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骷髏] 神魔巫妖王 作者:大米荔枝 (已完成,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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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08-12-20 13:44
第38章 追擊

    沉重的腳步聲在甬道中回蕩,兩側的房門一個個被打開,露出空無一人的房間。

    “又來遲一步嗎……”

    太陽武士奧庫斯特的表情越來越陰沉,緊握劍柄的手指因為用力過猛而泛起陣陣青白。和幾日前的意氣風發相比,他現在明顯落拓了許多。金色的頭發有些蓬亂,下巴也布滿胡茬,英俊的面頰上是幾分難掩的憔悴,炯炯有神的雙眼中布滿血絲。

    部下們緊跟在他的身後,步履遲緩,全都默不作聲,仿佛被某種沉悶郁結的結界籠罩。

    路的盡頭,是一扇黝黑笨重的鐵門,上面雕著凶惡的怪獸圖案,模樣十分猙獰。

    “打開它!”奧庫斯特一聲令下,幾個全副武裝的戰士沖了過去,掄起手中的武器一頓猛砍。

    隨著巨響轟鳴,鐵門頃刻間就被撞擊開,濃厚的黑暗從里面滿溢而出。

    戰士們不慌不忙地後退。兩位身穿白袍的牧師走上前,手持神徽高聲念道︰“晨曦之光永在,淨化一切邪惡!”

    那圓形的太陽神徽上頓時閃出強烈的光芒,如同平地升起一顆太陽般耀眼。擋在前方的黑色濃霧不住翻滾,隨後便崩潰消散,露出被遮擋在後面的景象。

    門內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四角各有一根粗大的大理石柱,支撐起高高的穹頂。一排排實木長椅,七扭八歪地橫亙在面前。

    地面上一片狼藉。銀制餐具、精致的生活用品、零散的書頁和卷冊……看情形,估計這里的人匆忙撤離時,來不及把這些雜物打包帶走,所以不得不就此舍棄。

    “人雖然跑了。不過總算有所收獲……”看到最前方的講經台,奧庫斯特神色一動,不為人察地舒了一口氣。幾天下來一無所獲,如果再繼續下去。隊伍地士氣就會逐漸低落了。

    那是一座用白骨雕成的祭壇,中間燃燒著詭異的青色火焰,散發出一波波邪惡的能量。

    “污穢之物!”奧庫斯特唰地一下拔出長劍。如臨大敵般緩緩靠近。

    火焰不住搖曳,四周回蕩著淒厲的叫聲,黑暗之中,仿佛有無數鬼祟的身影在晃動。

    無形地壓力降臨在所有人的身上。每前進一步,腳底下就沉重一分。口鼻中的喘息愈發急促,心髒砰砰的跳動有如擂鼓,在耳邊響個不停。

    奧庫斯特頭腦一陣恍惚。那升騰的青色火光里,隱隱約約有無數景象浮現。牢牢吸引著他的目光。童年時對聖堂武士的崇拜、少年時對正義與善良的憧憬、青年時地奮發拼搏、還有現在對榮耀和贊譽的渴求……往事從內心深處涌出,交織成五彩斑斕的畫卷,而那火一般的執著與欲望,就成為畫卷上濃書重彩的部分。

    手中的長劍突然顫動起來,一道熱流順著手臂傳來,好似火焰般灼燙。奧庫斯特身子一抖,立刻清醒過來。

    “邪惡的伎倆!”他低聲怒吼道。神聖的氣息從體內噴發,沖散了身上地壓力。一個跨步上前。太陽武士飛身躍起,手中的長劍泛著一層金黃色的光輝,一舉將祭壇劈成兩半。

    幾塊黑褐色的東西從祭壇里滾落出來,散發著腥臭的氣味,上面還有殘余地青色火苗沒有熄滅。

    奧庫斯特一腳踩在上面。用力碾了碾,才轉身面對著部下們。

    “都看到了吧!這些天我們的辛苦並沒有白費,陰溝里的老鼠們終于露出尾巴了!他們已經開始驚惶,開始逃竄,開始拼命舍棄一切……但這不過是臨死前的掙扎!我主的光輝無處不在。迎接他們地。只有淨化!”

    戰士們高高舉起手中地武器,在口中稱頌著太陽之主的偉大。之前沮喪和頹廢地表情全都不見,一個個興高采烈,仿佛勝利就在眼前。

    “淨化!淨化!”

    火光照耀下,長長的人影投射到地面上不住晃動,有如地獄中的妖魔在舞蹈。根據之前與軍方達成的協議,羅迪研究出的“終結者”藥劑,其所有權應當歸屬雙方共同所有。當然,羅迪只要拿出配方,剩余的事情完全不用自己操心。軍方有自己的銷售渠道,他只需當個甩手掌櫃坐等著數錢就可以了。不過這並不是說,他就不能自己調配、自己銷售。

    只是他並不打算浪費時間在這方面。畢竟,現階段他缺的不是錢財,而是實力,有形的和無形的實力。

    一種令人悍不畏死、力量暴增的藥劑,究竟意味著什麼?

    對貴族而言,意味著自家的私人衛隊在關鍵時刻能爆發出驚人的戰力;對豪商而言,意味著聘請的護衛在強敵面前不會動搖;對軍隊而言,意味著攻堅時的突擊更加迅猛有力,撤退時的阻截也會更加難纏;對法師公會而言,意味著一個全新的配方、全新的工藝和嶄新的思考方式。

    換句話說,那小小的玻璃瓶里面,盛裝著令各大勢力頭頭們晚上睡覺時都會惦記的東西。

    “不過沒有想到,對于我這微不足道的小小發明,偉大的月亮神殿竟然也會感興趣!”

    看著坐在那里輾轉不安的芙莉歌,羅迪送上一杯茶。端在手上清香裊裊,落在唇舌如沐春風,入口之後更是沁人心脾……女武士不安的神情終于平靜下來。

    雖然尷尬不再,但芙莉歌心中依然有些困窘。就在幾天前,她還質疑羅迪制造的藥劑有墮落傾向。但現在她又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行為完全合乎大眾的公義,並沒有背離善良和正義的準則。

    羅迪笑了笑,也不為己甚,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似地說道︰“好了。還是先談正事要緊。你是想一次性購買,還是想長期訂購呢?”

    “祭司大人說,可以簽一個長期的訂單,不過具體細節還要和你當面詳談……今天我只是一次購買13瓶。”

    羅迪笑容一凝。挑了挑眉毛訝異道︰“13瓶?你確定?嘖,真是不吉利的數字……呃,我是說。數量這麼少,看起來可不像是神殿的手筆呀!”

    微微偏過頭,女武士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個,並不是神殿方面地需要,而是我個人的請求。”

    “是嗎,原來是你一個人用……不過似乎又有些多了吧。對于個人而言,這些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呢!”羅迪上下打量著少女,目光中飽含深意。既像是在肆意猜測,又像是在暗暗揣度,還帶著幾分戲弄和嘲笑。

    芙莉歌眸子微闔,暗暗吸了口氣,湛藍地雙眼陡然睜開,全身上下瞬時間多了幾分聖潔、不可褻瀆的氣勢。她俏臉一揚,不咸不淡地說道︰“用的是我個人的全部積蓄,替幾個朋友購買。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我只是有點感興趣而已!”羅迪聳了聳肩膀,懶洋洋地答道。“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近在眼前,我自然想多了解一些。”

    身子不由得一晃,芙莉歌先是一呆,臉上突然浮起一片紅暈。接著紅白之色交替變換,原本咄咄的氣勢頓時減弱幾分。

    “反正時間還早,你我隨便聊一聊也無妨嘛!”羅迪斜靠在座椅上,神情似笑非笑。經過多日來的接觸,他已經漸漸摸出對方的性格了。

    感受到那灼熱地目光。少女雙手不安地在身前絞弄。有些不知應該如何婉拒。好在羅迪話題一轉,她才松了口氣。

    “對了。你的朋友,不會就是那個奧……奧什麼來著?”

    “奧庫斯特!他和我同為聖物守護者,是我的同伴,也是我的朋友。”芙莉歌努力板著臉,挺直身體,讓自己顯得嚴肅而冷漠。

    “聖物守護者?可我听說,他似乎整天跑來跑去,還和各大神殿鬧得很不愉快……有這回事嗎?”

    “這個……”少女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羅迪連忙接口道︰“哎呀呀!既然是不能說出口的事情,那就算了。雖然現在大家都在風言***,不過我只是隨便問問。畢竟,那些都是國家大事,和我這小人物有什麼關系呢?”

    “都已經傳開了嗎?”芙莉歌驚訝地看過來,矜持的表情已經無法維系。

    “是呀,這不算稀奇,不稀奇。”羅迪擺擺手,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古語說得好,牆能擋住風,屋檐能遮住雨,但沒什麼能捂得住秘密這個小東西……”

    少女眉頭輕蹙,表情迷惘。想了想,她輕輕嘆了口氣,顯得十分無奈。

    “其實,倒也沒那麼嚴重。剛剛成為守護者,奧庫斯特只是想做出一番成績獲得認可。不過各個神殿也都有自己的立場,很難協調一致。”

    “原來如此。據傳言,作為一直以來地盟友,月亮神殿似乎同樣也……”

    芙莉歌嘴角動了動,臉色顯得有些不太自然。“祭司大人說,我們本來人手就少,又不能隨意削減防衛力量。所以只好……”

    “所以只好由你自己掏腰包,用私房錢來支援那個叫奧……奧什麼的守護者了?”

    “是奧庫斯特!”芙莉歌古怪地看了羅迪一眼,著重強調道。“身為同伴和朋友,這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

    羅迪撇了撇嘴,有些酸溜溜地說︰“可是,一個太陽之神的侍者,他對我這摻雜了死靈研究、被某人稱作是邪惡之物的藥劑不會介意嗎?”

    女武士眼神一黯,表情十分尷尬。

    “我已經請教過祭司大人了。他說,死靈法術能在北地獲得公眾地認可,就表明它確實有一定的道理……或許我對教義理解得還不夠透徹吧。”

    “又是祭司大人說?”羅迪眯著眼楮,若有若無地微微一嘆。“那麼,你是顧及到祭司大人的態度,所以才左右為難吧?”

    “嗯……”

    “還是真辛苦呢!明白了。”羅迪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透過那升起的水霧,他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對方。現在他可以確認,一旦剝去了神殿武士地身份,對面那位少女也不過是個性格單純、缺乏主見地女孩罷了。

    放下茶杯,他正色道︰“藥劑還需要幾天時間才能調配好,到時候我會直接給你送過去,順便和你們那位祭司大人商量長期合同的事……錢?我怎麼能收你地錢呢?”

    “咦!這,這不太好吧!我……”

    “要不然這樣。”羅迪笑著打斷了芙莉歌的話。“如果將來我遇到了困難,你無條件幫助我一次,如何?”

    女武士一愣,見羅迪說笑中又有幾分認真,她點了點頭道︰“只要不偏離正義,不違背公理,不超出我的能力,我隨時都可以幫助你的!”

    等送走了芙莉歌,回到房中。內室的門“啪嗒”一聲打開,琪琪和莎朗兩人走了出來。

    “怎麼樣,有什麼收獲?你不會真打算去神殿和她約會吧?”莎朗神色古怪地說。

    羅迪扭了扭脖子,松垮垮地坐進椅子中,仰著頭,用力揉著眉間。

    “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不過听起來,神殿間貌合神離,太陽武士奧庫斯特執意孤行,月亮神殿袖手旁觀……這些消息應該不會有錯。”

    “真是太謝謝了!為了我那無謂的要求,讓你這麼大費周章。”莎朗走到羅迪身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按摩起來。“幫你捏捏肩膀,就當做謝禮了!”

    琪琪看了看好友,又看了看羅迪,一臉的羨慕,眼巴巴地湊了過來。

    “不愧是大詩人,你好有演戲的天分呢!”

