智超吧?」杜兵笑道:「您對他可是有大恩大德的,直接把他招降過來算了。」

「那也是個硬骨頭。」錢不離笑著搖搖頭:「退兵十里,紮營!」
rockyy 發表於 2008-9-22 18:49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可笑的夜襲

天威軍的斥候冒險逼近敵軍大營得到的情報沒有錯,這一次內閣和軍部都知道賓州絕不可失,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又派出了一支萬人的皇家禁衛軍,並任命潘智超為全軍主將。

當日潘智超回到皇城後,沒有受到姬勝烈的處罰,因為兵敗是鐵浪軍團的幾個將軍目中無人、逼迫潘智超造成的惡性結果,潘智超身為主將,卻不能壓服部屬,雖然有一定的過失,但他畢竟太年輕了,全怪那鐵浪軍團的幾個將軍倚老賣老!何況潘智超詐死刺傷了錢不離,也算是大功一件,最後姬勝烈把潘智超的事情輕輕放下,依舊讓潘智超擔任皇家禁衛軍後中朗將。

其實掌管皇家禁衛軍的太尉古君是一個主將的好人選,此人不但忠心,而且富有戰陣經驗,古君年紀在四十上下,這個年紀正是穩重而不遲怯、善戰而不莽撞的好時候。他曾經在風雲軍團任職,後來有一次回皇城代尉遲風雲述職的時候,突然發生了某些事情,古君被先王姬若發直接調了出來,先擔任王室黃門侍衛的統領,兩年後擔任雄州總兵官,再一年後擔任禁衛軍後中朗將,接著是右中朗將、左中朗將,最後當上了太尉,這種陞遷的速度幾乎可以用聳人聽聞來形容。

朝臣中有沒有人不服是另一碼事,由於姬若發的寵信,沒有人敢不給古君面子,縱使是名將尉遲風雲,面對著自己往日的部下,也表現的謙遜有禮。雖然古君一直顯得低調,但經過十餘年來的經營,其勢力已經變得非常龐大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除了王命之外,內閣和軍部無法影響到他。

有一個謎團是無法辨清的,文臣且不論,亂世裡掌握軍隊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姬勝烈的手段近年來才逐漸展露崢嶸。但是在姬勝烈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古君和桂明就顯得與姬勝烈非常親近了,小孩子哪裡來的心機?可姬勝烈為什麼能籠絡住古君和桂明?放任在外地官員自是無法瞭解其中地奧妙,不過那幾個被逼制休在家調養的內閣老臣都隱隱感覺到,好似又一雙看不到的巨手在操縱著一切!但他們又不想去探查什麼,自己已經老了,這個秘密想必是一個天大的秘密,犯不上給子孫後代惹來大禍。

而姬勝烈只所以沒有把古君派出來。是因為皇城內的皇家禁衛軍已經在錢不離的步步緊逼下快要抽空了,在這關鍵時刻,他必然要把有能力、有威望、能鎮住場面的古君留在自己身邊。

當然,這些事情錢不離是無法知道的,姬勝情天真浪漫,賈天祥與賀炯名雖老謀深算,但他們都遠離中樞。無法切身體會這種難言地玄機。福州集團的人只有月色公爵有些耳聞,不過她知道在這場王對王、不死不休的鬥爭中,只有靠軍隊打垮敵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且在沈濤和段戈不滿姬勝烈刻意消減他們的權柄之後。曾暗中查了半年,什麼也沒有查不出來,錢不離自是更難查出來,告訴他也沒用。反而會分了錢不離的心,等大局穩定之後再說也好。

當錢不離得知這次的主將竟然又是潘智超之後,心裡顯得很輕鬆,那是一個被自己三言兩語就轉得暈頭轉向地年輕人,其能力有限,給自己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潘智超可就輕鬆不起來了,當日的霧峰行宮之戰猶在眼前,他帶領的皇家禁衛軍全軍覆沒不說。他本人還是得由錢不離大發慈悲,才能回到皇城地,面對著這個曾大敗自己的對手,任誰也輕鬆不起來。

最讓人惱火的是汪泓的弟弟汪旭一力堅持要夜襲錢不離,他認為錢不離地騎兵長途跋涉而來,必然又困又累,如果能在此時率全軍夜襲的話,必然會大勝而歸。

一年前年輕氣盛的潘智超倒是有可能贊同這個計劃,但現在的潘智超不再莽撞了,痛定思痛之下,他著實比以前穩重了很多,所以潘智超堅決否定了汪旭的計劃。

汪旭不服,竟然直言抗上,與潘智超爭吵起來。潘智超與汪泓雖然不同勢力,但他對這個三少中的老大也是異常敬佩的,汪泓已經被刺而死,他怎麼也不能去難為汪家剩下的這個獨苗,違抗軍令是大罪,不過潘智超只命人把汪旭看管起來,並解除了汪旭地職務。

對潘智超來說,在自己主將尊嚴被冒犯的情況下,如此處置汪旭,已經算仁至義盡了,誰知汪旭卻不領情,居然夥同自己的親衛打暈了看守的士兵,隨後蠱惑一群參加皇家禁衛軍時間不長的少年一起與他去攻打錢不離的大營。

這是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雖然最後湊出了三百餘人,但這些人在錢不離的上萬精銳騎兵面前,不過是落入了熱火中的一顆雪花,會悄無聲息的泯滅無蹤,上過戰場的普通士兵也會知道這無比粗淺的道理,可是在決意夜襲的年輕人眼中,他們看到的是傳說中的英勇與榮耀,何況汪將軍說的有道理,敵軍長途奔襲,必然勞累不堪,而主將潘智超將軍則是因為以前吃過錢不離的虧,變得膽小怯戰了。不能不說,汪旭的口才遠遠在他的能力之上,他不去做文臣真是一個莫大的浪費。

隨後汪旭假傳軍令,騙開城門,皇家禁衛軍的士兵哪個不知道禁衛軍三少?而汪泓和汪旭則被稱為泓龍旭虎,士兵們做夢也想不到汪旭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竟然冒死罪假傳軍令,去夜襲錢不離。

別看演義中把夜襲傳得神乎其神,但是在真正的戰場上,少了天時、地利、人的夜襲只是一場笑話,尤其在兩軍主將都是經驗豐富的將軍的情況下,根本就沒有夜襲的可能。白起舉國之兵,卻不得不與趙將廉頗對峙了半年;?下之戰,處於極度劣勢的項羽也堅持了兩個月;官渡之戰,曹操與袁紹小打小鬧、磨蹭了將近十一個月;赤壁之戰,世人只看到那把大火,卻忽視了五個月互相試探的時間;如果夜襲真的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這些曠世名將早就發動夜襲了,何必干費糧草!馬踏連營只能在故事裡出現。

其實真正的廝殺就像拳台上的兩個拳擊手在搏鬥,沒有人敢在不用刺拳、直拳試探的情況下,開始就用重拳出擊,那樣只會造成完敗,自己的完敗。當然,歷史不缺自以為是的人,猶如那位從小熟讀兵書的兵法大家,剛執掌帥印就帶領大軍全力出擊,結果只能為後人留下一句貶義成語:紙上談兵!而汪旭無疑又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人,帶著那些信任自己的部下、同僚衝向了絕路。

潘智超得知消息,急得光著腳衝出了帥帳,命令部將去追趕汪旭,可惜的是,汪旭此刻已經衝近了錢不離的大營。

戰果是不言而喻的,錢不離深知亂世宜用重典的道理,對敵人仁慈只能讓敵人更加囂張,天明的時候,三百餘顆血淋淋的人頭掛在了天威軍營前。不過錢不離卻沒想到,自己已經惹上了一個小麻煩,汪泓的父親、爺爺都是家中獨子,到了汪泓這一代雖然有兄弟兩人,但還沒有成親,更沒有子嗣,這一下汪家就被絕了根,誓不兩立的血海深仇啊!

眼見士氣低落,潘智超不想交戰也不成了,要不然沒辦法向姬勝烈交代,天明時分,賓州府中的守軍傾巢而出,與潘智超合兵一處,逼向了天威軍的大營。

不過錢不離是非常光棍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此刻皇家禁衛軍的軍容非常鼎盛,其兵力已經超過了三萬人,加上助戰的數萬步兵,這時候出兵交戰的就是傻子。

眼見錢不離飄然遠走,潘智超生怕錢不離又在玩誘敵深入的把戲,不敢輕易追擊,只是派出了大批斥候遠遠吊在天威軍後翼。

潘智超只輸了一次就輸怕了,關鍵錢不離也是一個讓人不得不承認的不敗將軍,盛名之下無虛士,鐵浪軍團的主將、帝國上將軍桂明尚且身敗於錢不離之手,潘智超再怎麼自信也不會認為自己比桂明強上多少,所以此刻不算常備軍,只算皇家禁衛軍的兵力就比錢不離的騎兵多了一倍,他也無法放開了去打,顯得畏首畏腳。

而錢不離倒是很想占潘智超的便宜,他煞費苦心,先命天翔軍阻擊對方的斥候,隨後在地形非常有利的野馬溝一帶布下了伏擊圈,誰知謹慎的潘智超派出的斥候竟有三千餘騎,在方圓幾十里地帶奔馳不停,上萬人的埋伏圈很快就被發現了,錢不離只得掃興而歸,率部退至大田山與任帥匯合,而得知前線消息的任帥已經在大田山一帶布下了營陣,等候錢不離多時了。
rockyy 發表於 2008-9-22 18:50
第二百六十七章 邀請

兵家紮營不是隨便扎的,一舉一動皆有深意,錢不離看起來很被動,一直讓潘智超追著走,但從另一方面來講,他也佔據了主動,因為戰場的選擇權在他的手裡。

但讓錢不離哭笑不得的是,潘智超率軍趕到大田山之後,見錢不離早已做好了營塞,連忙帶軍退走,在溫塘紮下了連營,兩個營地之間竟然隔了足有五十里。

這還打什麼仗?!不止是錢不離,天威軍眾將也露出了無奈的神色,可惜大田山這塊風水寶地了!

