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骷髏] 神魔巫妖王 作者:大米荔枝 (已完成,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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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10-5-5 05:20
第58章 尾音

樹林中的暗影蠕動著,好似見到了剋星一般,紛紛向周圍飛快退散。微弱的光從天而降,順著枝條間的縫隙潺潺落下。

    望著腳下的屍體,羅迪沉默不語,神情黯淡,臉色顯得格外蒼白。

    一陣風吹過,撩起散落在肩頭的漆黑長髮,千絲萬縷迎風而起,在黑暗之中徐徐舞動。那眼眸愈發深邃了,閃動著一種和外表極不相符的滄桑,無數生死明滅在其中流過。淡淡的輝光圍繞在他的周圍,好似朦朧的霧氣,將灰黑的旅行法袍映照得猶如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兩個聖堂武士不約而同放緩了腳步,心中忐忑,竟有些莫名其妙的拘謹。從那個靜立的年輕人身上,他們感到了一種熟悉、親切、但卻不可輕慢的力量。就像每日面對祭壇中熊熊燃燒著的聖火,總會從內心深處湧出一股崇敬和畏懼。

    “冒昧地打擾一下,您是……?”其中一個鬚髮斑白的武士出言問道。經驗老到的他刻意放緩了語調,顯得恭敬有禮,進退有據。

    對力量者保持敬意,這是整個大陸都通用的規則。

    “我?一個過路的法師而已。”羅迪點點頭,淡淡地答道。他彎下身子,用手撥了撥已經開始凍結的屍體,然後抽出插在背心上的匕首。他的左手白皙修長,晶瑩潤潔,如同最上等的瓷器。地面那灘血漬的反光映在上面,浮光流轉,呈現出一種瑰麗的色彩。

    兩名武士一動不動地呆站著,仿佛受了某種力量的影響,目光牢牢被吸在那指掌之上的絢麗與聖潔,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羅迪皺了皺眉毛,暫態間便收回了手,縮在袖子裡面。他低咳一聲,神情不愉地問道:“這屍體應該怎麼辦?”

    兩個聖職人員這才回過神。晃了晃頭,不禁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疑惑。不過微一沉吟,並未感覺到魔力發出的波動,他們只能感歎那巧奪天工的造物,足可以攝取人地魂魄。

    “這裡請交給我們來處理吧!”他們走上前,咬牙切齒地盯著那屍體,但有外人在場,他們實在做不出有損神殿聲譽的事情。“萬分感謝您的幫助,願黎明之光照亮您前方的道路!”

    羅迪不可置否地客氣了幾句,然後指向他們的來處問道:“那裡……你們不先處理嗎?”

    兩個聖堂武士一愣。回頭望去,頓時大驚失色。

    雖然年紀輕輕,但在擔當聖物守護者之前,奧庫斯特的實力就已經接近了十級的水準。這是一個分水嶺,從此以後,不僅鬥氣的運用會日趨成熟,而且將從外放轉為內斂,強化身體各部分的機能,使得動作更加敏銳迅捷,體能和活力更加充沛。對肢體的控制完全能夠做到精確入微。

    現如今,他已經變成了黑暗武士。在邪惡之力地驅動下,他雖然再也施展不出神聖鬥氣,但實力不降反升,反而變得更加難以對付。

    暗灰色的長劍上充滿了污穢的能量,哪怕擦身而過,靠近的鎧甲和衣物立刻扭曲腐化。徹骨的寒意滲透進來,幾乎能將血肉凍僵。以奧庫斯特為中心,暗紅色的靈光籠罩四周,只要進入到這個範圍之內,就會被邪惡之力侵蝕,戰力大打折扣。

    在潮水般的打擊下,那個負責牽制的聖堂武士很快便落在下風,左支右絀,毫無還手之力。

    突然間,奧庫斯特一個重劈。將對方震退幾步。隨後他高高舉起武器,凹陷的眼眶中紅光大作。

    天地間的黑暗仿佛都彙集到他旁邊,積聚凝結,有如實質。活生生地邪惡從劍身上流泄而出,跳躍著,閃耀著,扭曲著……伴著猛力的下揮,一團漆黑發亮的火焰從長劍中噴了出來,

    那個聖堂武士想要躲開,但突然之間他發現。自己好像被某種力量給束縛住了。周圍縈繞不息的氣流交織成一連串無形的枷鎖,從四面八方湧來,拉扯纏繞著他的手臂和腿腳,讓他行動緩慢,舉步維艱。

    “啊……”陰冷的火焰頓時將他包圍。生命順著痛苦地哀鳴從體內向外迸射。那黑色的火竟點亮了四周的陰暗。碾壓著堅硬的地面,向黝黝的樹林中蔓延。

    可憐的武士在火焰中掙扎。整個人完全變成了一個向四面八方散射的火輪軸心。死亡的力量炙烤著他的靈魂。他覺得自己的皮膚正在焦黑枯萎,肌肉不斷崩裂。肺中地空氣變成了一坨亙古不化的堅冰。撕心裂肺的疼痛揪緊全身,一點點剜割著他的血肉。

    狂風席捲四周,將主祭索爾茲的兜帽也吹了開來。邪惡的氣息帶著腐臭,一波又一波擊打在他的臉上,刺得肌膚隱隱生痛。他緊緊握著聖徽,拼命呼喊著神祗的聖名。一股濃煙湧過來,朔地鑽入他的口中,他頓時連連咳嗽,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勉強抬起頭,入眼的是一具燒焦了地屍體,乾癟枯萎,仿佛所有水分都被抽吸得一乾二淨。兩個眼眶中幽幽深洞直直對著他,仿佛散發出無窮的怨恨,瞬間便刺穿了他的靈魂。

    他發了瘋似的尖叫起來。

    寒徹入骨的陰風越來越劇烈,夾帶著腐爛地樹葉和泥土。幽藍地電光擊中樹木的殘枝,讓它們爆成一團團青色地火球。大地在邪惡的肆虐下不停震動,黑暗的夜空濃重如墨,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拼命加快腳步,另兩個聖堂武士終於趕了回來。二人協力擋住奧庫斯特,幾個回合下來,沒有分出勝負。

    羅迪掃了那邊幾眼,然後低下頭,專心致志地進行著搜刮屍體的偉大事業。作為權領一方的祭司,要說身上沒點好東西,任誰都是不會相信的。

    一個乳白色的湯匙,光亮整潔,似乎是用某種骨頭削制而成。分量很輕。摸上去有種滑膩的感覺。

    一個扁扁的暗藍色水瓶,由不知名的金屬構成,上面描繪著浪花般的條紋。

    一本黑色地小冊子,裡面寫滿了胡亂言語拼湊成的文字。不用說,肯定被暗語加密了。

    羅迪琢磨了一下,便把那湯匙和水瓶揣入懷中,打算拿回家後再仔細研究。至於那本手冊,雖不知記載了什麼內容,但估計絕不是一般的燙手,還是交給神殿或官方處理為好。

    旁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他愕然望去,發現巨漢卡瓦拉正蹩摸著向這邊探頭探腦。

    羅迪無奈地搖搖頭,向他招了招手。

    卡瓦拉立刻跑過來,高大的身軀偏偏擺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架勢,說不出的彆扭。

    “羅迪先生,這傢伙是誰啊?”他瞄了那屍體一眼,壓低嗓音,看了看四周。突然間,他的眼神凝固了,隨後就變得灼熱起來。另一邊的戰鬥激烈正酣。他目不轉睛,不住地搓著粗大的雙手。

    “怎麼,你想過去摻一腳?”感覺到那火一般地戰意,羅迪打趣道。

    巨漢一愣,頓時蔫了下來。他看了看擱在一旁地面的斧頭,哭喪著臉,眼睛眉毛緊皺在一起。

    “要是幾年前還有一拼。現在……我恐怕打不過那幾個傢伙。”

    羅迪點點頭。凝望了片刻。見那邊聖光激蕩,邪焰沖天,依舊是勢均力敵的態勢。他不由地歎息道:“算了!既然已經做到這一步,那就乾脆一了百了吧!”

    說完,他直起身,不緊不慢地向對面走去。

    卡瓦拉咧著嘴,一把抓起自己的斧頭,緊緊跟在後面。

    冰冷的寒氣刺得頭部陣陣脹痛,芙莉歌抬手靠在額前,細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

    蒼茫的夜空躍入眼簾。烏雲從天邊飄來,幾顆寥落的星辰纖毫般搖搖欲墜。清冷的銀月無聲地燃燒著,白光灑落,給樹冠塗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閉上眼,她感覺到月光正如潮水般湧至,包圍在身邊、給了她溫暖。大地在身下不斷脈動,應和著呼吸起伏地節奏,發出陣陣轟鳴。體內的空虛一點點被填滿,漸漸地,本已耗盡的力量開始復蘇。

    空氣有種凝固的感覺。傳來一**的震盪,經過耳鼓的轉化,組合成清脆的響聲——那是兵器交擊地聲音。

    芙莉歌從恍惚中猛然清醒過來。

    她強忍著劇痛,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眼前一片瘡痍。好似風暴席捲而過。一棵棵樹木被連根拔起。散落的枝葉淩亂不堪,空氣中泥土、植物、腐物等氣息混在一起。形成一股莫名的味道。

    在大路對面,一座黑鬱鬱的小山矗立在那。芙莉歌凝目望去,才辨認出那是魔像的殘骸。

    “對了,魔像……”她回憶起之前的戰鬥。在魔像的追殺下,羅迪抱著她跑到這裡。然後一聲巨響,她便昏了過去。

    “然後發生了什麼?”她猜測不出。

    就在此時,遠處接連幾聲悶響,驚得她差點跳起來。抿緊嘴唇,芙莉歌深吸一口氣,循著聲音向前走去。

    腳底下好像踩著棉花,幾乎使不出氣力;全身的肌肉陣陣酸痛,尤其是肋部,好像骨頭斷了。

    耳邊又是轟隆一聲,大地仿佛都顫了顫。緊接著一團黑影飛了過來,在地上滾了幾滾,停在她的前方。

    巨大的閃電劃破天際,墨一般地夜空被撕裂成不規則的兩半。

    強烈的閃光照亮大地,芙莉歌立刻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屍體!奧庫斯特的屍體!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10-5-5 05:31
第59章 縈繞

灰敗的長髮用特殊染料浸泡,染成了炫目的金黃色。法術作用下,厲鬼般枯槁的面容又恢復了以往俊朗的樣貌。靜靜躺在黑色的木棺內,奧庫斯特神色安詳,似乎只是睡著了一樣。

    淡淡的晨光透灑落在大殿的每一個角落,給太陽武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高大的白玉石柱間,柔和的風迴旋縈繞,流轉不定,講訴著無數古老而神秘的故事。神聖的讚歌在四周飄蕩升起,威嚴,肅穆,仿佛具有莫大的力量。

    索爾茲主祭語調低沉平緩,抑揚頓挫間卻充滿了哀傷。雪白的髮絲自然地垂在兩側,將一副蒼老的面容襯托得無比悲戚——那溝壑般的褶皺裡竟盈滿了悲憫和痛惜。

    “他是最虔誠的信徒,從裡到外都沐浴著我主賜予的光輝……他純潔、勇敢、堅定,即使面臨邪徒的利刃,他依然無所畏懼,高聲呼喊著光明和正義的聖名……”

    念到這裡,主祭眼中泛起一絲淚光,聲音開始嗚咽,捧著聖典的雙手不斷顫抖。他頓了頓,抬起手,用白絹反復擦拭著眼角。袖口處露出一圈暗紅色的疤痕,如毒蛇般纏繞在他的手腕上,盤踞在他的心底裡。

    他眯著眼,眼珠微不可察地向左右轉了轉。宏大壯闊的風琴聲中,其他人全都在低頭禱告,為死者送去自己的祝福。

    額頭上的皺紋扭動了幾下,主祭收回視線,聚攏凝結,化作兩道寒芒。箭鏃般的目光順著聖典的扉頁上滑過,最後釘射到百花簇擁的棺木裡面。

    那噩夢般的一劍,那冰冷死亡的雙眼,他永生難忘。

    “他為神而戰。為神而死,神聖地光輝因他更加燦爛,他的英魂必將歸於神的懷抱,在富饒美麗的神國永享安寧。”清了清嗓子,他繼續念道。同時收起手絹,下意識地甩了甩全新的手掌。雖然經過神術醫治,斬斷的手又重新長了出來,但創口處依舊隱隱作痛,並且像裹著一層麻布般極不適應。

    “是的。偉大的晨曦國度正等著他,那永恆不滅的懲戒火焰也在等著他!”