    “是嗎?”羅迪拍著她的小腦袋,搖搖頭,臉上沒有半點得意之情。“其實,帶著面具說話和生活,那可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

    說到這,他繃緊的神經緩緩松弛下來。“藥劑的研制已經成功。再呆上幾天,我也該回家了!”

[ 本帖最後由 最後的時光 於 2009-1-5 17:43 編輯 ]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09-1-5 17:42
第39章 送藥

    圓滑的黑晶石筆在大理石地面上滑過,留下一根根柔和順暢的線條。隨著空氣的震動,好似水滴被吸進海綿,晦暗深澀的能量從四面八方涌來,依附在上面。火光忽明忽滅間,周圍的黑暗仿佛也被遙遙引動。

     漸漸的,線條越來越密,連接在一起,組成了一個精巧玄奧的符文;符文越來越多,又組成了一個結構嚴謹細致的魔法陣圖。

     “大人……”瑟林不安地看向門口。“第三個祭壇也被毀掉了,太陽神殿的士兵們正在向這邊趕來!”

     身穿黑色長袍的祭司無動于衷,執筆的右手如磐石般,絲毫沒有晃動。

     “第三個也毀掉了嗎?不要緊,馬上就會有第四、第五個,甚至更多。”說完,他的最後一筆繪制完成,所有線條立刻明亮起來。整個陣圖好似月光照耀下的蛛網,發出晶瑩縴細的熒光。

     “砰”的一聲,陣圖正中央的白骨祭壇猛然冒出了一團青色的火焰,詭異而邪惡的能量向外流淌出來,形成一層薄薄的霧氣。

     祭司眯起眼楮,似乎對自己的杰作十分滿意。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餡餅總要一口一口地吃……”

     “啊?”瑟林抬起頭,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不過在之前,不如先挑一個不怎麼燙嘴的!”祭司飽含深意地一笑。昏暗之中。那雙藍灰地眼楮中寒芒四射,就像他的光頭一樣錚亮而醒目。

     “你下去準備吧。”

     瑟林一躬身,急忙向外走去。

     “還有三個……實在容不得半點差錯呀!”祭司微微嘆息著。轉過身,向外走去。在他身後,地面上的魔法陣圖逐漸黯淡,最後仿佛蒙上了一層層的灰土,消失不見。

     只是那黑暗,卻愈發深邃了。

     清晨,空氣冷凝如冰。北風飛揚。如盤旋的尖刀般剜著行路人身上露出的每一寸肌膚。

     羅迪從營地中出來,穿過北門。向城內走去。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從外地歸來、普普通通的小商人。一身厚厚的棉衣,高聳地領口和獸皮帽子遮住了大半邊面孔。一手拎著暗灰色的小皮箱,另一手則扛著肩膀上地包裹。

     皮箱里,用柔軟的絹布分隔開一個個小巧精致地藥劑瓶,經過特別的擺放,能夠禁得住顛簸和踫撞;包裹里,裝的是隨身的雜物和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禮物——軍方出于禮節贈送的、商人表示親近贈送的、貴族為了拉攏贈送的、還有壯漢卡瓦拉以謝恩之名贈送的……

     “卡瓦拉……”羅迪漸漸放緩了腳步。他也沒有料到,前些天他的一番說辭,那大塊頭竟然信以為真,不僅開始戒酒,似乎還有鍛煉身體、重歸軍伍地打算。

     “那美好的、充滿陽光和希望的未來。究竟是切實存在,還是僅僅出現于魔法造成的幻景當中?”回想起昨天前來道別的卡瓦拉,那一臉地感激和崇敬,讓羅迪突然間覺得很不舒服。

     “算了,反正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從今往後也不會有相遇的可能。他的死活和我無關……按照之前的約定,先把藥送過去,然後就可以舒舒服服回家了。”

     轉頭向自家宅邸所在地方向望了一眼,然後掂了掂手中地小皮箱,羅迪壓低帽檐。抑制著心情的起伏。自我開解道︰“最美味地點心,總是應該留在最後時刻品嘗的。”

     就在此時。隆隆的響聲從後面傳來,一輛載著裝酒木桶的貨車擦身而過。車輪碾壓著圓石路面,發出 噠 噠的響聲,時不時還有駑馬的嘶鳴。

     不知為何,羅迪突然覺得背上一寒,仿佛冷風扯開了衣領,從脖頸後面鑽了進來。

     南城,平安大街。

     自從冬季來臨,河道封凍,臨近港口的集散區失去了往日的喧鬧,變得冷清許多。每年這個時候,銀月城的流動人口數量將會驟然減少一大半,南來北往的生意人有的前往其它地方尋覓商機,有的干脆停止營業,留下來享受一個安逸平和的假期。

     一早起來,銀星武士芙莉歌就覺得有些陰冷。習慣了希斯洛爾的四季如春,北地的氣候讓她很不適應。以往,還可以依靠聖力來抵御嚴苛的低溫,但今天卻無法做到。今天是月虧之日,是一個月當中月光最衰微、也是她力量最弱小的日子。

     不過按照習慣,她仍堅持著早早起來,洗漱完畢後就向神殿走去。

     神職人員並不都是居住在神殿里面的。根據習慣不同,他們大都散居在城里城外的不同地方。作為月神主殿的使者,芙莉歌暫時借住在城南的驛站當中,而隔壁就是冒險者公會。所以每天一出門,她總可以看見行色匆匆、相貌各異的冒險者進進出出,讓她感慨之余也不禁生出幾分羨慕之意。

     漫游各地,救死扶傷,自從成為了聖物守護者,她的人生軌跡就已經確定。而不能像其他月神侍者那樣,奔走四處去實踐和傳播月神的教義。

     “你的職責是守護!”回憶起剛剛通過選拔、成為守護者時的情景,祭司大人的訓誡仍在耳邊清晰可聞。但此時此刻,她已經不再像最初時那樣激動和惶恐了。見到了外面的世界後她才知道,“守護者”這個名號所意味的,不僅是受人尊崇的榮譽,更有沉甸甸的責任和犧牲。

     “奧庫斯特他們還沒有回來嗎?”想到那位同伴,她略微有些不快。對于奧庫斯特的做法,她雖然打心底里不贊同,但也沒有資格出言反對。和太陽在一起,月亮永遠都是陪襯。所以同為守護者,奧庫斯特擁有眾多的屬下,而她只是孤家寡人——當然,月亮神殿的人員一向稀少,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把那絲不滿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芙莉歌又恢復了往日的淡漠與平靜。

     隆隆的響聲從前方傳來。一輛載貨的馬車從橫跨南北兩岸的白石橋上緩緩而來,拐了一個彎,似乎正要駛向南城著名的酒館“食色雙全”。

     芙莉歌微微蹙起眉頭,本能地覺得有些厭惡。出于熟悉環境的需要,那家酒館她也曾進去過一次,暴露的女招待、粗魯的酒客、令人驚悚的曖昧傳說……幾乎都在挑戰她心中的底限。

     “月光雖然寬容,但對引誘世人墮落的邪惡行徑,仍然需要懲罰!”她默默想道。

     突然間,似乎在冥冥之中,神明聆听到了女武士的傾訴,隨手在人間輕輕撥弄了一下。那輛馬車還未等完全轉過彎,一側的車軸似乎不堪重負,突然間斷裂,發出刺耳的聲響。

     車夫從前面跳下來,嘴里罵罵咧咧地踢了車輪一腳,然後才慢騰騰地取出零件箱,尋找備用的車軸開始更換。

     芙莉歌抖了一下,裹緊肩上的斗篷,不由得加快腳步。就在經過那輛馬拉貨車的同時,她無意間向車上瞥了一眼。貨車上一個個粗圓的酒桶堆得有小山一樣高,在那縫隙之中,不知是不是錯覺,竟然有微微的光亮閃動。

     接下來,一聲輕響,是弩弦顫動的聲音。

     羅迪心不在焉地向前走,腦海中擠滿了亂七八糟的事情。自從新藥的問世,仿佛一夜之間翻天覆地,各方面的情形又漸漸向對他有利的方向轉變。

     軍方希望能繼續與他展開合作,幾個大貴族似乎對這位既具有龍裔血脈、又有煉金大師水平的年輕人產生了興趣,就連法師公會也扭扭捏捏送來一紙語意含糊的恭賀之詞……

     “真的變好起來了?可我怎麼覺得還是很麻煩呢……”他嘆了口氣。抬起頭,前方就是跨河大橋,河對岸,星月神殿的輪廓隱約可見。

     羅迪立刻又覺得頭痛起來。神殿,他是萬萬不敢進去的。那可是神明時常關注的聖地,萬一正趕上某位大神沒事過來閑逛,想揪出一個人模人樣的巫妖,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早知道直接回家好了,然後隨便打發個女僕把藥送過來,輕松又省事。”他喃喃自語道,同時在心中責備著自己。都說色令智昏,對于那位如水般輕柔的少女,他潛意識里未嘗不是存有幾分覬覦的念頭。

     礙眼的馬車仍在前面晃悠,轟隆隆的聲音在冷寂的空氣中格外刺耳。羅迪跟在後面過了橋,覺得心中實在是不爽。

     他揚起目光,努力不讓自己去看地面上那坨熱氣騰騰的馬糞。抬眼向前望去,突然間眼楮一亮。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女武士芙莉歌正從街道前方迎面走來。羅迪連忙揮手,正要打招呼。但前方的馬車陡然一橫,擋住了他的視線。

     接下來,一聲輕響,是弩弦顫動的聲音。

     足底蹬地,羅迪猛然向前沖去。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09-1-5 17:48
第40章 暗殺

    覓心弩,通體黝黑,泛著血脈般的暗紅條紋,以強大的穿透力和邪惡污穢的侵染力得名。由罕見的血影木雕琢而成,刻有秘銀線條的增幅法陣,握把上裹著珍貴的皮革。弩弦使用了巨蛇蜥的筋,得以成倍增加彈力。棘齒、制退銷、扳機均為精鐵打制,發射的邪惡箭矢都經過嬰兒鮮血淬煉。

     這個小巧精致的東西可以折疊成巴掌大小,完全伸展開時也不超過前臂的長度,可它卻是黑暗世界中威名赫赫的暗殺武器。射程高達三百米,五十米的距離內可以穿透堅實的重鎧。

     見到箭矢的反光,芙莉歌只來得及向旁邊稍稍橫移半分。

     伴著撕破空氣的聲音,鮮紅的血花從胸口飛濺而出,一股穢暗而陰冷的能量好似潮水般涌入體內,瞬時間五髒六腑仿佛都被凍結成冰。芙莉歌身軀晃了晃,然後頹然倒下,左手雖下意識地緊握住劍柄,卻使不出半點力氣。

     車夫咧著嘴,伸手一探,從貨車下面取出一根黝黑的長棍,面目猙獰地向女武士走去。而旁邊街道的人群中,也跳出四個模樣相近、手持短刃的男子。

     芙莉歌躺在地上,蠕動著嘴唇,好似低聲的囈語。鞘中的聖劍月華立刻散發出一團柔和的微光,和著淡淡的香氣,順著她的手臂向上蔓延。在體內肆虐的陰冷邪氣仿佛遇到了克星,冰雪消融般崩潰退散,而胸前的傷口也流血漸止,出現了愈合的跡象。

     見女武士籠罩在一層銀色的暈光當中,幾個殺手臉色一變,立刻加快了腳步。而貨車的木桶內,也傳來一陣弩弦絞動的聲音。

     芙莉歌心中發慌,呼吸急促起來。然而僵冷的感覺還沒有完全散去,手腳雖已有知覺,但就像失去了控制。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揮。

     敵人越來越近了,那散發著惡臭的血盆大口近在眼前,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對方門齒上的渣滓。