潘智超兵敗回皇城之後,沒有一天不在想著報仇雪恨的,當然,他不是想把錢不離怎麼殘忍的折磨死,錢不離的氣節、氣度著實讓他欽佩不已,不管姬勝烈、內閣、軍部怎麼詆毀錢不離,潘智超有自己的想法,別的不說,單憑錢不離能無條件的放自己回去,其心胸遠比常人寬闊!潘智超雖然把錢不離視作對手,可其中敬畏參半,尤其是錢不離送行時,仰天長歎:「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時那種樣子,深深刻在了潘智超記憶深處,他真的沒辦法恨錢不離。

這一琢磨,還真被潘智超琢磨出些東西來,他發現錢不離非常善於用一個『誘』字,落日峽谷一戰,錢不離把扎木合的大軍引入了落日峽谷,用雪崩殲滅了大部敵兵;廬陵平原一戰,錢不離遠撤千里,把鐵浪軍團一步步引到了福州;在霧峰行宮,錢不離更是利用假婚的消息,把自己騙進了霧峰行宮的圈套!潘智超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他也沒想打敗天威軍,臨行前姬勝烈再三囑咐,只要能拖住錢不離兩個月而不敗,他就是頭功一件!

想不敗並不容易,首先不能被錢不離牽著鼻子走,錢不離撤退想讓自己追擊。那就偏偏要緩慢推進。錢不離想在大田山交戰,那就偏偏要避遠點!潘智超知道汪泓的能力在自己之上,可汪泓那麼小心謹慎,也被錢不離派人刺殺了,面對著如此詭異無常的將軍,他怎麼小心也不為過!

潘智超不知道,他這種過度的謹慎還真是救了他一次!

錢不離紮營的地方,大都是實地。而留給潘智超應該紮營的地方,卻是一種另類的黃土地,錢不離帶軍奔襲賓州府路過這裡時,前一天剛剛下過雨,戰馬衝到黃土地裡,速度驟然減慢了不少,錢不離親自下馬步行。只走了幾步,腳上就粘了一大塊黃土,非常沉重。見到賓州府來了援軍之後,錢不離馬上想到把敵軍引到大田山決戰。流經大田山地溫河水量雖然很小,大田山附近地地形也頗為寬闊,就算是爆發洪水也會很快流到他處,但如果派人到上游修壩攔水。等到決戰時機到來一衝而下,那片變得異常沾粘的黃土地會極大的限制敵軍的戰力,而對天威軍的影響卻很小。

誰知潘智超竟然退到五十里外的溫塘駐守,這讓錢不離的心血再一次白費了,當日錢不離故意放走潘智超,就是看中了潘智超年輕氣盛的稟性,指望著潘智超今後多送些『禮物』給自己,誰知潘智超竟然變了一個人似地。錢不離心中懊惱,他有些明白,那殺神白起為什麼嫉恨廉頗了,因為自己的能力雖然在對方之上,但對方如果鐵了心做一隻烏龜,一時半會還真沒有辦法。

這不怪錢不離看錯了人,而是怪錢不離過於耀眼了,如果只是在霧峰行宮敗了一次,潘智超是不會服氣的,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再較量一次。但擊殺了桂明的錢不離,已經以無可爭議的氣勢擠入了世間名將的行列,不識好歹的人除外,每一個稍微有些見識地人都會以非常慎重的姿態面對錢不離,想利用敵人的輕視?現在誰有資格輕視他錢不離?不提姬勝烈,就是太尉古君、尉遲風雲等幾位帝國上將軍都已經把錢不離視成了平生第一勁敵!錢不離之前的勝利還好說,能讓鐵浪軍團從世間消失、擊殺桂明,這已經充分地證明了錢不離的本領。

相反,在所有人都重視起錢不離的時候,錢不離的心態還沒有及時轉變過來,他還在掩嘴偷笑等著別人輕視他呢,可惜地是,能取巧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戰爭和大海一樣,有高潮低潮,當一方在試探性進攻,而另一方決意防守時,低潮的乏味著實讓人心焦,這時候就要考驗將軍的耐性了。

錢不離帶領天威軍出動,向潘智超搦戰,潘智超的兵力和天威軍團相差無幾,而騎兵卻是天威軍團的兩倍,佔據了優勢的潘智超卻採用了縮頭戰術,就是不出來交戰。

錢不離命令湯雲龍的投石車軍推進,潘智超已經從寧城敗下來地幾個逃兵口中得知了天威軍投石車的威力,遂大興土木,修起了數道連營,投石車砸毀了第一道,他們退往第二道、第三道營塞,等到黃昏之後,養精蓄銳了一天的皇家禁衛軍又傾巢出動,把白天失去的營塞重新占回來。

這種拉據戰如果想獲得進展,錢不離就要拼上一次,帶領全軍出擊,逼得潘智超不得不進行決戰,但錢不離最不喜歡這種類似賭博的戰術,其只能帶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結果,而且東線談判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時間不是很緊迫,犯不上孤注一擲。

錢不離命令杜兵、鄭星朗等人輪流出去搦戰,又把楊飛俊的特種部隊召了回來,命楊飛俊去與梁山鷹接觸一下,同時派出數支小分隊,暗中打探梁山鷹的動靜。隨後錢不離把賀子誠徵召的新兵分出五千,由秦沖帶領去支援纏戰江州的魏悲回與周宜正。

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這是個粗淺的道理,就算梁山鷹依舊在坐望風色,如果魏悲回能佔領江州,也會給己方帶來可觀的益處。

比半月前憔悴了許多的潘智超正坐在帥座上發呆,他面前攤著一封信,這是錢不離的信,信使說這是錢大將軍的密信,希望潘將軍能自己拆開觀看,不過潘智超一向認為自己是一個君子坦蕩蕩的人,事無不可對人言!所以他不但沒有聽信使的話,反而把眾將都召集起來,把信隨手扔給了一員部將,命令他當中念出來。

潘智超才把信扔出去,心裡突然開始後悔了,他想起了一件事,如果錢不離想用自己曾經被俘虜的事情要挾自己怎麼辦?但轉念又一想,錢不離兵術雖陰險詭異,但其人風度超人,斷不會行此小人的勾當!潘智超的心又輕鬆了不少。

錢不離這封信的內容超出了皇家禁衛軍所有將官的意料,不是挑戰書,不是勸降信,而是邀請潘智超在這夏末秋初的季節裡,去溫塘以西三十餘里處的小孤山上,一起喝酒賞秋、縱談國事。

這封信的內容真是太滑稽了!又不是要談判,喝酒賞秋???而且信裡片言沒提要保證潘智超的安全,皇家禁衛軍的將官們當時大嘩,紛紛痛斥錢不離就知道用陰謀詭計,上次刺殺了汪泓將軍不算,竟然還想暗害潘將軍!

錢不離的信讓潘智超很困窘,雖然有汪泓的警訊在前,他心裡還是覺得錢不離不會如此卑鄙無恥,但從身份上來說,他是不應該以身犯險的。

「將軍,那錢不離肯定想圖謀不軌!」一個將領氣憤的說道:「把這個信使的舌頭割下來算了!」

「沒錯,將軍,您可不能上當啊!」另一個將領看到潘智超在沉吟不語,焦急的叫了起來。

「好了,你們別吵了。」潘智超擺了擺手:「如果我們的對手是尉遲風雲,這封信是尉遲風雲寫的,你們說我去還是不去?」

「憑尉遲上將軍的名望當然沒問題!」

「錢不離怎麼能和尉遲上將軍比?尉遲上將軍名震天下,而錢不離就是一個陰險狡詐之徒!」

「將軍,您忘了汪將軍的前車之鑒了?!」帳下眾將嚷成了一團。

「汪將軍私談親眷的事情連你們都不知道,錢不離是怎麼知道的?」潘智超歎了口氣:「如果這件事真是錢不離策劃的,他又怎麼能容你們全軍撤走?據我所知,錢不離當時還在通州府裡,而且天威軍是在你們撤走半天之後才發動進攻的。」潘智超沒有覺察,他心中一直對錢不離有著幾分感激之情,此刻他竟然不自覺的幫錢不離說了幾句好話。

帳下眾將一時無語,潘智超的分析確有幾分道理,半晌,一個將領接道:「那是因為錢不離等著確定汪將軍陣亡的消息。」

潘智超一笑:「如果換成了我,我不會派人去刺殺汪將軍,只要得知汪將軍不在大營中就可以了,狂攻之下,我軍群龍無首,軍心必亂。」

「難道……難道潘將軍是說汪將軍是死與錢不離無關?!」一個將領很反感潘智超有意無意的幫著錢不離開解,語氣強硬的反問起來。
rockyy 發表於 2008-9-22 18:51
第二百六十八章 重情重義

「我決定了,我要去見錢不離!」潘智超沒有回答無禮的反問。

帳中的皇家禁衛軍眾將領們呆了一呆,轟地一聲就炸了,七嘴八舌的吵嚷道:「將軍,萬萬不可啊!」「將軍決意冒險,欲至我皇家禁衛軍於何地?!」「將軍,末將實在想不通將軍為什麼一定要去,請將軍給末將一個解釋,也給數萬皇家禁衛軍一個解釋!」

「都給我閉嘴!」潘智超勃然大怒:「我真不明白,你們都在怕什麼?」

「將軍,錢不離肯定在小孤山設下了圈套,將軍您這是自陷絕境啊!」

「你們都在怕錢不離設圈套?」潘智超掃視了一圈,見眾將紛紛點頭,遂冷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原來你們一個個早已被錢不離嚇破了膽!」

「將軍您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將領抗聲道。

「小孤山又不是錢不離的大營,你們緊張什麼?小孤山距離兩軍大營三十里開外,難道只有錢不離能設伏,我們就不能設伏?我們這數萬皇家禁衛軍都是擺設不成?」

「將軍是想設伏擊殺錢不離?」一個地位很高、排在左側第一位的將領又驚又喜的問道,眾將也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沒錯!錢不離能設伏,他們也可以設伏!