    主祭地嘴角向下壓低,泛起一絲嘲弄的冷笑。

    “他的血不會白流,他的事蹟將讓我主的榮光和真理添加一道更加奪目的光彩!”他抬起手臂,緊握成拳,臉上慷慨激昂,不過心裡想的卻截然相反:“榮光?事情已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哪裡還有光彩可言!”

    望著一個個肅穆的面容,他心中愈發煩躁起來。下面站著的那些人,既有太陽神殿內部的牧師。也有其它神殿地高層,更有各方勢力派來弔唁和打探消息的人員。事情的經過究竟能遮掩多少,他自己也不敢保證。如今神殿可以做到的,也只有擺擺樣子,儘量糊弄那些無知的百姓罷了。

    掃視的目光突然一停。

    銀星武士芙莉歌正站在來賓的行列中,眼圈紅紅地,面色蒼白憔悴。

    主祭不由得輕聲歎息。同為聖物守護者。芙莉歌之前受到重傷,行動不便,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因此對於這次事件,她的責任無疑要小許多。換句話說,光明之石的被毀,守護不利的重大責任只能由太陽神殿自己承擔。

    “為了一切神聖的殉教者,我們祈禱吧!”

    伴著樂曲的尾音,索爾茲主祭作完最後的陳辭。他緩緩合上雙目,一股疲憊湧上心頭。

    儀式結束,還有迎來送往的應酬和對各種事情的安排。等回到居室中,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夕陽地霞光正從天邊緩緩退去,屋子裡昏暗下來,一股陰冷彌散開來,周圍的陰影開始搖動、扭曲、拉長,如同地獄中的魔怪,發出無聲的譏諷。

    無力地坐在木椅上,主祭低垂著頭,嘴唇微微蠕動了幾下,最後吐出的是含糊不清的語句。

    “主啊。原諒我……”

    離開了光明滿溢、純淨無暇的大殿,身處於小小的天地之間。沒有點燃燭火,黑暗自然而然地在身邊流淌,濃郁黏稠,讓心底的妖魔也蠢蠢欲動起來。現在的索爾茲。已經不再是那個為教會地窘境憂慮的主祭。而是一個對過去悔恨、對未來沮喪的老者。

    作為教會七大主祭之一,北地事務的負責人。他一直勤勤懇懇,維繫著穩定、持續發展的局面。雖然那個至高地位置他不敢奢望,但自詡只要不出大地差錯,總有一天,他的名字將會刻入到榮譽大廳地豐碑上。

    “只要不出大的差錯……”他捂著臉,肩膀微微顫動。對於奧庫斯特,這個總殿派來的特使,一個剛剛二十左右的年輕人,他心裡未嘗沒有幾分嫉妒,幾分樂於見其出醜的私念。

    結果,那污穢的想法變成了現實,一個他無法承受的現實,一個抹不去的污點。數十年的努力頃刻間化為烏有,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聲譽毀於一旦,他可以見到其他牧師眼中的輕蔑,可以聽到他們私底下的竊竊低語。

    “真不甘心!”握緊的雙手徐徐鬆開,索爾茲突然站起身,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昏黃的光搖擺不定,其中似乎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奧秘。他凝視著那燭火,面色陰沉,仿佛凝結了一層寒霜。

    半晌後,他歎息道:“如果奧庫斯特還活著,那就好了。”

    畢竟,死人是無法承擔全部罪責的,必須要有其他夠分量的人站出來。不過無論如何處理,他也無法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經過再三斟酌後,他決定搏上一搏。

    打定主意,他立刻拿出紙筆,伏在桌上沙沙地書寫起來。

    在信中,他儘量放低姿態,把字句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表示自己應當對聖物被毀一事負責。同時又隱隱點出主殿特使的囂張跋扈,再在字裡行間顯出幾分委屈之情,以及為了顧全大局、甘願犧牲榮譽的決心……

    將信束好,蓋上印章。接下來,就要等待主殿方面的反應了。

    緩緩吐出胸中的悶氣,索爾茲向後靠在椅背上,輕輕敲擊著堅硬的桌面。

    對上面可以謙卑,可以訴苦,但對下。就必須樹立起威嚴來,更不能有任何虛弱的表現。

    摸著隱隱作痛地手腕,他眯起眼睛,滿臉的皺紋堆積在一起。幾天前的那場戰鬥,他仍然耿耿於懷。受傷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對自己的拙劣表現極不滿意。長時間養尊處優,幾乎將他的警覺心和戰鬥意識消磨殆盡。

    “這真是恥辱啊!”想到隨行的兩個聖堂武士,從那灼灼的目光當中,索爾茲總可以找出幾分不屑的意味。

    冷哼一聲,他立刻做出決定。準備找個理由把他們派到其它地方去。“據說北邊地獸人又有活動跡象了?作為我主麾下的戰士,展現正義與勇氣的時候到了!”

    屬下用一紙調令就可以打發。不過當時在場的還有其他人……

    索爾茲不由得揉著額頭。神殿也有自己的情報網絡,幾天下來,羅迪的大概情況就齊整地擺在他的桌上。

    “法師、龍裔、似乎與軍方關係密切……不好辦啊!”

    可是一想到羅迪在城中,索爾茲就有一種自己的恥辱記錄被高高懸掛在城門上的感覺。

    怎樣才能讓那個礙眼的傢伙自動離開,成了困擾他地難題。

    清冷的月色透過窗櫺,溫柔地落在客廳當中。

    羅迪懶洋洋地坐在沙發裡。手裡拿著一張泛黃的羊皮紙,翻來覆去,試圖從上面找出什麼有趣的東西。

    這是北地聯邦的地圖。做工有些粗糙,許多地方也不夠精確,但足以讓他一覽北地的概貌。

    整個北地呈現出一個“Y”字的形狀。上面是無人涉足地至高山脈,兩端是寒冷的荒原凍土,下邊則被綿長的海岸線和茂密的森林擠壓,形成一個近乎狹長的地帶。

    幾個小女僕好奇地湊過來,在身後嘰嘰喳喳。

    “主人,”帕翠卡俯下身子。一股溫熱的氣流襲來。“您要出門嗎?”

    羅迪挑了挑眉毛:“唔……怎麼說?”

    “不然為什麼要看地圖呢?”

    “啊……”羅迪聳聳肩,把地圖扔到桌上。“我在想搬家的事。”

    “咦?”女僕們頓時面面相覷,不過全都緘口不言,並沒有繼續追問。她們知道,搬家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如果沒有十分必要的理由,是不會輕易做出如此決定的。

    身為僕人,她們早已經屬於這個家庭中的一份子,無論搬到哪,她們只要跟著就是了。

    “好了。你們去睡覺吧。”羅迪擺擺手,打發走小傢伙們。

    聖物被毀,震驚各方,隨即便鬧得沸沸揚揚。雖然看似和他沒有多大關聯,甚至他還立下不小地功勞。但是他有自己的苦衷。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輕聲歎息。即使在家中,那上面依舊戴著一層薄薄的、很難察覺的肉色手套。

    慢慢褪下手套。幽幽的寒氣向四周蔓延,壁爐中的火焰頓時一窒,仿佛被壓了下去。

    那是一雙近乎詭異的手掌,仿佛具有某種神秘的力量,讓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右手膚色青灰晦暗,上面隱約有詭異地黑色紋路浮現。但如果仔細觀察,卻又只是一無所得。

    而左手則潔白如玉,泛著微微的暈光,溫暖,和煦,散發出神聖的氣息。

    一個幽暗清冷,一個溫潤平和,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不斷交替。

    清冷的月光下,房間裡地時間似乎凝固了。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10-5-5 05:34
第60章 準備

銀月城是個生機勃勃的城市,幾百年的不斷發展、各種族平等交流的寬鬆政策,讓它從荒涼的北方大陸漸漸崛起,成為一顆璀璨的明珠。這裡有熙攘的人流、有繁華的貿易、有優美的建築和悅耳動聽的音樂。支持魔法的傳播,重視知識的積累,包容各種各樣的文化……銀月城正隱隱成為北地——這個鬆散聯邦的核心。

    作為整個城市的行政中樞,議會大樓坐落在北城區的最東邊。那是一座高大氣派的石制建築。圓形的大理石穹頂上,矗立著一個潔白的人形雕像,雙手高捧銀月徽記,陽光照耀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主樓兩側展開,是尖頂的塔樓,上面不時有士兵警戒的身影。魔法探測裝置晝夜不歇,監視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經過一塵不染的臺階,走進議會大廳。柔軟厚實的地毯鋪滿廊道和樓梯,精美的裝飾富麗堂皇。在光線的映襯下,顯現出絢麗斑斕的光影。

    此刻,這裡正進行月底的例行會議。每到這個時候,貴族、豪商、軍隊、法師公會,以及最近大出風頭的神殿……各方勢力摩拳擦掌,引經據典,為了待審文件上的某句話、某個字眼唇槍舌劍,爭論不休。

    當然,能拿到這裡來商討的,自然不會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這只是一個開始,一個好局面的開始!我們必須立刻表明態度!馬上!”一個微微禿頂地議員猛拍桌子。高聲嚷道。粗胖的手臂極為誇張地舞動,脖子漲得像一隻煮熟的螃蟹般通紅。

    議長是個年紀很大的老者,白髮長及肩部,身穿黑色長袍。他端坐在臺階上的座椅中,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見那人身邊坐著萊克曼家族地代表,於是把剛到嘴邊的斥責又咽了回去。這裡究竟誰說的算,他心裡一清二楚。

    一個三十不到的青年站了起來,衣著華貴整潔,態度彬彬有禮。

    “不要激動,瑞吉斯議員。”他停頓了足夠長的時間,以確保別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然後才繼續說:“您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不過請不要忘記,目前迫在眉睫的不是一兩個村莊的微薄利益。而是如何順利整合北地四鎮地整體格局。如果因為無關緊要的小事而阻滯了大局的進程,那就得不償失了。”

    說到這,他環視四周,露出一個自信而謙遜的笑容道:“所以,我們不能開這個先例。”

    禿頂的瑞吉斯議員立刻鼓起了鬥雞般的眼睛,正要開口反駁,不過旁邊的人扯了扯他地衣角。他頓時耷拉下腦袋。懊惱地坐回到座位上。“西普拉家的狗腿子!”他嘴裡嘟囔不休,轉過頭,對身旁的夥伴抱怨道:“唐納,你為什麼攔著我?那傢伙正踩著你我的臉面大出風頭呢!太可恨了!”

    那個名叫唐納的人挑了挑眉毛。“急什麼,讓他蹦去吧!不用你我動一個手指頭,自然有人收拾他!”

    “哦?”瑞吉斯議員眼睛一亮,臉上諂媚的笑容仿佛能擠出一朵花。“唐納,我的好兄弟,我知道你總是有主意的!這事兒究竟是……”

    唐納歎了口氣,對同伴愚拙的頭腦無可奈何。他招手示意道:“好吧。我來給你講一講。”

    看了看四周,他側過頭,壓低聲音。從後面看,兩人的腦袋幾乎湊到一起,形成一個惹人遐思地姿勢。

    “那個村子你也知道吧?”

    “知道知道!人雖然少點,但周圍的地方夠大,開墾出一個爵士領完全沒有問題!”

    “這不就結了!”唐納雙手左右一攤,聳了聳肩膀道:“這塊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座的誰沒有幾分盤算?你說說看。就算那小子能扯出天大的道理出來,又能怎麼樣呢?”

    “說的太對了!”瑞吉斯一拍大腿,肥胖的手掌和肉嘟嘟的大腿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事實果然不出所料。

    青年雖然講得精彩,但其他議員卻表情平淡。根本沒有應和的意思。既不贊成。也不反對,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中。他只能黯然坐下。

    瑞吉斯眼珠轉了轉,似乎對眼前地情景有些納悶,只好再次向同伴請教:“唐納,唐納兄弟。你說,那幫傢伙是怎麼想的?”

    “唔……”唐納摸著下巴,思忖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恐怕剛才我想得太簡單了。那裡,確實有些棘手啊!”

    瑞吉斯一愣:“這話怎麼說?”