     就在此時,轟然一聲巨響。貨車上那堆成小山高地木桶驟然爆裂,散成無數碎木濺向空中。

     一道黑影斜飛而出。軟泥般摔在街道上,同時掉落的還有一把玲瓏的弩弓。那是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人,狀若孩童,唇上卻有兩縷白須,碩大的頭顱此刻呈現出一個扭曲地角度,向後耷拉到背脊上。顯然,他的脖子已經被扭斷了。

     听到巨響,殺手們不由得一頓。車夫回過頭,眼前頓時一暗。影映在他瞳孔中的是羅迪的迎面一腳。

     “砰!”車夫高大的身軀直直升到半空中,伴著滿眼的金星,向對面的同伴飛去。但那四個人只是默契地腳步一錯。閃身躲到旁邊,任憑車夫從身邊飛過。他們神情淡漠,目光森冷,眼中只有地上的那位少女。

     不過羅迪幾個跨步,已經擋在了芙莉歌的身前。

     “油膩術!”在沉穩有力地低語聲中,他掏出一個黑色玻璃瓶向敵人擲去。其中一個殺手用短劍一挑,那小瓶立刻改變了飛行的軌跡,落在後面。不知名的液體隨著玻璃碎片灑落在地上,轉眼間就變成一大灘黑糊糊地油脂。

     “你的傷不要緊吧?”羅迪注視著徐徐靠近的幾個敵人,頭也不回地問道。

     “咳咳……還好。”得到了短暫的喘息之機。女武士勉強半坐起來。金色的長發略顯凌亂地垂在臉頰旁,湛藍的眼眸毫無光彩,神態萎靡,身軀柔弱無力,好似風中瑟瑟的雛菊。她抽出劍拄在地上。支撐著站起身,然而周身朦朧的銀光卻逐漸黯淡,似乎劍中的能量快要耗盡。

     看到羅迪護著自己的身影,她心中一暖。“小心,這些人恐怕是……”

     不遠處傳來一聲暴喝。打斷了她地話。

     那個體形壯碩的車夫晃了晃頭。從地上爬了起來。此刻他臉上紅黑白相間,既有細碎的霜雪和冰碴。也有大小不一的創口,一個黑乎乎的腳印正正當當貼在塌陷地鼻子上。整個下唇被堅硬的地面豁出寸長的裂口,鮮血順著下巴一滴滴流淌到地上。

     他瞪大血紅的眼楮,鼻孔里向外噴著粗氣,雙臂用力一撐,猛然從地上翻身站起……然後兩手胡亂揮舞,仰面朝天,擺了個全新的姿勢再次倒下!

     在他身下,是法術形成地一層油膜,方圓十多米,讓他全無著手之地。

     “二對四嗎?”羅迪眯起眼楮,心中暗暗盤算。雖然用法術讓對方暫時減員一名,但現在地情形並不容樂觀。女武士還未恢復戰斗力,而他手里又沒有武器,事發突然,皮箱和包裹也都被留在馬車的另一端。

     沒有能用來抵擋利刃地東西,他不由得有幾分心虛,瞄了瞄對方黑中泛著螢光的短劍,心里嘀咕個不停︰“真倒霉,難道只能硬扛嗎?不會又是魔法武器吧?”

     好在經過這些日子的苦心修習,他的實力有了不小提升。不僅巫妖之力和死靈法術取得了突破,連冰系法術也初窺門徑。

     沒有高低起伏的音階,沒有精巧多變的手勢,冰系法術的施法步驟就像北風中的岩石一樣硬朗。在鑿冰般單調而有力的咒語聲中,上百道咒文符號一瞬間便連接成一個結構勻稱的六角形,在腦海里形成了雪花狀的圖案。

     手腕一翻,羅迪抬起左手置于胸前,半攏成一個向外張開的敞口杯狀,手指尖上的幾滴水珠閃爍著藍色的璀璨光芒。

     魔力一涌而至,在指掌中激蕩不休,水珠轉眼間就蒸發不見,變成了一股模模糊糊的寒氣和無數塊尖銳的碎冰,然後化作一道錐形的氣霧噴射而出。

     伴著“刺啦啦”如裂帛般的響聲,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立刻覆蓋了一層白色的寒霜。翻涌的冰霧從身前延展到十米之外,周圍的溫度驟然降低,冰碴之間相互摩擦踫撞,發出沉悶無比的聲音——仿佛連傳播聲音的空氣都被凍結了似的。

     “寒冰吐息!”依照燃燒之手的原理,抽調抽調散布在空間中的水與風兩種元素,按照特定比例混合的塑能系法術。這是取自于寒冰詠者維克納的秘籍、連法師公會都沒有記載的獨特法術。

     四名殺手呈弧形向前走近,眼見一團白色寒氣襲來,立刻四散分開。不過走在最中間的高個殺手稍微慢了半拍,被錐形的冰霧擦身而過。瞬時間,大半邊身子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白色寒霜。撲騰一聲,那僵直的身子如同冰坨一般,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上。

     “二對三。”羅迪在心里默念道。左手一緊,噴射出的錐形氣霧漸漸聚攏,不住涌動翻騰,然後迅速凝結固化,竟然塑造出了一根杯口粗細、晶瑩透明的冰柱。

     面對飛撲而上的敵人,羅迪自知沒有時間施法,于是雙手一正一反,緊握住這根堅冰組成的長棍。然後左撥右擋,上刺下砸,利用武器的長度與力量,同對方周旋起來。

     “ !”薄薄的劍刃撞擊到冰柱上,濺起藍白色的火花。持劍的殺手只覺得一股巨力傳來,頓時臉色大變。他猛一甩手腕,順勢轉了一圈,硬生生將差點磕飛的武器收回來,不過仍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低頭一看,右臂酸麻脹痛,虎口綻裂出血,而淬著劇毒的短劍已然彎曲變形。

     “是戰法師!”

     殺手們在心中暗罵不已。眼前這個家伙打扮土里土氣,可不但會魔法,還會戰士技巧。而且力量大、武器長,反應迅速,動作機敏,就像渾身長滿尖刺的刺蝟一樣,讓他們無從下手。

     好在刺殺的目標並不是羅迪,而是銀星武士芙莉歌。所以三個殺手立刻改變了戰術,兩人負責騷擾牽制,一人尋找機會進擊,讓羅迪顧此失彼,疲于應付。

     眼前的敵人像跳蚤般蹦來蹦去,根本不與自己正面較量;還有一個總是偷瞄著女武士,時不時下陰手。羅迪一邊揮舞著長棍,一邊護著芙莉歌緩緩後移,不過眼前的局面卻越來越不妙。

     更糟糕的是,隨著時間流逝,遠處那油膩術的效果也漸漸消失,五大三粗的車夫終于能夠站起身來。他獰笑著,全身肌肉鼓起,面容扭曲,粗壯的雙臂更是漲大了一圈,仿佛畸形的怪物般丑陋無比。

     就在此時,街道對面傳來尖利的警哨聲,一隊巡邏的士兵正向這邊匆匆趕來。跟在後面的,還有幾個身穿長袍的牧師。

     三個殺手一頓,其中一個立刻撤了出來,給車夫讓出空間。他自己卻站在一旁,面對著巡邏隊的方向,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黃燦燦的銅壺。

     眼中閃起一道寒光,他拔起了瓶塞。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09-1-5 17:52
第41章 糾纏

    “啵”的一聲,蓋子被打開,一股濃煙從銅壺中冒了出來。看似飄忽,但轉眼間就形成了一人多高的黑色重霧,迅速籠罩了大半個街區。

    面對潮水般涌至的濃煙,巡邏隊的士兵們稍微一遲疑,結果就被包圍在其中。濃煙里不僅難以辨物,而且辛辣難聞,好像還有毒。從口鼻吸入後,立刻有人頭昏眼花,胸悶欲嘔,雙眼火辣辣得睜不開。

    “後退!快後退!”隊長一邊咳嗽,一邊大聲命令。在他的指揮下,士兵們連忙轉身向後飛奔,撤出了濃煙的範圍。

    跟在後面的牧師停下腳步,比較年長的那個沉聲說了幾句,其他人隨機點點頭。然後幾個人同時誦念起禱文。

    神聖的力量從天而降,順著魔網的脈絡匯集在一起,引動著前方的元素和能量。

    “風牆術!”他們高聲喝道。

    一股咆哮的氣流從地面向上方噴出,形成了垂直的疾風簾幕,將奔騰而來的黑霧卷揚到天空中。不過濃煙雖然擋住,但只要源頭還在,就沒有辦法驅散。所以巡邏隊就這樣被隔在一邊,雖然急得團團轉,卻無法沖過去救援。

    羅迪只有靠自己。

    長棍一點,逼得一個殺手連連撤步;向左橫掃,又打退另一個從身側的偷襲。但在一旁伺機而動的車夫卻找到了空隙。趁著羅迪長棍去勢剛了、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時機,他猛沖上去,雙手死死抓住了長棍的另一端。

    “小崽子,可讓我逮到你了!”車夫咧嘴獰笑,鮮血滿臉,好似一頭盯著獵物的野獸,雙眼之中泛起恐怖的腥紅。

    羅迪目光一寒。雙手緊握,左右一抖。出乎他意料的是,雖然把車夫晃得踉蹌連連,但仍然沒有能把他甩脫。現在的車夫出于某種狂化狀態,不僅體形驟然增加,連力氣也變大了許多。

    只是半秒不到地僵持,另外兩個殺手便抓住了機會,手中的利刃化作一道寒芒。猛地刺向羅迪肋下。

    來不及避開,羅迪一聲悶哼,繃緊著身體硬扛了下來。銳利的短劍僅僅刺進體內半寸,就被卡得動彈不得。

    枯木般的表情終于松動,兩個殺手難掩臉上的訝色。他們深吸一口氣,腳下蹬地,全身的勁力都集中在劍尖上。

    短劍微微顫動,伴著嗡嗡的響聲,一點點向前移動。鮮血從兩肋間汩汩滲出。流淌在劍身上,陽光映照下,原本黑色的劍刃卻隱隱露出詭異地綠色光芒----那是涂抹了劇毒的特征。不過那秘制的毒素雖然能瞬間毒斃猛獸。可現在似乎已經失去了效力。就在此時,從羅迪身後探出一把長劍,劃出兩道弧線,輕巧地撥開了殺手們的武器。

    雖然面色蒼白,步履蹣跚,但見到羅迪身處危機當中,芙莉歌還是不能袖手旁觀。她強打起精神,加入了戰圈。

    羅迪微微松了口氣,隨即眉頭一緊。他知道,女武士的傷勢並沒有好轉。根本不能支撐多久。

    “拼了!”他猛喝一聲,雙手前頂,再用力向後一拉,瞬時間將那死握住長棍不放的車夫拽到身前。

    他松開長棍,一個跨步踏出。額頭猛然撞在車夫塌陷的鼻子上。

    車夫眼前金光閃爍,頭中如灌了糨糊似的混沌不清。突然間胸前一緊,卻是羅迪趁此機會雙手前探,牢牢抓住了他的衣領。

    蹬腿,擰腰。拔背。猛地發力!

    可怕地力量瞬時間匯集到一起,車夫就像一個破布口袋。被高高提起,再狠狠摔到地面上。

    左、右、左、右……

    鑿石般的撞擊聲中,血肉四散,羅迪就像飛速旋轉的磨盤,將敵人硬生生碾個粉碎。

    芙莉歌氣喘吁吁,無力地揮舞著長劍。沒有了羅迪在前面保護,她才真正意識到這兩個殺手地厲害之處。不僅進退間配合默契,劍法更是犀利詭異。那黑幽幽的鋒芒如同附骨之蛆,籠罩四周,招招不離她的要害。

    芙莉歌側身一閃,左邊襲來的利刃緊貼著發梢而過,銳利的勁風有如實質,在她的面頰上劃出一道淺痕。劍上附著的毒藥散發出古怪的氣息,撲鼻而來,幾乎令她窒息。

    她身軀晃了晃,心中突然一緊,立刻回過身,憑直覺架住右側攻來的敵人。不過對方似乎已經看出她虛弱無力的狀態,手腕翻轉,短劍連纏帶攪,再借勢向上一挑。

    芙莉歌心中大急,連忙握住劍柄。不料胸前地傷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不由地一聲悶哼,手中的長劍頓時失去了控制,被挑到半空中。

    “咄!”長劍掉落下來,斜斜插入地面,只露出半截雪白的劍身。

    芙莉歌下意識退了半步,眼見劍芒迎面而來,腦海中一片空白。

    “轟!”