「馬俊龍,我沒想到你也能說出這種話!」潘智超緩緩站了起來:「人無信不立!錢不離確是一個難纏的對手,但是我潘智超一定要在戰場上堂堂正正打敗他,絕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詭計!」

「將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剛才你們說錢不離陰險狡詐、言而無信,現在你們又在勸我設伏,我不明白陰險狡詐的到底是誰!」潘智超的眼中露出笑意,而笑意中包涵了幾分譏諷。

這句話說的刻薄了點,當即就把眾將都說啞了。

「再說你們以為憑錢不離的心機,他會不提防我們麼?我如果按照你們說的做,只會徒然留下一個笑柄!」潘智超知道自己語氣過重。遂把聲音放得輕柔些:「錢不離這兩年來南征北戰。可謂戰功赫赫,其人用兵屬實詭異難防,但我從來沒聽說過他有言而無信的時候,你們誰知道不妨說出來,大家探討一下錢不離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潘智超地雖然正好說在點子上,實際卻是沒有道理地,既然是陰謀,必會偷偷摸摸的搞小動作。皇家禁衛軍的將軍怎麼可能知道錢不離背地裡的勾當?眾將我看你、你看我,誰都不說話,半晌,一個將領說道:「錢不離派人刺殺汪將軍,就是……就是……」

「我剛才已經說過,這件事很可能另有隱情,如果真的是錢不離策劃的。你們等不到我率軍支援,已經敗在錢不離手下了。」潘智超的目光轉向了馬俊龍:「俊龍,這幾天你沒少和天威軍交手,疾電軍、疾風軍、天翔軍的強悍你心裡有數吧?」

馬俊龍默默點了點頭。這些天大仗打不起來,小摩擦卻從來沒斷過,如果天威軍佔了便宜還好說,一旦吃了虧。就會拚死纏上來,一定要把本撈回去天威軍才會撤走,這種硬朗、凶悍地作戰風格屬實讓人頭疼。

「錢不離帳下的杜兵、鄭星朗、王瑞、任帥等人都是一時之俊傑,這些人能甘心受錢不離差遣,錢不離自有他過人之處,一個反覆無常的小人是無法籠絡住這麼多俊傑的。」

「將軍說得是。」一個將領低聲接道,他這幾天也吃了點小虧。

眼見眾將反對的聲音被壓了下去,潘智超輕歎一聲道:「而且我一定要去見錢不離。自有我的苦衷。」

馬俊龍驚訝的抬起頭:「將軍,您是因為……」

「汪泓年紀長我兩歲,我武考參加了皇家禁衛軍地時候,還不太懂事,汪泓就像是我的兄長一樣,照顧我、提攜我,沒有他就沒有我潘智超的今天!」潘智超心中一直崇拜歷史上那些男兒流血不流淚的鐵血將軍,但想起往事來,他還是不禁流露出了傷感地神色:「汪伯父對我也很好,那時家父對我很嚴厲,所以我總是藉故不回家,住到汪伯父家裡去。那一天……你們都看到了,汪旭當面頂撞我這個主將,而我卻只把他關了起來,連軍刑都免了,呵呵……,沒錯!我可以坦誠的告訴你們,我就是在徇私情。」

「將軍,您……」馬俊龍見潘智超的神色有些不對,連忙出言詢問。

「可是現在,你們讓我怎麼去見汪伯父?!」潘智超慘笑一聲:「將軍難免陣上亡!這話我知道,但怎麼也要讓父子兩人最後見上一面吧?難道讓我指著那無頭的屍體說,伯父,這就是汪泓!他地腦袋被敵人割走了,侄兒無能,沒能找回來汪大哥的全屍,至於汪旭麼……侄兒連他的屍體都找不到了!」

聽了潘智超這番流露著真情的話,眾將無不羞愧的低下了頭,汪旭的事情還好說,是他咎由自取,但汪泓之死卻是全軍的恥辱!尤其是事後竟然連兇手都沒抓到,這件事已經極大的侮辱了皇家禁衛軍地尊嚴。

「所以,縱使前面是槍林箭雨,我也要去會一會錢不離!」潘智超的口氣顯得異常堅定:「錢不離自擊殺上將軍桂明之後,聲望日隆,已躋身於天下名將之流,我料想他必會愛惜自己的聲望,斷不會行無恥之事。」

帳下眾將雖沒有人出生應和,但神色上已都放鬆了,而且潘智超這種重情重義的決定,在眾將心中產生了共鳴,這樣的將軍才是他們願效死命的將軍!

「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俊龍,你明天開始代行主將之職,如果我真出了意外,你切不可興兵為我報仇!一定要忍耐下去!呵呵……守得雲開見月明,等到風雲軍團回援皇城的時候,俊龍,那也是你大顯神威的時候!」

「將軍,末將記住了!」馬俊龍一字一句的回道。

在潘智超心目中胸懷開闊、氣度超人的錢不離接到了信使的回報,潘智超決定去小孤山了,錢不離感到有些意外,他那封信絕不是一張普通的邀請函,其中富有深意。

「大將軍,您看……我這信還用寫了麼?」武鍾寒陪著笑臉看向錢不離,說起尋查蛛絲馬跡,武鍾寒是個內行裡的內行,但讓他充當師爺的角色,就太難為他了,他此刻寫的信需要很委婉的誇獎潘智超,越含蓄越好,武鍾寒已經用了全力,但已經被錢不離否決掉四封了,現在寫的是第五封。

「你寫你的。」錢不離一句話就讓武鍾寒心中的希望如肥皂泡般破碎了。

「不是……潘智超不是已經答應您了嗎?」武鍾寒還在努力著。

「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做好充足的準備,這沒有壞處。」錢不離嘿嘿一笑:「就算你寫的信沒用了,你也可以練一練自己的文筆,我明白告訴你,筆桿子裡的學問太多了。」

「我……」武鍾寒用一種欲哭無淚的目光看著錢不離,希望錢不離能大發慈悲,可惜他與那潘智超一樣,都錯看了錢不離。

就在這時,閻慶國從外走了進來,笑著對武鍾寒說道:「武大人,有人在營外說有急事要見您。」

「什麼人?」

「我不知道,不過他讓我把這腰牌給您。」閻慶國隨手一扔,把手中的腰牌扔給了武鍾寒。

神捕出身的武鍾寒有著一雙異常銳利的眼睛,腰牌還在空中翻滾時,他就已經認出了那是什麼,武鍾寒的臉色有些變了,一邊站起來去接腰牌,一邊連聲說道:「這是宜州隱字堂的腰牌,快把人叫進來,我……」武鍾寒說道這裡突然發現自己逾越了,這裡是錢不離的帥帳,發號施令的只能是錢不離的一個人:「大將軍,這是……」

「慶國,你還站著幹什麼,快去!」沒等武鍾寒解釋,錢不離已經下了命令。

武鍾寒輕吁了口氣,這種逾越是一笑了之的小錯,也是不可原諒的大罪,落得什麼下場要因人而異,幸好自己的主公是錢不離,而錢不離向來不注重面子上的小節。

「鍾寒,宜州的隱字堂已經有多少人了?他們的能力都怎麼樣?」錢不離把任務分發下去之後,很少去干涉下屬行事,能看到效果就好,這一次也不過是閒聊幾句。

「只有三十多人,不知根知底的人卑職也不敢用,至於能力麼……倒是不錯,他們中的骨幹和卑職原來是同行。」
rockyy 發表於 2008-9-22 18:51
第二百六十九章 悠然

片刻之後,一個滿面塵色、看起來非常普通的中年人在閻慶國的引領下走進了帥帳。也許是為軍威所震撼,其人舉止有些驚慌,在明知上首是天威大將軍錢不離的情況下,竟然還是先對武鍾寒跪拜。

「到底出了什麼事?」武鍾寒急於知道他的屬下遠來賓州的目地。

「大人,張賢大人押送軍械啟程之後,周抗又與張賢大人的部屬發生多次衝突,後周抗憤然遠走,北上青龍關,幸好青龍關的守軍見周抗沒有路引,沒有放他過關。」

「然後呢?」錢不離急忙問道。

「孫堂主和顧堅大人一起快馬追上了周抗,經顧堅大人苦苦相勸,周抗與顧堅大人一起已經奔著通州府來了,小人估計……這幾天他們就應該進通州府了。」

錢不離與武鍾寒對視了一眼,武鍾寒笑道:「據說周抗以前是個遊俠,以他的身手想潛過青龍關應該不是問題,看來他還是有些不甘心,給自己留了一線機會。」

「這倒是一個好消息。」錢不離點了點頭,前幾日楊飛俊回來的時候,把那慘遭滅門大案的鍾秀姐弟兩人帶了過來,由余楚傑派人把他們送到了通州府。那鍾秀可憐巴巴又充滿希望的目光猶在他面前晃動,武鍾寒還要參議軍事,正好可以把鍾秀之事交給北上的周抗去處理,考量一下他的能力。

武鍾寒示意自己的手下退下去,但眼見那中年人退出了帥帳之後,武鍾寒就後悔了:「大人,卑職得先下去瞭解一下宜州這些日子來的動靜,有些事情需要詳細問,要不然就會出現遺漏。」

「你是不想留在這裡繼續寫信了吧?」錢不離一語擊中了武鍾寒的要害。

「哪裡哪裡……卑職去去就回。」

「嗯,反正這事我已經交給你了,早晚你也得寫完。」

武鍾寒歎著氣離開帥帳,錢不離的目光又轉到了那封潘智超的回執上。他沒料到潘智超會這麼輕易就答應見面。只能說,潘智超的政治經驗還是太欠缺了,如果潘智超的父親潘猶關在這裡,是絕對不會同意潘智超與自己見面地。

將在外統領大軍,最怕地事情就是遭受君王忌諱,兩軍猶在對陣廝殺,可是兩軍的主將卻跑到一起飲酒賞秋,傳出去怎麼能不讓人生疑?姬勝情倒是絕對相信自己。但姬勝烈的性格本來就多疑,他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有些想法。

錢不離認為潘智超因為有曾經被自己俘虜過的心病,必然不敢當著眾將的面拆啟自己的信,如此兩方來往的信件多了,必然會引得皇家禁衛軍將帥離心,據錢不離所知,歷史上有幾個名將都是被這種軟刀子殺死的。

可惜啊……潘智超地坦然贏得了錢不離幾分好感。他沒想到磨礪的火候遠遠不夠的潘智超性情居然如此率真,但他的下場注定是可悲的。歷史是一部忠奸混淆的故事大集,而性情率真的人大都成了其他人地墊腳石,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

小孤山林海之上。錢不離與潘智超這兩個敵對的兩員主將終於見面了,此山並不高,山勢也比較平緩,山頂涼亭之內的石桌上只擺著一壺酒和一盤時令鮮果。還有一盤水煮花生,這下酒地東西也太簡單了,如果不是有衣甲鮮明的親衛伴隨,簡直就像兩個閒暇的農人聚在一起飲酒附弄風雅。

潘智超神情頗有些唏噓,他擋住了意圖上前查看酒中是否有毒的親衛隊長,先為錢不離倒上一杯,再給自己倒上一杯,灑脫地一飲而盡。而潘智超的親衛隊長顯得非常緊張。死死盯著錢不離,如果錢不離不喝,那酒中肯定有問題,那麼他現在就要開始拚命了!