    “地理位置不好。”唐納搖了搖頭,表情顯得十分惋惜。“那村子就在魔獸森林旁邊,想要發展,必須有一支軍隊駐紮。拉斯那老頭對增加領地不感興趣,法師公會也不喜歡偏僻的地方。為了防範可能的獸人狂潮,其他大家族更不會輕易分調有限的人手……可惜了呀!”

    “魔獸森林!”胖子瑞吉斯不由地打了個寒噤。不過猶豫了一下,心中地貪念還是占了上風。“那麼,就沒有別地辦法了嗎?”

    唐納斜斜睨了一眼身邊的同伴:“辦法當然有!”

    “哦?是什麼?”瑞吉斯急忙問道。

    唐納有些不耐道:“找一打10級以上地強者,讓他們替你守著領地不就成了?”

    “呃……”胖子訕訕地乾笑了兩聲,不再言語。他出身大家族,自然清楚強者的價值,完全不是一個偏遠村莊所能比擬的。

    既然無法收入囊中。那麼起碼也可以拿來作籌碼,送人情,總不至於浪費掉。這才是在場地大多數人的想法。

    一聲輕咳,打破了沉悶的氣氛,一個中年人站起來。面容清瘦。額頭寬闊,戴著一副鑲金邊的水晶眼鏡,看起來頗有學者風範。

    “各位先生們,關於維西村的歸屬申請,其實還可以做其它安排。雖然那裡可能有些困難存在,但並非無法克服……我們完全可以讓有一定實力和聲望地民間人士去處理,只要定期上繳一定的稅收就可以了。”

    他隨手打開手中的冊子,翻看幾眼,接著說道:“早先市議會制定出的功勳計畫。為的就是在類似眼前這種情況下重新激勵起民眾的士氣,同時也可以補充城市發展所需的新鮮血液。而現在,符合條件的人已經有一些了!”

    他把冊子遞到身邊,在所有議員手中輪了一圈,同時留給他們暗中商量、彼此討價還價的時間——這或許也可以稱之為“友好協商”了。

    有實力、有聲望、有靠山……幾經勾抹塗改,最後剩下地人選沒有幾個,接下來。還要再經過投票決定。

    “那麼,”差點打瞌睡的議長敲了敲議錘,板著臉,莊嚴肅穆地說道:“以平等、公正、自由的名義,表決吧!”

    “維西村?”羅迪鋪開地圖,手指在粗糙的紙面上移動。最後在一片魚鱗般的標記旁邊,才找到了這個名字。“是這裡嗎?”

    “嗯。”莎朗點點頭,翠綠的眼眸中閃著複雜的神色。“幾天前,他們向銀月城遞交了一份信函,申請成為我們地附庸。條件是。提供一個安定的環境。不過現在各方都抽不出人手,所以誰能解決得話,就可以……”

    “安定?也就是說,那裡現在不太平了?”

    莎朗點點頭,指了指旁邊連綿成片、一直延伸到地圖以外的標記。“這是魔獸森林,兇險莫測的地方!”

    “噢?有多危險?”

    “不好說。”莎朗微微歎息,她想方設法,也沒能弄到一份確鑿的情報。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深入進去探查過,即使是獵人。也只敢在邊緣一帶活動。根據他們的描述,見得最多的是出來偷糧食的地精和搶掠的熊地精,不過偶爾也有巨魔的蹤跡……那個村子也只是剛剛建立幾年,他們地話還不足以作為判斷的依據。”

    “我就說嘛,這種好事怎麼會平白落到我頭上!”羅迪聳聳肩。隨即身子前探。盯著女孩的雙目。“話說回來,不應該只有我一個人被看中吧?”

    莎朗點點頭。鄭重地說道:“本來還有三個人選,背後也都各有其支持者。不過到最後,神殿的索爾茲主祭突然站出來,大力推薦你。所以憑票數,你具有優先選擇權。”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羅迪一拍手,毫不掩飾自己的心動。趁此機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倒也合乎他的心願。

    不過莎朗可沒有這麼樂觀。看到興致勃勃的羅迪,她不由地苦著臉,猶豫了一下,還是潑出一盆冷水。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有具備一定實力的人手!萬一真要遇到可怕地魔獸,單靠你一個人,實在太危險了!”

    “那個算不上什麼難題!”羅迪坐在沙發上,十指叉起,悠然地答道:“那村子是流民所建,所以本身就有一定的防衛能力,完全可以組建出一支小隊。此外,如果不介意我挖牆角的話,卡瓦拉也會作為副手一同過去。”

    “原來你是這麼打算的!”女孩皺起的眉毛立刻舒展開。她低頭合計了一下,似乎確實大有可為。至於卡瓦拉,以他和女孩父親多年地交情,是去是留,也就是一句話地事。“還有……”羅迪抬頭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中,大朵大朵地白雲飄浮而過。“或許,我還可以再找個人來。”

    (本卷完)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10-5-5 05:47
第四卷 第01章 濱海

遼闊的海洋幽暗冰冷,無數漩渦急轉不休,或大或小,彼此撞擊,沖天的巨浪激蕩咆哮,宛如吞噬一切的遠古巨獸。

    海面之上,天地之間,彌漫著青黑色的霧氣,由稀到濃,粘稠不化。似有光,似有影,又似有無數痛苦的哀鳴充盈其中。一道道海浪沖起,霧氣不住翻滾,被沖得四散流溢。不過隨著海浪的回落,又迅速凝聚,重新黏合在一起。

    暗紅色的天空中,無數米粒大小的星辰閃閃發亮,形成一層薄薄的銀白光暈。天幕正中,一團銀色的火焰正熊熊燃燒,純淨,潔白。在濃霧遮掩下,那火宛如虛無中變幻飄渺的缺失,伴著潮汐湧動的節奏,須臾收縮,須臾膨脹。

    突然間,天地巨震,一道閃電劃過長空。整個世界立刻被攪動起來,海浪、濃霧、火焰……三者相互撕扯、交融,又相互排斥、衝突。不斷有或明或暗的光四散崩裂,化作無數殘片,如炫目的雨點璀璨繽紛。

    身子搖晃,羅迪從冥想中蘇醒過來,沉入體內的探知似潮水般退去。睜開眼,金黃色的晨曦從窗外透射進來,落在芙莉歌肩頭的長髮上,好似塗上了一層流瀉的暈光。

    只是這縷和煦依舊無法溫暖少女眼中的清冷。她靜靜坐在對面,手裡捧著一本詩集,人卻出神地望著窗外。沿途的風景飛逝而過,她心有所感,眉宇間浮起幾分淡淡的憂愁,

    “冬天終於過去了……”羅迪鬆開緊握的左手。舒服地伸展身體。似有所指地說道。

    芙莉歌轉過頭,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羅迪笑而未語,伸手拉開車窗。一陣清涼地空氣紛湧而入,夾雜著微微地潮氣,新鮮舒爽,沁入心脾,頓時將心中的煩惱和憂愁一掃而空。

    馬車不急不緩地行駛在大道上,車輪碾壓著石板路面。每前進一小段,馬車就有規律地顛簸搖晃。放眼望去,路旁的灌木和草叢愈發鮮活翠綠。散發著嫩嫩的早春的氣息。茵茵曠野鋪蓋在藍天下,幾乎見不到邊際。

    耳邊傳來細碎的響聲,起伏縈繞,綿綿不休。那是海的聲音。

    “還有多遠,才能到下一站?”羅迪頭伸出車窗,向前面喊道。

    車夫抬頭看了看天,然後立刻回答:“就快了。爵爺!中午之前,就能到濱海城。”

    “那就好……”羅迪又轉頭向後看去,另外兩輛馬車正緊緊跟在後面。車裡裝著實驗的器皿,儘管經過特別包裹,但仍讓他有些放心不下。不是怕顛簸,而是怕粗手粗腳的卡瓦拉不小心碰到。至於四個小女僕,她們輕手輕腳,倒不用他擔

    縮回身子,羅迪合上車窗,靠在柔軟舒適的座椅上。嗅著車廂內松木地清香,心情不由得輕鬆下來。

    “爵爺……”他低聲嘀咕道,險些笑出聲來。

    這次旅途的終點是維西村,他這個新晉爵士的領地。

    按照慣例,新晉貴族要麼領取一塊田產去經營,要麼獲得軍隊、政府中的某個職位,兩者各有好處。羅迪對留在權力中心鑽營不感興趣,何況這次市議如此慷慨,為的是甩掉雞肋般的包袱,自然沒有其它選擇。

    但他仍有一種撿了便宜的感覺。

    一個爵士通常只擁有五個騎士領大小地田產作為領地。不過在機緣巧合下。迷失山脈以南、魔獸森林以西近百平方公里的土地都劃給了他。雖然丘陵和林地居多,人口也僅有維西村百餘戶的人家,可就算只開發出十分之一,也有將近十個騎士領的田產。

    “天上掉了大餡餅嗎?”對於這種好事,他自然不會拒絕。更不會故作高潔。擺出一副超於世俗的姿態。

    無論如何,他現在只是個凡人。

    不過對面少女的愁眉不展。讓他的興致也逐漸低落下來。

    “還在想著那件事,芙莉歌?那不是你的錯!”羅迪試著開解道。自從光明之石被毀之後,少女就一直鬱鬱寡歡。經過專人調查,邪教事件的前後經過究竟如何,神殿內部早已有了定論,那並沒有她的責任。

    芙莉歌向後挽起頭髮,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謝謝你。要不是有你在我身邊打氣,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我現在只是還有些不太適應,心裡覺得空蕩蕩地。”

    羅迪輕歎一聲,不再言語。

    月亮神殿的中高階聖職者多為女性,對自己人向來比較寬鬆,所以芙莉歌並沒有受到任何申斥。不過聖物已經不在,少女自然也就失去了聖物守護者的職責。

    出於某些方面的考慮,主殿很快就發出一道敕令,給她安排了一個“巡遊者”的閒職,讓她自由行動,舒散心情。允許她到各地傳播教義,或者為教會籌措資金,或者去打擊邪惡、提高聲望……哪怕什麼都不做也可以。總之,只要年底到神殿報導一下就行了。

    “恒山派?峨嵋派?”如此的行事風格,讓羅迪聯想起前世武俠小說中的內容。隨後,“滅絕”、“定逸”之類的名字就止不住地冒出來。他不禁一個哆嗦,渾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

    經過一路奔波,當太陽高高升到頭頂,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濱海城。

    說是城市,這裡其實就是一個被高牆圍起來的海港。絡繹不絕地馬車從城門中進進出出,擁擠的人群像螞蟻一樣忙碌,鱗次櫛比的倉庫前,新奇的貨物堆成小山那麼高……來自各地的商人、水手和冒險者雲集此地,操持著古怪地口音討價還價,一個簡單地手勢。一聲簡短的語句。可能就意味著成百上千金幣地浮動。

    先找到一家旅店安頓下來,好好美餐一頓,再洗個澡。幾天來積累的疲勞煙消雲散,羅迪決定出去逛一逛,購買補給和用品,順便打聽南邊的情況。

    揣好錢袋,叫上芙莉歌和卡拉瓦,三個人出了旅館,在路人的指點下向北走去。

    濱海城的商業區域共有兩處。大宗的買賣一般在碼頭區,商討好價格後直接就可以裝船或卸貨。而小額的交易。基本上都在城北的交易所進行。

    一進門,吵雜地聲浪迎面撲來,眼前的景象就像鬧哄哄的菜市場一樣。廣場般巨大的空間裡,一個個攤鋪排列整齊,好似海岸邊磚石壘砌的堤壩,阻擋著名為顧客的洶湧波濤。

    叫賣聲、呼喊聲、爭執聲……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如潮水拍打礁石般撞擊著脆弱的耳膜。帶來連續不斷地嗡鳴。羅迪晃了晃頭,把眼前閃爍的金星甩到一旁。倒是旁邊的兩人面不改色。尤其芙莉歌,迷惘的眼神恢復了幾分神采,憔悴的面頰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她從一個貨攤走到另一個貨攤,一邊欣賞,一邊給羅迪這個土包子介紹。

    “葡萄酒和藝術品都是南土的特產,不過最有名的還要數那裡的商人。只要價錢合適,他們連自己的棺材都肯賣!”