    呼嘯的勁風從後面響起,如猛虎咆哮,泰山壓頂。

    面對手無寸鐵地芙莉歌,兩個殺手合身而上,不料突然間心生警念,腦後狂風大作。來不及回頭,他們匆忙之中撲倒在地上,狼狽地幾個前滾,再斜向一旁躍起身來。

    沒時間去撿地面上的長棍,羅迪干脆把手中的尸體掄成風車一般,肆無忌憚地向敵人砸過去。剛剛吃過被夾擊的苦頭,他也知道不能讓對方形成合圍之勢。所以認準了其中一個敵人緊追不放,三兩步趕上去,就像拍蒼蠅一樣,一下將對方砸倒在地。

    劈頭蓋臉一頓猛砸,再狠狠補上兩腳。回過身,見另外那個殺手賊心不死,一個飛身向女武士撲去。

    羅迪抬臂一揮,手里的尸體炮彈般直飛過去,將那人從半空中擊落下來。

    死里逃生,芙莉歌放下心來。渾身地力氣好像瞬間被抽干,腳底下一軟,便坐到地上。背後傳來硬邦邦地感覺,不知何時,她已經後退到那輛馬車旁邊。

    淡淡的酒氣在身邊彌漫,天空中傳來飄渺地歌聲。

    “趕不上早晨的禱告了……”不由自主地,女武士竟然胡思亂想起來。

    “還剩一個!”看著那舉著銅壺猶豫不決的殺手,羅迪傲然而立,目光中充滿了譏諷。“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居然不考慮立刻撤離……他是真的愚蠢,還是說,他在顧忌著什麼?”

    想到這,羅迪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念頭,霎時間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抬起頭,向不遠處的人群望去。果然,在綽綽的人影當中,一個身穿灰衣、其貌不揚的人正目光陰冷地盯著芙莉歌。見到羅迪望來,他桀桀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個乳白色的哨笛放到嘴里,用力一吹。

    奇異的尖嘯聲陡然響起,好似惡鬼的淒鳴,在街道上空回蕩不休。

    羅迪一轉身,拼命跑過來。在女武士訝異和不解的目光中,將她橫抱在懷里。然後一個跟斗滾到街道旁邊,把芙莉歌死死壓在身體下面。

    與此同時,以馬車為中心,無形的力場空間逐漸崩塌收縮,凝結成一個點。然後就像火山噴發一般,猛然向外爆裂。

    轟隆一聲巨響,大地顫抖起來,高速的氣流好似颶風橫掃而過,松散的泥土漫天飛舞。

    魔法的能量轉換為肆虐激蕩的音波震動,如同霹靂連響。馬車頃刻間化為細屑,青石板的地面紛紛開裂崩碎,遠處房屋的玻璃窗嘩啦啦墜落,有如繽紛的細雨。

    半晌後,一切歸于平靜。

    原本馬車的位置留下了一個圓形深坑,四周一片狼藉。手持銅壺的那個殺手倒在地上,雙目圓睜,額頭之間被劈出一道深深的凹陷。

    濃煙終于散去,城衛隊匆匆跑了過來,跟著的那幾個牧師更是神色慌張,顯然認出了芙莉歌的身份。

    芙莉歌晃了晃頭,覺得耳中仍然嗡鳴不止,一時間天旋地轉,又把頭向後靠在地上。仰面望天,不知何時,天空陰了起來,片片潔白的雪花洋洋灑灑,卻在半空中就已經融化,沒能落到地面之上。

    她眉頭一皺。此時小腿上傳來著火了似的疼痛,應該是受傷了。

    “我受傷了?”她渾渾噩噩地想道,之前發生的事情從眼前緩緩流過。

    寂靜的街道,看不見面孔的行人,馬車,箭矢,伏擊的殺手,還有用血肉之軀擋在面前的羅迪……

    迷蒙的眼眸漸漸明亮,眩暈過後,芙莉歌終于清醒起來。抬起頭,剛才還緊緊護在自己身上的那個人,現在卻已經不在了。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09-1-5 18:06
第42章 捕捉

    沖出人群,眼前是空曠的街道,清早的路人三三兩兩,但那個灰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跑掉了?”羅迪面色陰沉起來。剛才那一擊足可以媲美炸彈,讓他心中後怕不已。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斬草除根,把那家伙揪出來碾成粉末。

    天空中飄下點點雪花,風里夾雜著死亡的氣息。他深吸一口氣,讓那股寒冷滲進自己的五髒六腑,把心頭的燥熱冷卻下來。隨著一呼一吸,幽暗的能量從異域空間中緩緩流出,在他身體內循環往復。

    他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愈合。

    羅迪眯起雙眼,眸中微光閃動,面前的一切頓時改變了模樣。街道頹敗,樹木枯萎,樓宇崩塌,萬物都在時光的流逝中走向毀滅,只有那青白色的靈魂之火灼灼閃耀。或者猛烈如篝火、或者微弱如蠟燭,發出強弱不一、顏色各異的暈光。

    一個衣著華麗、體形肥胖的商人擦肩而過。高傲得意的表情,撲鼻而來的香水,都令人忍不住地厭惡。

    羅迪眉梢微微上挑,嘴角綻放出一絲異樣的笑容。他默默念誦咒語,魔力涌動下,染血的外衣逐漸變得潔淨如初。他轉過身,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悠悠然跟了上去。

    穿過大街,繞過小巷,一路向西走去。雖然還是早晨,繁華的商業街區已經人頭涌動,過往的車輛絡繹不絕。那個商人身材肥胖,不過動作卻如泥鰍般溜滑,七扭八拐間。便進了一家賣衣服的店鋪。

    羅迪停下腳步,遠遠守在外面。整了整外衣,壓低帽檐,只留下一道縫隙。露出的漆黑瞳孔中,倒映出一個飄忽不定地黑色火焰。

    片刻後,店鋪的大門從里面推開,走出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那老嫗一邊顫顫巍巍地向前走,一邊氣喘吁吁、咳嗽不停。她在街角處站了一會兒,然後左拐,朝著菜市場的方向走去。

    看了看擁擠地人群,羅迪搖搖頭,只好繼續跟蹤。

    等老嫗從市場另一端出來,卻變成了一個滿面紅光的中年婦女。手里拎著裝滿面包的籃子,好似剛剛侃完價、準備回家做飯的家庭主婦。

    只是在她眼里多了幾分不耐,幾分疑惑。幾分焦躁。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那個人並沒有被甩掉,仍然緊緊綴在後面。

    腳下的路面開始崎嶇不平,兩旁的房屋低矮破舊,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貧民的居住區。

    雖然是白天,這一帶卻陰慘慘的,听不到半點聲息。那人突然扔下籃子,拔腿飛奔,轉過幾個彎。身形一晃,便閃進一個狹窄的巷子里。

    那是一個死巷,里面靜悄悄,見不到半個人影。盡頭是殘缺不齊地磚牆,從這邊望過去。隱隱可以見到破敗的院落。

    羅迪站在巷口,雙手抱在身前,面露微笑,神色自如,卻沒有走進去的意思。

    經過一路上地觀察。他可以確認。那個殺手絕對經受過特殊的訓練,不僅善于用幻術改變自身的容貌和衣飾。而且還是個隱匿蹤跡的好手。

    他的眼神漸漸空漠起來,嘴角多了一絲嘲意。什麼樣的幻術,能夠欺瞞過真實之眼的辨察?什麼樣的技巧,能夠遮掩住靈魂之火的光輝?

    “我一直在納悶,你們這些人不務正業,整天在我眼前蹦來蹦去,究竟是為了什麼?”面對空無一人的小巷,羅迪仿佛在自言自語。“就算想要報復神殿地那幫人,起碼也該找個不礙眼的時候呀!”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他話語的余音在冰冷的牆壁間回蕩。

    羅迪毫不在意,繼續講道︰“那個哨笛真有趣,里面存儲的是音波法術嗎?不愧是魔法物品,不僅使用方便,威力也十分可觀……可惜,能量地消耗一定不小,一天之中能夠使用幾次呢?不會一下子就耗光了吧?”

    仍然沒有人回答。“殺手都是這麼冷血無情嗎?居然毫不猶豫,就把同伴滅口。用的是什麼武器?不太像飛刀,也不像手弩,倒像我家里盛點心的小碟子……怎麼,非要我動手請你出來嗎?”

    羅迪話音瞬間轉冷,眼中透起絲絲寒光。抬手前指,魔法的能量匯集成一團。手腕一抖,兩顆紫色的光彈閃爍不定,直奔屋檐下地角落飛去。

    昏暗地陰影當中,突然泛起陣陣波動,一個灰色的身影從里面竄了出來,向旁邊躲去。然而那兩個光彈似乎長了眼楮,在半空中突然改變軌跡,亮光一閃,重重擊在那人地背上。

    灰衣人鼻中悶哼,腳下踉踉蹌蹌,不過重心卻始終保持著穩定,同時右手微不可察地一顫。

    心中警兆突生,羅迪下意識地側過身。一道凌厲的勁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幾根斷發徐徐飄落。

    伴著嗖嗖的響聲,那暗器返回灰衣人的手中。那是一個杯口大小的圓形輪刃,通體銀灰,邊緣輕薄銳利。某種奇異的力量在表面流動,散發出黑色的幽光。

    羅迪目光凝重起來,手掌在身前橫抹,立刻生成一道無形的魔法護盾。

    灰衣人雙腕內翻,四五個同樣的輪刃憑空出現,夾在十指的指縫之中。接著雙手猛抖,頃刻間,暗器如雨點般飛了過來。

    身前的護盾不斷閃亮。一個個輪刃高速旋轉,在上面濺出點點火花。

    羅迪毫無懼色,眼中竟流露出幾分期盼。沒有別人在場,他終于可以毫無顧忌地施展出自己的法術。

    不用念咒,只靠體內充沛的魔法能量,就足以引發魔網的共鳴。他的眼楮陡然閃亮,銳利的目光如針刺一般,直直射入對方的雙目之中。

    灰衣人眼前一暗,好似黑夜驟然降臨,伸手不見五指。

    “目盲術!”他心中大驚,退了半步,急忙從懷里掏出一個圓形小球,用力砸在地上。

    一團黏稠有如實質的黑暗迅速向外擴散,將整個巷子籠罩起來。

    有了黑暗作掩護,灰衣人仍然不敢大意,仔細聆听著周圍的動靜。作為一名優秀的殺手,哪怕身處黑暗當中,僅僅依靠听覺,他的戰力也絲毫不會降低。

    然而他面色一僵,耳邊響起的卻是無比古怪的聲音。

    只听得遠遠傳來一陣狗叫,然後竟是婦人在打哈欠。旁邊又有男人發出低聲的囈語,還有驚醒的小孩放聲大哭。吵鬧聲、輕哄聲、呵斥聲……摻雜在一起,惟妙惟肖,令灰衣人驚疑不定。

    “難道我被空間法術傳送到……不對,應該是幻音術!”他身軀一震,立刻醒悟過來。“想使用幻術,來掩蓋行動發出的聲音嗎?”