錢不離笑了笑,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後把杯底一亮。

「好酒!錢將軍從哪裡搞到的?智超在皇城可從來沒飲過這等好酒!」潘智超意猶未盡的吧嗒著嘴。

「宜州疊燕樓的青夜,潘將軍聽說過吧?」

「原來這就是青夜?」潘智超眼睛一亮,再次親手給兩人各倒滿一杯:「剛才喝得太快了,這次得好好品一品。」

初秋的風徐徐吹過,讓人神情一振,山間鳥鳴悅耳、林濤翻滾,號稱姬周國文明搖籃的天河正緩緩在小孤山北側流動,雖然距離很遠,只能看到一條銀帶,但別有一番風景。從鐵與血地戰場上突然來到這好似世外桃源的地方,而且他們還會回到戰場上用對方的鮮血來證明自己的驕傲,一時間,眾人心裡都浮現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感悟。

「滾滾天河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錢不離由感而發,剽竊了一首《臨江仙》,當然,以錢不離的心機,很自然的把長江改成了天河,他不會在這種小地方露出馬腳的。

潘智超手中的酒杯凝在空中,好似癡了,這首《臨江仙》中表達出了那種英雄蕭索之意,正可以打動喋血沙場而又略通文采之鐵血男兒的心,不止是潘智超,連潘智超的幾個親衛也呆在那裡。論起素質,皇家禁衛軍的人要比天威軍的人素質要高,因為他們的起點、徵召的難度都遠遠超了天威軍,換句話說,皇家禁衛軍的將領都是文武雙全的人,訓練之餘他們也喜歡登高述情、指點天下。

「好!」潘智超朗聲喝道,他的心酸楚莫名,是非成敗轉頭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文武皆是人中翹楚、極受少壯派推崇的汪泓一旦身敗,就成了一個笑談,別人不說,他今天就一定要和錢不離好好談一談汪泓的後事,哪怕是付出尊嚴去請求錢不離,他也要完成自己的心願。可是他潘智超本人呢?百年之後,會不會有後人坐在這小孤山上和他一樣在飲酒賞秋,笑談著他與錢不離的賓州大戰?!

「酒好,詩更好!」潘智超凝視著錢不離,在今天以前,他就很敬佩錢不離,聽了這番洞徹人生的詩句,這份敬佩憑空又添了幾分。

潘智超的親衛在用驚疑不定的目光看著錢不離,他們很難把傳說中那個殺人如麻、殘暴凶悍的將軍與面前這個銀眉飄然、面容英俊,嘴角始終掛著溫暖笑意的人聯想在一起。

「呵呵……潘將軍就不要笑話我了。」錢不離笑著拿起幾粒花生,扔在嘴裡,神情悠然。

如果不是情景不對,閻慶國肯定要上來大拍馬屁的,他把目光轉向了遙遠的天河,神情有些恍惚,閻慶國在蕭索中想起了自己的家鄉,還有孩童時快樂無比的日子。

「錢將軍,您今天約我來到底有什麼事?」

「如果說我只是請潘將軍來一起飲酒賞秋,不知道潘將軍信也不信?」

潘智超一愣,旋即微笑道:「如此……那就多謝錢將軍招待了。」

「客氣什麼,當日在霧峰行宮,潘將軍臨走前留給我的那一劍,我的肩膀現在還隱隱作痛呢。」

潘智超知道錢不離故意給自己做證明,連忙借倒酒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和感激。

潘智超的親衛聽到錢不離突然提起了陳年舊事,不由有些緊張,可看到錢不離身後的程達等人依舊一臉淡然,提起的心才緩緩放了回去。

「錢將軍,智超這一次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錢將軍能成全。」潘智超不想再客套,直接轉上了正題。

「哦?」錢不離一愣,微笑道:「你說吧。」

「不知道錢將軍能不能把我軍的屍骸還給我們?」

「你說的是汪泓吧……」錢不離閉上了眼睛,沉吟半晌才緩緩說道:「沒問題。」錢不離知道這個大陸的生死事宜都是很講究的,哪怕是死刑被鍘刀鍘得身首分離的人,下葬時也要有個全屍,人已經死了,他的威脅性也不復存在,給潘智超一個面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多謝錢將軍大人大量!」潘智超猛地站了起來,向錢不離施以大禮,他確實沒想到,錢不離能這麼好說話。

錢不離擺了擺手,歎道:「汪將軍是個不世出的將才,他這種死法……真是不值得。」

「難道錢將軍不知道汪將軍的事情?」

「事前不知道,事後才知道的。」錢不離不無惋惜的回道。

潘智超深為自己沒看錯人而欣慰:「如果錢將軍知道的話,會不會派人刺殺汪將軍?」

「會的。」錢不離回答得很快,而聽到答案的潘智超一下子就愣住了。
rockyy 發表於 2008-9-22 18:52
第二百七十章 雄州危急

行刺殺之事過於無恥了,但兩軍對陣,本就是無所不用!「錢不離歎道:」身為一軍主將,不能過分愛惜自己的名聲,如果能以此換來將士的平安,我錢不離甘願為萬人所指!「

潘智超緩緩把酒杯放在石桌上,凝視著錢不離。

「大業之路、凶險重重,想我錢不離當年也自許為天下英雄,身為英雄自然要行英雄之事,不外光明磊落、問心無愧這八個字!誰知我剛剛嶄露頭腳,就受到了教訓,姬勝烈派出刺客潛入福州來刺殺我,呵呵……也是我大意,當時險些重傷而死。」

「從那之後,我就小心多了,誰知姬勝烈看到沒有機會刺殺我,竟然轉而把目標轉到了自己嫡親姐姐身上,連續數次暗殺公主殿下。我困惑了很長時間,姬勝烈弒父篡位在前,謀害嫡親姐姐在後,可為什麼這樣的人能穩穩坐在王位上,得你們這些忠勇之士效命,而善良、純潔的公主卻在福州苦苦求生?英雄?呵呵……」

錢不離這番話頗有震撼力,有些事情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如錢不離曾被姬勝烈被人刺殺,而有些事情純屬猜想假設,如姬勝烈弒父篡位,錢不離把真真假假的事情攙合在一起說,有很強的暗示效果。

「你……你胡說!」潘智超的一個親衛忍不住奪眾而出,指責起錢不離來。

「仗已經打到現在這種局面,我無需再用謊言取信於誰!」錢不離淡然一笑:「當你們知道汪將軍被刺殺之後,一定在罵我錢不離行事卑鄙吧?」

「這個……」潘智超一滯。

「我就奇怪了,在我被姬勝烈被人刺殺的時候,怎麼沒看到有人出面指責姬勝烈手段卑鄙呢?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而已,姬勝烈可以刺殺公主、刺殺我,我也可以去刺殺他的將領,既然沒有人去指責姬勝烈,就沒有人有資格來指責我。行事要公平!我說的對吧?」

錢不離這番話。縱使是最能言善辯的人也沒辦法反駁,如果說錢不離被刺殺還可以用上下尊卑的借口來強詞奪理,刺殺公主就說不過去了。

潘智超苦笑道:「看來錢將軍今天是想把我留在這裡了?!」

錢不離朗聲笑道:「我說為將者不能過分愛惜自己的聲名,並沒說一定要行無恥之事,潘將軍太過慮了,這等事我可做不出來。」

…………………………

錢不離與潘智超在小孤山上飲酒賞秋的時候,雄州的戰局已經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梁山鷹得知皇城再次向賓州派出了援軍。守護皇城地皇家禁衛軍已經只有六千餘人之時,做出了一個頗為瘋狂地決定。

梁山鷹明白,錢不離南征北戰立下數次大功,力挽狂瀾於不倒,是姬勝情賴以依仗的擎天柱,但錢不離對他的輕視,還有錢不離的部屬對他的冷嘲熱諷。都深深傷害了梁山鷹的自尊心。他從來沒有象痛恨錢不離一樣恨過別人,哪怕是當日因偷吃了一隻狗而被鞭打時,也沒有現在這樣痛恨,人都是這樣的。一個人可以清貧一生,但一旦品嚐過富足的滋味,再回歸清貧,他會感到非常難過。梁山鷹起事之前。只是一個無權無勢地平民,好不容易在風雲際會中闖出了一片天下,深受下屬敬畏,原本非常匱乏的自尊心也跟著一起膨脹起來,他梁山鷹不再是那個人見人欺、無權無勢的平民了,誰敢侮辱傲視天下的他,他就要讓誰付出代價!

