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靈異]千年之外 作者:林海閣主人(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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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 2009-3-15 23:00:1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9 47670
芸芸 發表於 2009-3-18 19:33
第一部 第二十一章 大清洗

      夜空中一艘巨大的飛船正懸停在客棧的正上方。

    這飛船從形狀上看與張道臨停在山洞中的那一艘一般無二,只是個頭卻大了上百倍,表面滿是複雜奇特的紋理,絲絲白光自那紋理間透出,使這整個飛船就好像是件精心設計的藝術珍品一般眩目。

    搞什麼名堂?

    張道臨不是說他們為了不影響人類,所以讓飛船都始終保持在人類的觀察范圍之外的嗎?怎麼又把這麼大一個家伙明目張膽地開了過來?

    我心中隱隱產生一種難言的不安。

    從剛才方過之的種種表現和這些機器人分出大部分力量來對付他的情形來看,可以肯定他們的主要追殺目標應該是方過之。可他們在下手的時候並沒有放過客棧里的閑雜人等,或許是為了出于保密的目的吧。

    那麼那些方過之所經之處的滅門、滅派、滅鎮血案,想來也不過是這種追殺的副產品——保密措施罷了,所以他們才敢開著飛船到處亂跑。把所有目擊者都殺光,自然就仍保持在活類可知范圍之外了。

    我一直以為初階演化體的力量就夠強大了。

    但今天才知道自己這井底之蛙的見識多麼可笑。

    隨隨便便一個達摩西星的機器人就可以跟我打個平手了,而這種流水線上下來的產物指不定有多少呢?

    真是奇怪了,既然這些機器人的戰斗力如此強悍,那麼為什麼張道臨不找他們幫忙,反而要求助于我呢?

    這里面肯定有很重的事情是我所不了解的。

    正琢磨的工夫,下方黑影閃動,那機器人已經跟著追了出來,兩只胳膊向前平舉,雙拳縮回到手腕里,露出兩個黑乎乎的大窟窿,直直對准了我。

    轟的一聲,兩道粗大的白光噴射而出,竟將方圓數百米映得亮如白晝。

    靠,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我忍氣躲閃你還追起來沒完了!

    我一面快速飛躲,一面回手拍了拍一直安靜地伏在我背上的香竹,“香竹,沒事兒嗎?”

    “沒事兒,請師父不用擔心我。”

    我以為香竹應該嚇得夠嗆才對,就算是能回答,也得是結結巴巴語帶顫音,可沒想到她的語氣居然平靜得離譜,居然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

    這丫頭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

    我大為不解卻也不顧不上考慮這種無關緊張的問題,只是叮囑道:“抱緊我,看師父怎麼收拾這家伙。”

    香竹低低“嗯”了一聲,原本只是攀住我肩頭的雙臂這回變成了緊摟著我的脖子,螓首斜斜靠在我肩頭上,呼出的溫熱氣體一下下沖在我的頸側,讓我不禁心里一蕩。

    我趕緊地穩穩神,將不應該在這種緊張場合出現的綺念拋出腦袋,精神抖擻地一振雙臂,重新彎弓搭箭,大喝一聲,在躲閃那緊隨襲來的白色光柱的同時,啪啪連續射出十幾支電箭。

    電箭的目標並不是那機器人,而是在它身周上下左右停下來,連接飛舞,不停射出一道道電弧,將那些電箭連在一處,遠遠望去仿佛是突然間結成了一個金光閃爍的超大號籠子,把那黑乎乎的機器人整個關在了籠子里。

    雷霆箭陣一觸即發!

    機器人似乎也感覺到了危機,顧不得再追殺我,雙臂橫掃,光柱所到之處,立時把那些電箭清理得干乾淨淨。

    我要的就是這個機會!這箭陣原本就是個幌子而已。

    趁此良機,我以最快速度沖到機器人身前,拔出腰間劍鞘,對著那機器人的腦袋狠狠插過去。

    電流轉動間,即使是一柄劍鞘威力也毫不遜于普通的正規長劍。

    機器的的反應也快,看我沖到面前,胸前的機槍口白光閃動就要射擊,同時雙臂回轉,似乎想用那兩道白色光柱攻擊我。

    只可惜它的動作再快,也比我要慢了半拍

    這半拍便決定了雙方的勝負與命運。

    嗤的一聲輕響,劍鞘從機器人那紅光閃爍的雙眼之間插入,從腦後透出,帶出一片細碎的電花與飛舞的金屬碎塊。再奮力向上一挑,古里怪氣的零件順劍飛出一堆,整個機器腦袋成了兩半,蓄勢待發的各種武器立時都沒了動靜。也就是在那白色光柱消失的下一刻,機器人完成雙臂回轉的動作,黑洞洞的兩個胳膊炮口一左一右指在了我的兩肋。

    生死只在一線之間!

    此時冒險得勝之後,我這才覺得後怕,冷汗自額角不住流下。如果我的動作稍慢一點的話,那麼肯定就會在那兩道白色光柱之中與香竹一同變成飛灰的結果。

    機器人身體里發出細碎的噼啦聲,雙眼紅光忽明忽暗,四肢好像突然生了鏽,僵硬而胡亂地挪動著,偶爾有一兩團電花自那破碎的腦袋中冒出。

    我擔心地抬頭看了一眼空中的飛船,見全無動靜,稍感放心,在立刻帶著香竹有多遠逃多遠和下去救援兩個念頭之間徘徊片刻之後,回想起方過之聽到我的名字之後從疲倦絕望變得充滿希望斗志樣子,更何況我還要問問他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便終究還是沒能就麼一走了之。

    拿定了主意,便要立刻行動,要不然造屋里那局面,再耽誤一會兒的話,只怕客棧里就要重演滅門一幕了。

    面前機器人仍不動地蠕動著身體,動靜卻已經越來越小,卻仍靜靜懸在空中。

    我心里一動,一手抵住它的前胸,按著它向客棧里落回去。它的塊頭夠大,我這麼做是為了打個掩護。

    方回到屋內,就聽一聲淒厲慘叫突然響起。

    我被嚇了一跳,聞聲望去,卻圓柱和尚一個光頭翻轉著飛上半空,那喊聲便是他發出的。那下方無頭的身體仍持杖奮力砸向對面的機器人。在身體後方,金香玉與圓仁滿身浴血,坐倒在地,看來已經沒有再戰之力。

      那達摩西人的大型飛行器卻仍穩穩停在濃塵上方,動也不動,似乎完全沒有注意下面那驚天動的響動,也不知道派出來的那五個機器人已經被人給一勺燴掉了。

    暫時安全了。

    我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把手里和背上一大一小兩個美女放下。

    美人看著故然爽心悅目,但壓在身上負擔卻也不輕啊!

    “香竹沒事吧,有沒有嚇到?”我先照顧自己徒弟。

    “沒事兒,有師父在,我不害怕。”香竹果然已經沒有初時的害怕,臉上反倒顯出一種興奮的紅暈來,“只要我能有師父你萬分之一的本事那就夠了。”

    “那怎麼能行?我收你為徒的目的是為了讓你青出于藍,光大本派。你天資很好,只要努力,超過我是遲早的事情。”估計香竹要是不經過機器演化的話,只怕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無法達我的水平,不過為了不打擊她的信心,我還是順嘴鼓勵了她一下。

    回頭看看金香玉,這位風騷美女雖然仍臉色蒼白,但已經安靜下來,倒也不愧是西南武林的魁首。

    見我目光投過來,金香玉便主動道:“多謝顧仙長救命之恩。”

    “不用客氣。”我原想再加句“舉手之勞”,但考慮到這似乎對美女的性命不太尊重,便把這個詞咽回到肚子里,“金老板原來是武林中人,倒是失敬了。”剛才看她同機器人血拼時,招式凌厲狠辣,顯然功夫很不一般。

    “小女子凡俗中人,哪比得上顧仙長這種陸地神仙。”當說“陸地神仙”這四個字時,她的臉上充滿了羨慕之情。

    “陸地神仙算不上……”我輕輕搖頭,正打算謙虛兩句,忽見前方山路上有個人影正踉蹌奔來,仔細一看,卻是方過之。

    這家伙果然是跟我同等水平的初階演化體,我剛才還一直擔心他也被燴里了,沒想到卻安然無恙地逃出來了。

    方過之雖然逃了出來,但形象卻極是狼狽,身上那件乾淨的長衫已經破破爛爛失去了本來顏色,頭上臉上更是好像剛在泥潭里打過滾一樣積了厚厚一層的灰土。

    走到近前,他沖我一拱手,道:“顧兄好本事。”

    “方兄客氣了,哪比得上方兄神威。”我這可是真心話,那招聚火成龍真是威風得緊,看得我相當眼熱。

    “哪里,哪里。”方過之苦笑搖頭,結果搖下一大篷灰土來,“顧兄這招是刻意收束了威力,要不然的話只怕這整個山頭都要被炸平了。小弟想要與你聯手真是不自量力,此招一出,就算再多上十幾二十個那種東西,也能一招全殲!”

    這倒也是實情,只是這招發起來不那麼容易就是了。

    我問:“方兄,這些日子就是他們在一直追殺你並制造場場血案的吧。”

    “顧兄不用跟我客氣,叫我過之即可。不瞞你說,正是他們。”方過之長歎一聲,“我自以為本領通天,沒想到面對他們之時也只有逃命的份。”

    金香玉不解地道:“方大俠您既然是受到冤枉,何不向江湖同道解釋一下?”

    方過之苦笑道:“他們步步緊逼,我一路倉皇逃竄,又哪來的時間解釋?更何況,解釋又有什麼用呢?只不過讓他們有理由殺掉更多不相干的人罷了。”

    “這些惡魔雖然強大,但不信集江湖同道之力就不能與之抗衡!”金香玉雖然是一女子,但說起話來,豪氣卻絕不遜于須眉。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方過之指著懸停在夜空中在雪茄形飛船道,“那絕非人力所能抵抗,拉越多人進來也是枉然。”

    我有些明白方過之的想法了,“想來過之兄是想往這邊荒地區過來,以免傷及更多無辜了?”

    方過之點頭道:“這是一方面,想我方過之枉有一身本事,卻連多年故交也無法保全,若不是一心想替他們討個公道的話,我早就不想再活在這世上了。我本意除了躲開繁華地帶外,更是想來這里尋找張道長,請他替我們主持公道。”

    “你不知道張道臨已經不在此處了嗎?”我回想著方過之在客棧里的話,他應該是與張道臨認識並且有過聯系才對。

    “張道長已經不在此地了嗎?”方過之臉色一變,隨即頹然道,“六天前我突然接到張道長的傳訊,通知我這件事情,要我趕快做好應急准備,招集同區的伙伴躲藏起來。當時我正在何府坐客,接到消息後,便打算立刻離開,但沒想到還沒等我離開,他們就殺到了,當時只出動了三個,便殺當了何府滿門。我當時受了重傷,不得不帶傷逃離。鐵劍派掌門大弟子徐樹樂與我是同區伙伴,只是一直隱匿實力。我逃出後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最近的換劍門,沒想到我前腳剛到,徐兄堪堪幫我治好傷勢。他們後腳就跟隨而來,這次出動了六個,其中五個用于圍殺我和徐兄,另一個獨自殺光所有鐵劍門人。當時情況緊急,徐兄傷心滅門之慘,不願獨活,奮力招架住敵人,給我制造了逃離機會。事後我還是從追殺我的江湖同道口中得知徐兄終究未能幸免于難。我就這樣好像喪家犬樣一路奔逃,所到之處,無不災星臨門,到如今仍能活下來的也只有我一個了。武陵血案之後,我不敢再亂走,便打定主意來西南尋找張道長,請他主持公道。”

    “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心里隱隱猜測張道臨的離開應該是與此事脫離不了干系。

    “是大清洗。”方過之突然眼中異樣光彩一閃,看了旁聽的金香玉一眼,金香玉身子一軟,整個人便一聲不吭地栽倒在地。

    “你,你做什麼了?”香竹看在眼里,嚇得低聲驚呼起來。

      今天加班,中午未能更新,萬分抱歉。

    “只是讓她睡一會兒罷了。”方過之看了看香竹,把猶豫的目光投向我。

    我可沒本事看一眼就讓人睡著,便微一點頭。香竹隨即軟軟倒下,我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抱在懷里,算是免了她算個狗搶屎的命運。

    “什麼大清洗?”我心里那種不好感覺越來越強,隱約間已經猜到了那個答案。

    “對試驗者的大清洗。”方過之皺眉道,“顧兄,你不知道這件事情嗎?”

    我搖頭道:“過之兄,我的情況與你肯定不相同,但因為受過張道臨的警告,不能把我的經曆告訴任何人,所以我也不能對你解釋。你把事情從頭對我說一遍吧。或許我能幫你也說不定。”

    方過之點了點頭,“既然顧兄這樣說,那我就從頭說起好了。”

    我沉聲道:“我洗耳恭聽。”

    “顧兄既然與張道長相熟,又是初階演化體,那應該知道達摩西神人的事情吧。”

    “達摩西的事情我知道一些。”

    “那我的事情就要從達摩西神人在我們這里建立試驗基地說起了。”方過之歎了口氣,開始訴說他所知道的事情。

    果然如我猜想的那樣,達摩西人並不僅僅是在地球上做些調查和搜尋工作。遠征艦隊在得到了非自然演化方法之後,除了送回本星進行實驗外,同時也自己著手進行了實驗。他們總共制造了四台演化機器,分別放置在地球的四個區域,以各種手段收集地球人進行實驗。方過之所在的便是第三試驗區,總領整個亞洲試驗事宜,分別進行機器演化試驗與那個機器演化的緩慢自然演化試驗。

    方過之是在淮河洪災期間,被家人賣給偽裝**販的達摩西人。

    他隨即被送了第三試驗區,開始接受機器演化試驗。與他同時接受試驗的還有大約三百人,年紀性別不一。

    試驗是及其殘酷的。

    初時,演化機器很不完善,人在接受機器演化之後,很快便出現各種不適症狀,開始慢慢腐化,而為了收集到第一手資料,達摩西人則通過各種手段來延緩試驗者的死亡時間,所以很多試驗者都是一點點的活活爛死。當他們死的時候,往往已經全身上下從里到外找不到一塊好肉了。

    方過之眼看著同室的伙伴一個個這樣死掉,心中充滿了恐懼,直以為自己有一天也會有這樣的命運。但幸運的是,經過了上百個犧牲者之後,演化機器已經調試成功。在接受了演化之後,方過之沒有爛掉,而是變得強大起來。但不幸的是,像他這樣的最後成功者只有六個人。

    隨即他們六個人被放了出來,沒有任何何理由,沒有任何約束,從此以後他們便出乎意料的獲得了自由。

    方過之以為自己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與第三試驗區發生任何聯系了,沒想到在二十幾年之後,他卻從張道臨那里接到了可怕的凶訊。

    達摩西人突然做出了殺死所有演化試驗者的決定!

    得到信息的張道臨不忍心看他們就這樣被殺死,所以才冒險通知方過之做好逃匿准備。

    “我與張道長是在十年前認識的,後來才知道他是達摩西神人制造出來的一種非自然智能擬合生命體。但他與其它的非自然擬合生命體或是達摩西神人完全不一樣,我可以感覺得出來,他是真正把我當成朋友,而不是像他的同族那樣把我當成低等的試驗品來看待。”方過之歎了口氣道,“聽他說,他是這一區的搜索負責人,想來應該在達摩西神人中有些地位,所以我才想到要請他來主持公道的。”

    “你錯了,我想你從來就沒有真正自由過。”我聽完之後,心中充滿了難以言明的憤慨,這達摩西人看起來遠不像張道臨口中所說的那麼善良友好啊。或許他們真得只是把地球人當成一種低等的存在吧。就像我們隨意用小白鼠來做試驗一樣,人類只不過是他們眼中的小白鼠罷了。

    “為什麼這麼說?”方過之不解地問。

    “在特定環境下實現機器演化應該只是一個開始,更重要的還是要看你們對自然和社會的適應環境,會不會在某些特定的環境干擾下產生其它變化。所以達摩西人把你們放出去只是為了得到進一步的實驗數據罷了。我猜測他們一定是在你身上安裝某些隱密裝置,可以隨時找到你的位置,並時時刻刻收集你身體出現的各種反應數據。其實,對達摩西人而言,只是把你們放在了一個更大的試驗場所里罷了。而之所以突然動手對你們進行清洗,是因為試驗數據已經收集完全,試驗品失去了原來的作用,所以才要做些善後工作……”說這翻話的時候,我想到的是安心,現在回想起來從與她交手的經曆來看,她的力量應該也屬于初階演化體。做為一個達摩西人,既然能夠實現這種演化,就說明他們的試驗已經成功了!

    看著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無比的方過之,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所以那句“或許張道臨接近你的目的也只不過是為了就近觀察”的猜測之語便沒有說出來。

    “這也是我無論逃到哪里,他們都總能及時找到的原因吧。”方過之半晌才吐出這句話,他遙望著懸停在夜空中的巨大飛船,沉聲道:“從我接觸到達摩西神人那天起,我就知道他們的強大遠不是我們所能抗拒得了的。可他們在人間搞這麼多事情,倒底想要得到什麼呢?”

    是啊,達摩西人在地球上倒底想要找到什麼?難道真的像張道臨說的那樣簡單嗎?

    心中原本就對張道臨曾經說過那些故事的疑問在這一刻全都重新翻騰了起來。

    那星空中靜靜懸停的飛船,在黑暗天穹映襯之下,帶著格外詭異強大的壓迫力量,在我此刻的眼中,這一幕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象征意義。

    仗已經打完了,這飛船老停在這里不走又沒有任何動作是什麼意思?這就如同那棧戀不如的達摩西遠征艦隊一樣,既然已經確定了地球的危險與邪惡,又不想消滅地球,那他們又為什麼要滯留在地上?

    我們兩個望著那飛船各想心事,一時無語。

    沉默了好一會兒,方過之突然道:“顧兄,你知道第三試驗區就在這十萬大山中嗎?”

    第三試驗區就在十萬大山中?

    我微微一愣,張道臨在懸崖上的話立時浮現在腦海中,“那里有一種機器……那里也同時是十萬大山萬千生靈妖化的根緣所在,安心此刻就在那里積聚力量,准備重新開動那機器,擴大妖軍,再次發動進攻……那是遠征艦隊根據安可達魯之門研究出來的試驗性演化裝置,其實那是一個失敗的作品,現在這些所謂的妖怪都只不過失敗的不完全演化體。”

    原來如此!