    對于羅迪的近戰能力,灰衣人不敢掉以輕心。他豎著耳朵,左右轉動頭部,試圖捕捉那被幻術隱藏起來的聲響。

    吵雜的聲音漸漸微弱,沒隔多久,鼾聲響起。

    悉悉索索的動靜傳來,好似什麼在走動。灰衣人立刻屏住呼吸,捏著暗器的手滲出了汗水。

    “ 當!”他心中一跳,手中的輪刃差點就扔了出去。靜下心仔細分辨,似乎是盆罐之類的東西被打翻了。

    就在此時,耳邊突然一聲咳嗽,宛如驚雷一般。他悚然而立,渾身汗毛倒豎。

    “他,他就在我身後!”抱著一絲希望,灰衣人不敢發出聲響,緩緩轉動身體,用皮膚體會氣流的變化,辨析著身邊的情況。

    身後並沒有人。

    突然間,不知是誰大喊一聲“著火啦”。霎時間,成百上千的人在呼喊,無數只狗在狂吠,一座座房屋轟然倒塌,狂風烈焰齊聲咆哮……

    灰衣人茫然四顧,手足發冷,豆大的汗滴順著臉頰不住流下,在寒風中飄起一縷蒼白的霧氣。

    羅迪撇撇嘴,斜眼打量著灰衣人在巷子里轉來轉去,張開嘴打了個哈欠。

    他依然站在巷口處,腳底下根本沒有挪動半步。

    “正確的法術,要遠遠勝于強大的法術。不然,我又怎麼能見到這耍猴子的場面呢!”他戲諧地想道。“既然沒有目擊者,那麼接下來,就可以試一試……”

    他眯著眼楮。抬起右手,一團深邃美麗的火焰在掌心燃燒,宛如無盡的黑色夢魘,吞噬著周圍的光和熱。

    死火!代表了死亡與毀滅的意志,印證著生命與萬物的衰亡!

    體會著能量在手中不住涌動,一股愉悅的戰栗感從心底向外蔓延,耳邊仿佛听到來自幽冥世界的吶喊和咆哮。羅迪陡然睜大雙眼,手中的黑色火焰盤旋而出。

    “死亡纏繞!”

    瞬時間,可怕的能量像撲食的惡鬼一樣,將目標籠罩起來。一團蠕動的黑霧中,灰衣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聲,隨即便戛然而止,那黑色霧氣正從他的口鼻和耳朵中拼命向里鑽入。

    體表的皮肉一層層脫落,流淌出的鮮血來不及墜落到地上,就被饑渴的黑暗吞噬。內髒一個接一個地向外爆裂,骨骼一根接一根地扭曲粉碎。那黑暗就像貪婪的野獸,半點殘渣都不放過。

    “最後……”羅迪目光復雜,緩緩走上前,摘下手套,露出晶瑩如玉的右手,向著那瑟縮的靈魂抓去。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09-1-5 18:11
第43章 審問

    人有靈魂嗎?如果有,會是什麼樣子?

    坐在地下的密室里,羅迪默默想著這個問題。

    在前世,就有無數思想者為此殫精竭慮、輾轉難眠,可謎題的答案始終無法得以揭曉。但在眼下這個世界里,靈魂的存在已經是無需質疑的事實。

    高高在上的神祗、地獄深淵中的魔王,幾乎無所不能的它們,早已對如何操控靈魂駕輕就熟。

    即使在人間,也有一些涉及到靈魂的強大魔法和秘術。比如將靈魂注入到魔像當中,使之變得更加強大和機敏;比如將靈魂注入到武器當中,使之變得更加銳利、充滿邪惡之力;比如將靈魂注入到特制的鎧甲當中,制造出殘暴可怕的魂甲衛士。

    而作為巫妖,尤其是達到了相當高度的巫妖,其實也擁有捕捉、禁錮和解讀靈魂的能力。對此羅迪並不了解,他只是借助右手----被神秘黑柱改造過的右手,一把將那靈魂攫住,然後依靠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反應,緊緊握在手里。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濃重的黑暗里,羅迪雙目灼灼,有如夜空中的星辰,閃爍著冰冷而攝人的紅芒。

    攤開五指,點點幽光緩緩升起,一個匍匐的人影出現在掌心中,周身散射出微弱的青白光暈,身底下是不住翻騰的黑色火焰。羅迪抬起左手,屈指一彈,好似踫到一個軟泥制成的玩偶身上,滑滑軟軟的,還很有韌性。

    對方發出一聲慘叫。

    羅迪大感有趣,用手指戳一戳,點一點。捏捏腦袋,按按肚皮,完全無視對方的哀嚎和祈求。戲耍了大半天後,他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

    他咳了咳,帶著一絲審訊的語氣,居高臨下問道︰“告訴我,你們這幫家伙在銀月城里興風作浪,整天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轉。究竟打著什麼鬼主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人抱著頭,縮成一團。

    “不知道?”羅迪抬高聲音,齜著的牙齒閃著冰冷的寒光。他一巴掌拍過去,用力擠按,把對方壓得平平扁扁。抬起手,那人影又逐漸恢復了原狀。

    不過劇烈地痛楚和可怕的壓迫感卻無法恢復。那人痛哭流涕,不住求饒︰“饒了我吧!我,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完全听從上面的吩咐行事!”

    “上面?上面又是指誰?”

    見對方吞吞吐吐,羅迪眯起眼楮一聲冷哼,同時調動體內的能量。加速向右手匯集。

    黑色的火焰突然猛烈起來。那人大聲呼喊起來,上躥下跳地躲閃,卻被無形的力量囚困在方寸之間,根本無法逃脫。

    “饒命!饒命!是祭司大人!是祭司大人命令我們干的!”

    “祭司?”捕捉到對方意識的波動,不由自主地,羅迪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穿黑袍、禿頭 亮地形象。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是他……”

    “那麼,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召集你們的?”

    “就在瘟疫爆發之前……那幾個黑袍子的死靈師送來命令,讓我們在城外的據點集合。不過一直等到神殿的行動開始後,才讓我們出來收集情報!”

    “哦?”羅迪眉毛一挑。“什麼情報?”

    “是光明之石的消息……那東西就在太陽神殿的大廳里,不過戒備很嚴。找不到漏洞!”

    “是嗎,所以你們才……”

    “祭司大人說,先把月亮神殿的那個丫頭除掉,免得將來礙事……那絕對不干我的事,全都是祭司大人地主意!我只是听命行事呀!”

    “與你無關嗎?”羅迪嘴角微微抽動。發出嘶的一聲,語調森冷地說︰“……可你卻對我動了手!還差點讓我丟掉性命!”

    那個人影頓時一縮,仿佛狂風中的蠟燭,幾乎要熄滅。

    “可,可是。明明是你先……”

    “哼!”羅迪冷哼一聲。手中火焰大作,瞬時間將對方地身影湮沒。“很遺憾。講道理的時候早已經過去了!”

    死亡之火不斷灼燒。那可憐的靈魂顫抖著,掙扎著,哀嚎著,但依然無法挽回自己被毀滅的命運。

    火舌舔舐之下,他的輪廓正逐漸融解。記憶、知識、情感、信念、本能……這些好似剝洋蔥般一層又一層地褪下,展開成一個個影像的片段,流溢的彩光,不斷在空中環繞盤旋,讓羅迪一覽無余。

    他睜大眼楮,目不轉楮地注視著面前紛華的景象,大腦飛速轉動,將捕捉到的畫面印刻在記憶之中。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到最後,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散去,只剩下一團無比純淨地光輝,熠熠閃耀,照亮了整個空間。

    羅迪手掌不由自主地顫動。

    朔的一聲,周圍立刻又昏暗下來,那團光已經被異界吞噬掉了。

    黑暗彌漫,這里死一般的寂靜。

    羅迪緩緩合上雙眼,覺得身心具疲。解讀靈魂的整個過程,其實都是由右手自發完成,他幾乎沒有半點介入的余地。但就是在旁邊觀摩,他仍然耗費了不少精力。不過收獲倒也頗豐,起碼他取得了不少地知識和感悟,對靈魂也有了最直接的認知。

    就在此時,一股冰冷的能量突然涌入體內。微微顫抖間,勝過世間最芳醇的美酒,讓他從骨子里生出無比愉悅的感覺。

    羅迪發出一聲滿足地嘆息,同時也有幾分無奈。他知道,那是吞噬靈魂後,神秘黑柱回贈給他地力量。雖然不多,但也稍許增加了他的實力。

    所以他無法、也不想拒絕。

    站起身,他向外走去,邊走邊思索剛剛得來地情報。

    看起來,邪教大張旗鼓地連番動作,並不單純是為了制造恐慌,也不是為了報復和殺戮。他們的目標是光明之石----那是太陽之神和月亮之神聯手創造的聖物,具有驅逐邪惡與疾病的力量,更是引導神明降下神跡的坐標。

    對于邪徒而言,毀掉這件聖物無疑會極大取悅于黑暗神祗,同時也會對正義一方的聲譽造成嚴重打擊。

    不過,聖物放在太陽神殿內部,防護措施十分周密。而且光明九神的神殿緊挨在一起,哪怕意見不合,但若是面對邪教來襲時他們也會同仇敵愾。

    再加上高大的圍牆和各種機關陷阱,正面攻打神殿的難度絕不亞于攻克一座軍事要塞。

    想到這里,羅迪漸漸皺起眉頭。

    “牽制住太陽武士奧庫斯特,然後刺殺銀星武士芙莉歌。就算能夠成功,神殿里仍然有重重的護衛……邪教那幫人,他們究竟做著什麼打算?”

    空蕩蕩的房間里見不到墮落者的身影,光溜溜的書架上找不到污穢典籍的痕跡。

    沒有邪惡分子!沒有黑暗教徒!更沒有值得夸耀的功績!

    奧庫斯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滑稽的小丑,從早到晚不停奔波,卻始終被人牽著鼻子走。

    “大人,敵人似乎又跑掉了,只剩下這個祭壇……”

    “知道了!就擺在眼前,這還用得著你說嗎?”奧庫斯特怒聲咆哮道。他的雙眼中充滿了血絲,一臉的暴躁不安。額頭的血管不住顫動,他惡狠狠地轉過身,雙眼緊盯著其他人的表情。

    從屬下的目光中,他看出了箭鏃般的抱怨;從屬下們的聲音里,他听出了裂帛般的質疑。

    “又是差了半步!又讓他們溜掉了!你們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其他人低著頭,悶聲不語,只是攥緊雙拳不住顫抖。片刻後,一個身材高大、衣甲精致的武士悶聲道︰“那還用說,一定是有人通風報信了唄!”

    奧庫斯特身軀一震,睜圓了眼楮。

    “你的意思是,這里有人背叛了光明,背叛了我主?他是誰?說出他的名字!”

    那人哼哼唧唧,嘴里不住嘟囔著︰“還不知道是哪個裝腔作勢、整天不務正業的家伙呢……”

    “你!”一股血氣沖上腦門,奧庫斯特手腳冰冷,嘴唇顫抖。“你在說誰!嗯?你是在說誰!”

    那人扭過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一咬牙,奧庫斯特“噌”地拔出了劍。對方也毫不含糊,抬手搭在後背的斧柄上。

    就在此時,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打斷了一觸即發的局面。

    一個中年牧師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不好了,芙莉歌在城里遇襲!”

    身軀連連搖晃,奧庫斯特不由得後退半步,臉上頓時一片慘白。

    他閉上雙目,喘著粗氣,猛然轉身,一劍劈碎了祭壇。

    “回城!我們回城!”