梁山鷹沒有仔細想過,錢不離為什麼要故意冷落他。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雙方面的,你擺出一種姿態,對方自然要回報你一種姿態,可惜梁山鷹只看到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不公,卻沒有往深裡想過,這就是狹隘的小農意識在作怪了。此名詞並不是歧視地意思,而是確確實實的現實,歷朝歷代的農民起義如果得不到大批知識分子擁護的話,結果只能是失敗,最主要地就是核心集團的眼光太短淺了。

陳勝、吳廣起義聲勢浩大,但篡取勝利果實的卻是自己承認自己是流氓的劉邦,劉邦駕下如果沒有蕭何、張良等一眾能人智士效死命,憑他地本事並沒有登上舞台的資格。李自成初期被剿得落花流水,直到宋獻策、牛金星等文臣投身過來之後,聲勢才變得越來越浩大。牛金星的能力雖然並不突出,但均貧富等口號都是他想出來的,打到北京之後牛金星當上了丞相,其勢力竟然可以和戰功赫赫的劉宗敏相抗衡,可見李自成對他的感激。

梁山鷹最失敗的地方,就是他以亂民起家,縱使現在的聲勢再浩大,也很難吸引才智之士去投奔,當年地李自成為了收攏牛金星,也是費心了心機,而牛金星總是找借口拒絕,文人的驕傲讓牛金星不想以身侍賊,最後還是身陷大獄才不得不投靠李自成的。換句話說,梁山鷹的身邊也始終缺乏為他出主意的人。懷才不遇的人雖然想在這亂世裡立一番功業,但投奔姬勝情、賈天祥、焉或是天威大將軍錢不離,都是比投奔梁山鷹要好得多的選擇。誰都不想在今後跌足長歎,後悔自己明珠暗投了。

做大事、成大業必須要集眾人之力,匯眾人之智,絕不可能靠一個人的小聰明就會搞得風聲水起,饒是比常人多了數千年閱歷的錢不離尚且在做決定之前,耐心聽取其他人的意見,梁山鷹想靠著自己和一眾目光同樣短淺的兄弟打出一片江山,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空想。

很多東西是無法疊加的,一百個近視眼聚在一起,也無法看清遠處的東西,只能讓自己更加迷茫。

也許是太想報仇雪恨了,梁山鷹要當著所有人的面給錢不離一記重重的耳光,他倒是把自己的小聰明運作到了極致。在千山山脈中遊蕩的各股亂民逐漸集中,然後突然襲擊了雄州的台安城,當然,這裡的突然襲擊不過是在轉述梁山鷹的戰略計劃,實際上憑著『游擊隊』的素質,他們很難做到突然襲擊。可惜的是,台安城的守軍只有兩千人,他們縱使人人都是三頭六臂,也無法阻擋六萬餘人的進攻。

雄州皇家禁衛軍大營的主將陶景得知了台安陷落的消息,不怒反喜,他已經和『游擊隊』打了一年多交道了,對『游擊隊』的戰力瞭如指掌,不客氣的說,他只需出動一千皇家禁衛軍,就能把兩萬亂民打得落花流水!

一個成年人和一個小孩子搏鬥,自然會輕鬆獲得勝利,但如果天天打、月月打,打了整整一年多,再謹慎的人也會變得鬆弛下來,陶景做夢也沒想到兔子一樣的亂民也敢反撲,他認為只要驅馬一衝,亂民就只有逃命的份!

陶景命令一千皇家禁衛軍據守巨鹿縣,攔在亂民撤回千山的必經之路上,又留下兩千皇家禁衛軍守住大營,帶領其餘的大軍去攻打台安城,之所以帶這麼多人其一是因為探知賊首梁山鷹也在台安城,其二是想畢其功於一役,七千騎兵組成一個大追擊圈,那些亂民不管往哪裡逃,也逃不出去。

陶景甚至懶得派出斥候偵察台安城四周的敵情,驅兵急速趕到台安城下,修整了一夜,於第二天上午打造了一些攻城器械之後,就展開了攻城戰。可惜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駐守台安的亂民拚死抵抗,陶景一連攻了五次,才在黃昏時分攻下了台安的西門,而皇家禁衛軍的傷亡率遠遠超出了陶景的預料。這倒不難理解,皇家禁衛軍是一支精銳的騎兵,他們受到的訓練都與騎戰有關,豎雲梯、爬城牆他們就是外行了。而梁山鷹得到了錢不離的物資援助,此次又攻下了台安城,他們手中的傢伙不再是趕雞打狗的木棍,而是可以至人死地的兵器了。

遭受到抵抗的陶景惱羞成怒,他親自帶領三千騎兵衝進城內,而其餘的騎兵在沿著兩翼包抄過去,按理說,賴以持仗的城牆已經失守,城內的亂民應該開始逃走了,陶景下了決心,他要把這些亂民全都殺光!

活躍在通州的影子團,把很多情報都傳了過來,梁山鷹投靠姬勝情的事情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陶景知道這件事,可惜他卻沒有考慮其中的政治影響。以往亂民們見勢不妙就會逃走,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從無拚命之心,再說裝備上也相差太多。而現在不同了,他們現在是一支隸屬與公主姬勝情、名聲言順的軍隊,憑空多了幾分底氣,加上梁山鷹的煽動力非常驚人,如果再把梁山鷹的軍隊當成是一塊豆腐,那就是陶景的大失誤了。

而梁山鷹也明白,在野外與皇家禁衛軍作戰,縱使自己帶著十萬大軍,也抵擋不了多長時間,看過了天威軍的訓練、士氣,他知道自己的軍隊與正規軍隊有多大的區別,所以梁山鷹一早就做好了準備,他要打的是巷戰!至於城牆上的抵抗,那是為了麻痺對方主將才去拚命的。
rockyy 發表於 2008-9-22 18:53
第二百七十一章 飲鳩止渴

陶景帶著大軍衝進了台安城,城內到處都是奔跑呼號的百姓,因為梁山鷹已經把百姓們從家裡驅趕到了大街上,用以迷惑敵軍,這一招確是心狠手辣。而陶景本就滿腔怒火,在說他認為亂民的裝束和百姓也沒有多大區別,哪裡還顧得上許多?三千皇家禁衛軍舉起了武器,從城門一直殺到中街,無辜的百姓眨眼間就枉死了數千人。

梁山鷹馬上下令,用滾木擂石堵住了西門,隨後無數穿著鎧甲的、或衣衫襤褸的、目光猙獰的、或心驚膽戰的亂民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撲向皇家禁衛軍。

越靠近中街,街道上的障礙物就越多,陶景以為這是梁山鷹企圖用路障拖延他們的速度,以便從別的城門逃命,但看到無數亂民從四面八方湧出來之後,他才明白過來自己中計了。可惜縱使局勢到了如此危急的程度,陶景也沒把亂民放在眼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多少殺多少即是。

巷戰進行的空前慘烈,亂民們毫無章法的揮舞著長劍和刺槍,衝擊著腹背受敵的皇家禁衛軍,還有一些亂民乾脆爬到了房屋頂上,掀起磚瓦當武器,向下拚命拋擲,當然,這種武器對鎧甲俱全的皇家禁衛軍來說,殺傷力非常有限,不過在如雨點一般的磚瓦下,皇家禁衛軍的戰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每一個皇家禁衛軍士兵都要面對數個亂民,這時候閉一下眼、閃一閃身,或者戰馬受驚,很可能被人趁虛而入,中上致命的一擊。

一字長蛇陣倒是軍事上比較常用的陣勢,擊首則尾應,擊尾則首應,但是在城縣裡的街道上擺出了縱向的長蛇陣,又被人包圍,局面就變得異常危急了。

皇家禁衛軍表現出了強大的戰力。饒是在這極其不利的情勢下。往往要數個亂民付出生命的代價,才能擊殺一個皇家禁衛軍士兵,可惜亂民們還在源源不斷的湧出來,而皇家禁衛軍的將士卻越打越少。

梁山鷹眼見自己地士兵傷亡慘重,眼光愈發陰霾起來,只需要一千!沒錯,只要錢不離能給他一千張長弓,他把弓箭手佈置在雙側地房屋上。傷亡絕不會這麼大!梁山鷹在痛恨著錢不離,仇恨往往能蒙蔽人的雙眼,而對一個目光本就不怎麼長遠的人來說,他更會一心往牛角尖裡鑽。梁山鷹想不起來半年前的冬季,他還靠著獸皮取暖,更看不到身上明亮的鎧甲,腰間華麗的長劍。還有身後一眾裝備俱全的親衛,他只能看到仇恨。

其實錢不離雖然反感梁山鷹的狂妄,但是在援助上還是非常盡心盡力地,至於長弓麼……現在連黑豹軍還沒有裝備完善。怎麼能分出大批長弓交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嫡系就要有嫡系的待遇,從春秋戰國開始一直到國民黨中央軍與地方武裝的待遇差別,這個道理千古皆使然。如果把嫡系也享受不到的東西交給外人,那還叫什麼嫡系?錢不離是個深知輕重緩急的人。這段時間來已經陸陸續續給梁山鷹送去了數萬套裝備,而且錢不離還不像內閣一樣,徵召民夫是賦役的一種,百姓都是白幹活,他要給錢地,這些都是錢不離自己掏腰包,還能讓他怎麼做?把天威軍分出一部分交給梁山鷹指揮?或者乾脆把神器交給梁山鷹?笑話!!!

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了,一個人落難之時。贈給他一升米,他會感激你的救濟,如果贈給他一斗米,他心裡就會有想法了,你明明有萬貫家財,能給我一石為什麼只給我一鬥?

繞到東門阻擊逃兵的皇家禁衛軍連逃兵地影子也沒有看到,而城內卻喊殺聲震天,他們明白陶景將軍落入了埋伏,急忙奔回西門,卻見城門已經被滾木擂石堵滿了。這個時候想把滾木擂石清理乾淨無疑是浪費戰機,皇家禁衛軍們借助雲梯,攀爬到了城牆上,從後方支援陶景,可惜,現在已經大勢已去了,他們不但救不回自己的將軍,連自己也陷了進來。

巷戰一直打到了深夜,最後只有三百餘名皇家禁衛軍見破敵無望,遂從城牆上爬了下來,飛奔回大營報急去了。

台安城一戰,梁山鷹是最後的勝利者,不過他這個勝利者心裡也不少受,因為他的士兵在這一戰中竟然傷亡了一萬七千餘人!而且軍心也浮動起來,這場勝利實在是太艱難了。

梁山鷹向全軍發佈戰報,戰報中地戰果竟然是己方傷亡九千餘人,全殲皇家禁衛軍三萬三千人,這種滑稽的戰果瞞不過天威軍士兵,可是對沒什麼見識的亂民來說,倒是很難辨出真偽。沒想到啊沒想到!號稱天下第一雄師的皇家禁衛軍被我們兄弟殺了這麼多人,一時間,不少連訓練也不知為何物的人心裡都飄飄然起來,在他們心目中,大頭領梁山鷹的光芒已經超越了那戰無不勝的錢不離。當然,如果戰報屬實的話,就連錢不離也不得不承認,消滅了三萬多皇家禁衛軍地梁山鷹確有和自己一爭長短的本錢。

更有人去拍梁山鷹的馬屁,說大頭領翻掌定乾坤,什麼略施小計即滅敵十萬,梁山鷹倒是嚴厲斥責了他們,戰報就是戰報,絕不能作偽,消滅了三萬三就是三萬三……

隨後梁山鷹又施辣手,給台安城內幾十個富商和貴族安上了裡通叛賊的罪名,把他們滿門抄斬,其家財也全部充公,這筆錢梁山鷹自己分文沒要,都分給了眾將和士兵,同時把公主姬勝情的許諾拋了出來,他私自小小篡改了一下內容:率先攻上皇城者封為爵!而最關鍵的一個內容則是:守護皇城的皇家禁衛軍兵力只在六千人!