    安心此刻占據的就是遠征艦隊在地球的第三試驗區,那可以幫助我回家的,正是帶給方過之無盡痛苦與恐懼的演化器!

    那倒底是一台什麼樣的儀器?既能讓生物產生非自然的躍進性進化,又能運轉時空之門,把人帶到遙不可知的過去與未來,這絕非是一個簡單的演化器吧。

    那麼,這次的清洗行動,與安心占據第三試驗區又有沒有關系?
芸芸 發表於 2009-3-18 19:37
      我正琢磨著,身上突然傳來嘀嘀輕響。

    這種夜靜人深的時候,剛剛跟機器人死磕一場,驚魂未定又各懷心事,雖然只是輕輕一聲,卻也把我嚇得險險沒從地上蹦起來。

    方過之的反應比我還過激,他可是真從地上一蹦三尺高,擺出一個進攻加勢,左右手上各冒出一團烈焰,神經兮兮地左右張望,“什麼聲音?顧兄,你聽到沒有?”

    看起來,長時間的追殺帶來的壓力果然不小,讓這位基本上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沒事兒,沒事兒,是我身上的東西在響。”我一面安撫著方過之,一面順著聲音往身上一摸,便摸到一個方方硬硬的東西。

    這不是張道臨留給我的那個通訊器嗎?

    我連忙掏出來,果然看到那通訊器的顯示器上正顯出張道臨那緊張而焦慮的大臉。

    耶?一個機器人居然也有這種表情,這擬真程度是不是太高了?

    “張道長!”方過之一看,喜出望往,猛得湊過來,“我是方過之,你現在在哪里?”瞧那激動的程度,也就是這顯示器小了點,要不然他非得一頭鑽進去不可。

    張道臨明顯露出微微錯愕的表情,“過之,你是跟顧東在一起嗎?”

    “沒錯。”我把方過之的腦袋從顯示屏上方推開,挑著眉毛淡淡道,“張仙長,你難道沒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嗎?”

    “沒有。”張道臨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請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一個不屬于這個時間段的過客而已,能越少參與到這個時代發生的事情,對曆史的影響就越少。”

    雖然被他這一句話噎得胸口發堵,但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

    或許他對我隱瞞那麼多事情,也是為了同樣的目的吧。

    畢竟我的身份是一個時間大潮中逆流而上的不合皆存在,便如同硬鍥入原本嚴絲合縫曆史中的一枚小小釘子,任何一點活動,都有可能使曆史的裂隙更大。

    方過之又迫不及待地湊上來,“張道長,你現在在哪里啊?其它的伙伴都已經死去了,還有很多無辜的人被殺……”

    “我都知道了。”張道臨語氣沉重,“現在事情已經變得有些失去控制,我正在努力挽回,在我成功之前,你必須記住在一個地方停留不要超過四天,只有這樣才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方過之呆了一呆,回頭看了看我,反過頭來質問道:“達摩西神人們一直在監視我對不對?我這二十幾年的所謂自由都是假的對不對?你早就知道這件事情對不對?”

    “是的。”張道臨歎了口氣,極是無奈地道,“其實你也不用傷神,在這個星球上哪個人不是時時刻刻處在監視之中?就算是我,也無法擺脫。”

    呃……這句話很有深意啊。

    我敏銳地感覺出張道臨話里的無力與掙紮,心頭微動。

    沒錯,他只是一個機器人,自然時時刻刻都處在達摩西人的監控之下。

    他太像真人了,以至于我常常忘記他的身份。

    一個機器人,無論他的擬真程度有多高,也無法改變他受控于程序和電腦的事實。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張道臨也只不過是一個高級傀儡罷了。

    那麼他說的那麼話又有多少是出自真心,有多少是于那幕後控制者呢?

    殘酷的現實終究被證實,方過之臉色慘白,一屁股坐到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所謂的自由不過是自欺其人的東西罷了。我可真蠢,既然這樣,我又何必去逃呢?”

    我倒是不怎麼理解他的心思,畢竟在現代社會里,時時刻刻都處在各種各樣的監視鏡頭之下,對于時刻被人監控的事情也算上是習以為常了。

    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這麼喪氣,習慣就好了。”

    方過之呆呆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垂下頭去,以袖掩面,似乎不願意讓我看到他的表情,但在他低頭的那一瞬間,我還是看到淚水正自奪眶而出。

    這種心里糾結,我幫不上什麼忙,只得放棄繼續勸說他的打算,轉過來問張道臨,“找我有什麼事情?”

    張道臨苦笑道:“我原本是想告訴你,在我回去之前不要亂走,最好是老實地呆在山洞里。可沒想到你的動作倒快,只不過半夜的工夫居然就跑出了上千里。你是怎麼碰上方過之的?把經過都告訴我,我必須得演算出這件事情對于曆史的影響。”

    我倒不想隱瞞,一五一十地把我從出山洞直到與機器人大戰的所有事情都大略地說了一遍。

    “五個獵捕者啊。”張道臨長歎了一聲,“照這麼說來,按照原本的曆史,方過之與當時客棧里的人都會死去,這場第三試驗區的清洗應該到此結束才對。影響越來越大了,我必須得盡快把你們送回去才行。”他突然有些頹喪地拍了拍腦袋,“難道離開了主腦,我真的就什麼都做不了嗎?我畢竟不是真人啊……”

    我沒心情看機器人表現痛苦與掙紮,無論再怎麼逼真那都只不過是計算過的程式罷了,便問:“現在我該怎麼辦?”

    “回去吧,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就趕過去,我必須得先找到你所說的伊羅才行。”張道臨結束情緒化表演,“你不能再繼續往繁華地帶走了,遇到的人越多,你對曆史的影響便越大。如果一旦超過了曆史本身可調控的臨界點,那麼整個世界都會崩潰!”

    “那天上的飛船怎麼辦?”我不放心地把顯示器對准那飛船,“我要是回去的話,他會不會跟過來?”

    張道臨道:“放心好了,一個獵捕小組的滿員編制是六人,其中一個在鐵劍門戰斗中已經損毀,其余五個又全在這一戰里被摧毀。現在那艘飛船是處在失控狀態,再過一個時辰,自動返回系統就會啟動,你不用理會它。對了,不要跟方過之在一起。這段時間,他會不停受到捕獵組的追擊。現在整個觀察地帶的人員傾巢而出,目的就是對第三試驗區進行清洗,如果達不到目的,他們是不會返回的。”
      “現在只剩下方過之沒有被清除嗎?”我盡量讓自己這句話問得沒有任何情緒,就好像只是隨口問出。

    “不,另外還有八人。”張道臨道,“只不過方過之是排名第一位的清洗目標,他沒有被成功清洗,便不會涉及到其他人。至于鐵劍門等處的意外,純屬是以清洗他為目的帶來的副帶效應。畢竟現在我們這里只有擬合生命體了,你或許能夠知道,擬合生命體做起事情來總有些死板而不知變通。”

    “這麼說來,真是我害了他們啊。”方過之居然聽到了張道臨的這句話,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痛苦,甚至還有一絲顛狂。

    “為什麼不讓方過之幫助我們對付安心和伊羅呢?他和我一樣都是初階演化體吧,還有其他八個人。”我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他們和你不一樣。”張道臨語速突然變快,“現在除了你和我以外,再也不能依靠其他任何人,包括觀察地帶里的捕獵者。”

    也就是說在進攻第三試驗區的時候,只有我和張道臨兩個人了?錯了,是一個人加一個機器。如果第三試驗區里再有兩三個像方過之這種水平的演化體,那我們的行動就和兩個笨蛋去進攻一支軍隊沒什麼區別了。這種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和天上掉餡餅剛好年到我嘴里的比例應該相差不多吧。

    張道臨是不是在耍我?

    心中的那一絲懷疑在經曆了各種事情之後,不斷茁長狀大,終于演化成了對于張道臨最根本目的的懷疑。

    或許,我真的不應該這樣毫無保留地信任這個達摩西星的機器人。

    從那時起,我便一直在懷疑張道臨倒底是出于什麼目的才會幫助我,他在對于我返回未來的事情上是如此熱心,與面對人類其它問題時的冷酷與漠然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對此的解釋始終都是為了維護時空安全。

    可是,如果他沒有進行過時空旅行的實踐,又怎麼能確定那種時空震蕩是真的存在?除非是有人在他的程序里設定了對于時空旅行的危險觀念,所以他才會如此堅持。

    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做這個設定的達摩西人曾經進行過類似的時間旅行呢?

    原本只是想要回家的單純願望終于在那一刻被紛繁雜的念頭所淹沒。

    在這翻短短的對話間,我想了很多,很多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在保證我一定會老老實實地回到山洞里貓著之後,張道臨才結束了這翻對話。

    我收起通訊器,看了看一臉木然表情地坐在地上的方過之,心頭猶豫掙紮著是按著張道臨的話來做,還是自己另想辦法。

    雖然那機器人的誠信度在我心中急速下降,但他的謊話至今並沒有危害到我,他的所作所為對我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下意識里,我還是想要聽從他的安排,因為那樣至少還有一個明確的回家希望,可如果要是靠我自己想辦法的話,那前途可就是渺茫的緊了。

    生死攸關的抉擇往往是人生之中最難的決定。

    這一刻,我徘徊在兩條不同的岔路口前,對未來充滿了猶豫和彷徨。

    如果沒有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依著我的性子,在經過長時間的猶豫之後,我最終的選擇很有可難是聽從張道臨的安排,返回山洞,等待回到未來的時機。

    如果真的能夠這樣的話,或許是一件好事吧。

    但很顯然的是,那個把莫名其妙就把我扔到回到一千年前的賊老天,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我。

    所以當我在兩難之間猶豫的時候,天邊忽地亮起數點星光,仿佛流星般滑破夜空,徑直向著我們這個方向飛來,速度超快,眨眼工夫就從原來的一點點變成了一團團,看起來跟我的速度有得一拼。

    原本一直坐在地上的方過之猛得翻身而起,近乎條件反射地站直了身子,緊緊盯著那天空中的流星,沉聲道:“來了,又來了,他們這回的行動可要比以往都快。”

    真是怪了,同樣是初階演化體,為什麼他可以離著那麼遠就知道敵人的到來,而我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一點感覺。難道這就是科班出身與半路出家的差別不成?

    仔細數一數,竟然有十二個之多,要是每個上面有六個機器人,那就是七十二個。

    這可真是來勢洶洶啊,看起來這幫機器人也被方過之逼得抓狂了,這回是不殺掉他誓不罷休。只是,難道張道臨不知道這件事情嗎?剛才為什麼沒有警告我們盡快離開?

    “顧兄,你帶她們兩個離開吧。這本來就不關你的事情。”方過之轉頭道,“我原來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他這麼一說,我反倒不好意思就這麼一走了之了。

    況且看他神色郁郁的樣子,大約是打算在這里死戰到底,不想再逃亡了。

    我略一沉吟,道:“過之兄,我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顧兄請快講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方過之眼睛盯著越飛越近的流星,嘴里喃喃地嘟囔著什麼,似乎是在進行某種計算。

    “剛才張道臨也說了,你是在他們名單上第一個要殺的目標,只要你能堅持活下去,那麼其它人就不會有事情。所以,你現在不光是為了自己活著,我不希望你因為一時的喪氣,便自暴自棄,打算一死了之。那樣的話,你害死的不光是你自己,還有其他同樣好不容活著從試驗區里走出來的同伴。”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沉聲說道,“堅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如果你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活著嗎?”

    雖然講大道理都要借鑒說出來實在是很遜,但像我這種整天混吃等死的小人物能想到說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要讓我再創出一套能名傳千古的勸進表可是沒那個能力。好在天下文章一大抄,勵志的東西說起來都差不多,況且這些話一千年前的人怎麼也不會知道,我就算是大借特借也不會被人識破的。
      方過之顯然是個很精神堅韌的人,剛剛雖然被突出其來的打擊猛然打垮,但聽我一說之後,眼晴里便閃著某種莫名的東西,抱拳道:“多謝顧兄指點,我方才確實想一死了之,這種想法真是讓人無地自容。顧兄說得對,我既然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活著嗎?即使是為了其它兄弟,我也要活下去!活著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呃……大概他沒聽說過那句“活著比死要可怕”的話吧。

    我微笑點頭,怎麼都覺得這種高深的教導主任角色不太適合自己,但既然已經到了這步,話卻還得說下去,“過之兄能這樣想就好,剛剛張道臨不也說了,他正在極力挽回局面,相信只要能撐過這幾天,情況一定會有變化。況且達摩西人也不見得就真那麼強……”這話就是說說罷了,我自己現在都不怎麼相信張道臨那死機器人了。只是回想起在小巷中與現在這個安心那場遭遇戰,我便猜測達摩西人可能是剛剛結束試驗,才開始在自己人身上進行演化,這一點從現在的安心的力量比我強不了多少就可以看出來。而且根據當時的情況來看,我並不是輸在力量級次上,而是輸在了對于初階演化體力量的運用技巧上,如果現在再與那個安心斗上一場的話,應該至少可以打個平手吧。其實這麼想來,現在這個時候最強的戰力應該就是那些達摩西的機器人和如方過之這樣的試驗初階演化體。

    方過之聽到這句,眼前一亮,低頭尋思了片刻,語氣冷靜地道:“顧兄你快帶著她們兩個走吧,我一定會緊記顧兄教誨。達摩西神人就算是手眼通天,可也不見得就世間無敵。我就算是走遍天崖海角也要找可以克制他們的力量……”

    呃……他不是不有點弄擰了我的意思啊。

    但他剛剛燃起斗志雄心,我如果再打擊他一下的話,難保他不會真的再去尋死,或許我可以找個什麼目標來激勵他。

    急切間也想不出什麼來,眼看著那流星越來越近,再不走只怕真要再和那些機器人拼上一場了。要是我單獨一個,那倒也無所謂,打不過也跑得掉,但現在還要帶上一大一小兩個美女做累贅,那情況可就不太妙了。

    哎,說起來,這種逃命的時候,我還要帶上兩個美女,算不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算了,還是想起什麼用什麼吧。

    我道:“我曾經聽張道臨說過,在達摩西人來到我們這里之前,還有一個比他們更強大的安可達魯在我們這里呆過,他們用于實驗的演化器便是根據安可達魯人留下來的方法制造出來的。如果能夠找到安可達魯人或是他們留下的其它東西的話,或許可以與達摩西人一戰。”

    “安可達魯,安可達魯……”方過之喃喃念叨了數句之後,遲疑地問,“不知道要上何處去尋找這安可達魯人?”

    “如果真那麼容易找到的話,以達摩西人的力量早就全都找到了。”我歎了口氣,道,“他們之所以逗留在此,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要尋找其它安可達魯遺跡。過之兄,此事的難處說起來不亞于上青天啊,就當我沒說好了。”

    “無妨!反正我也要亡命天涯,正好可以各處去找找。”方過之倒是越勸越來勁。

    我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他要是還要去跟那些機器人死磕,那我也沒辦法,當下抱拳道:“過之兄好豪氣。我送你兩句話吧,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保重!”

    說完也不等方過之再啰嗦,背起大美女,抱上小美女,就打算瀟灑轉身而去,逃命也要逃得帥一些才行。


    但原地打了個轉,我又停下了,不好意思地問:“過之兄,怎麼才能讓她們醒過來?”她們兩個要是總這麼睡著不醒,那可就糟了。帶兩個大活人跑,總比帶兩個睡美人在身邊要強吧。

    方過之估摸著正在為我最後那一名句激動呢,聽我問這一句,居然愣了一下,然後才道:“這只是一種小術,一會兒她們兩個自然就會醒過來了。”

    我這才放心,微一點頭,轉身一打量,知道這時候要是飛起來無疑是最明顯不過的耙子,當下便沖著那黑漆漆的密林中鑽去。

    “顧兄保重,咱們定有後會之日。”方過之清朗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嚇得我一縮脖子。

    拜托,這位老兄搞什麼。我是在逃命,喊那麼響亮干什麼?難道是通知那些機器人嗎?

    再說了,估計後會之日是不太可能了,除非他能逃過機器人的追殺,再活上一千幾百年,那樣的話……他還是人嗎?

    我搖頭歎息,貓腰潛行,哪里黑往哪里跳,哪里林子密往哪里鑽,好在剛剛的那場大爆炸已經把林子里的鳥鳥獸獸都嚇光,倒也不擔心會被這些家伙給暴露行蹤。走了沒多遠,密林上方可見一道道明亮的光弧自枝葉間透下來,晃得林下光暗不定,別有一翻詭異的味道,隨即就聽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打斗聲。

    方過之沒跑嗎?怎麼打起來了?難道我剛才那翻口舌都白費了?

    我一時搞不清楚情況,連忙停下腳步,仔細側耳傾聽。

    響動驚天動地,不時可以感覺到一股股逆風自林間襲來,地面都微微起伏顫抖,可見戰斗之激烈。

    忽聽方過之一聲大喝:“有本事的就追過來吧。”旋即打斗聲漸漸遠去。

    我心里忽然一動,立刻猜到方過之冒險留下與機器人接戰其實是為了掩護我們三個人,所以才出聲吸引。

    想到這點,我心里不由有些慚愧,我們兩個見面交談還不到一個小時,他卻已經能做到這種舍己求人的地步,相比較來下,一心只想逃命的我,實在很不是東西。


      不過想雖這麼想,但我卻也沒有由愧生力,因而跳出來告訴機器人們我在這里。一來我要是這麼做了,那方過之的冒險也就白廢了,二來這些機器人的主殺目標是方過之,就算我跳出來他們也不見得能理我。

    想來以方過之遠遁幾千里連場血戰都沒被抓住的本事,這一回應該也能逃得出去吧。

    如此想著,我也就沒動地方,待那打斗聲遠去,這才小心翼翼地繼續向著與打斗方去離去的相反方向潛去。現在也搞不清楚方向,暫時先往安全的地方跑,等到天亮以後再做其他打算好了。

    我盤算得挺好,可惜人間不如意事十之七八,這七八成不如意的事情我是經常碰上,可那二三層如意的事情卻很少光顧。

    跑了也就千多米的距離,忽見頭頂枝葉間雪亮的光弧一閃,明亮的光芒隨即停在了前方密林上空。

    我被駭得連忙伏下身子,但隨即覺得不妥,但小心翼翼地尋了棵大樹竄上去。

    在樹冠上,便可感覺到上方的光越發亮了。

    我謹慎地緩緩播開頭頂上摭擋的枝葉,便見那熟悉的雪茄型飛行器正高懸空中,離著最高的樹冠不過三四米的距離,艙門大敞四開,柔光閃動。

    就見前方枝葉響動,五個機器人自密林中走出。

    黑盔黑甲,手中兩把閃亮的半月,配合著詭異的黑暗密林,那感覺真好像是從地獄中走出來凶神煞一般。

    以一敵五,還帶著兩個累贅,絕對是有死無生的事情。

    我緊張地伏在樹杆上,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心里向滿天神佛祈求保佑,讓他們千萬只是路過。

    但這種時候無神論卻偏偏被最堅定的證實了。

    我的祈求沒有任何作用。

    那五個機器人呈扇形搜索隊形散開,眼中放射出紅色光束,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掃描所經過的地方,一步步謹慎而仔細地向著我這個方向走過來。

    方過之不是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嗎?他們搜這里干什麼?不會是專門來抓我的吧。

    我們這三個人雖然不是他們的首要追殺目標,但從他們追殺方過之這一路上的行動方式來看,應該是不放過任何看到他們出現的目擊者!