    遠去的腳步聲稀稀拉拉,消失在大門之外,只留下光線黯淡的廳堂。陰影搖曳,好似無數張扭曲著的面容在譏笑,在嘲弄。碎裂的祭壇下,地面的灰塵中,一縷詭異的幽光忽隱忽現。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09-1-5 18:15
第44章 灼燒

    金妮板起臉,背著手,一本正經地守在門外。雖然已經是正午時分,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但腳下卻沒有挪動半步。

    她的身後就是廚房。早晨剩下的菜肴還散發著一絲誘人的香氣,只要稍微熱一下就可以當做午餐;櫥櫃中不光有面包和乳酪,也有酥脆可口的小點心。

    但她卻不能進去,因為通向地下儲藏室的入口也在廚房里。主人有嚴令,每當使用地下室的時侯,無論是誰,都不準靠近。

    是進行法術實驗?還是為了冥想和沉思?金妮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清楚自己的本分。

    她的任務,就是一絲不苟地執行主人的命令。

    “我是主人最信賴的管家,是維護主人意志的衛士!沒有許可,任何人都不許進去!”她微微揚起下巴,明亮的眼楮中充滿自豪的光芒。突然之間,仿佛又有了精神,肚子也不覺得餓了。

    “啪嗒”、“啪嗒”,一連串腳步聲響起,女僕茜珂從走廊對面的客廳里探出身子,向金妮連連招手,同時搖晃著手里剛買回來的熟食。

    金妮睜大眼楮,緊抿嘴唇,身子微微前傾,但隨即又挺直地站好。她點點頭,示意女僕們先去吃午飯;接著又搖搖頭,表示沒必要等她。

    茜珂臉上有些失望,小腦袋立刻縮進屋內。

    金妮收回目光,默默注視著身前的地板,面無表情。好似一座精雕細琢的塑像。

    周圍靜悄悄,偶爾有細微地風驛動著時間的身影,拖沓著遲緩的腳步,枯燥無聊地在附近徘徊,發出單調而刻板的滴答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倦意涌上心頭。小女孩皺起小臉,掩著嘴,悄悄打了個哈欠。就在此時,里面傳來嘩啦啦的響動,緊接著是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金妮一個激靈。急忙打起精神,整了整衣裳。推門進去。

    經過漫長的等待,她的主人出來了。

    現在是下午,正是一天中陽光充足的時候。縷縷金色的絲線從窗外斜斜透射進來,一根根宛如蛛網交織。連接在棕色地地板上,連接在雕飾細膩的櫥櫃上,連接在整齊潔淨地餐具上……炫彩的瑩光錯落有致,將整個廚房映得一片明亮。

    沐浴在輝光之中,羅迪眯著眼。抬手遮在額前,唯恐被那耀眼的絲線灼傷皮膚一般。見女僕進來,兩人目光交匯,羅迪的臉色突然有些古怪,微不可察地退了半步。

    “主人的臉色好白……會不會是生病了?”金妮心里浮出這樣一個念頭。但她並沒有說出來,而是乖巧地低著頭,恭恭謹謹站在那里。不知為何,從剛才短暫的一瞥當中。她仿佛看到了幾分疏離,幾分退縮。

    “一定是我眼花了吧。”她默默想道。

    “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羅迪轉過身,望著窗外。聲音依舊和往日一樣溫和,只是多了幾分疲憊。

    女僕搖搖頭︰“沒有客人來,也沒有信件和賀卡。不過因為錯過了午飯的時間,照您之前地吩咐,我讓茜珂到外面買回了一些吃的。還有,帕翠卡說她的體溫終于降下來了。”

    “哦?”羅迪眉頭微微舒展開。他活動活動胳膊。抬步向外走去。“看起來,我的藥還真有效果!”

    “是的……主人,帕翠卡她是生病了嗎?”金妮亦步亦趨,緊跟在他的身後。

    羅迪笑了。“那不是生病。怎麼說呢……那是血脈覺醒階段的正常反應,過了這一陣就好了。所以我只是配了些清涼的藥膏。讓她能舒服一些。”

    金妮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難怪……我就說嘛,您不在地那些天里。她跟小猴子似地蹦來跳去。那精神頭,可比我們強多了!”

    似乎听出了女孩話語中那絲酸溜溜的意味,羅迪嘴角往上揚了一點,並沒有回答。

    廚房門口的木架上放著一盆冷水。他走過去,依照以往的習慣盥洗一番。

    清澈如鏡,驀地倒映出一副蒼白的面容。黑色的眸子有如夜空般深邃,瞳孔之間,隱隱跳動著青白的火光----就像之前那靈魂之火在閃耀。

    “嘩啦!”雙手一捧,打碎了縴毫畢現的鏡面。水花飛濺,顆顆水珠在光線地映照下五彩斑斕。

    那光格外刺眼。

    羅迪一言不發,用力揉搓著雙手,一遍又一遍。他的臉色愈發陰沉,還有些慘白,目光如同鬼魅般閃爍不定。

    金妮不由地咽了咽口水。突然間,一股莫名的恐懼在心底涌出。和以往親切和藹的樣子不同,此時的羅迪多了一種讓人惶恐不安地東西。與此同時,又散發神奇地具有魔力的氣息,牢牢吸引著她地目光。

    她痴痴望去,恍恍惚惚,宛如失去了自我的意識。

    “!”水盆被一拳打翻,灑了一地的水漬。

    “真髒!”羅迪面如寒霜,一轉身,瞪了女孩一眼,將她從迷糊的狀態中驚醒。

    “午飯不吃了!晚上也不要來叫我!”羅迪嘴角抽動了一下,目光復雜,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他身後,金妮默默拿起抹布,蹲在地上不停擦拭。夜晚,烏雲遮月,大地無光。

    二樓的甬道間,木板發出吱呀的輕響,逐漸靠近臥室的門外。

    脆脆的敲門聲響起,將羅迪從恍惚中喚醒,他睜開眼,覺得腦袋里面好像灌滿了水似的昏沉。

    “現在什麼時候了?”向窗口望去,厚厚的黑絨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到外面的天色。

    他拍了拍額頭,腦海中漸漸回想起白天的情形。

    從地下室出來,心中突然間生出一股郁結之氣。無處發泄之下,他直接就回到臥室里倒頭便睡,渾渾噩噩一直到現在。

    “只是吞噬一個惡人的魂靈而已,而且始作俑者又不是我……居然這就心虛了!”他自嘲一句,從床上坐了起來,隨手將外套披在肩上。抬手一指,床頭的蠟燭唰地燃起,昏黃的光頓時照亮了四周。

    盯著那飄動的光暈,他一聲長嘆。

    身處地下的黑暗中,他肆無忌憚,撥弄、欺壓、蹂躪亡者的靈魂,並沒有感到絲毫不適。可一旦回到陽光之下,被女孩純潔清澄的雙眸注視,卻突然間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骯髒!洗不掉的骯髒!吞咽死人腐肉般的骯髒!”無名的怒火再次升起,讓他顫抖,讓他悲哀。

    又是幾下敲門聲,在寂靜之中格外響亮。

    他微微仰起頭,揉了揉眉間,平復起激蕩的心情。

    “進來吧。”

    臥室的房門半開,隨即又迅速被關上。女僕帕翠卡躡手躡腳走了進來,好像一只調皮的棕色小野貓。她靜靜靠在床前,身子微微前傾,淺綠色的眼眸中充滿了躍動的神彩。

    一股淡淡的熱意逼來。羅迪探手搭在女孩的額頭,果然,體溫仍比普通人要高出一些。

    “還很難受嗎?”他和聲問道。

    女孩眨了眨眼楮,搖搖頭︰“好過多了。不像前些天,心里著了火似的……”

    “是嗎。”羅迪撫摸著她的臉頰,感受著那波浪般的熱流,和那有如熔岩蠕動翻滾的魂火。“挺過這一階段,你就可以入門了。”

    女孩一陣戰栗,好似電流貫穿全身。羅迪的手掌不僅摩挲著她的肌膚,更觸踫著她的靈魂。

    “然後,我就會成為一個術士嗎?”女孩喃喃道,目光朦朧起來。

    成為術士,哪怕僅僅懂得操控火焰一途,就足以使她不同凡俗,成為一名力量者,進入到全新的世界當中。當然,她自知自己的能力尚未成熟,真想要展翅高飛還力有未逮,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依附在羅迪的庇護下。

    想到這,帕翠卡坐了下來,嬌小的身軀依偎在羅迪旁邊。閉著眼,縴細的睫毛微微顫動,紅潤的臉蛋靠在他胸口處,好似依戀著親人一般。

    羅迪一手輕撫著那柔軟的頭發,一手拍著她的後背。

    女孩突然抬起頭。敬畏、感激、期盼、羞澀……那雙明亮的眼楮好似湖水般透明,撅起的嘴唇和迷離的眼神,顯露出一種尚顯稚嫩的誘人風情。

    “主人……”

    悅耳的聲音清脆甜美,含著一分期待,一分誘惑。羅迪覺得自己胸中有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熾熱的紅光向上翻涌,最後從灼灼的雙目中溢散了出來。

    他垂下頭,在女孩耳邊輕輕啄了一下。淡淡的體香撲鼻而來,心中原本的一絲猶豫頓時煙消雲散。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09-1-5 18:20
第45章 光輝

    萊特恩,聖光籠罩的榮耀之城,既是大陸第一強國希斯洛爾的王都,也是光明九神主殿的所在地。

    清晨,第一縷陽光從大聖堂敞開的正門照射進來,點燃了太陽祭壇上的金色火焰。祭壇後面,神殿的牧師們按照階位高低站成幾排,同時誦念禱文。

    “贊頌晨光,你所到之處,污穢不再,邪惡無蹤。”

    “贊頌黎明,你所經之地,黑暗盡去,萬物復甦。”

    “贊頌我主,你給予萬物活力,你給予生靈夢想,你給予我們希望……”

    莊重渾厚的誦歌激揚有力,在五邊形的半圓穹頂間回蕩。旭日冉冉升起,投射出萬紫千紅的光芒,透過彩色的玻璃窗,將眾多精美的裝飾和雕像映襯得格外華麗。

    半個小時之後,儀式進行完畢。眾人紛紛散去,一切井然有序,顯然已經重復了無數次。

    祭司長吉里克最後一個離開,腳步遲緩,徐徐回到內廳,踩著台階,最後坐在那精雕細琢的座椅上。伴著微微的喘息,蒼老的面容上呈現出一絲倦意。

    和其他高級祭司不同,吉里克就像一個無比尋常的老者。衣著始終非常簡樸,並沒有珠光寶氣、繡滿太陽圖案的金線棉罩袍,也沒有氣派講究的旭日形頭飾,更沒有在斑白的頭發上施展著閃光類型的法術。

    盡管如此與眾不同,卻沒有任何人對此表現出一絲不滿,更沒有人敢有半點的無禮。因為他是吉里克,聖徒吉里克,太陽之主在凡間的代言人,數萬教眾和無數信徒心目中無比敬仰的偶像。

    只是此時,這位凡間的聖徒坐在那,微微合起雙目。低垂下頭,就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在那里昏昏欲睡。

    “大人……大人……”輕聲的呼喚叫醒了他,負責日常事物的侍者正站在下面。

    “唔……”吉里克身子微動。慢慢睜開了雙目。一瞬間,好似黑色地夜空突然被撕扯開,從那深邃之中,乍泄出無數純粹而耀眼的光芒。

    “是泰瑟爾的消息送來了嗎?”

    隨著這聲問詢,無形的壓力陡然散去,侍者晃了晃。總算停止了膝蓋地顫抖。他暗暗松了一口氣,恭敬地回答︰“是的,大人。此外還有地方神殿的匯報信。”

    祭司長“嗯”了一聲,擺擺手道︰“你來念吧。”

    “是。北地的索爾茲主祭說,太陽的光輝無處不在,得到救贖,銀月城的百姓紛紛歸入我主地麾下。只是守護者的行動有些魯莽,當地政府頗有怨詞。”

    吉里克點點頭,不以為意地說道︰“年輕人就是有些毛躁。不過。激情、活力、生機勃勃,這不正符合我主的教導嗎?就這樣回復他們。”

    “是。”侍者立刻拿出筆和紙,快速記錄下來。

    “下一封是泰瑟爾主祭的信。他說,太陽熔爐!吉里克大人,那絕對是太陽熔爐!那明亮的光輝,那強大的正能量……”

    听到這里,祭司長吉里克臉色一變,頓時站起身來。“他找到了嗎?你快拿來給我!”