梁山鷹的話在全軍引得一片嘩然,三萬多皇家禁衛軍尚且被弟兄們幹掉了,六千多人算個屁?而且大頭領這麼大方,如果打下了皇城,賞賜只會更多,再加上公主的賞賜,還有爵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沉浸在未來的幻想中,原已有些低迷的軍心復振,只要再拼一次,將來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趨利而往是人的本性,但是如果蠱惑一支軍隊趨利而往,則無異於飲鳩止渴,就像吸毒一樣,短時間的興奮會帶來更長時間的失落,可惜梁山鷹別無他法,只有利益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讓軍心振作起來。

台安城打響的時候,錢不離剛剛與潘智超分別,此次會面並沒有任何實際效果,錢不離也沒想馬上實現什麼,只要再做一番功夫,讓姬勝烈對潘智超產生疑心,他的目地就達成了。如果換了主將,局勢應該能好一些,潘智超這個傢伙……純粹是被自己打怕了,兵力上明明是賓州軍略佔優勢,但潘智超就是不出頭,這讓錢不離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想以較小的代價殲滅敵軍,就要在運動中尋找機會,這可不是錢不離說的,運動戰所產生的以弱勝強的效果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見,誰知潘智超就是不陪自己運動,而錢不離在兵力上略佔劣勢,又不能分出一支軍隊去突襲潘智超的後方,不在此地與賓州軍交戰、全軍出發另外開闢戰場更是一個笑話,補給線怎麼辦?六萬大軍每一天所需要的糧草都是異常驚人的。自古以來,能在失去了補給的情況下依然打勝仗的軍隊少之又少,做得最好的莫過於那支走了兩萬五千里長征的軍隊,不過一個餓了兩天的人也許有力氣趴在地上扣動扳機,讓他站起來輪起大刀片看看?

在冷兵器時代補給就是一切,兵書上總是說某城某山某個碼頭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因為那正是連接補給線的要害之處。前幾天曾經有一個有些名望而自認懷才不遇的人毛遂自薦,投奔在錢不離帳下,錢不離只忍了一天就忍無可忍,把那個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更加藐視敵人的才智之士給趕走了!他居然出主意讓錢不離繞開賓州軍,攻打賓州的東境,穿入江州,與魏悲回合兵一處。這主意簡直是把潘智超當成了一隻蠢豬,不錯,從潘智超死守不戰的情況看,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守住賓州境土,但如果天威軍跳到了其他戰場上,潘智超會毫無做為、守著賓州不出動?如果潘智超突然南下,攻打通州府,活捉了姬勝情,他錢不離也會跟著完蛋!守在通州府的那七、八千常備軍能派上多大用場?!

兵書上有一個名詞:推進,顧名思義,推進是很穩固的進擊方式,所謂以奇招制勝,那是在正面戰場毫無希望的情況下才會做的行險一博,現在錢不離也算是拖家帶口的人了,不是危難關頭,還應該以穩妥為上。
rockyy 發表於 2008-9-22 18:53
第二百七十二章 深陷

賓州軍派出了一千盔明甲亮的皇家禁衛軍來到天威軍大營門前,準備接回死難將士們的遺骸,已經答應過的事情當然要做到,錢不離命令士兵把柵欄上掛著的頭顱都摘了下來,與屍體一起交到了皇家禁衛軍手中,右中朗將汪泓的首級也從土裡挖了出來,錢不離還特意找了個不失華麗的匣子,把頭顱裝在匣子,這也算是一種尊重吧。

信義是非常重要的,對一個上位者來說,哪怕你實際上並不講信義,也要盡量讓其他人認為你是個講信義的人,這叫形象工程……眼見賓州軍大營舉行了非常隆重的迎接儀式,錢不離只是舉著望遠鏡看了看,就回去休息去了,這雖然是一個進攻的機會,但如果真要做戰的話,很可能會因小失大,再說打起來勝敗損失還無可預測,搞不好卻會留下笑柄。

三天之後,顧堅來到了天威軍的大營,與他同行的人自然是那憤而遠走的周抗,周抗雖同意與顧堅一起來到賓州,以當面向錢不離辭行,但他的心情性格都變了些,最顯著的就是沉默,整日裡沉默不語,顧堅問上十句,他至多回答一句。

張賢在回宜州府的路上,夜裡去新建造的驛站裡休息,竟然正好碰上了顧堅和周抗,周抗自然是很反感張賢,但張賢卻知道錢不離等人對周抗的評價,死皮賴臉的纏上來,一個勁誇獎周抗,還說錢不離錢大將軍是如何如何的欣賞周抗。誰知周抗越聽越來火,自從他投誠過來之後就被閒置起來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小半年來他只見過錢不離兩次,平日裡還總是受小人的閒氣,而張賢無疑是小人的頭目,此刻見張賢拚命套近乎,還以為張賢在正話反說,故意侮辱自己。遂當場拍案而起。

不過周抗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卻不能影響張賢。不能得罪的人最好一個也不要得罪,這是張賢的準則,他竟然纏著顧堅和周抗不放,哪怕周抗縱馬急奔,他也咬著牙在後面跟著,周抗很可能會被錢不離起用了,如果這段樑子不化解,以後少不了小鞋穿。

錢不離聽說顧堅幾人到了。親自迎出了帥帳,這面子是給足了,周抗本想看到錢不離之後就馬上辭行,料錢不離也不會大庭廣眾之下為難自己,此刻看到錢不離歡笑、熱情的樣子,不由猶豫了一下,這時候辭行太不禮貌了。還是進去坐一坐再說,誰知這一坐,周抗就徹底陷了進來。

「周抗,聽說你前一段時間受了些委屈?然後憤而出走、想跑到關外去了?」分賓主落座之後。錢不離開門見山地說道,他地嘴角露出了笑意,不過卻很和善:「你這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氣麼?」

「我……」周抗心頭縱使有千萬委屈,也被這『耍小孩子脾氣』幾個字堵住了。如果把委屈都倒出來,指責錢不離閒置自己,然後辭行的話,豈不是自己證明自己是個小孩子?

錢不離一笑:「周抗,一直沒機會和你閒談,今天倒是個不錯的機會,我來問你,天威軍屢戰屢勝靠的是什麼?」

什麼叫沒機會?是你不給我機會!周抗心中鬱悶。但嘴裡卻很『規範』的回道:「全靠大將軍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周抗,你這話有很多人都會喜歡聽,但不包括我。」錢不離臉色變得有些嚴肅了,輕歎道:「這份大基業絕不是靠一人之力就能支撐起來的,而天下之難事莫過於識人、用人,不是我妄言,在這方面我倒是有一定的長處。」

「大將軍這種長處在下已經領略到了!」一提起用人,周抗就一肚子委屈,聽到錢不離還在自吹自擂,遂忍不住頂了一句。

錢不離沒有生氣,只揮了揮手,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只有程達還留在帳中。周抗心中有些吃驚,他身為遊俠仗劍行走四方,手底下血債纍纍,這件事情已經不是秘密了,錢不離竟然敢獨自與他交談,顯得心中非常信任自己。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錢不離不會仗著手中有天威而無視危險,對這等上位者來說這種冒險是非常不值得地事情,除了信任以外確沒有別的理由。

「我有自己用人的道理。」錢不離沉吟一下:「比如說杜兵與鄭星朗吧,論騎戰經驗、軍中履歷、身份地位,鄭星朗皆在杜兵之上,但是……我為什麼一定要任命杜兵為主將呢?」

「這個……」周抗雖心中有氣,但還是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坦白說出來,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杜兵是你的心腹!

「你不會認為杜兵是我的心腹,所以我才重用他的吧?」錢不離含笑說出了周抗不敢說出來地答案。

周抗看著錢不離的微笑,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他先在血腥的江湖闖蕩,後投靠姬勝烈走上了詭異地政場,在生與死的磨練中,已經磨練出了敏銳的直覺,從錢不離的笑容、眼神中他卻看不出一絲惡意,能看到地只有坦誠。遲疑了半晌,周抗一咬牙點頭道:「不錯!」

「呵呵……那你就小瞧我了。」錢不離笑著搖了搖頭:「杜兵雖然機智多變,但經驗欠缺了些,而鄭星朗雖然經驗豐富,但心有顧慮,所以我才命杜兵為主、鄭星朗為副。」

「不知道大將軍所指……鄭將軍的顧忌是什麼?」

「戰機變化多端,而又稍縱即逝,有些時候一個遲疑,就會釀成大禍!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就是這個道理!當日我坐鎮宜州,杜兵與鄭星朗征戰洪州、通州,兩地相隔甚遠,我的命令交給信使,縱使日夜兼程最快也需要五天才能送到天威軍眾將官手中,而他們的戰報也需要同樣多的時間傳到宜州府,所以說,我的命令會或多或少跟不上前線戰局的變化。」

周抗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默默聽著。

「你在宜州也呆了很長時間,應該對我們地情況有些瞭解了,鄭星朗的顧慮就是怕引起我的猜疑,他身為國戚、又手掌重兵,如果戰局突變,他在抗命不遵與見機行事之間能不能迅速做出決定?這是一件不輕鬆的事!如果隨機應變有被我剝奪兵權的危險,遵守將令卻又有獲罪受罰的可能,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周抗思索了半晌,苦笑著點了點頭,歷史上不乏抗命不遵而又屢戰屢勝的名將,可惜他們的晚景大都很淒涼,因為這些天生的軍人不知道,很多心地狹隘的上位者只需要一條聽話的狗,而不是一個能打仗、打勝仗的將軍。

「而杜兵機智多變,我最喜歡他這一點,如果他知道我的命令是錯的,他會毫不猶豫的把我的命令放在一邊,呵呵……他確實是我的心腹,所以他知道我想要的是勝利,而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蠢材。」

