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西安大戰（二）
一隊巡邏的士卒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為首的小校對洪承疇抱拳施禮，道:"請問大人何事?”
“將他們抬下城牆，好生安葬了!”洪承疇遞給那小校一塊碎銀子，嘆了口氣，實在不想再呆在這個讓他憤怒無比的地方。 他只感覺有一口氣憋在心頭，彷彿千斤重的石頭一樣，讓他有喘不過氣來的沉重感覺。
那小校眼中微微動容，但似乎是見得多了這種事情，很是平靜的命令將那兩具凍僵的屍體抬下去，然後帶著十多名士卒跪下來，對著洪承疇磕頭致謝道:"小四代表那兩位兄弟多謝大人了，如果不是有大人這樣的官兒在，如果不是朝廷免了俺家裡兩年賦稅，如果不是皇上的賑濟銀子到了俺老娘手中，小四就會跟著城外的那幫兄弟反了……
大人，俺們這三天，只吃了一個饅頭，吃了幾口野菜啊……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兄弟們，跟著我一起向大人磕頭!大人是好人!”
那叫做小四的小校，一邊帶著那幫小兵磕頭，一邊嗚嗚咽咽的哭泣起來，似乎心中有無限的憤懣和委屈。 洪承疇看著他們單薄的身軀，衣不蔽體的戰袍，還有面黃肌瘦的臉孔，憤怒的眼神，忽然也忍不住大哭起來，長嘆了一聲，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他心中忽然好像下定了決心一樣，從身上掏出來所有的銀子。 又對師爺道:"師爺，把身上地銀子都拿出來，讓他們去買些饅頭來吃。 ”那師爺也是個性情中人，這時候早已經是熱血沸騰，想都不想就將身上僅有的七錢銀子拿出來，遞給了那小校。
那小校感激涕零，更加磕頭不跌。 這時候另外兩隊巡邏的明軍士卒經過，看到這番情景。 也跟著跪了下來，洪承疇於心不忍，但是身上已經再無長物，又哪裡能夠幫得上忙，只好硬起來心腸，跪下去對著那幫士卒們磕了幾個頭，哭道:"弟兄們。 我洪承疇對不起大家，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幫大家了……”
說完，洪承疇熱血沸騰的站了起來，大踏步向城牆的樓梯口行去，師爺緊緊的跟在他身後，連聲問道:"大人，大人……你打算要去做什麼?”
洪承疇頭也不回，道:"你不要管。 就跟我來是了!”兩人跨上戰馬，在城內不敢放馬飛奔，洪承疇嫌棄那馬太慢，將韁繩丟給師爺，道:"我走路更快一些，你回營中等我罷!”
他一路行走而來。 舉目看去，到處都是官兵和百姓混居在一起，經過某些民宅的時候，還傳來百姓地哭喊聲，那是有人在搶掠百姓的糧食，洪承疇知道沒有辦法管，因為數萬大軍駐紮在城裡，西安城再大也顯得小了起來，加上城裡就這麼多糧食，很多官兵也是沒有辦法才這麼做。
再經過一座民宅地時候。 洪承疇聽到裡面傳來女人的哭喊聲。 還有明軍士卒的yin笑聲，他心中一緊。 心想:難道軍紀敗壞如斯了麼?於是按劍走近那民宅，剛到門口就給擋住，一個瘦猴模樣的人大聲喝道:"哪裡來的冒失鬼，吃了豹子膽了麼?這裡是秦王世子的臨時軍營，你敢亂闖麼?還不滾開，當心老子一刀剁了你。 ”
原來竟是秦王世子在這裡調戲良家婦女，秦王在這裡勢力龐大，洪承疇知道自己惹不起，他猶豫了一下，長嘆一口氣，憤憤不平的離開了。 心中只在想，有這等草包王爺，這等胡作非為地世子，這等酒囊飯袋一樣的官兒，這等沒有飯吃的官兵……這西安城被攻破，還不是早晚的事情……
不行，我洪承疇不能死在城裡，不能!想我一生所學還沒有得到施展，如果就此死在西安這種人間鬼域，未免也太冤枉了……洪承疇更加堅定了他心中那個想法，於是大踏步繼續向前行進，要去城西的固原總兵杜文煥的軍營。
不多時經過著名的西京大街，這裡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但見得火樹銀花，燈火蔽天，絲竹管絃樂聲飄來，鶯歌燕舞不斷，中間還夾雜著陣陣酒香，陣陣引人饞涎欲滴的肉香，還有美女地脂粉香……這裡是王爺們的享樂聖地，就算是城外已經被叛軍包圍，就算明日裡叛軍就要大肆攻城了，這裡依然還是熱鬧非凡。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菊花花!”洪承疇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大踏步的走過西京大街，終於來到了城西的一片廢園之中，那裡是固原總兵杜文煥的駐地。 洪承疇對門口的小兵道:"請稟告你家將軍，督道參議洪承疇來訪，有要事求見!”