    突然一個機器人停下來,手中半月光滑一閃,月牙形的光斬攸地飛出去,將地面好大一叢雜草削飛。

    便聽吱一聲慘叫,一點血花自草叢深處噴射而出,半截倉鼠隨著雜草一同飛起。

    我靠,連老鼠都不放過,這比雞犬不留還要狠啊。

    這下可慘了,不知道靠我的飛行速度能不能飛得過達摩西人的飛船。

    飛船?

    我心里突然一動,冒出個大膽的想法來。

    或許只有這樣才有一條生路吧。

    我這人平時有點優柔寡斷,凡事都要思前想後好半天才能做出決定,可眼前這情勢由不得我再猶豫。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便以最快速度做出決定。

    就這麼辦了。

    上帝保佑我又快又准……

    哎?這句台詞好耳熟啊,又是從哪里剽來的?電影看得太多了壞處也大,連求個上帝保佑也會碰巧借鑒上一句。

    算了,不用這句。

    佛祖保佑他們反應稍慢一點,只要我能成功逃出去,一定給您老人家再塑金身。

    這可是生死一搏,不像其它時候打不過可以逃。這一回要是失敗了,估計那死無全尸的倉鼠就是我的榜樣了。

    我緊張得口干舌燥,心中砰砰亂跳,手腳一時都有些發軟,不禁在心里狠狠罵了自己幾句,提起全部精神,深吸了口氣,猛得一躍而起。

    當我躍起時,最近的機器人離我尚有二十米左右的距離,而我離空中飛船只有四米不到的。我所能憑籍的,只有自己超過機器人的速度了!

    四米的距離在我這一躍之下,不過就跟一個小小的門檻一般無二,在躍起的下一刻,我就已經踩在了飛船艙門,一步邁進,幾乎就在同時,艙門在我身後無聲合攏,嗤的一聲輕響,飄起的衣衫後襟被齊齊夾掉。

    這時節不能有絲毫猶豫遲疑。

    一進到飛船內,我便拋掉肋下夾的金香玉,拔出那柄逃出客棧里順手插在腰間的戒刀,向著飛船中央猛沖而去。

    此時那操控台上的機器人正從白光中緩緩飄出,掙紮著想要拿起腰間掛著的半月。從白光中脫時,似乎是受到阻隔,所以動作會稍顯緩慢,這是我在開張道臨的那個小飛船時的經驗。我的機會就在這里,只有利用這一線的緩慢斬殺操控飛船的機器人,奪取飛船才能帶著這兩個美女逃出升天。

    沖近,出刀,斬下。

    夾著強大電能的雪亮戒刀自機器人頭頂斬落,一劃而下,直斬到胸際才卡住。

    機器人的動作立時僵住,雙手抽風般抖動著,細碎的電花與爆裂聲從那長長的刀口中不停迸出來。

    我一招得手,飛起一腳,踹得它倒飛出去,借力抽出戒刀,隨即趕上去,在它落地之前又是一刀,把那已經變成兩片的機器腦袋砍了下來。

    冒險成功!

    說來話長,但從躍起出逃到斬殺這機器人,總共不超過十秒的時間,以一句電光火石來形容絕不過份。

    我稍松了口氣,但動作卻不敢因此松下來,提著戒刀,一步躍上那還沒有完全縮回去的操控台上。

    白光籠下,眼前飛船消失,變成了外界全息影像。

    此時那五個機器人正急急向著飛船趕來,最近的一個離此已經不足兩米。

    哈哈,兄弟你們已經遲了。

    我得意一笑,控著飛船向上飛去,同時示威性地向著那追得最近的機器人猛得一揮戒刀。就算是他看不到,我自己也會覺得很威風的。

    但出乎我的意料的是,這一刀揮出,刀身上發出一道強烈的白光,那白光居然也呈刀狀,仿佛戒刀在忽然間擴大了十幾倍,順著我的刀勢,猛斬向那機器人。
芸芸 發表於 2009-3-18 19:46
第一部 第二十三章 醉罷談何家萬里(一)

      那個機器人看起來是不及躲閃,手中半月慌忙交叉架起,想要擋住這勢若雷霆的一刀。

    結果:沒擋住。

    這一刀砍下去,毫無遲滯,那機器人連武器帶身體整個一分為二,兩半身子無力地掉下去,墜入密林,發出轟轟炸響,爆起兩團火光。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想不到這達摩西人的飛船居然還有這種武器增幅功能。

    我不禁大喜過望,哪還會客氣,掄起戒刀對著那剩下的四個機器人就是一通神砍。

    只是這一回對方有了准備,紛紛躲閃,可能是顧慮這是他們自己的飛船,所以他們只顧著躲,卻沒有剩隙反擊。

    我砍得刀刀落空,那巨長的白色刀芒記記落到密林中,樹折草翻,泥塵飛揚,簡直就跟是重型轟炸機在搞地毯式轟炸一般。

    興致勃勃地砍了一會兒,沒能再把那四個機器人給砍翻,我不由得有些泄氣,又擔心其它的飛船沒有走遠,再殺回來,那我可就要吃不兜著走了,只得放棄了這個最初的念頭,駕著飛船向夜空高處直飛而去。

    這東西雖然好用,但畢竟是敵人的,張道臨也說過基地能搖控飛船返回,為了以防萬一,逃出去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扔掉飛船再逃個幾千幾百里,這樣也就安全了。

    此刻夜色正濃,滿天繁星棋布,一彎新月斜天際。

    在空中呼嘯飛去,黑暗穹頂上的星斗迎面壓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墜落。

    下方大地深沉,暗際無邊,模糊的群山起伏連綿似浪如濤,卻也是一眼望不到邊際。

    疾飛而去,胸臆間因今夜種種事故帶來的壓抑憋悶感稍稍松散。

    望著那一彎新月,我心里忽然一動。

    我來到這個時代有多久了?到時候真的能像張道臨說的那樣返回屬于自己的時代嗎?就算張道臨在這一點上沒有騙,可萬一我們斗不過安心和伊羅呢?難道我要永遠在這種詭異的時候呆下去嗎?

    心頭的茫然與悲傷一點點濃了起來,直想大吼幾聲來渲泄,又想大哭一場來減壓。

    可是最終,我既沒能吼出來,也沒能哭出來。

    當悲傷的感情尚努力醞釀,還未達到高潮時,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略有些迷糊的聲音。

    “師父,我們這是在哪里啊?”

    香竹醒了?

    我連忙收拾情懷,把已經快逼到眼角的淚珠重新壓回到眼睛里,笑道:“我們現在可是在天上神人的坐駕里啊。”

    “師父,放我下來吧。”香竹一面說一面掙紮,柔軟的身體不停扭動著。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先照顧一下兩位美女再繼續逃。

    把飛船在空中停穩,我從操控台上下來,卻見金香玉仍躺在地上,仰面朝天,一只腳高高蹺在船壁上,羅裙半落,露出雪白的大腿,另一腿半曲著,左手撫在高挺的胸乳上,右手卻擱在兩腿之間。

    這姿勢還真是誘惑啊,沒想到我剛才隨便一扔居然就扔出這麼一個造型來,是不是說明我這個人本質上比較淫蕩好色呢?

    說起來,剛才的舉動還真是有點不憐香惜玉。

    我把香竹放下來,然後過去把金香玉的抱到操控台旁邊,以方便萬一有事好就近照顧。

    香竹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景象,“師父,我們怎麼會在這里?你怎麼弄到神人的坐駕的。”

    我得意地道:“當然是搶的。還記得那些黑乎乎的家伙嗎?方過之管他們叫達摩西神人,這就是他們的東西。”自古以來把搶東西說得像我這樣得意洋洋且理直氣壯,也算比較少見了吧。

    香竹不解地晃著頭,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怎麼突然睡著了?”

    “那是方過之使的法術,讓你們好好休息一下。”我不想提這個話題,便道,“你看著點金老板,我再往遠飛一會兒。”

    香竹乖乖點頭應下。

    駕著飛船又飛了足有十幾分鍾,眼看著飛出了十萬大山,下方出現一片起伏的丘陵,遙遙可見地平線上出現一座大城。

    我想了想,又往回折了幾百里,重回到山中,這才尋了個密林深處降落下來。

    離開飛船,重新背起香竹,抱上金香玉,騰云而起,奔著那城池方向飛去。

    香竹便問:“師父,為什麼不要那飛車了?”

    我解釋道:“達摩西人能夠追蹤它,如果總坐著它,那咱們就算是飛到天崖海角,他們也能找到。”

    香竹哦了一聲,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師父,你什麼時候才教我本事啊。我要學會了本事,就不用像現在這樣讓您受累了。要是有事,也可以幫上忙。我現在這個樣子,真是太沒用了。”

    就算你學了本事,也打不過那些機器人,沒看你師父我都被追得狼奔鼠竄嗎?

    我心里這麼嘀咕一句,便道:“好啊,不如我現在就教你心法好了。”

    香竹驚喜地叫了起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反問了一句,便將那“自然演化試驗方法第七修正版本(人類體試驗版本)”一句一句念給香竹聽,告訴她的名字當在不會是這個,而是被我改成了很俗套的“戰神心經”。

    這個演化法並不是很長,寫得通俗易懂,我念完一遍之後,香竹便記住了大約七成,再念一便就全都記住了。

    這麼好的記憶力真是讓我羨慕啊。

    等教完了香竹,也就到了城池上方,我略一凝神,瞧見那城頭上方有“陽壽”兩個大字,卻不知道這陽壽是什麼地界。

    在空中四下張望,城中數條街燈火通明,顯得極是熱鬧,而其他地方多是黑乎乎的連半點燈火也沒有。城北方向多是占地廣闊的大宅,而城南則全是低矮的小房。

    我在城北尋了個看起來最大的園子,散了云團,悄悄在後花園降落。

    半夜時分,除非夢游偷情,要不然想來也不會有人在這種蚊子多得可以吃人的地方閑逛。

    在假山後面落下,我看看懷里毫無動靜地金香玉,心里有點奇怪。

    香竹都醒了這麼久了,怎麼她卻還不清醒?難道方過之用力過猛?

    正打算仔細觀察一下,忽覺袖子里什麼東西一陣扭動,伸手到袖子里一掏。摸到毛茸茸一團,手感甚好,拿出來一看,卻是那只小狐狸。

    “啊,師父,你把它也救出來了。”香竹又驚又喜,把小狐狸搶過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說點什麼。”我淡淡說了一句。


      香竹抬頭不解地望著我,大概是考慮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那小狐狸卻顯然明白了,哆哆嗦嗦地在香竹手上用兩條後腿站起來,兩個前爪努力合在一處,沖著我們兩個連連作揖,“小妖參見仙長、仙子。”

    香竹啊地低呼了一聲,“你是妖?”

    “是,是,小妖絕非有意欺瞞仙子。”小狐狸嚇得不輕。

    “師父,它是妖?”香竹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點頭道:“算是吧。你害怕它嗎?”

    “我從來沒有見過妖怪。”香竹皺著眉頭說,“不過它長得很可愛看不出一點嚇人的地方。”

    我笑了笑,道:“它只是個小妖,自然看不出可怕的地方。如果你在戰場上看到蝠翼妖、牛頭怪那些凶悍的妖怪,就不會覺得它們可怕了。不過,如果你喜歡的話,就留下它吧,正好跟你做個伴。”

    “這不太好吧,畢竟我們現在正同妖怪打仗,要是被人知道的話……”香竹猶豫著,有些不敢,但又明顯舍不得。

    “那又有什麼關系。”我便又把同兔子思夜語說的那套人妖無別的講法搬了出來,經過一次之後,第二次說起來,明顯順暢而且有條理,顯得更有說服力。

    香竹聽完還沒表示什麼,倒是把那小狐狸聽得眼淚汪汪,趴在那里道:“沒想到仙長竟然能平等看待我們這些妖物,小妖以後再也不信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了。”

    說起這件事情來,我立刻又想起那個問題來,“你都聽到什麼傳言了?說來聽聽。”

    “這個……”小狐顯得仍很有顧慮。

    “放心大膽地說出來吧,我脾氣很好,聽到什麼都不會生氣。”我給小妖吃寬心丸。

    小狐狸這才說:“上思州一戰之後,妖軍大部分被殲,很多逃出戰場的妖怪都向著各處逃散,我住的地方因為是交通要道,往來的妖怪也不少。他們說起上思一戰的時候,一提起仙長您和張仙長的名字都是又驚又畏。據他們說,仙長您身高三丈,膀大腰圓,青面獠牙,三頭六臂,跺一跺腳就會引起一場地震,張口可吐烈焰,雙眼可放閃電,每餐要吃十個妖怪,最喜歡吸食妖怪的腦漿……”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變得相當難看,以至于小狐看著我,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終于住嘴了。

    這說的是我嗎?

    怎麼聽都好像一個超大個的妖怪啊。

    總聽說謠言如虎,沒想到我顧東這麼個小人物居然也有一天會嘗到被謠言扭曲得不成樣子滋味啊。

    這是哪個妖怪說的?要是讓我知道了,我非得把他們全都碎尸萬段,不,這樣太便宜他們了。不是說我喜歡吃妖怪腦嗎?我要把他們統統吃掉!

    我咬牙切齒地思索著種種虐殺那些長舌妖,忽聽一聲怯聲聲地叫喚,“師父,您沒事吧。”

    回過神來一看,卻見香竹跟小狐狸都膽怯的望著我,香竹低聲道:“師父,你生氣啦。”

    “沒有,我怎麼說也是一仙人,怎麼能跟一幫妖怪一般見識呢。”我打了個哈哈,想混過去。

    “可是師父,你剛才的臉色好難看。”香竹不肯相信我的解釋。

    “那是因為我突然想到其它的事情了。”我連忙轉過頭來對小狐狸說,“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小狐狸被我問得一頭霧水。

    “就是留下來跟我徒弟做伴。”我道,“這個主意怎麼樣。”

    “小妖,小妖的身份實在是不配常伴仙子左右。”小狐狸居然把腦袋搖得跟個播浪鼓似的。

    好心好意被人拒絕,我心里大是不爽,斜著眼睛瞅著這小狐狸,“你剛才就已經醒過來了吧。肯定是聽到我教香竹的戰神心經了。這可是我們戰神派的不傳之秘,外人絕不能知曉。如果你不肯留下來加入我派的話,那我就只好殺你滅口了。你不會認為我心慈手軟到不敢殺你吧。”

    我這話音剛落,卻聽懷里有人叫了起來,“顧仙長,你說得可是真的?”

    呃……怎麼回事兒?

    我一低頭,就看到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望著我。

    這一下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我被嚇了一跳,本能地甩手一扔。

    “哎喲”一聲響起的同時,我這才醒悟過來,懷里抱著的不是金香玉嘛。

    美女被我扔下,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但她卻顧不得管自己可憐的屁股,從地上一躍而起,拉著我的袖子道:“顧仙長,你剛才說只要聽到戰神心經便一定得加入你們戰神派是不是?”

    不是吧,金老板你怎麼說也是一響當當的武林人物,怎麼連我嚇唬狐狸的話都聽不出來?

    不過,當著狐狸的面我也不好否認,只得含糊地點了點頭,“沒錯。”

    “那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金香玉立刻喜滋滋地盈盈下拜。

    我連忙跳到一旁,“等一下,你這是干什麼?”

    金香玉笑道:“我在天上的時候就已經醒過來了,只是被師父你抱在懷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才裝作一直昏迷,本打算等你把我放下來之後再睜眼,沒想到卻聽到您傳授的戰神心經,為了不被您殺掉滅口,那就只好當您的徒弟了。”

    這都哪跟哪啊?

    我把腦袋搖得比小狐狸還快,“金老板,你說笑了不是。雖然咱們不熟,可是在客棧里我也聽出來了,你可是西南武林大豪,怎麼能拜在我這種無名小派門下?”

    金香玉卻道:“顧仙長名震天下,又怎麼是無名小派了?天誰人不知顧仙長只身擋妖軍半箭定乾坤的赫赫威名?與您這種陸地神仙比起來,我這種普通的江湖身份又算得什麼?”

    我繼續努力,“你可要知道我派以入門先後分大小,你要入我門中,那就得稱香竹為師姐才行。”武俠小說里的江湖中人全都死要面子重名份,我就不信她肯管個比她小十幾歲的小丫頭片子叫師姐。

    哪曾想金香玉嫣然一笑,轉過身來對香竹輕輕一拜,“師姐,請受師妹一拜。”唬得香竹連忙躲到了我身後。

    這女人臉皮可夠厚的了。

    我無可奈何,只得道:“算了,你就說實話為什麼要拜我為師吧,不要騙我。”
金香玉略一遲疑道:“我本來稱雄西南武林,自以為武功在當世也稱得上是數一數二,可今日客棧一戰才知自己不過井底之蛙。世間竟有如顧仙長、方大俠這樣的神仙人物,也有如那黑衣人般的惡魔。我這點本事在這種場面下卻連自保也不能做到。今日我既然撞見了這件事情,難保日後那些黑衣惡摩不會回來殺我滅口,那幾件血案便是前車之鑒。拜在仙長門下一是能受您庇護,二是為了學此本事自保,三來聽說仙人可長生不老,身為女子哪個又不希望自己青春永駐呢?還望仙長成全。”

    她這一二三點說得倒是條理清晰層次分明,只是那達摩西的機器人要真來找她麻煩的話,我自己能跑掉也就不錯了,又哪庇護得了她?