周抗忍不住長吸了口氣,錢不離這些話說得非常坦誠,周抗從沒見過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能像錢不離這樣坦誠的談論部下甚至談論自己,他知道姬勝烈不少秘密,但那不是姬勝烈願意告訴他的,而是需要他去做事,姬勝烈對任何人都持著懷疑之心,不是必要,他不會吐露任何秘密。

周抗不知道的是,錢不離如此坦誠是有原因的,當日姬勝烈曾經給桂明下了份密旨,如果周抗有不妥之處,則立地斬殺。這份密旨由桂明的親衛隊長保管,當日廬陵平原決戰之後,戰場上死屍遍地,雖然打掃戰場的士兵把所有能搜出的東西都搜了出來,但染滿了血的密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上一個月,一個管理官庫的小吏無意中在打掃官庫時發現了密旨,本著好奇心,好不容易拆開了變得乾硬、有些地方還粘在一起的密旨,才發現了秘密。現在這份密旨就躺在錢不離的桌案上,只是還沒有拿給周抗看而已,所以現在錢不離已經不再懷疑周抗投誠之意是真還是假了。

「錢將軍確有識人、用人之能,在下佩服。」周抗回道。

「用人一定要用得恰到好處,如果用不好,人才也會變成蠢才,就如那馬稷一樣,身為隨軍參議時,數次點出諸葛的遺漏,可一旦為一軍主將,便敗陣身亡。世人都笑馬謖愚蠢,其實用人不當的諸葛才應負罪。」

馬謖……諸葛……周抗的腦子快速轉動起來,怎麼也想不起歷史上有這兩個人存在,最後只得自嘲一番,學識還是太淺薄了,根本無法和大將軍相比。

「諸葛是史前三國時代蜀國的丞相,馬稷是蜀國的將軍。」程達看周抗面色猶疑,遂好心指點了一句,平日裡總聽錢不離講『史前』故事,這些名人早就刻在他的腦海裡了。

周抗乾笑一聲,臉有些發紅,怎麼人人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呢?實在太……自卑了!
rockyy 發表於 2008-9-22 18:55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本職

錢不離笑看向周抗:「姬勝烈其人狡詐多疑,你能得到他的信任可不容易,我想我無需置疑你的能力了。」

周抗彎腰道:「大人過獎,姬勝烈不過是想利用在下而已,只是……他的心太急了點,兔子還沒有死,他就想把我這條狗給烹了。」

「哦?你是怎麼知道的?」錢不離笑著拿起了桌子上的密旨。

「與那種刻薄的小人打交道,在下不得不多藏些心眼。」

「你看看這個吧。」錢不離把密旨遞了過來。

周抗接過密旨,觀瞧了半晌,冷笑一聲,把密旨遞了回來,同時他的腦海正快速清理著有關姬勝烈的情報。周抗知道姬勝烈很多秘密,換句話說,這都是周抗的本錢,青雲直上的本錢!雙方開頭都表現得很坦誠,周抗明白接下來就該自己拋出這些秘密了,不過周抗不想主動說出來,太急切會給人一種賣主求榮的感覺。現在雖然是風雲際會的時代,但真正的巨頭只有姬勝烈與錢不離兩個人,既然已經背叛了姬勝烈,錢不離就是他最後的希望,一心想青史揚名的周抗不想在錢不離心中留下壞印象。

誰知錢不離與周抗想到一起去了,他確實想問有關姬勝烈的消息,但剛才周抗對姬勝烈密旨的反應有些激烈,錢不離擔心周抗把他與姬勝烈看成一路貨色,只是一心利用他人,詢問的話到了嘴邊又被錢不離嚥了回去。

一方在等著另一方先開口詢問,而另一方卻擔心引起誤會,結果變得有些冷場,半晌,錢不離才緩緩說道:「周抗,你先在我軍中擔任隨軍司馬如何?」

「多謝大將軍賞識。」隨軍司馬相當於參謀,雖然沒有實權,但影響力卻不小。就如武鍾寒一樣。可以成天和錢不離呆在一起,如果有誰和武鍾寒過不去,武鍾寒隔三差五在錢不離面前說上幾句壞話,結果可想而知。君王駕下的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也沒有多大實權,但內閣的宰相也要在他們面前謙讓幾分,所擔心的正是同一個理由。

「這一路行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去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也好。」

周抗頗有些詫異的看了錢不離一眼。他本已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理順,準備錢不離開口相問之時,就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可錢不離竟然讓他下去休息,難道他不想知道姬勝烈的秘密?不過詫異歸詫異,周抗對錢不離問出秘密之前就命自己擔任隨軍司馬的舉動很是感激,這是信任自己地能力。而不是赤裸裸地交換。

「大將軍,卑職告退了。」周抗的自稱很自然的從『在下』變成了『卑職』。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陣小騷動,接著一個人朗聲叫道:「啟稟大將軍。有楊將軍急報!」

「進來。」

一個親衛隨著錢不離的聲音掀起門簾大步走了進來,雙手捧著一封紅色的、上面還畫著五顆星星的信,這是萬分緊急的標誌。

錢不離快速打開了信,大略掃了幾眼內容。不由長身而起,喝道:「傳令,擊點將鼓!」說完錢不離隨手把信扔給了周抗,轉頭對程達說道:「把雄州、漢州的地圖都給我找出來,快!」

周抗受寵若驚地接過信,看完信裡的內容之後,臉色當即大變,戰爭中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變數。梁山鷹這個匪首竟然殲滅了雄州的皇家禁衛軍,兵發皇城,正是極其有利的變數。如果操作得當,姬周國的王權更迭也許就在此一舉了!

天威軍軍法一向極嚴,點將鼓雖然在傍晚敲響,但時間不長,眾將已經集中到了帥帳中,分將銜左右坐好,周抗在武鍾寒的暗示下,站到了錢不離身後,與武鍾寒各站一邊。

「梁山鷹殲滅了皇家禁衛軍一部,沖跨雄州大營,兵發皇城,局勢變得非常複雜了。」錢不離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情況,轉身走到地圖前:「現在我們有兩條路,一個是粘住賓州軍,不讓他們回援皇城,一個是故意放他們撤走,我們隨後掩殺,盡最大能力損耗敵軍的實力,你們說說自己的看法。」一般情況下,錢不離會等到眾將都發表自己的意見之後,再把自己地意見說出來,但此刻情勢不比以往,潘智超的軍隊控制著賓州大部境土,利用驛站的優勢,他應該比自己先一步得到皇城危急的消息,所以天威軍地反應必須要快!

眾將不由得面面相覷,梁山鷹怎麼能打垮皇家禁衛軍?如果不是大將軍親自說出這個消息,他們只會把這消息當成是一個大笑話。

「遠京,你帶著斥候大隊全線出擊,不惜一切代價突入敵後,務必查清敵軍的動向,如果有撤退的苗頭,馬上回來稟報我!」

「遵命,大將軍!」楊遠京應了一聲,大步走出了帥帳。

「大將軍,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梁山鷹能不能攻下皇城,或者……他到底能堅持多長時間?如果我軍粘住賓州軍不放,而梁山鷹卻兵敗皇城,那豈不是白白貽誤戰機了?」穩重的鄭星朗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如果梁山鷹必敗,我們還不如放賓州軍回去,等他們攻擊梁山鷹的時候,我們再從後面撿便宜。」杜兵應和道。

錢不離沉吟不語,他對自己的天威軍瞭如指掌,但對梁山鷹地戰力究竟如何就沒有底了,從沒見過『亂民』的真面目,遠隔數百里怎麼能做出判斷?還要依據判斷做出應對……那就有些荒誕了。

「大將軍,卑職有話想說。」周抗朗聲說道。

「說!」錢不離的眼神亮了起來,周抗身為姬勝烈的心腹,對漢州、皇城的瞭解比天威軍眾將要深得多,他的話可信度很高。

「梁山鷹雖然能打敗皇家禁衛軍,但是依據兩軍的戰力而言,梁山鷹只是一個慘勝,其傷亡當遠在皇家禁衛軍之上,不過……如果大將軍認為梁山鷹已是強弩之末,那就大錯特錯了。」

「哦?你的話有什麼依據沒有?」

周抗略一沉吟:「不知道大將軍還記不記得扎木合肆虐中原的事情?當時各地難民紛紛逃亡漢州、雄州,以求得皇家禁衛軍的庇護。姬周國雖有祖制,沒有戶牒、路引者不得私自踏入漢州、雄州,但無數難民蜂擁而來,卻是擋不住的。」

「當時內閣怕流民作亂,遂想出了一個辦法,從難民中挑選出數萬青壯年,分散到各貴族的封地裡做工,這樣一是讓他們自食其力,減輕帝國財政的壓力,二是讓他們無法聚集到一起作亂。」

「這倒是一個釜底抽薪的好辦法,想出這個辦法的人不簡單。」錢不離點了點頭。

「釜底抽薪?大將軍此話真是一針見血!」周抗笑道:「不過內閣卻忘了一件事,貪婪!」

「我說……你別說一句停一會的,一口氣說完行不行?」任帥叫了起來。

周抗乾咳一聲:「漢州、雄州的賦稅極輕,只要捨得汗水,百姓們都能過上安心的日子,所以沒有人願意去貴族的封地裡做工。貴族們各個封地的景況很不樂觀,他們稍一苛刻,平民們就會舉家而走,家裡的奴僕有限,空有大片田地,卻無人播種的情景比比皆是。」

「有些貴族趁機與官府勾結,私自把那些難民改成了奴籍,更多的貴族也有樣學樣,可是……一旦為奴,子子孫孫皆為奴隸,那些難民們自不甘心,卑職在皇城時,難民們相互勾結,偷殺家主的事情已經發生過數次了,可惜他們都被分散開來,縱使相互勾結也不成氣候,只是徒然自投絕路而已。」

「逼良為娼、逼民為奴是開國聖主定下的不赦大罪,內閣就任由他們胡作非為?」鄭星朗問道。

「內閣只是一心想消除災亂,再說當時有大將軍崛起於福州,羅斯帝國又在東線攻打雲州,內閣對這等小事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錢不離沉吟起來,思索著其中的變數。

「扎木合在清州肆虐的時間最長,殺得清州百里無人煙,僥倖不死的平民幾乎都逃了出來,梁山鷹糾集的不過是其中一部分而已,但如果他真的能兵發皇城,應該有很多被逼入奴籍的難民奮起相應。」