    侍者急忙走上前,將信札遞了過去。

    拿著信紙,祭司長眯起雙眼。一字一句仔細閱讀,唯恐漏掉片言只語。

    半晌後,他滿是褶皺的面容舒展開來,露出幾分掩飾不住的笑意。

    “即使再污穢的地方也會有光明存在!沒想到,太陽熔爐竟然會在亡者荒漠中出現!有了它,不出十年時間,我們就可以淬煉出光明之石地仿制品,這樣我主的榮光就可以進一步得到傳播。”

    他頓了頓。在那里來回踱著步子。

    “對了,既然北地的局面已經穩定,光明之石也就沒必要繼續放在那邊。通知銀月城的索爾茲主祭和守護者奧庫斯特,讓他們調遣人手,盡快把聖物護送回來!”

    “是!”

    等侍者退下。偌大的廳堂中只有祭司長一人。他又坐回到座位上,兩手捧著那封信翻來覆去看個沒完。

    “按照聖典上的記載。即使是仿制品,也足以驅逐邪惡,醫治疾病……之後該如何使用好呢?是擴大傳教的範圍,還是先集中一地,建造出地面上的神國……”

    想到教會內部對未來發展方向的分歧,他憂心忡忡。

    冬日的陽光穿過窗欞間地縫隙,絲絲縷縷灑進房間當中。一絲裊裊的香氣彌漫在空氣里,帶著淡雅而柔和的味道。少女斜倚在床頭,放下手中的書冊。抬頭望向窗外,即使是這個寒冷的時節,依然有鳥兒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她的視線追隨著飛鳥的舞動,低聲咳了幾下,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淡淡地潮紅。

    “能自由地飛在天上,真令人羨慕……”

    牧師的神術不是萬能的,雖然經過醫治後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但要是想徹底痊愈不留後患,那還必須再耐心調理一番。所以芙莉歌只好靜下心來,呆在神殿特意為她安排的治療室中,忍受著枯燥和無味的時光。

    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從遠到近響起,她微微一愕,拉過毛毯蓋在身上。

    “ ”地一聲,門推開,太陽武士奧庫斯特闖了進來。

    看到半躺在床上的女武士,他先是一頓,微微松了一口氣。不過當留意到那纏滿繃帶地肩膀時,立刻沉下了面孔。

    奧庫斯特走到床前,隨手拉過木椅,眉頭一皺,又不耐煩地一掌扔了回去。

    “一個椅子也來礙事!”他憤憤道。此時的他完全沒有往日的灑脫自如,神色煩躁,眼中燃燒著暴虐的火光,仿佛一只蓄滿怒火卻無從發泄的獅子。

    “你的傷……還好嗎?”他強壓下心中的焦躁,沉聲問道。

    “嗯,基本上已經沒有事了。”芙莉歌點點頭。似乎注意到對方的反常,關切地問道︰“你……你那邊進展不順嗎?”

    “一切順利,你不用擔心。”奧庫斯特的目光一暖,轉而又變得更加陰冷,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是誰干的?”

    女武士向後靠了靠,無力地搖搖頭︰“現在還不清楚……”

    “哼!”奧庫斯特眼楮一眯,一絲寒光流瀉出來。

    “邪教!一定是他們!”毫無征兆地,他高聲咆哮起來。仿佛心中的堤壩被鑿開一個缺口,積郁已久的怒氣終于得到了釋放。他雙目圓睜,暴跳如雷,赤紅的眼中布滿了血絲。

    “我就知道那些家伙在耍陰謀!那些躲在陰溝里的耗子!我要把他們碎尸萬段!”

    “冷靜點,奧庫斯特。”芙莉歌有些驚訝,微微蹙起眉頭。作為從少年時代起就一起接受特殊訓練的同伴,如此失態確實少見。“現在還沒有調查清楚,你先不要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現在這個樣子……”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那幫家伙正把我們當成猴子一樣在戲耍!他們在向我們示威!他們在挑釁我主的威嚴!除了邪教,誰還有這個膽子?”

    “可是……”

    “沒什麼可是!”奧庫斯特喘著粗氣,猛一轉身,大步向外走去。“你等著,芙利歌,我現在就去給你報仇!他們,一個也逃不掉!一個也逃不掉!”

    怒吼聲在外面的廊道間回蕩,漸漸遠去。芙利歌突然覺得有些不安,勉強起身從床上下來,披著外套追了出去。

    然而她看到的只是渺渺的背影,消失在神殿大門之外。

    手握聖劍的長柄,火一般的激流涌入體內,全身的肌肉立刻有種漲滿的感覺。

    現在的奧庫斯特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有人通風報信……”當日那無心的話語突然在耳畔響起,他微微猶豫了一下,隨即打消了召集屬下的念頭。“難道真的有叛徒……算了,反正有沒有他們都無所謂。憑借聖劍之力,即使我一個人也足夠了!”

    作為剛剛獲選的聖物守護者,奧庫斯特總想著要做出一番成績來證明自己,證明他當初做出的宣言︰“聖物守護者並不是保姆,而是靠近我主身邊的神聖戰士!”

    但是接連搗毀了七個邪教的據點後,卻沒有見到半個敵人的影子,而這邊又發生了芙利歌遇襲的情況。精心策劃出的行動反被邪教利用,受到動搖的不光是他的信心,還有屬下們的信任。

    想起他們質疑的目光,奧庫斯特心中的怒火再次點燃。

    “沒錯!我一個人!對付他們足夠了!”

    朝陽之下,金色的輝光之中,他昂起頭,一往無前地向城外走去。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09-1-5 18:26
第46章 暗影

    如果說夏日的陽光是奔騰咆哮的海浪,那麼冬日的陽光就是潺潺娟娟的溪流。點點細碎,作響,在枯黃的枝葉間緩緩流淌。

     羅迪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天地,目光在光浪的卷涌中逡巡,捕捉著明亮之下搖擺不定的暗影。他的眼眸里映出陣陣漣漪。橙紅、湛藍、青綠、棕褐……五顏六色的光彩交織閃耀,組成了一幅由元素和能量拼成的廣袤畫卷。

     只是如此瑰麗的世界並非尋常人所能見到,這種源自于本質的絢爛,注定只為那些強者展現。

     突然間,他微微蹙起眉頭。在那美景之中,不知何時竟冒出一道突兀的黑綠色,仿佛在典雅清雋的畫卷上,被信手添上了涂鴉的一筆,詭異而幽暗的一筆。

     他合上雙眼,再次睜開,一切光影宛如潮水般退去,窗外又恢復成車水馬龍、日照長街。

     在人群之中,一個魁梧高大的人影匆匆而過。身穿結實厚重的鎧甲,腰挎精美華麗的長劍。一頭晃眼的金色長發,俊朗的面容略顯僵硬。陽光照耀下,那人周身隱隱縈繞著黑灰色的薄霧,似乎只是在經歷了長途的奔波後,所蒙上的淡淡煙塵。

     如果是平時,羅迪並不會注意。不過意識剛剛從那無比玄妙的狀態中恢復正常,憑借著某種靈覺,他立刻捕捉到了那絲詭異而飄忽的能量,宛如光明與黑暗緊密交纏,糾結不休。

     “咦?”他心中頓時一動。打開衣櫃,抓過一件灰突突的旅行外套,再拿起特制的挎包。

     和女僕們打了聲招呼,他快步跑出家門。

     吵雜的聲音有如粘稠的膠水。附著在身邊撕扯不放;街道上布滿了雜七雜八地行人,就像一根根遲緩挪動的木頭樁子,阻礙著自己急切的步伐。

     “讓開!給我讓開!”奧庫斯特瞪著血紅的眼楮怒喝道。肩膀一抖,撞開迎面過來的路人;手肘一橫,又彈開礙事的手推車。炙熱的鮮血和躁動地神經在耳膜上鼓動,他邁著腳子,停不了的快。

     一張張驚訝和畏懼地面孔上。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奧庫斯特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仿佛什麼莫名的東西充盈在體內。給燃燒的熱血添充燃料,給跳動的神經注入活力。但那東西卻又看不見,捉不著,神神秘秘得令人心驚。

     晃了晃頭,腦袋里混亂的思緒就像瓶子中的水,嘩啦嘩啦直響,頓時就把那疑慮之聲湮沒了。

     他橫沖直撞。一路向北,最後走到城市地邊緣。把守城門的士兵並沒有阻攔他——太陽神殿的高階武士,明晃晃的身份無疑就是一個最有效的通行證。

     “是的,他們都該為我讓路!”

     奧庫斯特低聲自語,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顯露出幾分青黑色的猙獰。

     柔軟的短靴落在地上,發出冰碴碎裂的細微響聲。羅迪撥開眼前地細枝,目光穿透裊裊的霧氣,遠遠鎖定住那個豆大的身影。

     從北門出來,這里已經是郊外。黃灰色的道路凍得硬邦邦。碎石子上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氤氳的晨霧正在逐漸散去,露出光禿禿的田地和溝渠。

     羅迪並沒有走寬敞平坦的大路。他就像一陣無形無影地風,在旁邊的田間林地里穿梭。利用交錯的光影、叢生的灌木、以及視覺上的死角,他巧妙地隱蔽起自己地形跡,速度不減,逐漸靠近對方。

     “終于追上了!”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他探手伸入懷中,摸著匕首地硬柄。同時放緩腳步。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響。“那麼,接下來……”

     想到這,他身子突然一頓,表情有些呆滯。

     接下來……他還沒有想過。

     “就算追上了,又能怎樣呢!打悶棍?拖回家里解剖研究?”皺起眉頭。他苦悶著臉。連連哀嘆。“沖動是魔鬼啊!”

     不過此時放棄,心中確實又有幾分不甘。

     他急匆匆追出來。並不是毫無緣由的。

     冥界那巨大地黑色光柱,自己時不時失去控制的右手,越來越被黑暗和陰冷吸引的傾向……

     回想起前世那些游戲和電影中常見的橋段,羅迪不禁毛骨悚然,頓時生出了一個極為可怕的猜想︰“一點點地墮落、迷失,最終失去自我,變成被本能驅使的怪物……同樣是亡靈,吸血鬼吸食血液,而我卻要吞噬靈魂嗎?”

     想到這,他渾身顫抖。握緊雙拳,死死盯著前方那個晃動的人影。

     “光明與黑暗能否共存,或許,答案就在前面。”

     就在此時,那人突然停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看了看,然後又環視四周,離開大道,踏上了林間一條隱蔽的小路。

     抱著那絲可能的希望,羅迪遠遠地跟在後面。

     腳下的地勢一點點升高,兩旁的灌木低矮枯黃。穿過樹叢眺望遠方,可以見到大片大片荒蕪的麥田。溝隴間長滿了凌亂不堪的枯草,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人打理。在小路的盡頭,一座殘破的古堡出現在斜坡上。

     那人抽出長劍,嘴里念念有詞。隨後,朦朧的乳白色光暈漸漸亮起。而那飄忽的黑色霧氣立刻閃到旁邊,等白光融入體內之後,又迅速纏繞在身上。那人毫無察覺,大步走上前去。

     厚重的黑木大門已經倒在一邊,宛如怪獸張開的巨口,詭異陰森,冒出強大的黑暗氣息。

     那人神色凝重,從胸前摘下一個圓形的金屬高高舉起。瞬時間,光芒大作,一道龐沛神聖的力量傾瀉而出,形成可怕的能量風暴。

     門後裂開傳來連綿的碎裂聲和爆炸聲,一只只骷髏四分五裂,密集的魔法陷阱全都化為灰燼。

     等煙塵散去,那人得意地大笑幾聲,向里面走去。

     羅迪瞪著眼楮,氣得差點跳出來。躲在暗處的他看得一清二楚,剛才那人手里高舉的分明就是太陽之神的聖徽。換句話說,他若不是太陽神殿的高級牧師,起碼也應該是一名聖武士。而眾所周知的是,太陽之神的教義是最不能容忍黑暗和污穢的。

     “也就是說,我判斷錯誤了嗎!”