    “底比斯地奴隸貿易在北地被禁止,但象牙和香料卻是好東西。”

    “希斯洛爾的金屬工藝大陸聞名,比如刀劍……這些是?”看著眼前形狀古怪的鐵器。芙莉歌頓時一愣,嘴唇蠕動了幾下,竟然叫不出名字。

    這裡是北地唯一的出海口,來自南方的海風帶來了裝滿貨物的商船,也送來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攤位後的商人立刻站起身,熱情地解釋道:“這是新型犁刀,重犁的組成部件。那可是希斯洛爾最新發明的農具!和它相比,無論耕作效率還是品質,都不是木扒犁能比得上地。我覺得這東西很適合北方的土地,就定購了一批……可惜到今天為止。還沒有人敢問津!”

    “哦?現在北地用的還是扒犁?”

    “是呀!”卡瓦拉點點頭。他老家在鄉村,自然知道這些細節“那買了!”羅迪毫不猶豫地說。他的歷史知識雖然只是半吊子,但隱約還記得,重犁、輪耕制、還有個什麼東西,都在古代農業發展史上起過重大的推進作用。

    人手少。就要靠工具彌補。不然領地再遼闊、再肥沃,那也和長滿荒草地土坡沒什麼兩樣。

    “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我可不想做個不稱職地領主!”

    對面的商人頓時一愣,原本狡黠市儈地目光中多了幾分驚異。

    “沒想到您竟然是位大人!我真是失禮了!”

    面對突然熱情起來的商人,羅迪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旁邊的芙莉歌接過話題,和商人攀談起來。

    秉持月亮神殿的一貫傳統,女武士不僅戰力不錯,而且善於交涉,有種令人親近、令人信服的魅力。

    從對方口中得知,這個商人出身于塔隆王國的底比斯城。那是由強大巫王統治的國度,貴族和王權根深蒂固,對百姓的壓迫已經不是用嚴苛就可以形容。

    “繃緊的弓弦總有斷裂的一天。那些驕奢靡逸、殘忍無情的權貴,早晚會被正義的洪流滅亡的!”羅迪的幾句安慰之詞,立刻引起了商人極大好感,他不僅表示要將農具低價出售,並且還無償贈送了幾袋種子。“豆子、蘿蔔和苜蓿都可以保養地力,還能當做飼料餵養牲畜……希斯洛爾已經採用三年輪耕制,畝產量提高一大截……”商人好像倒豆子一樣,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大堆,而且全都是些農業知識,讓羅迪頭大不已。倒是芙莉歌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點點頭,偶爾還能反問幾句。

    “不愧是神殿出身,不僅懂得知識多,而且隨時都能自動升級資料庫。”如此優秀的人才跟在身邊,他既自豪,又擔憂。對於如何拉攏人心,無論前生今世,他都沒有任何經驗。

    以當初那個“無條件幫助一次”的許諾,才讓心灰意懶的女武士同意來幫忙。至於將來如何,無論是羅迪,還是芙莉歌,兩人都不清楚。

    “應該用利益綁紮,還是靠人情拉攏,抑或是樹立共同的志向來引導、來蠱惑?”

    耳邊的喧嘩聲漸漸消失,羅迪微微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當中。如同疾風掠過,將內心深處的殘渣灰燼卷揚而起,一股隱晦的念頭偷偷冒了出來,悄無聲息地滲入到心靈巨網的絲線當中。

    羅迪的眼眸中漸漸多了幾絲幽暗。

    “力量才是關鍵!只要有了不可抵禦的實力,同伴也好,臣民也罷,任何反對的聲音都會無影無蹤吧!”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10-5-5 05:56
第02章 顧慮

    從商人口中得知,維西村是個典型的由外來人聚集而成的村落。幾年前的冬天,一群為了躲避戰火的南土人拖家帶口,在退役軍官克林德的帶領下,翻越北山山脈,穿過紅石峽谷,歷盡艱苦來到北地。他們停留在一條平緩溪流的旁邊,用粗糙的木柵欄搭建起簡陋的棲身之所,從此以後就紮下了根。

    由於地處偏遠,道路不暢,加上山脈與森林裡不時有魔獸出沒,連行腳商人都不願翻山越嶺到那邊去作生意。所以每到月底的時候,部分村民就在克林德的組織下,集體來濱海城採購自己和鄰居需要的雜貨,偶爾也販賣禽蛋、羊毛、以及一些簡單的手工品。到了秋天,還會有口碑不錯的果脯問世。

    “不過名氣最大的要數賈桑老爹!別看他現在年紀大了,附近沒有哪個青壯的獵人敢拍胸脯保證,說自己在狩獵這方面能勝得過他。”商人半眯著眼睛,仿佛在回憶過去的事情,臉上漸漸流露出幾分羡慕的神色。

    “比如說去年。剛一開春,賈桑老爹就從森林裡逮到了一窩梟熊的幼崽,用鐵籠子裝著拿到這裡。那時候我就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那啾啾叫著的小東西,總共有四隻呢,真讓人心裡癢癢。”

    “梟熊?”芙莉歌眼中精光一閃。“聽說那可是少有的可以人工馴養的魔獸呢!”

    “是呀!”商人一拍大腿,顯得十分痛惜。“可惜當時我的本錢不夠,結果就被里諾那個老傢伙用一口價收購了去,說是要準備調教成魔獸護衛賣給愛出風頭的大貴族……這件事當天晚上就傳遍了全城。等到第二天。就見酒館裡那些平時大誇海口的冒險者們,一夜間全都紅了眼,跟鬥雞似地!”

    羅迪和芙莉歌不約而同對視一眼,心中充滿訝異。一個成年的梟熊並不好對付,而且要是產下了幼崽的話,那一公一母兩隻梟熊更會緊守在窩裡。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招致狂暴地攻擊。

    “還有其它特別的人或事嗎?”芙莉歌繼續打聽。

    “唔……其它的我就不太清楚了。那個村子的人話不多,而且口音怪怪地。”商人獻寶般地卷起舌頭,發出幾個拗口的單詞。不過旁邊卡瓦拉一聲冷哼。讓他立刻醒過神來,連忙停止了鸚鵡學舌的行為。

    和商人地故鄉塔隆不同,北地人對種族和地域差異看得很淡,而且多數性情耿直,對於在背後說壞話的行為更是厭煩。商人急忙擠出些笑臉,連連陪著小心,生怕惹怒了那個相貌兇惡的大漢。

    羅迪給芙莉歌一個眼神。示意可以到此為止了。經過旁敲側擊。再加上銀月城給出的官方資料,維西村的情形他已經心中有數。隨後三個人又在交易所裡轉了一圈,直到黃昏時分,才回到旅館中。

    墨黑的蒼穹高高撐起在頭頂上方,銀色的月亮清澈透明,映照著遼漠地大地和黑黝黝地建築。碼頭那邊的吵雜聲已經逐漸平息,忙碌了一天的工人們紛紛趕回家。他們很慶倖,夜晚,並不是個適合船舶入港的時間。

    用過晚餐後。羅迪把芙莉歌和卡瓦拉兩人召集到房間裡,一同商討領地的相關事宜。昏黃的燭光不住晃動,在凝重的面龐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

    他們沒法輕鬆起來,需要考慮的事情還有很多。可能會遭遇到什麼樣地困難、領地該採取哪種發展的策略、有沒有可供參考的法規條例、又是否能夠適應當地的特殊情況……這些方方面面都必須仔細研究,在相互討論中得到一個初步的結論。

    “十稅一。這未免過於優渥了!”芙莉歌搖搖頭。不以為然道。按照北地地慣例,抽取全部收入地三成作為稅收。這已經算是比較寬鬆的標準了。如果再隨便降低,對領主、對領民、對整個領地來說,未必就是仁政。

    少女一手拿著鵝毛筆,神色認真而專注,細細地眉毛蹙在一起,別有一番文雅的氣質。“現在閒置的土地這麼多,即使抽取兩成以上的土地稅,不但不會影響村民生計,反而會促使他們去開荒拓林,墾殖出新的土地。”

    “可是太危險了!”羅迪也有他的看法。和其它地方相比,維西村的情況有所不同。據傳聞,迷失山脈裡始終有巨人活動的跡象;而魔獸森林中的猛獸和怪物,也是個隨時都會引爆的不安定因素。如果壓力過大,萬一百姓們有意無意地朝森林方向擴展,到時候很可能會招惹到料想不到的麻煩。

    “森林裡的魔獸可不是吃素的。何況單靠土地種植,以目前這種狀況,全年的稅收也很難超過500金幣……這點小錢我不在乎!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是取得村民的信任,是能讓我的命令通達無礙!”

    “嗯,我明白了。”想起羅迪在銀月城的藥劑銷售中有一大筆固定收入,芙莉歌也就不再堅持。她抬起筆,在紙上沙沙地記錄起來。

    “那麼,特別稅和定期勞役就不要再削減了吧?”

    “嗯!那可是領主權威的象徵,不能變。就按照慣例來安排吧!”

    卡瓦拉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偌大的手掌裡捧著一個小巧的銀邊瓷杯。他一口將茶水吞下,砸吧幾下,然後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突然間,像是想起一件事情,他立刻插話道:“羅迪大人……那個,那村裡有咱們住的地方嗎?我這粗人,隨便有個草窩就湊合了。可你和……”

    芙莉歌一愣,漲紅了臉低咳幾聲。不過想到萬一當真沒有居處,甚至不得不和別人擠在一起……她立刻皺起眉頭。

    羅迪歎口氣,愁眉苦臉道:“差點把這件事給忘記了。不過照我的估計。那裡恐怕也沒有現成的空房屋吧。要不,暫時先住在帳篷裡,然後組織一批人手去砍伐樹木,建造出幾座木屋。如果附近有採石場的話,等安定下來後,再一點點換成結實地石頭建築。”

    “對了!”羅迪又想起一件事。“我們帶來的口糧還有多少?”

    芙莉歌低著頭。在心裡估量了一下。“大約能維持半個月,之後就需要補充了。不過那裡距離濱海城有四五天的路程,交通也不太方便。如果村中的糧倉不是空的,那就可以省去外出採購的步驟了。”

    “還是先做最壞地打算吧。保險起見,明天再去買些糧食來。”

    “嗯……”

    隨後,房間裡安靜下來,只有筆尖和羊皮紙摩擦發出的響聲。

    倦怠的小女僕們正昏昏欲睡,被這突如其來地寂靜驚醒,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靜默不語的三個人。

    “困了?”羅迪回過身。笑著對她們說。“要不,你們先回房去歇息吧。”

    女孩們湊在一起,低聲私語了幾句,然後同時固執地搖搖頭。

    看著她們幾乎睜不開眼、但還勉力支撐的樣子,羅迪心中不由地有幾分好笑,又有幾分溫暖。雖然現在還只是蘿莉,但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她們或許就會成長為自己身邊的好幫手了。

    他眼中一黯。

    每個人都有優點。只是缺少被引導和發掘的機會。羅迪清楚自己的分量還遠遠不夠,並不能虎軀一震,就讓那些聲名顯著地卓越人士紛紛拜倒在面前。目前他唯一地選擇,只有就地取材,從身邊的人中尋找助力。

    “即使外表乾癟醜陋的種子。只要用心培育。未必開不出美麗的花朵。”他默默想道。

    不過那些都是需要以後再去考慮的事情了,眼下最大的問題。是如何讓當地人接納他這個外來的領主。

    “你是在擔心克林德嗎?”憑直覺,芙莉歌隱隱感覺到他的不安,委婉地問道。

    羅迪點點頭,毫不掩飾自己顧慮:“跋山涉水共患難,把這群人帶到這裡,說明他不僅有能力,而且在村民中的威望和人氣也相當高。如果他不願意配合,或者有什麼相左地想法,村民們肯定……”

    “應該沒那麼糟。”和來自異界、性格偏向陰暗的羅迪相比,芙莉歌對這個世界的風土人情要清楚得多。“聯邦一統是大勢所趨,而且環境的威脅也迫使他們需要庇護。既然主動向銀月城提交歸附申請,那他們就應該有這方面的覺悟!”

    “我記得資料上有說,那個克林德退役之前,好像是南土軍中地一個尉官吧?”同為軍人出身,巨漢卡瓦拉也有自己地看法。“軍隊裡頭講究的是遵守法則、聽從上邊地命令。時間久了,大家也就都習慣了,想改也改不掉!就拿我來說,只要上司表現得不是太差勁,我就很樂意有人指揮,省得自己費腦子去琢磨。”

    “做得不太差勁嗎?”羅迪向後仰起頭,長籲一口濁氣。不過心裡依舊空空蕩蕩,好像一個塌了底的地板。

    看到他左顧右盼、不太自信的樣子,卡瓦拉撓了撓頭發,不知該如何說為好。“我聽別人說,那其實簡單著呢,什麼都不做也成!你想想啊,就連內務部那幫酒囊飯袋,整天不幹正事,不也坐得穩穩當當的嗎?”