「你的意思是說梁山鷹能打下皇城?」

「不然,皇城有外牆、城牆、宮牆三重險要,再加上有皇家禁衛軍坐鎮,太尉古君能力超絕、不容人小窺,梁山鷹想攻下皇城是千難萬難的!」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任帥聽得一陣頭大,往日裡錢不離下命令時,總是非常簡潔的,理由也一樣簡潔,可聽周抗說了半天,卻始終沒有一個實實在在的主意,讓任帥有些反感。任帥還不瞭解,把所有的情況都詳細擺出來,主意則讓主將拿,這才是一個隨軍司馬的本份。
rockyy 發表於 2008-9-22 18:55
第二百七十四章 屈辱協議

周抗見錢不離一直在沉思,遂含笑退到了原來的位置上,他知道自己這番話對錢不離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其中的變數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至於想怎麼變、會怎麼變都要錢不離自己想了。

「杜兵,你們先到偏帳裡休息一會,容我先想一想,顧堅、鍾寒、周抗,你們先留一下。」錢不離揮了揮手。

當杜兵等人都依令退出去之後,錢不離的目光定在了顧堅身上:「顧堅,把我們在皇城的人手全部調動起來,能湊出多少人?」

「應該能有一百多人吧,不知道大將軍想做什麼?」

「這麼少?」錢不離歎了口氣:「我想幫梁山鷹一次,把水攪得更混,混水才好摸魚啊。」

「大將軍,那些人都是探子,可不是戰士,如果大將軍想幫梁山鷹……還不如和二爺打個招呼,這裡是二爺的底盤,他也許有辦法。」顧堅口中的二爺就是孫天宜,顧堅雖然已經劃歸到了錢不離帳下,但多年的習慣卻沒辦法一下子改過來,見到賈天祥也總是叫老爺。

「那就晚了,等到梁山鷹衝到皇城的時候,皇家禁衛軍肯定會全城戒嚴,如果人多了必然會被皇家禁衛軍察覺,人少了卻做不出大事,看來我們只能盯緊賓州軍,以不變應萬變了。」錢不離眼中閃過一縷厲色:「我的破甲軍原本是為了風雲軍團準備的,實在不行,只好把我的王牌提早掀起來了。」

顧堅、武鍾寒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不要說後來的周抗不知道破甲軍的底細,連顧堅和武鍾寒也不太瞭解,他們只知道破甲軍的警戒是全軍最嚴的,原本以為是為了保護神器,現在看起來其中另有奧妙。

錢不離把孫仲德的部隊命名為破甲軍,取得就是破盡天下一切甲冑之意!當日在廬陵平原,戰鬥進行到了最危急的時刻。錢不離依然沒有捨得動用破甲軍。其一是因為破甲軍地裝備還沒有改造完善,訓練也不是很精熟,其二就是破甲軍地優勢與劣勢一樣明顯,在冷兵器時代,破甲軍第一次出擊肯定會取得輝煌的勝利,但到了第二次,有了心理準備的敵軍主將只要做出提防,多做些佈置。破甲軍的威力便很難完全施展出來。

錢不離心目中的頭號大敵一直是尉遲風雲,他越是查閱尉遲風雲的資料,越是無法估測尉遲風雲的性格,時而冒進、時而謹慎,這種變幻無常的將領才是最難對付地。錢不離相信這支雪藏良久的破甲軍會給尉遲風雲帶去一個意外的『驚喜』,縱使他將來在戰略、經驗上落在下風,他也要靠著破甲軍在戰術上力挽狂瀾。擊敗尉遲風雲。

「大將軍,此刻土地堅實,地勢南高北低,如果能把賓州軍誘出來決戰。湯雲龍的投石車軍又能壓制住賓州軍投石車的話,破甲軍倒是能大展神威。」程達在一邊說道。程達身為親衛隊長幾乎知道錢不離的所有秘密,破甲軍是他眼看著一步一步完善的,對其優點缺點瞭如指掌。這種利器最怕地就是投石車了。

「賓州軍真正的精銳是皇家禁衛軍,而他們都是騎兵,我們……還是先等等吧,程達,明天你讓慶國親自到周圍轉一轉,最好找一處合適的地方。」

「遵命。」程達自然明白什麼才是合適的地方。

…………………………

潘智超比錢不離更早知道了皇城地危急,姬勝烈命潘智超帶兵回援的聖旨已經到了兩天了,不過潘智超始終按兵不動。從軍事上考慮。回援皇城讓出賓州是一步敗棋,讓錢不離佔領了賓州,他絕不會等到皇城穩定下來之後才有所動作,只要派一支偏師殺入江州,本已佔據劣勢的江州軍必然土崩瓦解。如果錢不離與魏悲回合兵一處了,錢不離就握住了戰場的主動權,這種後果相當可怕。

而梁山鷹這股巨寇雖然威脅到了皇城地安危,但其部的戰力極其有限,潘智超認為有太尉古君坐鎮,皇城裡還有近萬皇家禁衛軍,王室的兩千黃門侍衛又個頂個都是武技高手,那梁山鷹支撐不到一個月,就會大敗而走。

所以潘智超把自己的意見整理出來,派信使馳回皇城,上交給姬勝烈,他相信姬勝烈會同意自己的做法。

這一次潘智超可就大錯特錯了,姬勝烈雖然善於施展陰謀詭計,但他在軍事上的造詣卻不高,否則也不會一次次派人去陪錢不離練兵了,如果讓尉遲風雲主事,不攻則已,攻必然傾全力而為,不會給錢不離喘息的機會。

姬勝烈習慣從政治上考慮問題,這是他擅長的領域,皇城如果被人圍困,不管是守住了還是沒守住,都是一件顏面掃地地事,國威蕩然無存!在這重壓之下,姬勝烈表現得有些失常了,他命令潘智超迅速擊潰錢不離的天威軍,或者分出部分兵力阻攔天威軍,主力迅速回援皇城,總之,必須要迅速回援皇城!而面對氣勢洶洶而來的梁山鷹,姬勝烈又表現得有些怯弱,太尉古君請命要求帶領皇家禁衛軍出城,給梁山鷹當頭一擊,可姬勝烈居然拒絕了古君的請命,嚴令皇家禁衛軍死守皇城,不得主動出擊。

手裡的一切都是得之不易的,如果據守皇城姬勝烈相信皇家禁衛軍能守到援兵回來,主動出擊……一個不好,自己就會在兵災中失去了所有的權力,姬勝烈喜歡做十拿九穩的事,冒險所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而在潘智超眼中,姬勝烈的命令成了亂命,迅速擊潰錢不離的天威軍?談何容易!至於分出部分兵力阻攔天威軍,主力回援皇城更是胡說八道,兩軍交戰時,一方主將總是千方百計誘使敵軍分散兵力,以便各個殲滅,主動分兵先不說能擋住天威軍多長時間,這根本就是白白送給錢不離一份大禮啊!現在的局面賓州軍實力略佔上風,還沒到丟車保帥的時候。

有很多事情是難分對錯的,每個人都有各自堅持的信念,姬勝烈想保全自己與內閣的體面,又不想行險,潘智超卻認為抓住戰場的主動權才是頭等大事。而一些陰影裡的小人也有自己的信念,幾封密信悄悄來到皇城,擺在了姬勝烈面前,信中極力指責潘智超與錢不離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兩個人竟然在小孤山上單獨相見、飲酒賞秋,還聳人聽聞的哀呼賓州軍危矣。

姬勝烈大驚失色,如果換做平時,他不會認為忠心耿耿的皇家禁衛軍會背叛自己,但現在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關鍵時刻,如果潘智超真的懷有二心,他姬勝烈必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姬勝烈的性子本來就很多疑,現在更是疑上加疑,遂不聽古君的勸阻,任命自己的親信田超持虎符趕至賓州大營,免除潘智超主將的職務,暫為副將,而由監軍田超代行主將之職。

姬勝烈這一系列的動作非常快,消除隱患當然要快,兩軍主將都來不及做出應對,大勢已經顛倒過來了,以至於錢不離看到賓州軍主動出營搦戰時,召集眾將研究了半天。

而在姬周國東線上,姬周國與羅斯帝國的談判終於達成了協議,國內的壓力實在太大了,以內閣外交大臣黃慶寧為首的談判團幾乎是以內閣的底線簽訂了協議。尉遲風雲用血腥手段打下來的雲州被割讓了出去;姬周國需賠付四百萬金幣,分五年償清;羅斯帝國留在雲州的軍隊補給問題由姬周國來承擔;雲州銀礦自然也劃歸為羅斯帝國所有,但銀礦的礦工已經都逃走了,姬周國要無償徵集五千名奴隸,以維持雲州銀礦的開採。

協議簽訂之日,風雲軍團、龍虎軍團近十萬將士嚎啕大哭、哀聲震天,他們萬沒想到,近一年的拚死搏殺竟然殺出了這麼一種結局,尉遲風雲與龍虎軍團的主將張進武皆閉門拒不見客。

噩耗在協議簽訂之後的第三天傳來,龍虎軍團主將張進武曾派出一支兩千人的騎兵深入敵軍內境,騷擾羅斯帝國的輜重補給。這支騎兵隊在敵境中周旋了半年,戰功赫赫,知道兩國已經達成協議之後,他們便向姬周國境內撤退,誰知卻被羅斯帝國名將伊凡斯基帶領的狂戰士軍團伏擊,全軍盡墨,其中張進武的三子張彪也死在亂軍之中。消息傳來之後,張進武當場口吐鮮血,暈倒在帥帳中。張進武一共有五子一女,唯有這三子張彪能力最為出眾,派張彪深入敵軍境內本意是磨練一番,誰知這一別便是永訣,張進武本就為苛刻的協議而倍感屈辱,此刻痛上加傷,自一病不起了。

邊帥彼得雖然親自出面向談判團賠禮道歉,但風雲、龍虎兩軍軍心震怒,不過內閣外交大臣黃慶寧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別看他被羅斯帝國的人逼得抬不起頭來,在本國軍人面前,還是威儀十足的,最後還是靠他擺出王命,強行壓下了軍心。

風雲軍團拔營西返,當探報傳來之時,風雲軍團已經動身二十天了,換句話說,尉遲風雲最多需要一個月,就能趕回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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