     他拍打著額頭,心里面沮喪不已。本以為對方掌握了某種平衡光明與黑暗的技巧,但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不過既然如此,那又是什麼原因呢?”想到這,他不禁疑惑起來。望著黑黝黝的入口,他微微猶豫了片刻,一咬牙,還是跟了進去。

     城堡里光線暗淡,空氣中散發著陳舊的霉味。冰冷的石壁構成四通八達的甬道,每隔一段距離,牆上就嵌著發光的照明晶石。只是厚重的塵埃覆蓋了一切,哪怕魔法的輝光也不例外。

     只是一轉眼的工夫,前面那人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听得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在牆壁間回蕩反射,無法辨認出方向。

     對于追蹤的技巧,羅迪並非一竅不通。他低下頭,視線無視黑暗的阻擋,落在地面上。塵土中間,一連串的腳印正向著前方蔓延,步與步的間隔完全一致,好像用尺子量過一樣。

     羅迪直起身,掏出了匕首,一邊掃視四周,一邊順著足跡前行。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當中,他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轉過幾個彎,是一個岔口。足跡在此模糊了許多,應該是辨別方向的緣故。

     羅迪在旁邊的牆壁上摸了摸。果然不出所料,有一道用利器劃下的刻痕——這是為了防止迷路而特意做出的標記。

     “如果前方是死路,那麼他就不得不折返回來……這麼說來,那個人也沒有來過這里。”羅迪暗暗揣摩著對方的心思。彎下腰、踮起腳尖、屏住呼吸……他施展出刺客的潛行技巧,整個人仿佛變成了陰影的一部分。向前,繼續向前,黏稠的黑暗化作長而柔軟的披風,在身後拖曳蕩漾。羅迪似乎有一種感覺,那黑暗就像一面鏡子,里面晃動著的影子不僅熟悉,而且親

     “黑暗就是我的倒影,我的化身……”他不由地喃喃道。

     就在此時,踏出的前腳突然感覺一顫,踩到的地磚在微不可察間向下凹陷了半分。

     羅迪心中頓時“咯 ”一下。

     一聲輕響,地面上驟然出現三排圓形的孔洞。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的魔法能量正在急速匯聚膨脹,有如火山般噴薄欲出。

     後腳蹬地,羅迪本能地翻身向後躍起,同時雙臂交叉,護在面前。

     “轟!”

     無數條火柱向上騰起,熾熱的焰苗直直竄到天花板上,宛如橙紅色的幕布,將羅迪卷裹在里面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09-1-5 18:27
第47章 機關

    熱浪扭曲,火舌四溢,從地板下竄出的烈焰就像擰開的水龍頭,一排排地向上噴射。伴著高溫炙烤與氣流的沖擊,兩側牆壁和上方的天花板頃刻間變得焦枯干裂,不時有碎石剝落下墜,發出嘩啦啦的響聲。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氣息,還有熾火膠和火油的刺鼻味道。

     “呼”的一下,火柱突然晃動起來,紅色的罩幕當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里面頂鑽、撕扯,然後硬生生撕裂開一個偌大的豁口。耀眼的光芒由明轉暗,頓時顯現出一條寬敞的通路。正中間,一團飄忽的暗影搖擺不定,籠罩在厚重的灰色煙霧里。

     影子徐徐向前,發出沙沙的響聲。

     兩側的火苗掙扎著,顫抖著,似乎被那模糊不清的黑暗所吸引,卻又被不住翻騰的黑色塵霧推擠到一旁。在進退不能的搖擺之間,火苗逐漸黯淡,失去了全部的光和熱。

     霧氣的涌動越來越快,片刻間便凝練堅實,最後化作搖動著的黯炎。那黑色的火舌洶涌澎湃,向外膨脹,有如最最純粹的黑暗。同兩旁的火光相互映照,光與暗、黑與紅,形成了一條歷歷分明的界限。

     “轟!”

     羅迪從火中走了出來。晃了晃頭,幾絲火星從發梢間抖落下來,在地面上彈跳了幾下後就消失不見。與此同時,身後的火焰機關仿佛耗盡了能量,勉強再吐出幾口火苗後,就只余下裊裊的輕煙從地磚縫隙中飄出。

     “嘖!居然有機關,真倒霉……”羅迪低聲嘟囔了一句,皺著眉,再次觀察地面。那一連串的腳印清晰可見,根本就沒有停頓過的跡象。

     “憑什麼神殿的家伙就能順利通過。而我卻非要一頭栽進火坑里面?”

     為自己的人品大感不公之余,他也不由得思考其中是否有什麼奧妙存在。事出總該有因。如此的差別待遇。顯然不會是無地放矢。

     “是我湊巧踩上了觸發點,還是說……有人在後面操控?”他摩挲著下巴,眼角微微跳動。熠熠的黑炎隱沒入體內,他地雙眸愈發黑亮起來,仿佛那吞噬一切地死亡之火全都匯集在深邃的瞳孔之內。

     望向前方,無盡的長廊正敞開懷抱,包容一切的黑暗簇擁在他的身旁。龐沛浩大的力量流轉不休,血管和肌肉間充滿了毀滅的意志。

     緊握雙拳,他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真是值得期待呢!”

     羅迪繼續前進。莫名的信心膨脹得滿滿,但謹慎的性格讓他不敢大意。每走一步。他都小心翼翼。前腳腳尖由輕到重慢慢落下,像探針一樣輕點四周,然後落下腳掌、腳跟。通過重心的不斷變換,不踩實,不踩虛,在微妙之間,可進可退,收放自如。

     甬道間,走廊里,階梯上……走在黑暗與陰影當中。他地身體如同羽毛般輕盈,動作好似狸貓般靈巧。

     兩側的牆壁上掛著古舊的畫像,不時可以見到精美的人物浮雕。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個個栩栩如生。只是畢竟都是死物,雙眸之中沒有半點生氣,神情冰冷,淡漠無情地注視著前方。

     細微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好像是風在身邊拂動,又像是竊竊私語的人聲。羅迪側耳傾听。但或許是由于距離太遠,聲音在牆壁間反射衰減,變得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他凝下心神。把精力集中到雙耳上。周圍點滴的聲音匯集在一起。拼接成一副完整的圖案︰風從門窗鑽進來,在廳堂和廊道之間流動;不知何處的木門吱呀作響;吊燈左右搖擺;瓖著花紋的地板微微跳動……

     羅迪心中猛地一跳。一個極其輕微地聲音夾雜在里面,像是機簧的扣動,嚙合的齒輪開始轉動……

     他目光閃動,黑色的火焰立即噴涌而出,在體外形成一層翻騰不止的護幕。周圍的陰影似乎也隨之產生了共鳴,一道道肉眼看不見的波動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他的感知有如不斷伸展蔓延地巨網,將周遭的變化傳遞到腦海中。

     突然間,他翻身向前躍起,無數鋒利的鋼針從地板下面彈射出來,發出“嗖嗖”的呼嘯聲。

     羅迪一擰腰,身體在半空中連連翻轉,避開了密集的針芒。偶有幾根沒能躲開,不過在黑炎地排斥和灼燒之下,鋼針立刻融化彈開,化作地上地一灘鐵水。

     空翻落地,羅迪腳步不停,向左一跨,再向右橫挪。

     數道銀色旋風從兩側的牆壁間射出,劃出一道道弧形地軌跡。明晃晃的刀鋒輕薄銳利,近乎透明,隨著不斷翻轉起落,好像紛飛的蝴蝶一般。

     “旋刃陷阱!”嵌在牆壁和地板之內,由無數個圓形刀刃組成,利用回旋之力撕碎進入的敵人。刀刃無比鋒利,同時更涂抹了劇毒,泛起的幽藍光芒不僅美麗,而且極為致命。

     絢爛的閃光交錯,刀鋒如雨點灑落,如疾風肆虐。角度、距離、速度……經過周密的設計,巧妙的安排,這陷阱就像無孔不入的狂風,滴水不漏。無論是誰進來,迎接他的都將是千刀萬剮的命運。

     短短的一瞬間,羅迪也數不清自己挨了多少刀。尖利的鋒刃落在黑炎形成的護罩上,星光四濺,形成了煙火般絢麗的帷幕。安全起見,他不得不又退了回來。看著那十多米長的死亡通道,他搖了搖頭。

     既然硬沖不行,那就只好換個法子了。

     伏下身子,用手掌貼著地面,羅迪慢慢感受著下面機械運轉發出的震動。很快,就判斷出了里面的大體構造。

     解下系在腰間的防水挎包,打開,掏出兩個顏色灰暗的金屬塊。按下按鈕,“ 噠”兩聲,那形狀古怪的東西就扭動起來,最後變成了一根鋼 和一個小鐵錘。

     在機樞旁邊,連續撬開幾塊石磚,然後旁敲側擊,找到了關鍵所在。隨著“剛當”、“剛當”幾聲脆響,機關的傳動桿就被從薄弱處鑿斷。

     隨著一陣連續的顫動,失去動力支撐的陷阱終于停止了工作,旋轉的刀刃無力地垂下,鋼刺也全部縮回到地板里面。

     羅迪小心翼翼地抬起腳,點了點地面上的花紋。見沒有任何反應,他聳聳肩,快步越了過去。失去了陷阱的保護,那粗糙的圖案只是任人踐踏的裝飾罷了。

     不過事情並未就此終結。

     按理來說,這種機械式的機關都需要一個觸發的過程,或者是踏板,或者是偵測的魔法,或者是聲音和空氣的震動……

     然而剛才他並沒有觸動什麼特別的東西,也沒有見到魔法能量的光輝。而且在這種空氣頻繁流動的地方,更不會設置那種依靠空氣震動而反應的機械。

     “既然不是被動觸發,那就只能是主動控制!”羅迪目光一寒,放緩腳步。周身的火焰匯集在手掌上,形成了一支純黑色的死亡箭矢。

     他環視四周,瞳孔間閃著幽幽的光芒。頓時,眼前立刻變成了另外一種景象。萬物的界限開始模糊,各種線條糅合在一起,然後炸裂開,化作一團團五顏六色的彩光。剝去物質的形態之後,隱藏在其下的能量構成終于顯現出來。

     目光所及,一道若有若無的灰色光芒開始慢慢顯現,好似一個半透明的氣球,鼓起成人形的模樣。

     緩緩退出靈覺探察的狀態,羅迪眯著眼,視線落在牆壁上的一個畫像上面。細心觀察下,果然發現了蹊蹺之處。

     那是一副顏色艷麗的肖像畫。藍天草地的背景,一個英俊的少年站在那里,面容紅潤,神色活潑可愛。但那雙眼眸,卻毫無半點靈動,滿是黯淡滄桑的色彩。

     “居然藏在畫里面操控機關,真是好算計!若是一個不小心,還真讓你躲過去了!”

     羅迪徐徐走上前去。摘下手套,右手前伸。好似探入到畫面的世界當中,一握一擰,便從里面抓出一團扭動著的灰霧。

     “隱靈!”

     這是一種智能低下,只會服從簡單命令的靈體。不過由于具有在物質世界和陰影世界之間來回跨越的能力,所以不易被人發覺。

     經過反復審問得知,它自從召喚出來後,就一直留在這里操控機關。今天受到的指令是,除了太陽神殿的人以外,阻止其他人經過。

     用力一捏,隱靈頓時灰飛煙滅。

     抬頭望向前方深邃的甬道,羅迪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心中隱隱捕捉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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