    只是,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要再拒絕,那可就太不盡人情了。況且,有這麼個江湖中的女俠作香竹的同門,等我走了之後,對她也能有個照顧。

    想到此處,我便看了那小狐狸一眼,“那你呢?做出決定沒有?”

    小狐狸立刻不假思索地道:“小妖能成為仙長門下,那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又怎麼會不答應呢。”

    耶?它轉得倒挺快。

    我便點頭道:“很好。既入我門中,無論你是人是妖,我都一世同仁,今天你們三個就算是同門師姐……妹了。”說到此處,我有點不放心,又問那小狐,“你確實是母狐狸吧。”

    “是,錯不了。”小狐狸肯定地點了點頭。

    “好。咱們以入門先後為次序,香竹為大師姐,金香玉為二弟子,呃……狐狸,你有名字沒有?”

    “小妖沒有名字。”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好了。”我這麼一琢磨,拍手道:“香竹,香玉,那你們就都算是香字輩的好了。就叫你……香油,怎麼樣?”

    兩個女人加一個狐狸同時搖頭。

    “這個名字不好?那叫香瓜如何?”

    三個腦袋接著搖。

    “要不叫香水?”

    我有點泄氣了,實在想不出再香什麼了,只得道:“那你們商量個名字吧。”

    香竹歪著頭想了想,道:“不如叫香秀吧,你看它長得多秀氣啊。”

    香秀?這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

    我想了想,卻終究還是沒記起來倒底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但見小狐狸和金香玉都挺滿意,便點頭道:“那就叫香秀好了。”

    小狐狸挺高興,“多謝師父師姐賜我名字。”

    這麼處理也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我看看天色,見離天亮還差得遠,也不能就這樣在人家後院呆著,便道:“咱們走吧,出去找個客棧休息一下,然後讓香竹把本門的規矩曆史跟你們說一說。”

    金香玉卻笑道:“師父,不必了。剛才在下落的時候,我偷偷看了一眼,這里應該是陽壽武林大豪江俊達的家,我與他算得上是熟人,咱們不如就在這里休息吧。”

    這個徒弟收得倒是很有實用價值啊。

    當下金香玉領著我們兩人一妖大搖大擺地從假山後面走出來,直奔前院。

    這武林大豪的宅院防守果然嚴密,我們這里剛走出百多米,就聽一陣尖銳的警哨聲響起,一條條黑影也不知都從哪里竄出來的,刷刷地落到我們四周,在黑暗中仍閃著一絲寒光的箭尖冒出頭來。

    “什麼人,膽敢夜江府!”一聲大喝斷然響起。

    金香玉毫不慌張,輕笑道:“江賢侄,難道你們江府就是這麼迎客的嗎?”

    那黑暗中便是一陣沉默,隨即一人躍了出來,來到面前沖著金香玉施了一禮,“原來是金女俠,晚輩失禮了。”

    這個年約三十,方面大耳,絡腮胡子,一襲青衫,背上掛著柄闊劍,往那里一站自有一股豪氣撲而來。

    好一條漢子。

    只是……這金香玉居然叫他賢侄?他還自稱晚輩?他看上去好像要比金香玉大一點吧。

    這都什麼輩份?

    “尚懷賢侄,你如今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俠客了,怎麼說起話來這是這麼扭扭捏捏的一副窮酸模樣?”金香玉嘻嘻一笑,略有些得意地回掃了我一眼,然後伸出纖手很親切地拍了拍江尚懷的肩膀。面對高大威猛的江尚懷,金香玉身形顯得相當嬌小,使這一動作讓人感覺分外滑稽。

    雖然夜色深沉,雖然這江尚懷留著大絡腮胡子,可我還是看到在金香玉拍他的時候,他的臉刷一下子就紅了。

    很純情的一個俠客嘛。

    江尚懷微微錯後一步,拱手道:“金女俠怎麼跑到我家的後花園來了?”我估摸著他這言下之意可能是在質問,“喂,就算你是前輩,是美女,也沒有道理三更半夜不睡覺跟人家後花園來閑逛吧。”

    金香玉卻輕笑道:“喲,我年紀大了,可能記憶不太好,似乎上次有人對我說過,無論何時都歡迎我上門坐客的。唉,今天也就是來得晚了點,還不小心走錯了門,沒想到……”

    江尚懷的臉色變得好尷尬,似乎想反駁,但卻又張不開嘴。我看得心里好生佩服,能把顛倒黑白無理攪三分發揮到這種程度那也算得上是一強人了。

    總算等金香玉說完,江尚懷又是施了一禮,“金女俠教訓得是,還請前廳歇息,我這就請家父過來。”

    “好啊。”金香玉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又道,“尚懷賢侄,我年紀大了,可能記錯了。我好像和什麼人結拜為兄妹,他的子侄輩都得叫我……”

    “姑姑,請前廳歇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江尚懷的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了,眼里都是不高興。

    我看得有點擔心,金香玉是不是玩得過火了點?當下便輕咳一聲,提醒她注意。

    金香玉聽到這一聲,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肅然道:“尚懷賢侄,這是我師父,過來拜見吧。”

    江尚懷愕然抬頭看著我,訥訥地道:“姑姑,你的師父不是湖海散人嗎?”

    “這是我新拜的師父。”

      據書上說這種另拜他師的行為是很禁忌的,怎麼金香玉說起來卻理直氣壯?

    江尚懷露出恍然的神色,只是看著我的目光有點曖昧,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師姐香竹。”金香玉又把香竹推到前面。

    江尚懷便又是一愣,看著香竹的目光便有了種憐惜。

    這師父師姐一個比一個小也確實挺讓人意外的。

    “幾位請吧。”江尚懷總著我一拱手便算打過招呼了,對我這個長輩的師父也不顯得如何尊重,倒是神色淡淡似有幾分不屑。

    “師父,請吧。”金香玉倒是把禮數作足,讓我先行,然後又落香竹半步,緊跟其後。

    在空中看著時便覺著的江府的園子很大,走在其中更是感覺好像大得離譜。延著花巷小弄曲折回廊走了足有十多分鍾,才來到前廳。這亂七八糟地拐來拐去,拐得暈頭轉向,等在花廳坐下來,已經連北都找不到了。

    金香玉與抱著小狐狸香秀的香竹都側立于我坐椅後方,這讓我感覺挺過不去的,等江尚懷離去之後,我便對她們道:“你們兩個也都坐吧,站著多累。”

    “弟子站著侍奉師父就可以了。”這回兩個女徒弟倒是異口同聲,小狐狸雖然礙于這里有外人不敢出聲,但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我道:“就算是侍奉也不用站著,坐吧,是不是不聽我這師父的話啊?”

    香竹猶豫了一下,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金香玉卻道:“師父,你剛剛也看到了,江尚懷那小子欺你長得年輕,對你不甚尊重,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替你長長威信,一會兒好較江俊達不敢失禮。”

    什麼叫長得年輕?我本來就很年輕……呃,對她們來說我應該是年輕得離譜——負一千多歲,估計目前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人像我這麼年輕了。

    我笑道:“也不必這樣,做人須得保持平常心,一顆寵辱不驚貧賤不移的平常心對于修煉來說至關重要。”這可是實踐里出來的真知,想當初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給老人、上司和客戶欺負得跟個三孫子似的,咬牙挺過來,如今便也是知名拍賣師了。

    “是,師父教訓得是,弟子記得了。”三個徒弟一齊點頭,便都不再堅持,在我左右首坐下。

    仆人剛剛奉上茶,便見一個高大的老者從外走進來,江尚懷緊跟他身後。

    這老者進門便高聲笑道:“義妹,每次請你到府上來做客,你總是推三阻四不肯答應,今天怎麼突然來興致,大半夜的跑到後花園去了。”

    金香玉道:“怎麼?可是大哥你當初親口說過,無論我什麼時候到府上都歡迎的。”

    “是,是,歡迎,歡迎。”江俊達連聲應著,老臉上簡直樂開了花,那火熱的眼神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他對金香玉的企圖。

    “爹。”江尚懷輕咳一聲,提醒道,“這位是姑姑新拜的師父。”

    “哦?”江俊達這才把頭轉過來,上下打理我一翻然後略有些不屑地道,“這位老弟不知是何方高人,居然能讓我妹子心甘情願地拜在你門下,想來是有些本事了。”

    這語氣里的輕視意味可連聾子都能聽得出來了。

    我還沒等說話,金香玉的臉色已經變得好難看,冷笑道:“江大哥,咱們兩個平輩論交,你怎麼可以這般對我師父說話?”

    江俊達便有些尷尬,干笑道:“我這不是怕妹子你受騙上當嗎?有些人弄兩手貓三狗四的莊稼把式就敢出來賣弄,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呃……不是說這些武林人物一個個都陰險狡詐城府深沉嗎?怎麼這幾位說起話來怎麼都顯得很……白。

    “難道我拜師還需要江大哥來指點嗎?”

    金香玉的話越來越不客氣,連江尚懷的臉色都難看起來,可是江俊達卻仍陪著笑臉,這老頭的脾氣可真好,不能不讓人佩服。

    我擺手道:“香玉,不要失禮。”

    “是,師父。”金香玉立刻住嘴,做出一副乖乖女的樣子。

    “江大俠,失禮了。”我站起來,沖著江俊達一拱手,“我們師徒三人這次途經陽壽,香玉念著您這位義兄,所以堅持要過來看看,如果要打擾的話,那我們就告辭了。”聽這麼一說,香竹跟金香玉便都站了起來。

    “不打擾,不打擾。”江俊達有點急了,“不知前輩高姓,剛才我也是愛妹心切,有失禮之處還請您多多見諒。”

    被這麼個老頭叫前輩的感覺真是別扭。

    這老家伙真是“愛妹”心切啊。

    我笑道:“小姓顧,名東,字遠來,原是一山野閑人,江大俠如此稱呼可是折殺遠來了。”

    “你是霹靂仙人顧遠來!”江氏父子同時驚呼出聲,瞪著我,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看起來我真算得上是名滿天下,只是這個霹靂仙人的惡俗名號也同樣逃不掉了,讓人想起來便郁悶。

    我只得道:“我正是顧遠來,仙人可稱不上。”

    江俊達回過神來,道:“怪不得能讓我義妹心甘情願地拜在門下,原來是霹靂仙人啊。真是失禮了,想不到您看起來竟是如此年輕。尚懷,快過來給顧仙長見禮。”

    江尚懷這回倒是動作麻利,走上前來,撲通跪倒,咣咣磕了兩個響頭,“顧仙長,請受晚輩一拜,剛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前輩見諒。”

    “起來吧,這事不怪你。”我上前把他扶起來,道,“在陽壽城上空時,看到江府的院子,香玉堅持要下來看望你們,為免驚世駭俗這才在後花園降下來的。”

    這一句立時把兩位江大俠又震了一把。

    江俊達興高采烈地笑道:“顧仙長今日登門,寒舍真是篷壁生輝,來人,擺席,給顧仙長接風洗塵。”

    這都後半夜了,吃的哪門子飯?

    我剛想推辭一下,卻一眼看到香竹,想起吃晚飯時她好像沒吃多少就被打斷了,她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餓著了不好,便沒有阻止,只是道:“多謝江大俠了。”

    大戶人家的效率果然不同凡響,雖然是深更半夜,可也不過十幾分鍾之後,居然就開桌擺席,只是因為夜深的關系,也就沒有把江家其它人都叫起來陪著,為此江俊達向我連著道歉了好幾次,表示今晚先臨時這麼應對著,明天再正式擺宴。

    我當然不會在意這些,而且肚子里也不太餓,席上只是淺吃了兩口,便看著香竹和金香玉用餐,同時跟江俊達有句沒一句的閑扯。

      我當然不會在意這些,而且肚子里也不太餓,席上只是淺吃了兩口,便看著香竹和金香玉用餐,同時跟江俊達有句沒一句的閑扯。

    這席上的局面很有意思。

    我被安排在了主位上,然後左邊是香竹,左邊是金香玉。再接下來,江俊達坐在了金香玉身旁,江尚懷坐到了香竹旁邊,爺倆一人侍候一個美女殷勤周到。

    江俊達對金香玉心懷不軌這是我進門就看出來的,只是這江尚懷為什麼對香竹態度這麼好?難道這位有蘿莉控的癖好不成,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酒至半酣,江俊達突然問道:“顧仙長這次是上京去吧。”

    上京?這話從哪里說起。

    “不,不是,我們這次是……”我可不能把正逃命的事情說出來,便道,“這次是要去處理一些事情。戰事現在只是稍停,過幾天還得回來。”

    “難道顧仙長不打算上京接受封賞嗎?”江俊達顯得相當吃驚。

    “接受封賞?”我有點摸不著頭腦,看了看金香玉,可她也是一臉茫然,只得問,“接受什麼封賞?”

    “顧仙長還不知道啊。”江俊達笑道,“我昨日去許知府那里拜會,也是從他那里剛剛聽說,朝庭已經下了旨意,封您和張道臨仙長為護國法師,領一品俸祿,還要在您的家鄉蓋廟供奉,只是不知道您仙鄉何處,家里還有什麼人,所以不能去您家鄉宣旨,這才派了欽差到陣前,難道您沒見到飲差嗎?”

    “大概是錯過去了吧。”我嘴里這樣應當著,心里卻不禁泛起一股愁怨的滋味來。

    家鄉何處?只怕誰也想不到我的家鄉是在一千多年以後吧。

    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回到家鄉了。我這一陣子刻意不去想這些,再加上事情發生得又多又急,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思考時間,讓我也沒有工夫去細細思量眼前的處境和茫不可測的未來。可現在酒席上閑來無事,一想到這些刻意忽略的事情,壓在心底的恐懼猶疑便全都不可抑制地爆發出來,不禁長歎了一聲,不想多說什麼,舉起酒碗沖著江俊達微一示意,隨即一飲而盡。

    我的酒量不行,這桌上的卻不是在軍營里喝過的米酒,而是入口辛辣的烈酒。這桌上用的也不是半兩的小杯,而是足能裝下四兩的小碗。一碗酒下肚,只覺得熱氣自丹田湧上來,腦袋暈暈,身子飄飄,忍不住低喝道:“好酒!”

    “師父,您怎麼了?”金香玉關切地問。

    她的聲音在我耳邊顯得有些遙遠而虛幻。

    我搖頭道:“沒事兒,很長時間沒有喝酒了,今天要一醉方休。”

    這話其實說得不對,我前不久才在軍營里大醉一場的。不過此時卻也理會不了這些,舉起空碗大喝道:“上酒。”旁邊仆從立刻乖乖地將酒碗倒滿。

    我也不跟其他人謙讓,舉起酒碗再次一飲而盡。

    所謂酒入愁腸愁更愁,這越喝心里便越覺得難受,酒到即干,也不知喝了多少碗,到最後天旋地轉眼冒金星,隱隱約約聽到香竹和金香玉輪翻在耳旁呼喊著什麼,但內容卻是一概沒聽清楚,似乎是在勸我不要再喝了。

    我大笑著站起來,仰天道:“好酒,爽快。”看門廳外夜色濃重,忽然想起那句“天涯海角你我共在一輪明月下”的話來,便忍不住想要出去賞月,以慰思鄉之情和有家歸不得的恐慌。

    離了酒桌,走了幾步,便覺腳下一軟,險險沒有摔倒,好在旁邊一人及時扶住了我,才算沒有出丑。

    我扭頭一看,覺得這人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便道:“你是誰啊?我們認識嗎?”