那小兵趕緊道:"對不起洪大人，您來地真不巧，巡撫大人剛剛派人將杜將軍叫走了，說是有要事商量。 您要不要等等?”
“好!”洪承疇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天空已經再度飄起了雪花，今夜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啊，洪承疇的目光更加堅定，對那小兵道，“今夜我會在這裡等，一直等到你家大人回來m為止。 ”
※※※
從平涼到西安很近，只要往西南方向沿著官道到咸陽，在沿著咸陽到西安的大路，就可以趕到了，總路程不會超過半日行程。 天剛剛濛濛亮的時候，程真所率領的禁衛軍，就已經趕到了西安城西三十里遠的地方，再往前一點就是將近十萬叛軍的軍營了，就要碰到叛軍的巡哨了，所以整個隊伍停頓了下來。
昨日一戰，禁衛軍不過是損失了一百多人而已，所以建制還相當的完整;經過昨日那一番休息，在平涼城吃飽喝足之後，禁衛軍已經恢復了戰鬥力，所以到了半夜時分，程真下令全軍集合，向西安進發地時候，禁衛軍地將士一個個又是生龍活虎了。
半夜行軍趕往西安，去打包圍西安的叛軍一個措手不及，這是程真和孫勇、袁承志等人商量之後定下來地策略。 昨日程真接到情報，說是西安的叛軍，明日將採取中間大隊衝鋒，兩翼弓箭手埋伏的策略對付自己，孫勇對這種策略嗤之以鼻，程真笑吟吟的看著孫勇，心想:你哪裡知道我的安排!
雖然程真早有安排，但還是決定臨時改變計畫，因為在他看來，農民軍固然人數眾多，而且作戰也很勇猛，但是農民軍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組織紀律性，缺乏統一的指揮，所以什麼手段對他們最有效，那就是突襲。
一旦農民軍遇到突襲，缺乏組織性，缺乏紀律的毛病就會最大程度的暴露出來。 就好比昨天那一戰突襲平涼一樣，農民軍雖然有三萬人，但是各自為戰，高迎祥的命令根本就無法被貫徹執行，這是程真為什麼能夠贏得如此輕鬆的原因。 程真相信，對於西安城下的守軍來說，這一條規律照樣還是適用。
所以程真半夜裡就將禁衛軍召集起來，連夜兼程趕到西安城下。 平涼方面，程真將那個極度有組織紀律性的周山留了下來，讓他接管了平涼城全城的軍事指揮權，平涼城剩下的四千明軍都歸他來指揮，韓王爺的私兵都被解除了武裝，韓王爺和那幫貪官們實際上都被軟禁起來。
范堅強也留在了平涼，順便照顧柔柔和皇后，有他這麼一個武功高手存在，程真心中就放心了許多。
程真看了看天空，又是東方微微露出魚肚白的時刻，上次他是帶領大軍從東方往西方衝殺，這次卻是要帶領大軍從西方往東方衝殺了。 他看了看旁邊的孫勇，問道:"派去報訊的探馬，現在應該已經快要到了罷!”
因為程真在叛軍當中安排了內應，所以這次突襲之前，程真除了飛鴿傳書，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又在行軍途中派出了幾名探子，打扮成農民軍的模樣，去內應那裡通風報訊。 按照他的估計，現在那探馬應該已經到了西安城東了。
“回稟皇上，想來應該已經到了!”孫勇的話音還沒有落下，這時候兩騎馬飛奔而來，直奔中軍——赫然竟是派出去報訊的兩名探子。 那兩名探子身上都有傷，其中一名探子剛剛落下馬來，就暈厥過去;另外一名探子則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匯報導:"報告皇上，那邊……那邊打起來了，亂成一團，小人們衝不過去報訊，差點就死在亂軍當中……”。
“西安城下正在大戰?”程真心中大喜，如果那邊打起來了，那麼自己這支生力軍加入戰場，立刻就可以起到改變戰局的效果，絲毫不亞於突然襲擊。 不過他心中更多的是疑惑，究竟是誰跟誰打起來了?
是內應的那位麼?不可能的事情啊，禁衛軍這邊還沒有動手，那麼內應的那位不可能馬上就動手的，他會挑選最適當的時機動手。 如果不是這樣，那就只可能是西安城裡的守軍，但是據說西安城裡的守軍都是貪生怕死之輩，親王爺更是下令堅守城池，不許出城，究竟又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傢伙出城來攻擊叛軍軍營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