    說道這,巨漢咧開了嘴,猛拍胸脯道:“而且還有我呢!不管是誰,哪個敢不服,我一斧頭下去,立刻就讓他老老實實!”

    “有些時候,刀劍確實具有無法辯駁的說服力。”對於卡瓦拉豪邁不羈的觀點,芙莉歌無法反駁。因為那是被教會的歷史、以及教義中隱隱做出的詮釋所證實了的。對此,她感到不寒而慄。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10-5-5 06:21
第03章 村莊

    鼻孔中噴著粗氣,馬匹們低下腦袋,伸長脖子,每一條肌肉都被拉伸到極限。隨著車夫的吆喝聲,它們奮力蹬踩地面,步履蹣跚地緩緩前進。

    兩旁的林木漸漸稀疏,不時可以見到砍伐後留下的木樁,看起來,這裡距離村子已經不遠了。

    車夫抬頭望向天空,太陽正冉冉升起,驅散了晨曦時的霧靄,以及初春的陰冷寒氣。他從泥漿中拔出靴子,低聲罵了一句,為自己的馬車心疼不已。儘管所有車輪都用鐵圈包裹加固,以應對可能的顛簸,但眼下這條道路崎嶇坎坷,顯然已經大大超出了設計者的考慮範圍。

    好在和那些高傲的貴族不同,羅迪等人都很體諒地下車步行,給疲憊的馬兒減輕了稍許負擔。

    車隊徐徐向前,轉過一道彎,樹林被甩在身後,眼前突然變得平坦起來。藍天白雲下,低矮的丘陵起伏緩和,寬闊的平地鬱鬱蔥蔥,一塊塊農田好似魚鱗般錯落有致,銀白色的溪水潺潺流淌,自東向西蜿蜒而去。

    中午時分,羅迪一行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維西村。

    “爵爺,那裡就是了……”車夫抹了一把汗,隨手指向前方,轉頭望去,眼睛立刻瞪得溜圓,手舉在半空中顫抖著,就再也放不下來了。

    在前方,一夥老鼠般的生物正飛快地跑過來。它們個子不高,只到尋常人的腰際,粗短的尾巴拖在後面。紅眼睛、褐皮膚,嘴巴又扁又長,好似短吻鱷一般。打頭的那個身穿土黃色衣甲,又髒又破;肩上背著一個布袋,鼓鼓囊囊;手裡提著用樹枝削成的短木棍,上面還綁著生了鏽的短刀。

    見到停在大路中間的馬車,這些小東西們立刻放緩腳步,猶豫著不敢靠近。最後在原地嘰嘰喳喳地爭執起來。

    “快跑。快跑!後面追來了!”

    “前面有大馬,有大個子。你先上!”

    “不,這次該輪到你了!”

    “有太陽,突然不舒服!我不去!”

    吵雜聲中。一股腥臭的氣味順風飄來。羅迪立刻捏住鼻子。旁邊的芙莉歌也微微皺起眉頭,右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低聲抱怨道:“現在還是白天,狗頭人怎麼就跑出來了?”

    “是有些奇怪……”羅迪捏了捏拳頭,臉上浮現起幾分玩味地表情。“在這山溝裡,連狗頭人都敢如此囂張嗎?”

    他在圖書館地圖鑒中見過這種生物,膽小、怕光、本領低微,最擅長偷雞摸狗,典型的欺軟怕硬。

    “交給我吧!”卡瓦拉獰笑幾聲,拎著斧子從車廂後面走出來。他地身軀高大壯碩。有如一大片陰雲遮住天空。

    頭頂的陽光突然不見,疑惑的狗頭人漸漸停止了爭吵。眨眨眼睛,緩緩抬頭,然後嘴巴一點點張開,以近乎90度地角度向上仰視。

    突然之間,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它們立刻哇啦哇啦地亂嚷起來。甩飛手中的粗制短矛,扔掉肩頭的破布口袋,一個個驚慌失措,四散逃竄。有的一溜煙向低矮的灌木叢中鑽去。有的縱身跳進了路邊的溝渠裡,還有兩個嚇昏了頭,一個前沖一個回頭,結果撞在一起齊齊倒地……

    然而襲擊者的速度要快得多。卡瓦拉一個步子,起碼頂得上它們跑三四步。他僅僅一個縱躍。就追到一隻飛奔地狗頭人後面。掄起斧頭砍下去,頓時將其劈成兩半。伴著筋骨斷裂之聲。他手腕一擰,鮮血夾雜著碎肉卷揚而起,灑向半空之中。

    隨後他又圍追堵截,幾息之間就把四五隻狗頭人都殺乾淨。

    站定腳步,他凶厲的目光如毒蛇緊盯獵物般環視四周,尋找著下一個目標。淡淡的紅色霧氣在體表升起,鮮血落到上面,馬上就被震開,如同滴在無形而充滿彈性地鎧甲上。

    手段殘忍無情,行為令人髮指,羅迪撇撇嘴,立刻在心中給巨漢加上個“狗頭人攪拌機”的綽號。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響起,一夥手持刀劍的人向這邊追來。看樣子,這就是村中的民兵了。

    克林德是個鬍鬚濃密、有著一頭深棕色長髮的中年人,外表沉穩,眼神銳利,舉手投足間顯示出軍人特有的硬朗。作為村民們推舉的治安官,他領導著村裡少數幾個富有經驗的民兵。然而隨著村子被納入到北地聯盟的政治體系當中,他地身份自然也就失去了法律效力。所以羅迪剛剛落下腳的第一件事,就是權力的交接問題。

    整個儀式的過程很簡短: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高聲宣讀聯邦地任命書;升起象徵從屬銀月城地星月旗幟。雖然有些猶豫,克林德還是將一把銀質匕首交給芙莉歌,再轉遞到羅迪手中。

    至此,這個偏僻寧靜的村莊就失去了獨立地位,正式成為北地聯邦地附庸,成為羅迪男爵的直屬領地。而用如此大代價換來的,則是受到北地聯邦、銀月城和羅迪本人的三重庇護。

    亂世之中,強者支配弱者,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只有具備了主宰自己命運的實力,才能夠跳出這個樊籠。

    心中雖然感慨萬千,羅迪表面卻不動聲色。在克林德的帶領下,他們向村子東邊走去。

    經過一路的觀察,整個村莊的建築基本都是土木結構,不僅不結實,而且也無法抵禦火災。

    對此,克林德的解釋很無奈:“因為在這裡,木頭是最容易找到的材料。每次被魔獸或怪物破壞後,很快就能重新搭建起來。”

    羅迪一愣,立刻明白了當地遭受魔獸困擾的嚴重程度。難怪剛才見到自己身邊只有寥寥幾個人時,克林德就露出一副失望的樣子。想必他本抱有很大期望,等待著一支起碼數十人的軍隊來支援吧。

    “唔!”他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隨著眾人的前進,地勢漸漸升高起來,形成一道緩坡。在坡路的盡頭,一座小的、由結實圓木和厚重泥土建成的堡壘俯瞰整個村莊。

    堡壘建在土坡的最高處、一個夯實地高大土台基上。距離地面大約有三十尺。粗壯地木材緊密排列在一起。圍成一圈牢固的木欄牆,看上去差不多有十尺高。朝向坡下方有一條八尺深地溝渠。沿著溝盡是削尖的、用火烤硬的樹樁。除此以外,吊橋、崗樓、雉堞、甚至還有一個箭塔。可以看得出,除了不是用石頭建造。這完全就是個標準地小型軍事要塞。

    克林德在一旁詳細地介紹著,那原本是民兵的指揮所,也是抵禦強敵的最後一道防線。不過只要稍加改造,就可以成為供領主居住的簡易城堡。

    在城堡下方是村子的第二道防線——斜坡中部一圈較大的圍欄。圍欄的木牆和深溝尺寸跟堡壘相似,在圍欄裡面座落著幾個木制建築:穀倉、鐵匠鋪、軍營、馬廄和牲畜棚。當危險到來的時候,警鐘響起,村民們就會立刻逃到這裡來,然後拉起吊橋,依託高大的圍欄進行抵抗。

    “這些都是全村人用空餘時間,一點一點建造起來的!”克林德指著這些建築。自豪地說道。“我們靠著它,擋住了至少十次大地精和食人魔地進攻!”

    羅迪明白他話中隱含的意思:這些既然是大家合力建成的,自然屬於公共財產,所以不能簡簡單單就劃歸到領主私人名下。

    他無謂地聳聳肩。這些就要等再一會仔細協商了。

    和南方不同。在生存艱辛的北地,出於形勢和其它種種原因,早已廢除了農奴制。領主與領民之間,是一種相對比較平等、近乎交易的契約關係。領民定期上繳金錢和實物,並且付出一定的勞役;領主則負責維護領地的安全,同時用律法裁決各類糾紛。

    說到底,領主雖然具有某些特權。但也不是毫無限制。若想毫無顧忌地生殺予奪、**裸地掠奪領民利益,絕度會遭到底下民眾的唾棄和強烈反彈。

    因此比較常見的做法是,從一開始就訂立出一份盡可能詳細的書面協議,確認彼此具有地權利與義務。所以領主和領民代表像市場裡的商人那樣粗著脖子討價還價,已經算不上什麼稀奇事情了。

    當然。砍價交給芙莉歌來做就可以了。女人在這方面可是有很大優勢的。和花費的帳單相比較,羅迪更願意把精力放在欣賞自己的小窩上面。

    這個城堡並不大。嚴格說來,其實就是一間圍在高大木牆內地雙層大屋。他就像個得到新玩具地孩子,從裡走到外,看了一遍又一遍,時不時發出滿意的讚歎聲。

    地下儲物室裡裝有足夠維持一個月地糧食,還有不少乾果和幹肉;兩個蓄水池都是滿滿的,水質清澈,似乎剛剛從溪流中運送過來;臥室裡雖然沒有豪華的裝飾,不過床褥柔軟舒適,而且都嶄新乾淨;廚房的工具齊全,常用的調味品一個都不缺,雞籠裡還有幾隻咕咕叫的母雞……

    種種跡象證實了羅迪的猜測,克林德其實是個外表粗獷、心思細膩的人,他把各項準備工作都做得十分到位。

    “如果能一心一意為我辦事,那就更加完美了!”推開會議室的大門,羅迪踱著步子,慢悠悠走了進去。

    一個長方形的實木方桌擺在中央,周圍整整齊齊放了十把褐色的木椅;石頭砌成的壁爐裡還有未燃盡的灰燼,一摞劈好的木柴對在旁邊;保存宗卷和文書的櫃子上掛著一把銅鎖頭,亮晶晶的鑰匙正插在上面。

    羅迪打開櫃門,隨手抽出一本圖冊翻了翻,其中的內容頓時讓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居然是村子周邊的地圖!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10-5-5 06:31
第04章 困難

    會議室裡,討價還價的聲音並不激烈,更沒有面紅耳赤、脖子漲粗的情形,反而像是在對共同面臨的難題進行探討,從協商中尋找解決的辦法。

    暗歎一聲,克林德打量著對面的少女。身材纖細,神態柔美,好似窗外吹進來的三月春風,淡淡的清香中帶著幾分素雅,具有一種無法描述的親和力。只是作為談判的一方,有些地方並不能堅持己見,顯得不夠果決,缺乏一種淩厲攝人的殺意。

    “是的,沒有殺氣!”克林德嘴角抽動一下,這才是最讓他心中不安的。他知道,現在維西村上百戶村民需要的並不是三兩個銅板的稅收優惠,而是一個安全可靠的生存保障。

    他用余光掃向一旁高大的身影。

    單看雄武的身軀、粗壯的手臂,巨漢卡瓦拉絕對稱得上是個極具威懾力的勇士。

    手持利斧、勁力彌漫全身、腳底下屍橫狼藉……之前的場面克林德仍然記憶猶新。特別是那血紅色的鬥氣,更令他無比羡慕。他不得不承認,作為4級不到的戰士,自己的實力和對方相比,還有著不小的差距。

    但是這還不夠!僅憑一人之力,並不能完全彌補村子薄弱的防禦。而其他人……

    克林德偷偷看了看周圍。一個文質彬彬的青年領主,一個嬌柔細弱的少女助手。四個還未長大地豆丁女僕……怎麼看,也不像是敵人來襲時能作為倚仗的支柱。

    勉強把條款大致確定下來,克林德揉了揉發脹的頭側。只見幾個小女僕進進出出,竟然端上了熱氣騰騰的茶水。看到羅迪一邊看著地圖,一邊悠哉遊哉抿著茶的樣子,憋在肚子裡的那股怨氣終於沸騰了。克林德猛然站起身,徑直向坐在方桌一端的羅迪走去。

    “大人!”