    那人道:“顧仙長,我是張尚懷啊。”

    張尚懷是誰?不認得。

    我搖頭道:“別騙我了,我認得你,你是……”眼前之人似乎與另一個景象漸漸重疊在一線,我便叫了出來,“你是伊羅對不對?化成灰了我也認得你。在這鬼地方,我也沒有幾個熟人。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你如今倒是有種來見我了。”

    那人似乎被我嚇著了,松開我的手,連連後退。

    “怎麼你也怕了?當時你抓著我做那什麼仲裁者的時候不是挺牛的嗎?我不做還要把我扔黑洞里去,你倒是扔啊,當我怕你怎麼著?”我吼了兩嗓子,卻找不到那人哪去了,有些無聊地原地轉了兩圈,這才記起來是要出去賞月,當下接著往前走。

    一邁步,腳下便又是一軟。

    “靠,連你這雙腿都跟我做對是不是?”我怒道,“老子不用你了,我飛。”說罷騰空而起,向著門外飄去,雖然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但出于習慣,我也沒忘了弄團白云放在腳底下,引得身後兩個聲音大驚叫怪,“神仙啊。”

    “神仙?”我哈哈一笑道,“這世界上哪來的什麼神仙?外星人我就見到過幾個,機器人數量也不少,唯獨這神仙我是沒有見到過。這世上哪來的什麼狗屁神仙!天地反覆,可恃唯我,誰都他媽的信不過。”

    我吼叫著,飛出花廳,駕著云轉悠一圈,最後落到房蓋上,抬頭仰天,尋了好半天,才在西天邊找到那快要落入地平線的月牙。

    我不禁怒道:“知道我要賞月,你還敢躲起來,怎麼著,也跟我做對是不是?讓你躲,我非把你射下來不可。”說完幻起電弓,對著月亮就是一箭。

    電光帶著轟轟雷動這聲破空而去,在暗夜里劃過一道曼妙的閃亮弧線,似長虹,如流星,直沒入沉沉無邊的黑暗。

    那小月牙安然無恙地掛在天上,似乎在嘲笑著我的無能。

    我又連射數箭,卻終究無法以人力射下月亮,一時間覺得無比窩囊,忍不住放聲大哭,“我沒有,我無能,我他媽的什麼都不是,連個月亮都射不下來,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張道臨,你告訴我,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

    哭了一陣子又覺得有些無趣,想起一首老歌來,便扯著嗓子對月高歌。

    “當天海角上

    心海四飛翔

    曾有一年長的船長

    心翻滾似白浪

    他走邊天涯茫茫五洲河山四大洋

    盡白發的他

    敘述那一天路彷徨

    他忽去神仙島

    愁到淚兩行

    路沒有滄桑

    亦沒有紛爭及彷徨

    仙島猶如家鄉陽光

    問句那仙島

    位處哪一鄉

    航行路線偏東偏西方可遇上

    求求導我找到一生想找的理想

    道別我雙親及情人

    共浪濤出海無根生

    找遍世上南

    跨向世上北

    尋求夢里所思所想怎會怕路長

    春天轉秋天轉冬天兜兜轉已許多季飄過

    卻沒有找到所要末路比天長

    而春風中秋風中東風中孤單里我總暗思鄉

    往日那月亮仍朝思晚想

    才明白仙島

    原來是家鄉”

    這首《桃花源》我當初歌詞就記得不全,此時唱來丟三落四,調也走得不知哪里去了。但扯著嗓子對天狠嚎一陣,便覺心里舒暢不少,正待再唱它幾遍,忽聽有人喝道:“哪來的野人,半夜跑到我江府來撒野!著。”

    一道亮光當帶著森寒冷氣撲面射至。

    唱首歌居然也能招來人管,我剛剛舒暢的心里立刻又添了三分堵,抬手將那飛來之物捉到手里。

    那是柄鋒利的飛刀,把我的手心割得鮮血直流。

    可我卻沒感覺到痛,看了看那飛刀,忍不住得意地嘿嘿笑道:“雖然跑到這鬼地方來,但卻莫明其妙成了高人神仙,怪不得那麼多人都哭著喊著要回過去了。這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一種表現了吧。”自覺得自己現在怎麼說也是一代高人了,被人這麼打了一飛刀,要是不回敬一下絕對會被人當成軟弱可欺,當下也不問是怎麼回事兒,學著小說里看來的高人口吻道:“雕蟲小技也敢前來賣弄!來而不往非禮也,吃我一記吧。”說完幻起電弓,彎弓欲射。

    正在此時,便聽下方有人忽吼吼地大叫,“師父,不要啊。”

    我轉頭一看,卻見是香竹和金香玉,旁邊還站著一老一少兩個臉色發青的男人,也不知是干什麼的。難道是觀眾不成?想我練這一身本以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回這樣可從容瀟灑的施展,既然有觀眾,那還不好好顯示一翻?

    我沖著下方幾人一笑,道:“乖徒弟,讓你們見識見識師父是如何轟翻半個上思州的吧!”說完不理他們幾個,便輕松弓弦。

    啪地一道閃電劃空而過,也不知飛向哪里。

    射出這一箭,還沒看到落往何處,我便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渾身發軟,一頭栽倒。
芸芸 發表於 2009-3-18 19:46
第一部 第二十三章 醉罷談何家萬里

      那個機器人看起來是不及躲閃,手中半月慌忙交叉架起,想要擋住這勢若雷霆的一刀。

    結果:沒擋住。

    這一刀砍下去,毫無遲滯,那機器人連武器帶身體整個一分為二,兩半身子無力地掉下去,墜入密林,發出轟轟炸響,爆起兩團火光。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想不到這達摩西人的飛船居然還有這種武器增幅功能。

    我不禁大喜過望,哪還會客氣,掄起戒刀對著那剩下的四個機器人就是一通神砍。

    只是這一回對方有了准備,紛紛躲閃,可能是顧慮這是他們自己的飛船,所以他們只顧著躲,卻沒有剩隙反擊。

    我砍得刀刀落空,那巨長的白色刀芒記記落到密林中,樹折草翻,泥塵飛揚,簡直就跟是重型轟炸機在搞地毯式轟炸一般。

    興致勃勃地砍了一會兒,沒能再把那四個機器人給砍翻,我不由得有些泄氣,又擔心其它的飛船沒有走遠,再殺回來,那我可就要吃不兜著走了,只得放棄了這個最初的念頭,駕著飛船向夜空高處直飛而去。

    這東西雖然好用,但畢竟是敵人的,張道臨也說過基地能搖控飛船返回,為了以防萬一,逃出去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扔掉飛船再逃個幾千幾百里,這樣也就安全了。

    此刻夜色正濃,滿天繁星棋布,一彎新月斜天際。

    在空中呼嘯飛去,黑暗穹頂上的星斗迎面壓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墜落。

    下方大地深沉,暗際無邊,模糊的群山起伏連綿似浪如濤,卻也是一眼望不到邊際。

    疾飛而去,胸臆間因今夜種種事故帶來的壓抑憋悶感稍稍松散。

    望著那一彎新月,我心里忽然一動。

    我來到這個時代有多久了?到時候真的能像張道臨說的那樣返回屬于自己的時代嗎?就算張道臨在這一點上沒有騙,可萬一我們斗不過安心和伊羅呢?難道我要永遠在這種詭異的時候呆下去嗎?

    心頭的茫然與悲傷一點點濃了起來,直想大吼幾聲來渲泄,又想大哭一場來減壓。

    可是最終,我既沒能吼出來,也沒能哭出來。

    當悲傷的感情尚努力醞釀,還未達到高潮時,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略有些迷糊的聲音。

    “師父,我們這是在哪里啊?”

    香竹醒了?

    我連忙收拾情懷,把已經快逼到眼角的淚珠重新壓回到眼睛里,笑道:“我們現在可是在天上神人的坐駕里啊。”

    “師父,放我下來吧。”香竹一面說一面掙紮,柔軟的身體不停扭動著。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先照顧一下兩位美女再繼續逃。

    把飛船在空中停穩,我從操控台上下來,卻見金香玉仍躺在地上,仰面朝天,一只腳高高蹺在船壁上,羅裙半落,露出雪白的大腿,另一腿半曲著,左手撫在高挺的胸乳上,右手卻擱在兩腿之間。

    這姿勢還真是誘惑啊,沒想到我剛才隨便一扔居然就扔出這麼一個造型來,是不是說明我這個人本質上比較淫蕩好色呢?

    說起來,剛才的舉動還真是有點不憐香惜玉。

    我把香竹放下來,然後過去把金香玉的抱到操控台旁邊,以方便萬一有事好就近照顧。

    香竹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景象,“師父,我們怎麼會在這里?你怎麼弄到神人的坐駕的。”

    我得意地道:“當然是搶的。還記得那些黑乎乎的家伙嗎?方過之管他們叫達摩西神人,這就是他們的東西。”自古以來把搶東西說得像我這樣得意洋洋且理直氣壯,也算比較少見了吧。

    香竹不解地晃著頭,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怎麼突然睡著了?”

    “那是方過之使的法術,讓你們好好休息一下。”我不想提這個話題,便道,“你看著點金老板,我再往遠飛一會兒。”

    香竹乖乖點頭應下。

    駕著飛船又飛了足有十幾分鍾,眼看著飛出了十萬大山,下方出現一片起伏的丘陵,遙遙可見地平線上出現一座大城。

    我想了想,又往回折了幾百里,重回到山中,這才尋了個密林深處降落下來。

    離開飛船,重新背起香竹,抱上金香玉,騰云而起,奔著那城池方向飛去。

    香竹便問:“師父,為什麼不要那飛車了?”

    我解釋道:“達摩西人能夠追蹤它,如果總坐著它,那咱們就算是飛到天崖海角,他們也能找到。”

    香竹哦了一聲,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師父,你什麼時候才教我本事啊。我要學會了本事,就不用像現在這樣讓您受累了。要是有事,也可以幫上忙。我現在這個樣子,真是太沒用了。”

    就算你學了本事,也打不過那些機器人,沒看你師父我都被追得狼奔鼠竄嗎?

    我心里這麼嘀咕一句,便道:“好啊,不如我現在就教你心法好了。”

    香竹驚喜地叫了起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反問了一句,便將那“自然演化試驗方法第七修正版本(人類體試驗版本)”一句一句念給香竹聽,告訴她的名字當在不會是這個,而是被我改成了很俗套的“戰神心經”。

    這個演化法並不是很長,寫得通俗易懂,我念完一遍之後,香竹便記住了大約七成,再念一便就全都記住了。

    這麼好的記憶力真是讓我羨慕啊。

    等教完了香竹,也就到了城池上方,我略一凝神,瞧見那城頭上方有“陽壽”兩個大字,卻不知道這陽壽是什麼地界。

    在空中四下張望,城中數條街燈火通明,顯得極是熱鬧,而其他地方多是黑乎乎的連半點燈火也沒有。城北方向多是占地廣闊的大宅,而城南則全是低矮的小房。

    我在城北尋了個看起來最大的園子,散了云團,悄悄在後花園降落。

    半夜時分,除非夢游偷情,要不然想來也不會有人在這種蚊子多得可以吃人的地方閑逛。

    在假山後面落下,我看看懷里毫無動靜地金香玉,心里有點奇怪。

    香竹都醒了這麼久了,怎麼她卻還不清醒?難道方過之用力過猛?

    正打算仔細觀察一下,忽覺袖子里什麼東西一陣扭動,伸手到袖子里一掏。摸到毛茸茸一團,手感甚好,拿出來一看,卻是那只小狐狸。

    “啊,師父,你把它也救出來了。”香竹又驚又喜,把小狐狸搶過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說點什麼。”我淡淡說了一句。


      香竹抬頭不解地望著我,大概是考慮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那小狐狸卻顯然明白了,哆哆嗦嗦地在香竹手上用兩條後腿站起來,兩個前爪努力合在一處,沖著我們兩個連連作揖,“小妖參見仙長、仙子。”

    香竹啊地低呼了一聲,“你是妖?”

    “是,是,小妖絕非有意欺瞞仙子。”小狐狸嚇得不輕。

    “師父,它是妖?”香竹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點頭道:“算是吧。你害怕它嗎?”

    “我從來沒有見過妖怪。”香竹皺著眉頭說,“不過它長得很可愛看不出一點嚇人的地方。”

    我笑了笑,道:“它只是個小妖,自然看不出可怕的地方。如果你在戰場上看到蝠翼妖、牛頭怪那些凶悍的妖怪,就不會覺得它們可怕了。不過,如果你喜歡的話,就留下它吧,正好跟你做個伴。”

    “這不太好吧,畢竟我們現在正同妖怪打仗,要是被人知道的話……”香竹猶豫著,有些不敢,但又明顯舍不得。

    “那又有什麼關系。”我便又把同兔子思夜語說的那套人妖無別的講法搬了出來,經過一次之後,第二次說起來,明顯順暢而且有條理,顯得更有說服力。

    香竹聽完還沒表示什麼,倒是把那小狐狸聽得眼淚汪汪,趴在那里道:“沒想到仙長竟然能平等看待我們這些妖物,小妖以後再也不信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了。”

    說起這件事情來,我立刻又想起那個問題來,“你都聽到什麼傳言了?說來聽聽。”

    “這個……”小狐顯得仍很有顧慮。

    “放心大膽地說出來吧,我脾氣很好,聽到什麼都不會生氣。”我給小妖吃寬心丸。

    小狐狸這才說:“上思州一戰之後,妖軍大部分被殲,很多逃出戰場的妖怪都向著各處逃散,我住的地方因為是交通要道,往來的妖怪也不少。他們說起上思一戰的時候,一提起仙長您和張仙長的名字都是又驚又畏。據他們說,仙長您身高三丈,膀大腰圓,青面獠牙,三頭六臂,跺一跺腳就會引起一場地震,張口可吐烈焰,雙眼可放閃電,每餐要吃十個妖怪,最喜歡吸食妖怪的腦漿……”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變得相當難看,以至于小狐看著我,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終于住嘴了。

    這說的是我嗎?

    怎麼聽都好像一個超大個的妖怪啊。

    總聽說謠言如虎,沒想到我顧東這麼個小人物居然也有一天會嘗到被謠言扭曲得不成樣子滋味啊。

    這是哪個妖怪說的?要是讓我知道了,我非得把他們全都碎尸萬段,不,這樣太便宜他們了。不是說我喜歡吃妖怪腦嗎?我要把他們統統吃掉!

    我咬牙切齒地思索著種種虐殺那些長舌妖,忽聽一聲怯聲聲地叫喚,“師父,您沒事吧。”

    回過神來一看,卻見香竹跟小狐狸都膽怯的望著我,香竹低聲道:“師父,你生氣啦。”

    “沒有,我怎麼說也是一仙人,怎麼能跟一幫妖怪一般見識呢。”我打了個哈哈,想混過去。

    “可是師父,你剛才的臉色好難看。”香竹不肯相信我的解釋。

    “那是因為我突然想到其它的事情了。”我連忙轉過頭來對小狐狸說,“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小狐狸被我問得一頭霧水。

    “就是留下來跟我徒弟做伴。”我道,“這個主意怎麼樣。”

    “小妖,小妖的身份實在是不配常伴仙子左右。”小狐狸居然把腦袋搖得跟個播浪鼓似的。

    好心好意被人拒絕,我心里大是不爽,斜著眼睛瞅著這小狐狸,“你剛才就已經醒過來了吧。肯定是聽到我教香竹的戰神心經了。這可是我們戰神派的不傳之秘,外人絕不能知曉。如果你不肯留下來加入我派的話,那我就只好殺你滅口了。你不會認為我心慈手軟到不敢殺你吧。”

    我這話音剛落,卻聽懷里有人叫了起來,“顧仙長,你說得可是真的?”

    呃……怎麼回事兒?

    我一低頭,就看到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望著我。

    這一下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我被嚇了一跳,本能地甩手一扔。

    “哎喲”一聲響起的同時,我這才醒悟過來,懷里抱著的不是金香玉嘛。

    美女被我扔下,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但她卻顧不得管自己可憐的屁股,從地上一躍而起,拉著我的袖子道:“顧仙長,你剛才說只要聽到戰神心經便一定得加入你們戰神派是不是?”

    不是吧,金老板你怎麼說也是一響當當的武林人物,怎麼連我嚇唬狐狸的話都聽不出來?

    不過,當著狐狸的面我也不好否認,只得含糊地點了點頭,“沒錯。”

    “那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金香玉立刻喜滋滋地盈盈下拜。

    我連忙跳到一旁,“等一下,你這是干什麼?”

    金香玉笑道:“我在天上的時候就已經醒過來了,只是被師父你抱在懷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才裝作一直昏迷,本打算等你把我放下來之後再睜眼,沒想到卻聽到您傳授的戰神心經,為了不被您殺掉滅口,那就只好當您的徒弟了。”

    這都哪跟哪啊?

    我把腦袋搖得比小狐狸還快,“金老板,你說笑了不是。雖然咱們不熟,可是在客棧里我也聽出來了,你可是西南武林大豪,怎麼能拜在我這種無名小派門下?”

    金香玉卻道:“顧仙長名震天下,又怎麼是無名小派了?天誰人不知顧仙長只身擋妖軍半箭定乾坤的赫赫威名?與您這種陸地神仙比起來,我這種普通的江湖身份又算得什麼?”

    我繼續努力,“你可要知道我派以入門先後分大小,你要入我門中,那就得稱香竹為師姐才行。”武俠小說里的江湖中人全都死要面子重名份,我就不信她肯管個比她小十幾歲的小丫頭片子叫師姐。

    哪曾想金香玉嫣然一笑,轉過身來對香竹輕輕一拜,“師姐,請受師妹一拜。”唬得香竹連忙躲到了我身後。

    這女人臉皮可夠厚的了。

    我無可奈何,只得道:“算了,你就說實話為什麼要拜我為師吧,不要騙我。”
金香玉略一遲疑道:“我本來稱雄西南武林,自以為武功在當世也稱得上是數一數二,可今日客棧一戰才知自己不過井底之蛙。世間竟有如顧仙長、方大俠這樣的神仙人物,也有如那黑衣人般的惡魔。我這點本事在這種場面下卻連自保也不能做到。今日我既然撞見了這件事情,難保日後那些黑衣惡摩不會回來殺我滅口,那幾件血案便是前車之鑒。拜在仙長門下一是能受您庇護,二是為了學此本事自保,三來聽說仙人可長生不老,身為女子哪個又不希望自己青春永駐呢?還望仙長成全。”

    她這一二三點說得倒是條理清晰層次分明,只是那達摩西的機器人要真來找她麻煩的話,我自己能跑掉也就不錯了,又哪庇護得了她?

    只是,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要再拒絕,那可就太不盡人情了。況且,有這麼個江湖中的女俠作香竹的同門,等我走了之後,對她也能有個照顧。

    想到此處,我便看了那小狐狸一眼,“那你呢?做出決定沒有?”

    小狐狸立刻不假思索地道:“小妖能成為仙長門下,那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又怎麼會不答應呢。”

    耶?它轉得倒挺快。

    我便點頭道:“很好。既入我門中,無論你是人是妖,我都一世同仁,今天你們三個就算是同門師姐……妹了。”說到此處,我有點不放心,又問那小狐,“你確實是母狐狸吧。”

    “是,錯不了。”小狐狸肯定地點了點頭。

    “好。咱們以入門先後為次序,香竹為大師姐,金香玉為二弟子,呃……狐狸,你有名字沒有?”

    “小妖沒有名字。”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好了。”我這麼一琢磨,拍手道:“香竹,香玉,那你們就都算是香字輩的好了。就叫你……香油,怎麼樣?”

    兩個女人加一個狐狸同時搖頭。

    “這個名字不好?那叫香瓜如何?”

    三個腦袋接著搖。

    “要不叫香水?”

    我有點泄氣了,實在想不出再香什麼了,只得道:“那你們商量個名字吧。”

    香竹歪著頭想了想,道:“不如叫香秀吧,你看它長得多秀氣啊。”

    香秀?這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

    我想了想,卻終究還是沒記起來倒底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但見小狐狸和金香玉都挺滿意,便點頭道:“那就叫香秀好了。”

    小狐狸挺高興,“多謝師父師姐賜我名字。”

    這麼處理也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我看看天色,見離天亮還差得遠,也不能就這樣在人家後院呆著,便道:“咱們走吧,出去找個客棧休息一下,然後讓香竹把本門的規矩曆史跟你們說一說。”

    金香玉卻笑道:“師父,不必了。剛才在下落的時候,我偷偷看了一眼,這里應該是陽壽武林大豪江俊達的家,我與他算得上是熟人,咱們不如就在這里休息吧。”

    這個徒弟收得倒是很有實用價值啊。

    當下金香玉領著我們兩人一妖大搖大擺地從假山後面走出來,直奔前院。

    這武林大豪的宅院防守果然嚴密,我們這里剛走出百多米,就聽一陣尖銳的警哨聲響起,一條條黑影也不知都從哪里竄出來的,刷刷地落到我們四周,在黑暗中仍閃著一絲寒光的箭尖冒出頭來。

    “什麼人,膽敢夜江府!”一聲大喝斷然響起。

    金香玉毫不慌張,輕笑道:“江賢侄,難道你們江府就是這麼迎客的嗎?”

    那黑暗中便是一陣沉默,隨即一人躍了出來,來到面前沖著金香玉施了一禮,“原來是金女俠,晚輩失禮了。”

    這個年約三十,方面大耳,絡腮胡子,一襲青衫,背上掛著柄闊劍,往那里一站自有一股豪氣撲而來。

    好一條漢子。

    只是……這金香玉居然叫他賢侄?他還自稱晚輩?他看上去好像要比金香玉大一點吧。

    這都什麼輩份?

    “尚懷賢侄,你如今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俠客了,怎麼說起話來這是這麼扭扭捏捏的一副窮酸模樣?”金香玉嘻嘻一笑,略有些得意地回掃了我一眼,然後伸出纖手很親切地拍了拍江尚懷的肩膀。面對高大威猛的江尚懷,金香玉身形顯得相當嬌小,使這一動作讓人感覺分外滑稽。

    雖然夜色深沉,雖然這江尚懷留著大絡腮胡子,可我還是看到在金香玉拍他的時候,他的臉刷一下子就紅了。

    很純情的一個俠客嘛。

    江尚懷微微錯後一步,拱手道:“金女俠怎麼跑到我家的後花園來了?”我估摸著他這言下之意可能是在質問,“喂,就算你是前輩,是美女,也沒有道理三更半夜不睡覺跟人家後花園來閑逛吧。”

    金香玉卻輕笑道:“喲,我年紀大了,可能記憶不太好,似乎上次有人對我說過,無論何時都歡迎我上門坐客的。唉,今天也就是來得晚了點,還不小心走錯了門,沒想到……”

    江尚懷的臉色變得好尷尬,似乎想反駁,但卻又張不開嘴。我看得心里好生佩服,能把顛倒黑白無理攪三分發揮到這種程度那也算得上是一強人了。

    總算等金香玉說完,江尚懷又是施了一禮,“金女俠教訓得是,還請前廳歇息,我這就請家父過來。”

    “好啊。”金香玉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又道,“尚懷賢侄,我年紀大了,可能記錯了。我好像和什麼人結拜為兄妹,他的子侄輩都得叫我……”

    “姑姑,請前廳歇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江尚懷的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了,眼里都是不高興。

    我看得有點擔心,金香玉是不是玩得過火了點?當下便輕咳一聲,提醒她注意。

    金香玉聽到這一聲,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肅然道:“尚懷賢侄,這是我師父,過來拜見吧。”

    江尚懷愕然抬頭看著我,訥訥地道:“姑姑,你的師父不是湖海散人嗎?”

    “這是我新拜的師父。”

      據書上說這種另拜他師的行為是很禁忌的,怎麼金香玉說起來卻理直氣壯?

    江尚懷露出恍然的神色,只是看著我的目光有點曖昧,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師姐香竹。”金香玉又把香竹推到前面。

    江尚懷便又是一愣,看著香竹的目光便有了種憐惜。

    這師父師姐一個比一個小也確實挺讓人意外的。

    “幾位請吧。”江尚懷總著我一拱手便算打過招呼了,對我這個長輩的師父也不顯得如何尊重,倒是神色淡淡似有幾分不屑。

    “師父,請吧。”金香玉倒是把禮數作足,讓我先行,然後又落香竹半步,緊跟其後。

    在空中看著時便覺著的江府的園子很大,走在其中更是感覺好像大得離譜。延著花巷小弄曲折回廊走了足有十多分鍾,才來到前廳。這亂七八糟地拐來拐去,拐得暈頭轉向,等在花廳坐下來,已經連北都找不到了。

    金香玉與抱著小狐狸香秀的香竹都側立于我坐椅後方,這讓我感覺挺過不去的,等江尚懷離去之後,我便對她們道:“你們兩個也都坐吧,站著多累。”

    “弟子站著侍奉師父就可以了。”這回兩個女徒弟倒是異口同聲,小狐狸雖然礙于這里有外人不敢出聲,但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我道:“就算是侍奉也不用站著,坐吧,是不是不聽我這師父的話啊?”

    香竹猶豫了一下,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金香玉卻道:“師父,你剛剛也看到了,江尚懷那小子欺你長得年輕,對你不甚尊重,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替你長長威信,一會兒好較江俊達不敢失禮。”

    什麼叫長得年輕?我本來就很年輕……呃,對她們來說我應該是年輕得離譜——負一千多歲,估計目前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人像我這麼年輕了。

    我笑道:“也不必這樣,做人須得保持平常心,一顆寵辱不驚貧賤不移的平常心對于修煉來說至關重要。”這可是實踐里出來的真知,想當初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給老人、上司和客戶欺負得跟個三孫子似的,咬牙挺過來,如今便也是知名拍賣師了。

    “是,師父教訓得是,弟子記得了。”三個徒弟一齊點頭,便都不再堅持,在我左右首坐下。

    仆人剛剛奉上茶,便見一個高大的老者從外走進來,江尚懷緊跟他身後。

    這老者進門便高聲笑道:“義妹,每次請你到府上來做客,你總是推三阻四不肯答應,今天怎麼突然來興致,大半夜的跑到後花園去了。”

    金香玉道:“怎麼?可是大哥你當初親口說過,無論我什麼時候到府上都歡迎的。”

    “是,是,歡迎,歡迎。”江俊達連聲應著,老臉上簡直樂開了花,那火熱的眼神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他對金香玉的企圖。

    “爹。”江尚懷輕咳一聲,提醒道,“這位是姑姑新拜的師父。”

    “哦?”江俊達這才把頭轉過來,上下打理我一翻然後略有些不屑地道,“這位老弟不知是何方高人,居然能讓我妹子心甘情願地拜在你門下,想來是有些本事了。”

    這語氣里的輕視意味可連聾子都能聽得出來了。

    我還沒等說話,金香玉的臉色已經變得好難看,冷笑道:“江大哥,咱們兩個平輩論交,你怎麼可以這般對我師父說話?”

    江俊達便有些尷尬,干笑道:“我這不是怕妹子你受騙上當嗎?有些人弄兩手貓三狗四的莊稼把式就敢出來賣弄,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呃……不是說這些武林人物一個個都陰險狡詐城府深沉嗎?怎麼這幾位說起話來怎麼都顯得很……白。

    “難道我拜師還需要江大哥來指點嗎?”

    金香玉的話越來越不客氣,連江尚懷的臉色都難看起來,可是江俊達卻仍陪著笑臉,這老頭的脾氣可真好,不能不讓人佩服。

    我擺手道:“香玉,不要失禮。”

    “是,師父。”金香玉立刻住嘴,做出一副乖乖女的樣子。

    “江大俠,失禮了。”我站起來,沖著江俊達一拱手,“我們師徒三人這次途經陽壽,香玉念著您這位義兄,所以堅持要過來看看,如果要打擾的話,那我們就告辭了。”聽這麼一說,香竹跟金香玉便都站了起來。

    “不打擾,不打擾。”江俊達有點急了,“不知前輩高姓,剛才我也是愛妹心切,有失禮之處還請您多多見諒。”

    被這麼個老頭叫前輩的感覺真是別扭。

    這老家伙真是“愛妹”心切啊。

    我笑道:“小姓顧,名東,字遠來,原是一山野閑人,江大俠如此稱呼可是折殺遠來了。”

    “你是霹靂仙人顧遠來!”江氏父子同時驚呼出聲,瞪著我,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看起來我真算得上是名滿天下,只是這個霹靂仙人的惡俗名號也同樣逃不掉了,讓人想起來便郁悶。

    我只得道:“我正是顧遠來,仙人可稱不上。”

    江俊達回過神來,道:“怪不得能讓我義妹心甘情願地拜在門下,原來是霹靂仙人啊。真是失禮了,想不到您看起來竟是如此年輕。尚懷,快過來給顧仙長見禮。”

    江尚懷這回倒是動作麻利,走上前來,撲通跪倒,咣咣磕了兩個響頭,“顧仙長,請受晚輩一拜,剛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前輩見諒。”

    “起來吧,這事不怪你。”我上前把他扶起來,道,“在陽壽城上空時,看到江府的院子,香玉堅持要下來看望你們,為免驚世駭俗這才在後花園降下來的。”

    這一句立時把兩位江大俠又震了一把。

    江俊達興高采烈地笑道:“顧仙長今日登門,寒舍真是篷壁生輝,來人,擺席,給顧仙長接風洗塵。”

    這都後半夜了,吃的哪門子飯?

    我剛想推辭一下,卻一眼看到香竹,想起吃晚飯時她好像沒吃多少就被打斷了,她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餓著了不好,便沒有阻止,只是道:“多謝江大俠了。”

    大戶人家的效率果然不同凡響,雖然是深更半夜,可也不過十幾分鍾之後,居然就開桌擺席,只是因為夜深的關系,也就沒有把江家其它人都叫起來陪著,為此江俊達向我連著道歉了好幾次,表示今晚先臨時這麼應對著,明天再正式擺宴。

    我當然不會在意這些,而且肚子里也不太餓,席上只是淺吃了兩口,便看著香竹和金香玉用餐,同時跟江俊達有句沒一句的閑扯。

      我當然不會在意這些,而且肚子里也不太餓,席上只是淺吃了兩口,便看著香竹和金香玉用餐,同時跟江俊達有句沒一句的閑扯。

    這席上的局面很有意思。

    我被安排在了主位上,然後左邊是香竹,左邊是金香玉。再接下來,江俊達坐在了金香玉身旁,江尚懷坐到了香竹旁邊,爺倆一人侍候一個美女殷勤周到。

    江俊達對金香玉心懷不軌這是我進門就看出來的,只是這江尚懷為什麼對香竹態度這麼好?難道這位有蘿莉控的癖好不成,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酒至半酣,江俊達突然問道:“顧仙長這次是上京去吧。”

    上京?這話從哪里說起。

    “不,不是,我們這次是……”我可不能把正逃命的事情說出來,便道,“這次是要去處理一些事情。戰事現在只是稍停,過幾天還得回來。”

    “難道顧仙長不打算上京接受封賞嗎?”江俊達顯得相當吃驚。

    “接受封賞?”我有點摸不著頭腦,看了看金香玉,可她也是一臉茫然,只得問,“接受什麼封賞?”

    “顧仙長還不知道啊。”江俊達笑道,“我昨日去許知府那里拜會,也是從他那里剛剛聽說,朝庭已經下了旨意,封您和張道臨仙長為護國法師,領一品俸祿,還要在您的家鄉蓋廟供奉,只是不知道您仙鄉何處,家里還有什麼人,所以不能去您家鄉宣旨,這才派了欽差到陣前,難道您沒見到飲差嗎?”

    “大概是錯過去了吧。”我嘴里這樣應當著,心里卻不禁泛起一股愁怨的滋味來。

    家鄉何處?只怕誰也想不到我的家鄉是在一千多年以後吧。

    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回到家鄉了。我這一陣子刻意不去想這些,再加上事情發生得又多又急,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思考時間,讓我也沒有工夫去細細思量眼前的處境和茫不可測的未來。可現在酒席上閑來無事,一想到這些刻意忽略的事情,壓在心底的恐懼猶疑便全都不可抑制地爆發出來,不禁長歎了一聲,不想多說什麼,舉起酒碗沖著江俊達微一示意,隨即一飲而盡。

    我的酒量不行,這桌上的卻不是在軍營里喝過的米酒,而是入口辛辣的烈酒。這桌上用的也不是半兩的小杯,而是足能裝下四兩的小碗。一碗酒下肚,只覺得熱氣自丹田湧上來,腦袋暈暈,身子飄飄,忍不住低喝道:“好酒!”

    “師父,您怎麼了?”金香玉關切地問。

    她的聲音在我耳邊顯得有些遙遠而虛幻。

    我搖頭道:“沒事兒,很長時間沒有喝酒了,今天要一醉方休。”

    這話其實說得不對,我前不久才在軍營里大醉一場的。不過此時卻也理會不了這些,舉起空碗大喝道:“上酒。”旁邊仆從立刻乖乖地將酒碗倒滿。

    我也不跟其他人謙讓,舉起酒碗再次一飲而盡。

    所謂酒入愁腸愁更愁,這越喝心里便越覺得難受,酒到即干,也不知喝了多少碗,到最後天旋地轉眼冒金星,隱隱約約聽到香竹和金香玉輪翻在耳旁呼喊著什麼,但內容卻是一概沒聽清楚,似乎是在勸我不要再喝了。

    我大笑著站起來,仰天道:“好酒,爽快。”看門廳外夜色濃重,忽然想起那句“天涯海角你我共在一輪明月下”的話來,便忍不住想要出去賞月,以慰思鄉之情和有家歸不得的恐慌。

    離了酒桌,走了幾步,便覺腳下一軟,險險沒有摔倒,好在旁邊一人及時扶住了我,才算沒有出丑。

    我扭頭一看,覺得這人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便道:“你是誰啊?我們認識嗎?”

    那人道:“顧仙長,我是張尚懷啊。”

    張尚懷是誰?不認得。

    我搖頭道:“別騙我了,我認得你,你是……”眼前之人似乎與另一個景象漸漸重疊在一線,我便叫了出來,“你是伊羅對不對?化成灰了我也認得你。在這鬼地方,我也沒有幾個熟人。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你如今倒是有種來見我了。”

    那人似乎被我嚇著了,松開我的手,連連後退。

    “怎麼你也怕了?當時你抓著我做那什麼仲裁者的時候不是挺牛的嗎?我不做還要把我扔黑洞里去,你倒是扔啊,當我怕你怎麼著?”我吼了兩嗓子,卻找不到那人哪去了,有些無聊地原地轉了兩圈,這才記起來是要出去賞月,當下接著往前走。

    一邁步,腳下便又是一軟。

    “靠,連你這雙腿都跟我做對是不是?”我怒道,“老子不用你了,我飛。”說罷騰空而起,向著門外飄去,雖然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但出于習慣,我也沒忘了弄團白云放在腳底下,引得身後兩個聲音大驚叫怪,“神仙啊。”

    “神仙?”我哈哈一笑道,“這世界上哪來的什麼神仙?外星人我就見到過幾個,機器人數量也不少,唯獨這神仙我是沒有見到過。這世上哪來的什麼狗屁神仙!天地反覆,可恃唯我,誰都他媽的信不過。”

    我吼叫著,飛出花廳,駕著云轉悠一圈,最後落到房蓋上,抬頭仰天,尋了好半天,才在西天邊找到那快要落入地平線的月牙。

    我不禁怒道:“知道我要賞月,你還敢躲起來,怎麼著,也跟我做對是不是?讓你躲,我非把你射下來不可。”說完幻起電弓,對著月亮就是一箭。

    電光帶著轟轟雷動這聲破空而去,在暗夜里劃過一道曼妙的閃亮弧線,似長虹,如流星,直沒入沉沉無邊的黑暗。

    那小月牙安然無恙地掛在天上,似乎在嘲笑著我的無能。

    我又連射數箭,卻終究無法以人力射下月亮,一時間覺得無比窩囊,忍不住放聲大哭,“我沒有,我無能,我他媽的什麼都不是,連個月亮都射不下來,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張道臨,你告訴我,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

    哭了一陣子又覺得有些無趣,想起一首老歌來,便扯著嗓子對月高歌。

    “當天海角上

    心海四飛翔

    曾有一年長的船長

    心翻滾似白浪

    他走邊天涯茫茫五洲河山四大洋

    盡白發的他

    敘述那一天路彷徨

    他忽去神仙島

    愁到淚兩行

    路沒有滄桑

    亦沒有紛爭及彷徨

    仙島猶如家鄉陽光

    問句那仙島

    位處哪一鄉

    航行路線偏東偏西方可遇上

    求求導我找到一生想找的理想

    道別我雙親及情人

    共浪濤出海無根生

    找遍世上南

    跨向世上北

    尋求夢里所思所想怎會怕路長

    春天轉秋天轉冬天兜兜轉已許多季飄過

    卻沒有找到所要末路比天長

    而春風中秋風中東風中孤單里我總暗思鄉

    往日那月亮仍朝思晚想

    才明白仙島

    原來是家鄉”

    這首《桃花源》我當初歌詞就記得不全,此時唱來丟三落四,調也走得不知哪里去了。但扯著嗓子對天狠嚎一陣,便覺心里舒暢不少,正待再唱它幾遍,忽聽有人喝道:“哪來的野人,半夜跑到我江府來撒野!著。”

    一道亮光當帶著森寒冷氣撲面射至。

    唱首歌居然也能招來人管,我剛剛舒暢的心里立刻又添了三分堵,抬手將那飛來之物捉到手里。

    那是柄鋒利的飛刀,把我的手心割得鮮血直流。

    可我卻沒感覺到痛,看了看那飛刀,忍不住得意地嘿嘿笑道:“雖然跑到這鬼地方來,但卻莫明其妙成了高人神仙,怪不得那麼多人都哭著喊著要回過去了。這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一種表現了吧。”自覺得自己現在怎麼說也是一代高人了,被人這麼打了一飛刀,要是不回敬一下絕對會被人當成軟弱可欺,當下也不問是怎麼回事兒,學著小說里看來的高人口吻道:“雕蟲小技也敢前來賣弄!來而不往非禮也,吃我一記吧。”說完幻起電弓,彎弓欲射。

    正在此時,便聽下方有人忽吼吼地大叫,“師父,不要啊。”

    我轉頭一看,卻見是香竹和金香玉,旁邊還站著一老一少兩個臉色發青的男人,也不知是干什麼的。難道是觀眾不成?想我練這一身本以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回這樣可從容瀟灑的施展,既然有觀眾,那還不好好顯示一翻?