    “唔?有什麼事嗎?”羅迪放下地圖,抬起頭看著對方。^^君  子  堂 首 發^^而卡瓦拉已經抱著雙臂。保鏢般站在他的身旁。

    一陣風從外邊刮進來,捲動窗簾。羅迪半眯起了眼睛。不知是不是錯覺,從那漆黑地眸子中,克林德本能地感到一種令人畏懼的東西存在。幾乎沖到嘴邊的質問硬生生卡在那裡。他喉結蠕動了幾下。不由地放低聲音。

    “那個……銀月城的援

    “沒有援軍!”羅迪擺擺手,心不在焉地答道。

    眼前陡然一黑,心中好像被重錘狠砸了一下。克林德搖晃了一下,後退半步,才勉強站穩身形。他嘴唇抖動了幾下。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那豈不是……豈不是……”

    “沒辦法。”看到對方無比震驚地樣子,羅迪無奈地聳聳肩。“為了支援北方防線,銀月城駐守地兵力已經所剩無幾了。原本。市議會並不打算接手的。不過呢,畢竟關係到幾百人的性命,也無法置之不理。所以,就派我們過來了!”

    羅迪說的比較委婉,但隱含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這個偏遠村莊地命運會如何,並未被那些大人物放在眼裡。村民們所能依賴的。除了自身。就只有新來的幾個陌生人。

    “其實,你也不用過於擔心。”羅迪笑眯眯地說道。先把市議會貶低一番。是為了讓克林德對銀月城那邊不再抱有幻想。接下來,就該樹立形象,讓對方別無選擇,只能把希望寄託在自己這個領主身上。

    “對了!”他一拍額頭,像是忘記了什麼似地,先朝芙莉歌笑了笑,然後轉頭對著臉色發黑的克林德說道:“還沒有向你介紹,這位是芙莉歌,月亮神殿的銀星武士。”

    “啊……”克林德頓時瞪圓了眼睛。=君 子 堂 首 發=在普通人心目中,聖職人員代表了神明行使於凡間的意志,不僅象徵著無上威嚴,更代表了某種不可抵禦的力量。而月亮神殿的銀星武士,則向來以自由與寬容聞名,堪稱弱勢群體地保衛者。

    想到有神殿地使者在這裡,克林德長籲一聲,覺得懸在半空中的心似乎安穩許多。

    而這時,羅迪則趁熱打鐵,又拋出一個沉甸甸地砝碼。抬起手,一團小小的火苗在指尖亮了起來,散發出橙紅色的毫光。隨手一甩,徐徐的焰苗仿佛在一條透明的軌道上緩緩滑行,然後鑽入到早已冰冷的壁爐當中。

    “轟!”一團烈火在爐中升騰而起。空氣不斷膨脹收縮,產生的氣流卷湧著灼灼熱浪,迎面撲來。整個會議室立刻溫暖了起來。

    竟然是魔法師!

    克林德張大嘴巴,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峰迴路轉,意料之外的情況一波接著一波,讓他幾乎承受不過來。

    “對了,”羅迪抖了抖地圖,饒有興趣地問道:“這地圖是誰做的?連森林週邊的情況都標注出來了……喔,居然還有魔獸的分佈範圍!”

    “呃,那個是,”克林德用力甩甩頭,總算讓自己清醒過來。“那個是賈桑老爹親手畫的。村子裡只有他能進入到森林深處,我們最多也只是在邊緣一帶打獵。”

    “是嗎!”羅迪低下頭,眼睛幾乎貼在紙面上。“可惜今天來不及了……等明後天吧。到時候,我一定親自拜訪他。”

    聽到這話,克林德轉頭望向窗外。不知何時,天色漸暮,夕陽正裹著霞光,從天邊緩緩落下。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大人,如果沒有其它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嗯,今天先到這裡,明天還要和你商量民兵的事情。”

    等克林德走後,羅迪沉默了片刻。看樣子,比預想的還要糟糕,不然克林德也不會如此失態。

    打發小女僕們去熟悉廚房,做晚飯。讓卡瓦拉與車夫一同搬運行李。羅迪向芙莉歌招招手,在桌面上鋪展開地圖。“來,先看看這個。這地圖做得蠻精細的,村子裡幾個主要建築都做了標明。”

    芙莉歌發出一聲輕不可察的歎息,放下手中剛整理好的記錄。

    “既然已經答應了,那就盡力幫他去做好吧!”她暗暗想著,走到羅迪身旁。

    看地圖的質地,似乎已經用了好幾年了,顏色暗淡,還有經過多次塗改和刮擦留下的痕跡。不過上面的資訊確實很詳細,再結合之前從商人那打聽到的消息,相互比對參照之下,讓兩人對村子的結構和地貌有了更加具體的瞭解。

    作為羅迪領地的核心,維西村的規模並不大,總共也不過三、四百的人口。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磨坊、麵包房、屠宰場、鐵匠鋪、雜貨店……這些一個都不缺,甚至還有個小酒館,供忙了一天的村人前去消遣。

    糧食和畜牧是這裡的主要產業。村外開墾出大片肥沃的農田,種植了小麥、大麥、以及各種蔬菜。每家每戶都有養了雞鴨,有的還養了豬,村邊的牧場更是飼養著成群的牛羊,供應城堡的肉和乳製品就產自那裡。西面山坡上的果園發展得也不錯,每年秋天的果脯很受過商人們的好評。

    離村莊再遠些的地方,就是丘陵、湖泊、以及還未被開發的草地和叢林,整個領地的大部分仍然保持著最為原始的自然形態。

    “真是不錯的地方呢!”少女由衷讚歎道,她有點喜歡上這裡的環境了。

    羅迪點點頭。在南方,頻繁的戰爭和衝突,讓整個社會局勢動盪不安;在北方,群山中眾多的獸人部落,更是北地的心腹大患。而在這裡,由於地勢偏遠,完全不用擔心會被戰火波及,就像一個世外桃源----如果沒有魔獸困擾的話。

    “糧食不是問題,完全可以自給自足。缺少的日用品也可以購買……這就是典型的莊園經濟嗎?”對於這一切,羅迪不想作太大的改變。

    對他來說,獲得領地,一方面是為了遠離暗潮湧動的銀月城,一方面是打造能讓自己逍遙自在的環境。沒有外來威脅,世俗雜務交給別人打理……這就是他在心中的盤算。

    至於應該如何賺取錢財,以滿足將來魔法研究的巨大消耗,他把目標定在了東邊的魔獸森林裡面。

    收益往往都是與風險同在的,風險越高,收益也就越大---用這一點來形容魔獸森林再恰當不過了。精美華麗的皮毛永遠都受到貴族狂熱的追捧,珍稀礦物和植物是煉金師的最愛,魔獸體內的晶核可以製成儲存魔力的魔法器具……對於強者來說,那裡就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之泉。

    當然,這些只是在腦海中粗略的構想。具體是否可行,還要看實際情況而定。

    “唯一要做的,就是解決魔獸的問題了。”羅迪摩挲著下巴,心裡確實有些發愁。

    卡瓦拉武力強悍,但常年酗酒留下了後遺症,讓他耐力不足;芙莉歌則時強時弱,完全要看月亮的圓缺;而自己,拋開不能見光的死火和死靈法術,其實也不過是個4級的大路法師,能拿出的手段不多。如果真有大群魔獸來襲,取勝或許沒問題,但損失的多少可就無法控制了。

    看著那精確細緻的地圖,芙莉歌突然說道:“我想,那個老獵人或許知道些什麼,能給我們提供有用的幫助!”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10-5-5 06:35
第05章 引領

    口令聲、操練聲、沉悶的撞擊聲……天才剛濛濛亮,睡夢中的維西村居民們,就被外面傳來的陣陣喧鬧聲吵醒。

    村東邊的緩坡上,領主城堡前的空地中間,二三十個身穿短衫的漢子正揮汗如雨,手持堅木長棍,苦練著格鬥和戰術配合的技巧。作為新上任的領主衛隊隊長,卡瓦拉在旁邊走來走去,不時扯起洪亮的嗓門,糾正出某個人錯誤的動作和瑕疵。

    “前刺……手不要哆嗦!”

    “撤步……混蛋,提起來!你拿的是長矛,不是家裡的柴火棍!”

    “腳和腰都要用上勁……你,還有你,我不是讓你們撅屁股!”

    胸膛不住起伏,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卡瓦拉實在有種無力可使的感覺。眼前這些人除去幾個退伍的老兵外,基本都是些剛剛放下鋤頭和草叉的農夫。雖然有幾分蠻力,但並未受過正規訓練,一舉一動根本毫無章法可言。更加糟糕的是,春天一到,地裡的農活也要開始了,他們能不能抽出時間來還是兩說。

    看那拙笨僵硬的動作,看那一張張認真刻苦的面孔,他咽了咽口水,滋潤著乾涸的喉嚨,然後繼續高聲喝斥。

    “要不先休息一會兒吧!”羅迪踱著步子,從後面緩緩走來,隨手遞過一個鐵水壺。“雄偉的城市不是一兩天就能建起來的。”

    卡瓦拉咧嘴樂了起來,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猛灌一氣。一股清涼直入心脾。除去了心中的煩躁。渾身上下頓時舒爽許多。

    “大人,我這不是心裡著急嘛!”巨漢胡亂抹了一把嘴,開始抱怨起來。“我從沒見過這麼笨地傢伙……就算騎士團裡剛來地小崽子,也要比他們強多了!真想把他們操練成能上陣的戰士,我看起碼也得花大半年時間!”

    羅迪搖搖頭。“完全沒那個必要!這種訓練輪替進行。讓村中所有青壯具備一點基本的戰鬥意識就可以了。”

    沉吟了片刻,他繼續說道:“村子裡人口太少,所以我們只能走精兵的路線。現在已經有了四個老兵,再培養出幾個有潛質的年青人,組成一個巡邏隊。如果對付那些流竄地野獸,那就綽綽有餘了。”

    “才這麼幾個人,真要遇到厲害的怪物。連塞牙縫都嫌不夠……”卡瓦拉耷拉腦袋。在嘴裡嘀嘀咕咕。

    無視巨漢在一旁嘟囔,羅迪舒展身體,吸著早晨新鮮的空氣,然後舉目眺望遠方。

    清澈的溪流逶迤曲折,越過原野和丘陵,消失在綿綿的蒼翠之中。那裡,就是他下一步要探察的目標。

    來到維西村已經三天了,村子裡外他基本都走了個遍。對於這位年輕而陌生的領主,村民們並非沒有什麼抵觸情緒。不過當法師地身份被有意無意地散播開後。經歷過戰火、知曉漫天火海地可怕,村民眼中立刻多出幾分敬畏,那點不滿也就隨之消散了。

    上午,訓練完的民兵紛紛散去,忙著各自的家事務。用過早飯後。羅迪帶上芙莉歌和卡瓦拉。向村子西邊的獵人小屋走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遠遠地。羅迪就看到木屋的窗戶後似乎站著一個人影,見到他們過來,立刻閃身消失。

    芙莉歌敲敲門,半天都沒有人應答。卡瓦拉不耐,大步上前,乒乒乓乓砸了幾下,裡面立刻傳出有氣無力的聲音。

    “來了,來了是,睡個早覺都不能安穩!”

    門開了,一個枯瘦的老人顫顫巍巍地站在門口。面對一堵厚牆似的卡瓦拉,他揚著脖子,寬大的前額下,是向上翻起地白眼。

    “你這人是誰啊?大清早的,你家著火了不成?非要折騰我這個半死的老頭子不可嗎!”