    我沖著下方幾人一笑,道:“乖徒弟,讓你們見識見識師父是如何轟翻半個上思州的吧!”說完不理他們幾個,便輕松弓弦。

    啪地一道閃電劃空而過,也不知飛向哪里。

    射出這一箭,還沒看到落往何處,我便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渾身發軟,一頭栽倒。
芸芸 發表於 2009-3-19 22:11
第二十四章 屠城驚變(一)

    頭痛,是宿醉清醒後的第一感覺。

    腦袋似乎裂成了兩半,從額頭一直痛到後腦勺,我忍不住呻吟著,輕輕拍打額頭,希望可以減輕一些痛楚。

    “師傅,你醒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隨即一只溫暖的小手輕輕撫上了額頭,“起來喝點醒酒湯吧。”

    醒酒湯是醒過來之後喝的嗎?

    我迷迷糊糊地想拒絕這種馬後砲的飲料,但另一只稍大一些、卻更軟更滑的手掌已經把我的腦袋稍稍扶起一些,然後溫熱的瓷器貼上嘴唇,酸酸的熱湯流進了喉嚨。

    舒服啊……

    不光是喝了醒酒湯後,胃腸很舒服,更重要的是這種被人服侍的感覺,真是舒服到了極點,怪不得人人都想當可以有人侍候的大人物了。

    我舒服得不想睜開眼睛,喝完熱湯,繼續閉目養神。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酒品向來很好,應該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吧。我好像飛到房頂上賞月,唱了首歌,射了幾箭……

    “師傅,師傅?”香竹試探地叫聲再次響起。

    我輕輕哼了兩聲示意自己聽到了,卻不想睜開眼睛。

    便聽金香玉道:“師姐,別叫了,再讓師傅睡一會兒吧,這宿醉的滋味最是難受了。我看師傅也不是有酒量的人,昨晚喝了那麼多酒,今天怕是一天都起不來了。”

    香竹輕嗯了一聲,不再叫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金姐姐,你說師傅這麼大本事的人,怎麼還會有那麼重的心事啊。”

    “師姐,你叫我香玉就行。”金香玉顯然很重視門規地位,“人啊,只要活著,自然就是有心事的,這可跟本事大小沒關係。我看師傅心裡定是藏著件重大的傷心事,只有酒醉之後才不經意間表露出來。你聽他昨天喊的那翻話,連張道臨仙長似乎都幫不了他呢。”

    也不知是誰發出一聲輕嘆,房間中一片寂寞的安靜。

    “顧仙長醒了沒有?”一聲低低的詢問突然響起,聽起來應該是江尚懷的聲音。

    便聽香竹略有些不快地道:“小點聲,我師傅還沒醒呢。”

    “是,是,只是知府大人已經在外面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從聲音裡我就可以想像得到這傢伙在香竹面前陪著笑、點頭哈腰的模樣了。

    知府?那不就是地級領導嗎!跑到這江府來幹什麼?

    香竹冷道:“誰又沒請他來,想見我師傅,那就候著吧。要是等不急的話,腿長在他身上,想走的話誰也沒攔著他。你要是夠膽量的話,那就去把我師傅叫起來吧。”

    這也算得上是居移氣養移體嗎?記得在山上時,一個道士都能把香竹嚇得半死,如今知府居然都不被她放在眼裡。

    “不敢,不敢。”江尚懷連聲道,“尚懷怎麼敢打擾仙長休息,我是想說要是仙長一時醒不過來,不如就先讓知府大人回去好了。”

    這知府再怎麼說也是地方大員,讓人家就這麼回去,似乎不怎麼好。

    我覺得頭也不那麼痛了,便起身道:“什麼事情?”這叫明知故問裝糊塗,有身份的人都喜歡來這麼一手,如今咱也是一品的國師了,自然也要學上一學。

    金香玉道:“師傅,陽壽知府前來拜會您,已經在前廳候了將近一個時辰了。”

    此刻她就坐在我床頭,小狐狸香秀趴床頭方桌上無聊地東張西望,而香竹正在門口一臉不悅地盯著站在門外的江尚懷。

    我對衝著香竹諂笑的江尚懷道:“哦,請知府大人稍待片刻,我洗漱一下便來。”

    “是,是。”江尚懷應了兩聲,又戀戀不捨地狠狠看了香竹兩眼,這才轉身離去。

    “真是討厭。”香竹將門掩上,不滿地道。

    金香玉掩嘴輕笑道:“師姐,我看江賢姪怕是喜歡上你了,沒看他瞧你的眼神都不對勁嗎?”

    “你胡說什麼。”香竹可比不了這種老江湖,臉皮嫩得很,聽她這麼一說,俏臉通紅,生氣地嚷道,“昨天晚上他才認識的我,怎麼可能。”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難道師姐沒聽說過一見鍾情嗎?”金香玉道,“我這江賢姪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俠少,只是臉皮薄了點,所以才留著大鬍子來遮羞的。其實他可是相當英俊,當初他沒留鬍子的時候,在江湖上人稱玉面飛龍,不知傾倒了多少年青女俠呢。”

    “他長得好不好看跟我有什麼干係?”香竹輕呸了一聲。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絆著嘴,可手上卻都沒有歇著,說話的工夫,便服侍著我洗了臉,換了身衣服。

    “這是誰的衣服?”我看著身上這襲陌生卻極是合身的青衣,不解地問。我可不記得出來的時候帶著衣服。

    “這是江尚懷的衣服。”香竹道,“昨夜師傅酒後吐髒了衣服,香玉姐姐連夜幫您改了一件。”

    我說這衣服怎麼這麼合身呢,原來是連夜加工出來的。

    聽香竹這麼一說,我心裡不覺得生出一種被人關心的油然暖意,對金香玉道:“辛苦你了。”

    “服侍師傅是弟子應該做的。”金香玉對著我倒是恭恭敬敬。她越是表現出這副乖寶寶的樣子,我便越是好奇,像她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成為西南武林大豪?昨夜在客棧時,她一句話就可以震住兩個和尚一個老頭,那份面子威勢可絕不是蓋的。

    全身上下收拾利落,帶著兩個……錯了,是三個徒弟直奔前廳。

    走出房間我才發現,原來是住在後花園的一幢小樓裡。出門便是花園,只見院內種各式花草,正值好時節,百花綻放,一片碧綠之間 紫嫣紅蜂飛蝶舞,其間隱約可見幾處山石點綴,越過草樹再往前看,一溜的迴廊,曲曲折折彎向宅子深處,幽靜雅緻。昨晚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從天下降下來也沒看得清楚,此時走過玩賞,方才覺得這園子實在是漂亮。
芸芸 發表於 2009-3-19 22:12
第二十四章 屠城驚變(二)  

    堪堪走到迴廊前,卻見一處空地上有個好大的深坑,坑內泥土都是焦黑一片,細碎的山石在坑邊的草地上呈放射狀散落在四周,那地上的草也都大半枯黃捲曲,一副馬上要枯水而死的模樣。

    那坑邊上立著塊石碑,石碑上成色極新,顯然剛剛刻成,上面還披著塊紅綢。

    難道是江府又要在花園里蓋什麼新建築?只是在坑邊立塊碑幹什麼?

    我忍不住好奇,走上前去,把那紅綢向上略撩了撩,便看到碑上刻著一行大字,倒也認得,“霹靂仙長顧遠來酒後落箭處”。

    呃……原來我昨晚最後那箭是落到了這裡。

    身旁的兩個女徒弟便掩著嘴輕笑不已。

    香竹道:“這江府倒真是會拍師傅的馬屁。”

    金香玉笑道:“師姐,這你就不懂了,他這可不光是為了拍師傅馬屁,還有顯擺家世的意思。立了這塊碑就是為了向大家宣傳 看到沒有,當朝國師、陸地神仙顧仙長在我家住過,還跟我們喝過酒。他肯定是把昨晚的事情宣揚出去了,要不然的話,知府這種地方大員向來只有江俊達主動上門去巴結的,哪可能來他府上拜訪?”

    她們說笑,我心裡卻有些擔憂,問:“昨天晚上我喝醉之後,都幹了些什麼,鬧騰的動靜大嗎?”我們這幾個人可是正處在逃命途中,天上的達摩西人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整個星球,我要是鬧騰得太厲害的話,只怕會驚動他們。就算他們原本的目標絕對的是方過之,可是經過昨夜那一場奪船之役後,他們應該也會把我列為通緝人物了吧。

    香竹道:“也沒什麼,師傅酒醉後駕雲飛起,在房頂上唱了首歌,衝著月亮射了幾箭,後來江府的大小姐被您給驚醒了,一時不知根由便射了您一鏢。您接下飛鏢之後,便要放箭反擊,結果酒力發作,這一箭射偏落到後花園的假山上,把那個六七米高的假山給擊得粉碎不說,還炸出一個丈餘深的大坑。當時江家父子的臉色真好像死人一樣,差得嚇人。師傅真是好威風。”

    香竹懷裡的小狐狸香秀掩嘴竊笑,一副剛偷了雞吃飽的欠揍模樣。

    這也能算威風嗎?只能稱得上是耍酒瘋吧。

    雖然臉皮很厚,但聽到香竹這麼說,我仍不禁感到臉上一熱,不再說什麼,只是在心裡盤算著昨晚又是射月亮又是炸大坑,這翻折騰動靜不小,這陽壽怕是不能再呆了,一會兒得帶著徒弟閃人才行。

    來到昨晚夜宴的前廳,廳中已經坐了六個人,當中一個瞧起來足有二百多斤的大胖,身穿官袍,具體是幾品官我是不認得了,但從江俊達父子與其他在座者臉上那畢恭畢敬的態度來看,此人想來就是陽壽知府了。

    看到我進來,江俊達低聲對那陽壽知府說了兩句話,一屋子的人便全都面帶笑意地起身迎過來。

    我其實是很討厭這種皮笑肉不笑口不對心的應酬,但也不能就這麼甩袖子就走,雖然我不見得要在這宋朝呆下去,但香竹、金香玉卻還要在這裡生活的,我要是做得太過份了,那是無端地給她們得罪人,我這師傅當得也未免太不負責了。

    雖然滿肚子都是早走早好的心思,但我還是強打起笑臉,打算應付這位不請自來的大人幾句。

    剛剛走了幾步,那位知府大人遠遠地就笑道:“久聞國師……”

    就在這時一股子熟悉的若有若無的焦糊味道飄過鼻端,莫名的微微律動適時發生。

    來了,果然來了!吃酒誤事的老話真是不假。

    我全身發冷,背上汗毛倒豎,反手抓住跟在身後的兩個徒弟,不假思索地抽身後退。

    知府大人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愕,顯得大為不解,張口似乎想要大聲喊叫,但還沒等他喊出口,一道白光衝破屋頂當頭落下,貫頂而入,那胖大的身軀上立時顯出無數閃著瑩光的裂痕,隨即整個爆炸,模糊的血肉碎塊如同急雨一般向著大廳四面散去,周圍眾人猝不急防被濺得滿頭滿臉皆是。

    旋即又有十幾道白光幾乎同一時間射進廳內,仿佛一柄柄奇長利劍狠狠插下。

    沒有任何聲息,屋中的人與各式擺設在同一時間化為齏粉,千奇百怪的碎屑與液滴充滿了整個空間。

    此時以我的速度也只不過剛剛退入門口,眼見著身前身後光柱無聲無息落下,心裡不禁大駭,連忙鬆開徒弟,雙手向上掣起,形成一面圓形電盾。

    強烈的白光幾乎就在同時重重落下。

    巨大的衝擊力量沉沉壓下,真好像泰山壓頂,險險沒把電盾壓散。

    我奮起全力維持電盾,才算勉強支撐下來,但地面卻受不得這種壓力,青磚破碎,雙腳深陷地中,直沒至小腿。

    轟轟數聲悶響,屋頂破裂,狂風卷吹而入,晃動的光束與飛墜的瓦礫之間,數個黑色的身影徐徐降下,仿佛九重地獄來的頂級惡魔。

    六個!

    當我數清落下來的達摩西機器人時,整個心都好像掉進了最深沉的冰潭中,不停地向著更加寒冷的深淵墜去。

    現在可不是發呆發愣的時候。

    我振作起精神,凝全力向上猛推,將那壓下來的光束略頂起一些,閃電般騰身而起,挾起仍未反應過來的兩個美女徒弟,向外疾衝。

    光束貼著身後急急落下。

    眼角餘光可見那六個機器人正猛撲過來。

    這時候就要比比看倒底誰夠快了。

    我緊咬牙關,頭也不回地低頭猛衝,攸忽之間已經到了花廳週邊。

    難以形容的嘈雜聲響就在同一時間灌入兩耳,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慘叫,有人在狂呼,有奔跑聲,有傾倒聲,有撞擊聲,林林種種混在一處,形成混濁的聲響風暴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狂卷而過。

    眼前光芒閃耀,仿佛無數大功率的探照燈同時開放,一道道白色光柱自天空落下,密密麻麻插滿了整個陽壽城上空。
芸芸 發表於 2009-3-19 22:20
第二十四章 屠城驚變(三)      

    那白柱的上方是一艘艘兩頭尖尖的雪茄樣飛船,擠擠挨挨,猛一眼瞧去仿佛低空壓下的烏雲籠在這小城上方,竟足有上百艘之多。

    數之不清的黑色身影在光柱之間緩緩落下,直逼陽壽城。

    如果說剛剛在花廳裡我只是心好像掉進了冰潭的話,那麼當看到眼前這奇詭的景象時,我整個人便立刻墜入了那名為絕望的無底冰潭!

    這倒底是怎麼了?是我不明白,還是這世界變化快。

    如果說僅僅是為了追殺我們三個人的話,至於弄出這麼大的動作來嗎?

    瞧這架勢,他們的目的絕不僅僅是要殺了我們三個,而是要……殺光整個城市的人類。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僅僅是出於消滅目擊者的目的?

    那麼他們完全可以選擇更簡單的方法,比如說在夜靜更深的時候或是當我們離開陽壽處在荒野時動手,那樣的話,他們就不需要殺死這麼多人了。

    要知道就算是再嚴密的屠殺總還是會有漏網者的。

    除非他們有把握不漏一人……

    除非他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我想像的那樣……

    太多太多的念頭隨著恐懼一同快速地在腦海中閃逝而過。

    雖然思慮雜多,但我的動作卻並沒有停滯起來,而是始終保持著快速而靈活的逃亡,在那一道道毀滅性的光柱之間穿梭著,仿佛一只在叢林中跳躍奔跑的猴子。

    雖然一直沒有回頭,但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身後追兵帶來的強大壓迫。

    不能停,無論如何也不能停。

    心裡最後只剩下最後這樣一個念頭在不停地回響著。

    我跑,我跑,我跑。

    江府那寬敞的園子只不過轉眼之間就穿過。

    此刻我已經處在後園。

    前方是一片雅緻清幽地竹林,兩幢小樓在竹林後方若隱若現。

    這應該是家屬女眷住的地方吧。

    像我這種陌生人冒冒失失闖進來,其實是件很失禮的事情。

    但話又說回來了,逃命的時候,禮節這種東西還會有人顧忌到嗎?

    正急急忙忙地往小樓方向跑,可還沒等我跑過去,就見一人自拐角處彎出來,迎面順著林間小路踉蹌而逃,邊跑邊扯著嗓子大喊救命!

    還沒等看清楚來人倒底長得什麼樣子,就見又有兩個黑色身影轉出來,在浮在半空,急急追趕。

    這一身黑裝的形象可真是太醒目了,不用仔細看我也知道那是達摩西機器人。

    後有追兵,前去無路,左右竹林堵塞,只剩下上天一條逃路。

    可這卻是我最不願意做出的選擇。

    人家追殺的目標可就是我,我再傻乎乎地飛到天上去,那不等於在身上擺了好大一個標籤讓機器人來抓我嘛。

    可眼下這情況卻由不得我選擇。

    眼看著那人就要被後面的機器人追殺,我甩手把左肋下的金香玉扔到背上,低喝:“抱緊我。”

    金香玉倒是乖覺,還沒等我真正提醒他,就已經兩手兩腳齊上,好像個八爪魚一樣緊緊盤在我的身上。

    我向前疾跑兩步,飛騰而起,與那人擦身而過的同時探手揪住衣領,帶其一同直衝雲天。

    雙方身後的追兵匯在一處,跟著飛起,緊追不舍。

    升到高處,整個陽壽此刻的情形盡入眼底。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逃命人群。

    四方城門被堵得死死的,黑壓壓不知多少人聚在門前大哭小叫著想要逃出城去。

    那些本應負起守城之責的士兵此刻也與平民沒什麼區別,大部分都丟了兵器,少部分仍拿著傢伙的,用途也不是與突如其來的敵人死磕,而是用來砍那些敢於阻擋其逃跑路線的平民。

    達摩西機器人並沒有降落到地面,而是在城市上空低低飛過,半月形的鋒刃如同狂風中密密掃落的葉片,在那道道連天接地的光柱之間飛舞著,所過之處帶起大篷大篷的鮮血,倒下成片成堆的殘屍。

    街道上很快浮起淺淺一層的血河,殘肢碎肉與泥土一般混攪在其中,把整個城市都塗抹成了血腥的色彩。

    不分男女老少每一個人都無助地哭喊著推攘著奔跑著,似乎只要這樣一直跑下去就可以脫離這血腥的人間地獄。

    達摩西機器人們並沒有給我太多的時間去觀察城市垂死掙扎的現狀。

    當我一飛上天空,四下里的機器人便一窩蜂地衝過來,那氣勢簡直就跟發現了臭肉的一大群蒼蠅。

    看來只好故技重施再想辦法奪一架飛船了。

    我剛剛冒出這個念頭,便看到那些飛船好像聽到了什麼命令,原本大敞四開的出口齊刷刷地緊緊關閉。

    靠,這就是傳說中的吃一塹長一智吧。

    想不到我居然會以這種方式來驗證這句老話的真實性。

    漫天半月蜂湧而至,四面八方無路可逃。

    雖然不想硬拼死磕,但到了這個地步,不想死的話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抱緊我!”我大吼一聲,把右夾的香玉和左拎的不知名人士往身上一拉。

    小丫頭立刻乖覺地死死摟住我的脖子,那位不知名人士緊緊抱住了我的大腿。

    面對一幫子殺人不眨眼的機器人的群歐,身上居然還掛著三只超大號的樹袋熊!這事兒真是讓人怎麼想怎麼彆扭。

    不過現在可不是考慮這些不相干的事情的好時候。

    終於騰出雙手的事實讓我感覺底氣充足了一些,一振雙臂,掣起電弓,連連拉動弓弦,向著各個方向一氣射出上千只電箭。

    啪啪之聲響密密一片,閃光 亮的萬千箭支仿佛同一時間放出,以我為中心向著四百八方爆發而出,一時間天上驕陽都失去了顏色。

    砰砰砰砰……

    連串悶響聲中,一團團光焰爆開,濺起細雨樣的漫天亮點,恍然間讓我想起了某部二戰空戰大片裡戰機在滿空砲火中飛行的壯麗鏡頭。
芸芸 發表於 2009-3-19 22:22
第二十四章 屠城驚變(四)   

    光焰之中,密密的黑色身影穿躍而出,雨點般的半月呼嘯間已經到了近前。

    在這天上就算是飛得再快,估計也比不上人家那種可以做宇宙航行的飛船,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在地面。

    我心裡快速地轉了數個念頭,終於下定決心,左手掣起電盾格擋半月,右手擲出一支支長矛開路,看準一處房舍密布的街巷落了下去。

    電矛亂舞,我射得又疾又快,即使是機器人一時也不敢爭鋒,一面還擊格擋,一面紛紛閃身躲避。我估計他們大約是看我往城里落,不可能逃得出去,所以才沒有選擇死擋著不讓路。

    勉強衝出重圍,電盾已經震得快要散花,左臂麻木得近乎失去知覺,虎口處鮮血淋漓,那種難受一個痛字怎麼形容得了。更可怕的是,由於用力過度,身體出現了微微地痙攣,手腳都有種失控地趨勢。

    要不是身上掛著三個累贅的話,以我的速度絕對不需要這樣硬摃的。

    只是這種時候即不是沒後悔藥可吃,也不能把身上這三個人扔下去,既然充當了師傅大俠加仙人的角色,那有什麼苦就得自己硬挺著。

    我一氣落到地上,只覺得雙腿一軟再也撐不住這幾百斤的分量,整個人直往地面的血泥中栽去。

    啪嘰一聲,四個人加一只狐狸摔成一團,濺起好大一片紅色的泥點。

    我劇烈喘息著,卻也沒忘了在腦袋頂上掣出一面電盾。

    數枚半月重重砸在電盾上,把那勉強施展出來的薄薄電盾擊得粉碎。

    “快走,先找個屋子躲一躲。”我對著三人大吼一聲,強打精神從地上爬起來,奮起餘力彎弓射箭,抵擋追兵。

    三人踉蹌跑到街邊,隨便選了間臨街的房子,金香玉飛起一腳把門踹倒,拉著兩人跑進房間。

    我最後射了一箭,旋即緊跟著退了進去。

    十幾個機器人一窩蜂地追上來。

    到了門口,我猛然停步轉身,疾射數箭,便有追得最急的傢伙被射了個正著,轟轟聲大響,炸得粉身碎骨。

    看起來這電箭對這些機器人的殺傷力還是很大的嘛。

    當然了,前提是我得能把箭射到他們身上。

    我擋在門口,同時對三人連連揮手,示意她們繼續往裡跑不要停。我選擇這一帶落下來的目的就在於此,如果只是躲進房子裡的話,根本阻止不了機器人破牆而入,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這一帶密集相連的房舍,以複雜的地形來擺脫它們的追擊。

    金香玉一看就是老走江湖的行家,看到我示意,便立刻醒悟,拖著兩人就往後面跑。

    剛剛跑了兩步,只聽轟隆一聲炸響,房頂露出好大一個破洞,磚瓦如冰雹般落下,一道黑影重重墜下擋在三人去路之上。

    我心裡一緊,一個箭步衝到三人身前,凝起一支粗大的電矛雙手緊握向那黑影猛刺過去。

    這一下仍舊得宜於這一個快字。

    那機器人剛剛落下還沒來得及做出其它反應,我就已經刺出這一擊,任它電腦運算速度再快也難躲過這勢若雷霆的一擊,登時被電矛刺了個對穿。

    電矛立刻散落,強烈的電流自破損處襲遍整個機械身體。

    便聽啪啪細響不絕於耳,這機器人滿身都冒出耀目的花火,整個身體好像打擺子一樣抖個不停。

    我想起剛剛中箭的那幾個機器人,暗叫一聲不妙,衝前去,抓住它的胳膊,一個過肩摔,把它擲向門口。

    那機器人堪堪飛出門口,便轟的一聲炸了開來,倒是將正打算追擊屋裡的同伴阻在了外面。

    好機會。我來不及為自己這無意中的一舉兩得慶幸,伸手把香竹抓到背上,再左右一抓,拎起金香玉和那位到現在我連樣子都沒顧得上看的女士,急惶惶就跑進後進,順著後窗跳出去,再衝進另一家,如此穿房過舍,片刻工夫也不知轉了個彎越了幾戶人家,反正是連我自己都已經暈頭轉向找不著北了。

    一直緊跟在屁股後面的追擊響動到得此時輕了不少,只能隱約聽到遠處不停傳來爆響慘叫。

    我略松了口氣,這才覺得全身都好像散了架子,再使不出半點力氣,也不管此刻在什麼地方,把身上的美女們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到地上,此刻唯一還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喘粗氣了。

    “都沒事吧。”我喘順了氣,這才出聲詢問。

    “沒事。”三個徒弟異口同聲回答道。這讓我感到些許安慰,我這師傅當得容易嗎?稱得上是當牛做馬地把她們給救出來的。

    低低的啜泣聲突然響起,讓我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一位順手救回來的女士呢。仔細瞧過去,只見那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子,圓臉大眼,衣著華貴,從這副養尊處優的外表來看,想來這不會是江府的丫環。

    金香玉走上前去,關切地問:“苑心,你受傷了嗎?”

    “玉姑姑。”不問還好,金香玉這一問,那女子一頭扎到她懷里大哭起來。

    香竹則悄聲道:“師父,這就是江家大小姐,昨天晚上就是她鏢了你一飛刀。”

    原來早就打過交道了。那我現在這種行為算不算得上是以德報怨呢?

    “小點聲,後面還有追兵呢。”雖然這麼說很不近人情,但考慮到我現在的狀態在幾分鐘之內是不可能再站起來背著三人一狐狸接著跑,所以我還是很小心地提醒她們注意現在的處境。

    “好了,沒事兒了,不要哭了。”金香玉柔聲安慰著江苑心,同時仔細地在她身上檢查一翻,這才衝我搖了搖頭,“她沒受傷,只是被嚇到了。”

    嚇倒了就哭得這麼傷心,那要是現在告訴她,她的老爹老哥都已經成了碎肉,不知道她會不會哭暈過去。

    說起來,她真要是暈過去也就不會發出聲音了,對於我們來說反倒是很不錯哦。

    我心裡轉著這種不良念頭,剛想實施,沒想到江苑心在金香玉的安慰下止住了哭聲,抬頭問道:“玉姑姑,你看到我爹和大哥了嗎?”
芸芸 發表於 2009-3-19 22:25
第二十四章 屠城驚變(五)

    “呃……”金香玉猶豫了一下,“沒有,我們出來的時候一直被追殺,沒有留意到他們。”

    江苑心憂心重重地道:“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放心好了,你爹和你大哥武藝高強,不會有事的。”金香玉睜著眼睛用善意的謊言來矇騙純潔少女。

    “是啊,他們肯定不會有事的。”江苑心居然就真的相信了。她也不想想,連我這陸地神仙都被追殺得跟喪家之犬一樣,她老爹老哥難道本事會比我還大嗎?

    正談說著,那突然轟的一聲大響,仿佛有顆炸彈就在房外炸了開來,整個房間都被震得搖了幾搖,牆壁屋頂吱嘎嘎裂出觸目驚心的深長裂縫,瞧起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散架倒塌。

    小狐狸一頭鑽進了香竹懷裡。

    江苑心嚇得張嘴就要尖叫,金香玉卻是眼疾手快,一把摀住她的嘴,緊張地向著黑乎乎的屋頂張望。

    達摩西機器人飛動時特有的輕微鳴動聲似乎就在房頂上方轉悠著。

    追兵近在咫尺了。

    我不敢出聲,衝著她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要出聲趕緊開溜。我們四人便一聲不吭相互摻扶著離開這暫時的休息地,接著在這一片民居中間亂竄。

    這裡的房屋大都低矮狹窄而且充滿了刺鼻的異味,這裡應該是陽壽貧民區,也只有貧民區才會出現這種連片成群、最適合逃亡藏匿的房舍群了。

    好在各家各戶的主人都已經往外逃去,我們這種擅入民居的舉動倒也不會引來責難驚叫,以至于暴露我們的行蹤。

    我心裡剛剛冒出這樣的想法,卻聽一陣低低地驚呼聲。

    “啊……”

    此刻,我們四人剛好竄進了一戶人家。只有二十幾平米的房間低矮破舊,小小的窗子也不知被什麼東西給擋得嚴嚴實實,使整個房間不透光也不透氣,一種夾雜了潮濕、污濁的腐敗臭氣充滿了整個房間。

    房間中沒什麼擺設,就是對門有一鋪大炕佔了房間近一半的空間。一個身形矮小瘦弱滿面污穢的人正站在炕邊,好像護著小崽的老母雞一樣大張開雙臂,在身後的炕上擠著七八個年紀統統在十歲以下的小孩子,一個個衣衫破爛臉面骯髒,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洗過臉了。

    發出驚呼聲的是炕上的那些小孩子。那個正面對我們這些不速之客的小個子卻是一聲不吭,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我們,眼神裡有堅定、有絕望,卻沒有一絲畏懼。

    “抱歉,打擾了。”我立刻很識趣地倒歉,然後拉著三人就往外退。不想香竹一把扯住我,低聲叫道:“師傅!”

    我扭頭看過去,卻見香竹正盯盯地看著我,眼睛裡有種懇求地神色,但她卻緊咬著嘴唇沒有把話說出口。

    金香玉輕聲道:“師姐,不行,咱們現在自顧不暇,這麼做只能是同歸於盡。”

    這正是我心裡想說的話,只不過我正盤算著怎麼措辭,金香玉卻先替我把話說出來了,這個二弟子收得果然有用處。

    香竹應該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她只叫了一聲便沒有再說下去。

    人有慈悲心腸是對的,但這種慈悲應該量力而為才行。

    不知怎麼的,我的腦海裡冒出這樣一句以前在網上看到的話來,說實話我可是一直都很贊同這句話的。

    我忍不住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對屋裡的幾個人道:“快走吧,這裡藏不住的。”說完,不敢再看那些充滿了驚恐的眼睛,拉著香竹就往外走。

    香竹雖然神情不舍,但卻沒有掙扎,只是低著頭顯得極為失落。

    如果真的能就這麼走出去的話,那可就太好了。

    可是世事的發展總是那麼出人意料,我不知道當時那個小小的守護者倒底是怎麼樣的,反正就當我轉身想走的時候,她突然跑上來撲通一聲跑在我面前,連連磕頭,卻是不說一句話。

    不用這樣吧……我只是個小人物,真的不想走到哪裡都擔負起救人性命的重擔。

    說起來,從打回到這個時代起,我除了逃命就是救命,從妖到人救得不在少數,真是一刻也沒有消停的時候。

    “我不能……”我想找個藉口來拒絕。要知道張道臨一再叮囑我不可以太多干涉這個時代的事情,如果我出手救他們的話,勢必就要跟這些機器人死磕,那就大大影響了他們的任務,也就是在影響這個世界本來應該發生的歷史,雖然這些機器人是為了追殺我而來的……

    想到這裡,我心裡突然一顫,一種難以形容的苦澀剎那間將我整個吞沒。

    它們是為了追殺我而來的……

    也就是說如果我要是沒有出現在這個時代,或者說聽從了張道臨的忠告,不往陽壽這種大城市逃亡的話,今天的事情就根本不會發生!

    這個城市的滅亡並不是歷史上注定發生的事情,而是因為我的到來而引發的改變!

    這種認識壓迫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一時間呆在當場。

    房間裡一時出奇的安靜,那些小孩子全都緊緊閉上了嘴巴,只有那一下下沉重有力地碰頭聲砰砰響起。

    地面已經染上了通紅的血跡。

    香竹和金香玉加上小狐狸全都不解地望著,江苑心則緊張地頻頻扭頭觀察門外。

    我輕嘆了口氣,緩緩蹲下,把那小小的磕頭者扶起來,小心地幫她擦掉額頭上的血泥。這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比香竹還要小,卻不得不負責保護比她更小的孩子的重任。我這個年紀在幹什麼?上學,玩耍,跟父撒嬌耍懶,跟夥伴打鬧嬉毀……

    “造孽啊!”我再次嘆了口氣,發出這句電影電視上常看到的老頭老太才有的感慨,在心裡做出了決定。
芸芸 發表於 2009-3-19 22:26
第二十四章 屠城驚變(六)
    “造孽啊!”我再次嘆了口氣,發出這句電影電視上常看到的老頭老太才有的感慨,在心裡做出了決定。

    錯誤必需要正視面對,必須要儘可能更正。

    其實這句話是上小學裡班主任老師對我說的,真是難為我這麼多年居然還能記得清楚。

    實際上在我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裡,我也是一直按著這句話來勤勤懇懇地做人做事,所以我才能在這個年紀就成為拍賣師這一行中頂尖的好手。

    這是我做人的一個底線和標準。

    我從來就不諱視自己的錯誤,也從來就不怕去面對一時錯誤造成的結果。

    即使是今天這種結果沉重得幾乎可以把我壓垮,但也不會讓我畏於去面對它。

    “香玉,一會兒我會出去,儘可能把它們引開……”沒等我把話說完,兩個人加一個狐狸同時低聲叫了出來,“師傅。”

    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讓我把話說完,“我已經想過了,光這樣躲下去總不是個辦法,如果我出去的話,無論你們還是我自己都還有一線生機,你們也清楚,有你們在身邊我不可能放手大戰。”

    香竹急急叫道:“師傅,我們還可以想其它的辦法,你不要……”

    “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你們不要以為我出去以後你們就會安全了,少了我的保護,你們的處境反而會更加危險,萬事小心。香竹,你雖然是師姐,但呆會兒一定要聽從香玉的安排,不要讓我為你們擔心。其實師傅也很自私,是想放下你們這些包袱,好輕鬆逃命。”我微笑著補充了最後一句,希望能緩和一下氣氛,但面前這幾位顯然幽默細胞並不發達,聽我這麼一句,香竹居然低聲 泣起來。

    拜託,就算是要哭也等我真死了以後再哭吧。

    呸,我真是烏鴉嘴,什麼死了以後,以我的英明神武蓋世神功,怎麼可能死。

    金香玉倒是沒有如香玉一般做小女兒態,只是沉穩地點了點頭,道:“師傅,你自己小心啊。”

    我忽然間有種預感,似乎以後很可能將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再見不到這幾個可愛的女徒弟了,微一沉吟,對金香玉道:“其實,你原本是西南武林大豪,我一直不知道你拜我為師的真正目的是什麼……”老實說,我一直對金香玉突然間拜我為師感到懷疑,本想著以後有時間再考量她,但現在看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金香玉張口想要辯解,我一擺手止住了她,接著道:“但無論如何,你現在是我戰神派的二弟子,雖然香竹是大師姐,但以後她們兩個全都拜託你了。本派沒什麼實戰招數,真正需要學的也只有那一部戰神心經,我已經都傳給了你們。要是有沒記住的地方就問香竹,她已經全都背下來了。”

    “師傅……”金香玉低低叫了一聲。

    此刻那倒塌轟鳴聲越來越近,我知道時間不多了,連忙道:“我希望你能發個誓,以後無論是不是呆在戰神派裡,都能夠保護香竹……和香秀。”我倒是不信什麼鬼誓言,但聽說古人都很相信這套,便讓金香玉發一個好了。香竹身世可憐,托金香玉照顧她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金香玉站在那裡似乎在考慮什麼。

    我看她沒有反應,還以為她不想發誓,也不想逼她,正想再跟香竹交待兩句,不想金香玉突然跪在我面前,沉聲道:“皇天在上,我金香玉在此發誓,從今以後必定全心照顧好師姐香竹,盡全力光大戰神一派,如違此誓,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生生世世淪為畜牲。”

    也不用發這麼狠地誓吧。

    我連忙把她扶起來,道:“你要練好了戰神心經,只怕有幾千年可活,死可不是那麼容易。”我這可不是信口糊說,那自然演化試驗方法中提到過,一旦進入初階演化體,壽命幾可達到三千年,也就是說我現在的壽命狀態基本上可以跟千年王八一較高下了。而且這也是有實例的,安心就是最好的證據,她可是從有宋一代直活到了二十一世紀。

    呃……不過,說起來達摩西人的壽命不會是自來就這麼長吧。

    又仔細叮囑一翻後,就算是把事情交待完畢。

    我沉了沉丹田氣,覺得兩手空空底氣不足,便問那小女孩,“你這裡有沒什麼武器?”

    小女孩歪著頭想了想,突然一拍手,跑到炕邊拿起一黑乎乎地東西遞給我。

    我拿到手裡不禁一呆。這也能算是武器?

    那小傢伙拿出來的是把菜刀,也不知多少年沒磨過了,鏽跡斑斑不說,鋒口還沒開,簡直就是個裝了爛木柄的厚鐵片子。

    算了,有總比沒有強。

    我掂了掂手裡菜刀,覺得不好就這麼拿人家這麼重要的東西,便對金香玉道:“回頭要是能逃出去的話,你查看一下,要是她的資質還可以的話,就也收進咱們戰神派吧。”

    金香玉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那個小女孩,“快給師傅磕個頭。”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突然衝炕上一招手,那一堆小不點呼拉一下子站起來,有的跳下地,有的就直接在炕上,紛紛跪倒,在她的帶領下衝著我一齊磕頭。

    她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事情?

    不過現在我也沒心情跟她們計較這些事情,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小黑屋,只聽到香竹在身後低聲哭叫了一句:“師傅。”便哽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便覺得心裡湧起一股酸酸的悲壯之意,忍不住想起一句經典老詞,“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我呸,我還真是天生的烏鴉嘴,還沒開戰呢,就先想著一去不復還了,難道是提前做好死掉的思想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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