    “你這老頭!”卡瓦拉頓時怒目圓睜,連頭髮都豎了起來。不過看那老人又瘦又小,仿佛一陣風就能吹飛的樣子,他猶豫了一下,心有不甘地放下拳頭。只用惡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聽到後面一聲輕咳,卡瓦拉哼唧了幾下,不情願地讓開身子。

    “喲不是領主大人嗎?快請進,快請進!”老人眼睛一亮,似乎直到此時才看到羅迪。深藏在花白眉毛下地小眼睛隨即眯成兩道細縫,臉上擠出幾分虛假地殷切。

    跟隨老人走進屋子,羅迪從後面暗暗觀察:樣貌尋常,個子矮小,體型瘦弱,後背稍微有一點駝曲;頭頂光禿禿的,呈現出渾圓地形狀;頸間皮膚上橫著幾條皺紋,一直向前延伸,消失在腮旁的髯須之間。

    “咦!”羅迪皺起眉頭。他突然間發現,老人腳步穩健有力,落地無聲無息,和看上去的龍鍾老態迥然不同。合上雙眼,若僅憑正常的感知,幾乎無法探察到前方有人存在。某種清淡自然的能量彌漫在老人的身體表面,將所有生命氣息全都遮掩起來。

    進了屋,老人搬出一個破舊的木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沒想到大人您會回來,來不及準備,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羅迪擺擺手,神色自若地坐在上面,不經意間,上下打量著周圍。

    這是個普普通通的獵戶小屋,圓木搭成的牆垣,樹皮、茅草和泥土鋪蓋在屋頂上。一張破舊的木桌,兩把木椅,掉了漆的褐色木櫃……除了這些簡單的木制傢俱外,便不再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倒是向陽的那面牆壁上,掛滿了動物的皮毛和骨骼,卻不見弓箭和標槍之類獵人常用的武器。

    “早在來之前,我們就聽說過賈桑老爹這個名字,在北地的獵人中數一數二。”旁邊的芙莉歌先開口,話語溫和親切,帶著幾分仰慕。

    老人撓了撓頭,恍若不覺地看著左右,不過耳朵卻悄悄豎起來了。

    眼中流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芙莉歌笑靨盈盈,繼續恭維道:“剛到這裡時,我們突然從克林德那裡得知,村中最德高望重的人居然也叫賈桑……”

    不知不覺間,老人的嘴角漸漸向上翹起,達到一個無法掩飾的角度。

    “……原本打算當晚就來探望,不過羅迪大人又覺得太過唐突,堅持要最後拜訪以示尊重!”

    至此,老人終於眉開眼笑,表情喜不自禁。轉過身,掀開木桌上罩著的絹布,露出精緻白潤的陶瓷茶壺和茶杯。

    “來,喝茶,喝茶……”

    碧綠的茶水尚且冒著熱氣,茶杯剛好三個,顯然並非像之前所聲稱的那樣毫無準備。

    羅迪也不說破,輕抿了一小口。淡淡的香氣彌留在唇舌之間,微合雙目細細品味。半晌之後,他才徐徐呼出一口氣,意猶未盡地說:“苦盡甘來,真是獨特的味道!”

    “要是一般的莽夫,在剛覺得苦澀時就會直接咽下去。”說到這裡,老人不屑地瞟了正在吐舌頭的卡瓦拉一眼。“只有那些真正有品位的人,才能忍耐到最後,享受人生美妙的甘甜……”

    羅迪淡然一笑,放下瓷杯,望著對面的枯瘦老人。

    “我從克林德那裡聽說,依照慣例,西邊的林地和池塘歸我所有。不過考慮到實際的情況,我並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看管,所以也就不打算限制大家捕獵。到時候,只要上繳一部分獵物就可以了。”

    小小的眼睛中放出兩點亮光,皺巴巴的臉頓時舒展開了。老人以一個近乎誇張的表情諂媚道:“全村獵戶都感激不盡,我的領主大人!您的胸襟可以包容天空,您的智慧可以覆蓋大地……”

    “好了,好了!”羅迪嘴角抽搐了一下。擺擺手,示意對方平靜下來。“我來這裡並不光是為了這件事。”

    手裡下意識地把玩著光滑的茶杯,羅迪眼中浮起一層飄忽不定的迷霧。

    “賈桑老爹,我聽說,在村子裡的獵人中間,只有你才能深入魔獸森林裡面?”

    老人眉毛跳了幾跳,臉上不由浮起幾分得意,幾分傲然,原本佝僂的身軀似乎也挺直了許多。

    “我也就是靠長年累月積攢的一點點經驗……不過若只是在週邊轉轉,不到深處去,我這老骨頭還是能夠做到的。”

    “那就好!”

    羅迪從懷中拿出那幅地圖,指著上面的一個標注:“你看這個記號,這裡是一個洞穴吧?而這個標記又指的是什麼?”

    老人眯著眼看了看。“那是狗頭人……大概是去年夏天吧,我在那一帶見到它們的蹤跡。”

    羅迪點點頭,表情嚴肅起來。“那麼,幾天前那群竊賊的巢穴,會不會就在其中呢?”

    老人目光一凝,試探著問道:“您的意思是……”

    “沒錯!”羅迪手指輕輕彈了彈地圖,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村中的兵力實在有限,如果只是拘泥於被動防禦,那只會左絀右支、漏洞百出。所以上上之選,還是主動出擊!”

    說到這,看著有些局促不安的老人,羅迪似笑非笑地說道:“至於如何規避不必要的風險,如何選擇最合適的目標,我想,你很願意給我們一些指引吧?”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10-5-5 06:37
第06章 洞外

    正午的陽光猶如急雨,擦著嫩綠的枝條和稀疏的樹蔭灑落下來,將闊葉上暗紅色的斑紋映得如同血痕一般。

    那是一株三人多高的巨大植物。無數條細小的根須在泥土中蜿蜒隆起;葉片寬大,邊緣長滿鋸齒,好似盛開的花瓣向四周舒展;粗糙的莖倒垂下來,匍匐在地面上,末端消失在一個色彩豔麗的樹叢中間。

    一隻花斑小鹿從林間走出來,一邊啃食著剛剛長出的細草嫩芽,並不時抬起頭,警惕地望著周圍。遠處的一叢嫩綠吸引了它。它邁著輕盈的步子,從那植物旁邊經過。

    就在此時,一片寬葉陡然彈出,翻卷,如觸手般將小鹿緊緊包裹在裡面。莖幹立刻直立起來,遠端的樹叢隨之升高到半空中,變成一張佈滿獠牙的巨嘴,一口就將獵物吞下。

    刺啦刺啦的咀嚼聲傳來,讓人不禁頭皮發麻。遠處的灌木後面,幾個人正伏下身子,觀看著這血腥的場面。

    老獵人賈桑低聲道:“那食人草雖然樣子兇猛殘暴,但對我們獵人來說,如果在林子裡見到它,心裡面反而會踏實許多。”

    “既然叫作食人草,難道它不吃人?”卡瓦拉從鼻孔中噴出一股粗氣,眼珠死盯著那龐大的怪物,握緊斧柄的右手因為用力而泛起陣陣青白。“你用用腦子好不好!從南到北,如果不吃人,那還叫怪物嗎?”老獵人斜斜瞥了巨漢一眼,輕蔑地說道。

    “你看它體型大,樣子又好辨認,在林子裡就跟標杆似的。我們不驚動它。小心點繞過去不就安全了?大多魔獸都有自己的領地觀念,只要它在這裡,那就表示附近就不會有其它怪物……”老獵人忍不住一頓絮叨。

    卡瓦拉辯駁不過,撇了撇嘴。給老獵人一個後腦勺。

    “簡直不可救藥老賈桑氣得直搖頭,乾脆不理那個大個子。=君 子 堂 首 發=看向周圍,再比照地圖。然後轉身說道:“大人,過了這裡,前面就到了。”

    羅迪點點頭,扶了扶頭上用鮮草紮成的帽子。雖然面不改色,但在心裡面,他卻感慨不已。

    一路走來,見到的生物千奇百怪,暗藏的危險更是數不勝數。他邊走邊記,考慮是否要將這些列為下一階段地清除目標。但這僅僅是森林的週邊而已。如果再往深處去,那其中的兇險更不用說了。

    “不過並非毫無規律可言……”羅迪摸著下巴,饒有深意的目光在老獵人身上一掃而過。

    按照老獵人提供地方法,一行人全都捨棄了笨重結實的金屬鎧甲,改穿輕便靈活的布衣。並且噴塗用特殊植物搗成地汁液,同時在路上儘量保持靜默,不發出聲響……

    賈桑不愧是村中資格最老的獵人,對於周邊的一草一木幾乎瞭若指掌。年過六旬的他雖已到了體力衰退的年齡。不過靠著獨特的消匿蹤跡的技巧,他依舊能從森林裡帶回許多不同尋常的獵物:狡猾無比的影靈狐、快如閃電地飛鷲馬、甚至還採摘到一棵極為罕見的龍血草……而他所憑藉的,僅僅是一把鐵鍬、幾根繩索、還有特殊打造的夾子與鐵釺、以及無比的耐心和對環境的巧妙利用。

    “隱蔽自己。生存下來,然後才談得上其它!”這就是老獵人多年來總結出的經驗,每個字都是用淚水、傷痛和生命凝結而成,沉甸甸血淋淋,讓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但是還不止如此吧!”暗中留意的羅迪發現,自從進入森林後。就像火焰遇到滾油、鳥兒飛到天空。老獵人身上那奇特地能量更加活躍了。無聲無息間發散到四周,不僅消除了大家行走過後的痕跡。=君 子 堂 首 發=還略微降低了那些兇暴生物的敵意。

    “這老頭,絕對偷留了不止一手!”

    狗頭人是穴居生物,本來由於天性畏光,它們一般都是在晚上活動。然而夜裡同樣也是那些強大魔獸活動地時間,迫不得已,它們只好偶爾白天出來,一旦找到足夠果腹的食物後,就儘快躲回到洞穴中。

    低矮的土丘下,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掩藏在雜草後面。老獵人循著淩亂的足跡,找到了狗頭人巢穴的入口。

    按照活動頻繁地程度和對村子地威脅大小,羅迪把分佈在森林邊緣的怪物們劃分成主動侵擾和被動攻擊兩種,並由此列出一個打擊地順序表。而本領低微、最容易對付的狗頭人,就不幸地被定為最先清理的目標。

    洞口很窄。卡瓦拉掄起斧頭一頓猛砍,然後探進頭看了看,覺得裡面足可以容身進去。他招呼著隨行的幾個老兵,並向羅迪請示道:“大人,我們就進去了!”

    “先等等!”看到一個個都穿著布衣,羅迪連忙叫住他們。他低聲念誦咒語,淡淡的紫光閃動,給每個人都施加上魔法護甲。“去吧,如果裡面有什麼不對頭,立刻退回來!三刻鐘之後,不論有沒有完全解決,也要立刻退回來!”

    “明白!”幾個人異口同聲應道。隨後,轉身消失在那深邃的黑暗中。

    地下洞穴,本就意味著某些不確定性,身為領主,是不能輕易涉險的。所以羅迪、芙莉歌、以及老賈桑,三個人就守候在洞外,隨時留意裡面的情況。

    下午,天開始昏暗起來,綿綿的烏雲從天邊滾滾而來。

    “一場暴雨!”老獵人用鼻子嗅了嗅,立刻判斷出接下來天氣的變化。

    羅迪和芙莉歌對視一眼,憂心忡忡地望向洞口。

    “下雨了!快點走!阿姆說,下雨了!”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從林間傳來。

    芙莉歌迅速站起身,右手搭在劍柄上。而老獵人挪著腳,緩緩後退,靠在一棵粗樹旁。然後一個縱身,竟然以異乎尋常的敏捷,順著樹幹爬了上去。

    灌木叢一陣晃動,從後面鑽出十余隻狗頭人。有的提著簡陋的武器,有的拎著小動物的屍體,還有的扛著一捆細樹枝。唯一不需要拿東西的慢悠悠走在最後,不僅身上的衣服相對完整,而且頭頂戴著用某種大型動物顱骨製成的骨盔。

    吵鬧聲戛然而止。見到站在家門口的陌生訪客,狗頭人呆站在那,手裡的食物劈裡啪啦掉落在地上。手足無措的它們不約而同看向身後的首領。

    “敵人!他們是敵人!”首領尖叫道,從腰間抽出一根短木棍,頂端還夾著一塊綠色半透明的石頭。“幹掉他們!晚上,多吃的!”

    在首領許諾的食物誘惑下,其它狗頭人立刻英勇許多。它們嘴裡發出嘁嘁喳喳毫無意義的叫聲,亂糟糟地沖了過來。

    芙莉歌緩緩抽出長劍,陽光照耀下,劍身發出幽藍清冷的寒芒。

    見此情景,一隻狗頭人漸漸放緩腳步。仿佛經歷過千百次練習而形成了某種默契般,其它蜂擁而上的狗頭人也好像突然間身體發生了種種不適,連抬腳跨步的動作都變慢了許多。

    一道銀白色的火焰在少女左手中燃起,純淨無暇。隨手一抹,那火焰順著劍刃向上蔓延。暫態間,潔白與幽藍混合在一起,變成點點星光,圍繞著劍身不斷跳躍閃爍。

    狗頭人於是徹底停了下來,左看右看,然後蹩摸著腳步---這次不是向前,而是向後。

    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芙莉歌忍著笑,眯起彎彎的雙眼。

    “嗖!”

    一個豆大的紅點從後面飛來,落在狗頭人擁擠的佇列當中。隨後,空氣急劇膨脹爆炸,巨大的熱浪撲面而來。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狗頭人們就被高溫灼燒、被氣流撕得粉碎。斷裂的肢體炸飛到半空中,然後七零八落掉下來,變成烏黑焦糊的無數塊。

    3級法術火球術!

    羅迪意猶未盡地放下手。短短幾天時間裡,他靜下心細細總結了以往積累的知識,並將同邪教一戰中所獲得的部分力量釋放。於是他立刻突破了4級關卡,成為一名具備規模殺傷能力的中級法師。而這個最經典的火球術,就是觸摸到魔網更高層次後的首選。

    雙耳不住嗡鳴,眼前金星飛舞。老獵人死死抱住樹幹,才沒有從樹枝上跌落下來。睜開眼,見到的是血肉模糊的場面。他頓時臉色蒼白,嘴唇鐵青,緊緊抓在胸口的衣衫。那個柔韌的東西握在手中,清新純淨的力量在指尖下微微跳動,充滿活力。他急促的心跳漸漸平穩下來。

    轟隆隆的雷聲在雲層中滾動,豆大的雨滴從天而降,澆熄了地面上晃動的火苗。

    目瞪口呆的狗頭人首領這才驚醒過來,發現同伴均已死去,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個。他立刻扭頭就跑。

    幾步追上,芙莉歌手腕一抖,橫削順抹,轉瞬間就讓對方斬成數截。屍體散落在地上,然後熊熊燃燒起來。

    雨水更加大了,在天地間形成簾幕一般,但那灼燒著的銀色火焰卻明亮依舊,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少女的眸中映出陣陣寒光。
最後的時光 發表於 2010-5-5 06:41
第07章 地河

    洞外起風了。淅瀝的雨絲逐漸交織成瓢潑的水簾,最後化作鋪天蓋地的瀑布,沖刷著森林中的樹木和生靈。雷霆在低低的雲層中間流動,不時將黑色的幕布撕扯開,從那一道道的裂口中,傾瀉下震耳欲聾的轟鳴。

    天地間的元素變得紊亂、瘋狂、毫無秩序可言。伴著一聲驚雷,巨大的震盪下,連魔法網路都受到影響,開始扭曲變形。而剛剛建立起來的精神連接,自然也隨之中斷了。

    緩緩睜開雙眼,羅迪揉著發脹的額頭,不得不放棄冥想。

    站在洞口處,芙莉歌正向外探出手掌,青蔥般的玉指撫弄著不斷墜落的水珠。聽到身後的歎息,她轉過頭,澄亮的雙眸中帶著幾分疑惑。

    搖搖頭,羅迪無奈道:“這鬼天氣!實在沒辦法靜下心準備法術……”

    少女歉然一笑,沒有作聲,只是抽回手,神態自然地走過來。她靠在冰涼的石壁上,雙手抱在胸前,左膝微微提起,腳尖輕點地面。柔順的長髮垂在身前,少女姿態優雅,曲線柔美,卻恰巧站在老賈桑和羅迪中間,用身體將兩人隔開。

    老獵人皺著臉,知趣地轉過身,一邊嘟囔一邊看著洞裡的黑暗。他知道,這種提防的姿態並非刻意針對自己,女武士只是在盡自己的職責罷了。

    “不過,他的魔力當真耗盡了嗎?”老獵人偷偷回頭瞄向羅迪,猜疑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和尋常百姓不同,通過經驗閱歷以及某些管道,老獵人對法師這種神秘的存在並非一無所知。

    法術層出不窮、千變萬化,法師雖然十分強大。但並非無所不能、不可戰勝。魔力、精神力、外界環境……都是制約他們能力的重要因素。

    任何法術都要通過魔網來施展,如果網路不暢,那法師就只是一根標準的廢柴。而人體對魔網地承載和調度能力也有限度。每天能準備多少法術,取決於精神力的大小;法術可以施展幾次,取決於魔力的多少;而對法術的操控力,則取決於對魔網的親和程度。

    這三者就像椅子的三條腿。無論短缺了哪一個,都不會穩固。輕則大大削弱法師地實力,重則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還是靠力氣吃飯、靠手藝賺錢最保險!”老獵人佝僂著腰。吹書網懷念起自己年輕力壯的時候。眼睛微眯,嘴角上翹,滿臉地褶子像被熨斗熨過一樣舒展開來。對於法師,他雖然羡慕,甚至畏懼,但也有幾分不以為然。

    魔獸森林複雜多變,意想不到的情況時有發生,所以根本沒辦法提前預知、準備好有針對性的法術。如果遇到數量眾多、或者生命力頑強的敵人,連續不間斷的作戰不可避免。而這恰恰是法師的軟肋。

    不過換成是戰士。那就又不一樣了。雖然達到一定高度後,戰士無論殺傷力還是破壞力都無法與法師相比,但勝在持續作戰能力強,對突發情況適應性高,掄起武器來可以打上幾個鐘頭不停手。而且只要有趁手合適的好武器,多數敵人都可以硬吃,不像法師還要擔心法術無效的問題。

    從某種角度來說,上天偶爾也是公平的。

    絲毫不知老獵人心中地腹誹。羅迪蹲在一旁,感到心中有些焦躁。外面正下著雨,部下們還沒有回來。無聊的他索性拿出那根狗頭人遺留下的短棍,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擺弄起來。

    其實用短棍這個詞來形容並不恰當。準確地說,那是由三根細樹枝捆紮而成的古怪東西。兩端和中間用布條纏緊,頂部掰開,硬塞進一顆開裂的寶石。雖然做工粗糙,模樣醜陋。但羅迪一眼就看得出。這其實是一根法杖。

    “真少見呢!”芙莉歌俯下身,在那未經打磨的寶石裡面。她感覺到有一股灼熱的能量緩緩流動。“沒想到竟然是個狗頭人術士!”

    “可惜,雖然有能力,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膽量。”羅迪一手握住法杖,另一隻手屈起食指,在那木柄上輕彈了幾下。從肉眼見不到地震動當中,他估測出元素的排列結構和組合方式。

    “存儲了一發灼熱射線,是2級的法術!難怪有傳言,說狗頭人是巨龍地遠親,看來未必就是空穴來風呢!”

    掂了掂輕飄飄的法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狗頭人竟也能施展出2級法術,慚愧之余,羅迪也不由產生了幾分好奇。

    “如果再遇到狗頭人,不妨先活捉起來,當做實驗品好好研究一番。”他暗暗琢磨道。

    又過了半個鐘頭,卡瓦拉他們終於回來了。手裡舉著火把,渾身沾滿血跡,但看上去並沒有十分嚴重的傷口。

    “大人,裡面的狗頭人都殺乾淨了,絕對沒有漏網的。不過……”巨漢猶豫了一下,不知應該如何描述。“最裡面有個通向地下地大洞,很深。我看約定地時間快要到了,怕你在外面擔心,就沒有下去看看。”

    “哦,還有這種事?”羅迪眼睛一亮,抬頭望向洞外。狂風夾雜著暴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他看了一眼賈桑,老獵人立刻站起身,哈著腰說道:“一時半會兒,這雨恐怕還停不了。”

    “既然如此,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後我們就去看個究竟。”

    圍在火堆旁,戰士們簡單包紮好傷口。再喝點酒,吃些乾糧,整個身子頓時暖和起來了,疲勞一掃而空。

    等消化了片刻,大家站起身。卡瓦拉一馬當先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向洞穴深處走去。

    這應該是個天然形成地隧洞,陰冷,潮濕。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徐徐流動,送來冰涼而清爽的空氣,絲毫沒有沉悶窒息的感覺。除了有點狹窄,有的地方必須彎著身子才能通過,其餘還真沒什麼可挑剔的。

    路上不時可以見到狗頭人的屍體,一雙雙黯淡的眼睛中充滿了驚恐和絕望的表情。肢體血肉模糊,內臟散落在地上,汩汩的鮮血彙集在低窪之中。

    芙莉歌儘量抬起頭,不去看地上那些弱者的面孔。

    “它們只是怪物,是敵人!”她不斷對自己說,無視心中的幾分不忍,大步向前走去。

    隧道的盡頭處是一個相對寬闊的空間,大概有三四米高,一個籃球場般大小。角落裡有幾個簡陋的窩棚,全都是用樹枝和碎石搭建而成。低矮淩亂,往裡面隨便灑上幾把乾草,就是狗頭人們睡覺的窩鋪了。

    地面的正中間,一個黑幽幽的大洞深不見底,奇怪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隱隱約約,似乎是潺潺的流水聲。

    嗅了嗅,濕氣愈發濃重了,同時還有幾分森冷的感覺。但和單純的低溫與潮濕不同,那是一種能夠滲入骨髓的幽寒,將五臟六腑中的熱量全都激發出來。

    “果然,我就知道!”老獵人摸著下巴,嘴裡自言自語。只是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其他人都清楚聽到。見眾人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自矜地低咳了幾聲,無法掩飾眼角的得意。

    “以前我從這一帶路過,就總能聽到石頭下麵有動靜。開始還以為是兔子什麼的。再細聽,原來是水聲。後來走得熟了,又見這溝溝岔岔都有水,就知道地底下應該有條河……”

    “原來是這樣!”眾人恍然大悟。

    雨水從天空落下,滲入地表的泥土和砂石,沿著岩石間的縫隙流動。經過多年地反復沖刷,形成涵洞,最後就擴展為地下河。

    “我下去看看!”羅迪突兀地說道。周圍的人頓時臉色一變,面面相覷。

    卡瓦拉立刻搶出來:“大人,讓我去吧!”

    羅迪搖搖頭,突然變得無比固執。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從背包中拿出繩索,交給卡瓦拉。巨漢毫不猶豫地在腰間纏了幾圈,然後將末端的鐵鉤固定在石縫中,並用力拉了拉。

    順著繩索向下滑行。風從耳畔經過,下麵傳來嘩嘩的響聲。濃重的黑暗緊貼在肌膚上面,羅迪有種想要放聲高唱的暢快感覺。他的眼中閃爍著紫色的光芒,整個空間暫態變成五彩的世界。在紛湧流動的水元素之上,來自幽冥界域的黑暗力量正不斷滾動,好似輕煙般逐漸補充和消散。

    套用前世的說法,這裡就是地脈所在。

    很快,一條凹陷的河道就出現在面前。深色的水流粼光閃閃,緩緩流動;兩側的岩脊潮濕光滑,長滿了暗綠色的苔蘚。

    羅迪停下來,懸吊在半空中。他仔細觀察片刻,也沒有找到能夠落腳的地方。

    雖有些遺憾,但他志不在此。順著地河的流向,他暗暗猜測源頭的所在----不是河的源頭,而是那幽冥氣息的來處。

    死靈法師多把實驗室、甚至法師塔建在地表之下,不光為了掩人耳目。更重要的,還是借助這種負能量充盈的環境。那些凶厲成煞、怨氣鬱結的地點,可以無形中提高死靈實驗的成功率,加快對死靈法術的感悟和修煉速度。

    “風水寶地……果然不容易呀!”望著幽暗氣息綿綿湧出的方向,羅迪眉頭緊皺,雙目眯成一條縫隙。

    那邊,正是魔獸森林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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