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靈異]千年之外 作者:林海閣主人(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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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 2009-3-15 23:00:1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9 47675
leetiger 發表於 2011-8-2 14:40
第一部 第二十七章 妖穴之戰(四)



    一聲聲慘叫自其中連連響起,整個發酵爛面不停蠕動,瞧起來好像正在消化食物的胃。

    片刻工夫,蠕動停止,慘叫消失,那發酵爛面緩緩收縮,露出一副完整的妖怪骨架標本。

    呃……還好,這家伙挺挑食,它不吃骨頭。

    本來這件事情跟我們這兩個蓄意潛進來搞破壞的恐怖分子沒什麼關系,可巧的是這事兒發生的時候,我們剛好經過。

    這就不能不表示一下。

    所以我和張道臨就學著其它妖怪一樣大聲小氣地叫著,躲到一角,打算等事情平靜下來,再繼續走。

    空中忽地劃起一道雪亮的寒光。

    光芒過處,那剛剛把大頭妖怪骨架吐出來的發酵爛面被切成兩片,慘叫著落到地上,黑色的汁液灑得滿地都是。那兩片發酵爛面居然仍沒有死,拱啊拱地試圖逃跑。

    一個如小山般壯碩高大的牛頭妖宛如三流武俠電視劇里出場的高手,輕飄飄落于地面,手中巨斧輕輕一揚,悶聲悶氣地喝道︰“燒了。”

    便有四個長著鰻魚樣尖頭的矮小妖怪搶上前去,圍住那兩團發酵爛面,張開滿是利齒的大嘴,呼地吐出一道烈焰。

    那烈焰威力驚人,發酵爛面一沾到,篷的一聲整個熊熊燃燒,片刻工夫就燒成了一堆黑碴子,便連那些灑在地面上的黑汁也都燒得一干二淨。

    我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暗自猜測這會噴火的妖怪是什麼東西變成的,這簡直就相當于活的火焰噴射器啊。

    我正在這兒出神呢,忽然一聲嚎叫在耳旁響起,隨即一對細細的毛茸茸地感覺相當惡心的東西攀到了的手臂上。我嚇得一激伶,扭頭一看,這才注意到剛剛第一個被黑汁噴到的主刀妖怪不知何時跑到了我身邊,正拉著我的胳膊在那里叫喚個不停。

    它此刻好像被蟲子亂啃了一通,滿身上下都是形狀怪異的深深創口,血肉內髒自傷口里不停流出,更惡心地是它的腦袋也已經爛出一個大洞,黃乎乎的腦漿一個勁地往外冒,沾的我半條胳膊都是……

    我忍不住怪叫一聲,飛起一腳把那妖怪踢飛出去。

    我這一聲剛落,張道臨氣急敗壞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快走。”

    他剛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麼大個一妖怪跑到旁邊,居然也不提醒我一聲,我正想埋怨兩句,他卻拉起我就往前跑。

    還沒弄清他在搞什麼玩意,忽听一聲暴喝︰“抓住他們!”

    我扭頭一看,卻見那牛頭妖正把大板斧指向我們。

    壞了,肯定是我剛剛那一聲漏了底。

    平靜順利的偷渡之旅到此結束。

    張道臨大喝一聲,一道白光自掌心射出,在牛頭妖和那四個噴火妖脖子附近轉了一圈,就見五個腦袋帶著噴射的鮮血沖天而起。

    白光飛回,落到張道臨手中幻為一柄長劍。

    這可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到張道臨出手。

    陽壽那次不能算數,我光看著焰火表演了,他倒底怎麼做戰那是沒看清楚。

    此時真正看清楚,心里不覺又驚又佩,果然是殺妖如斬雞,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張道臨一飛劍切了五個腦袋,喝道︰“我開路。”一擺手中劍,就往前闖。

    這意思太明顯,那就是要我殿後了。總共就我們兩個,我想不殿後也不成。

    整個第七層被這一變化驚得亂作一團,那些大頭妖怪明顯不是作戰兵種,遇到這種場面嚇得好像小姑娘一樣抱頭大叫著四處亂竄,有的一頭鑽到台子下面,有的捂著眼就地趴下,有的干脆直接躺到台子上冒充死尸,干什麼的都有,可就是沒有人來攔我們。

    幾步之間便到了第八樓梯拐角。

    悶聲悶氣的喊殺聲猛得響起,一隊牛頭妖舞著巨斧自下方勇猛沖來。

    “殺。”張道臨沉喝一聲,拋起手中長劍,那劍在空中迅速幻化成數十道光影,帶著撕裂般的破空聲迎著牛頭妖斬去。

    鮮血飛濺,光影所過之處,一具又一具尸體倒下,即使是牛頭妖的強悍竟也無一合之敵。

    沖進第八層,卻見整個第八層里居然什麼設備都沒有,只有一排排整齊站列蓄勢待發的各式妖怪。

    當頭兩排是清一色手執巨斧的牛頭妖,再往後來是尖頭尖腦的噴火妖,第三梯隊則是在陽壽時才初見的山嶺巨人,還有蝠翼妖、巨型蜘蛛……林林種種一時竟也瞧不出有多少種妖怪,那千多平的大廳被擠得滿滿騰騰,就我這身材想要插空穿過去那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只能殺過去!

    顯然張道臨比我的覺悟要高,他甚至停都沒停一下,就帶著那漫天光影沖了過去。

    那光影越舞越多,越舞越急,剎那間整個空間都充滿了那尖銳的驚心動魄的破空呼嘯之聲。前方的妖怪仿佛秋天里被收割的莊稼成片成片的倒下,尸體在我們前進的路上鋪了一層又一層。

    我眼中的世界變成一片血紅的顏色,讓我恍然間如同走進了某個幻覺中的淒厲場景。

    濃重的腥臭味道讓我的鼻子麻木得失去了功能,腥紅的赤目顏色晃得我眼前一片花亂。

    慘叫聲、怒吼聲、撞擊聲、腳步聲、還有鮮血噴涌的聲響、鋒刃切割肉體的聲響混合成一曲詭異陰森的交響曲,奏響在地下的世界中。

    路是鮮血染就的。

    當沖到第九層入口的時候,整個第八層除了我們兩個外再沒有直立活動的生物,殘肢碎尸堆起了一座座小山,流淌的鮮血淹沒了腳面源源不絕地向下層淌去。

    第九層的妖怪更多,結果卻也只是比第八層多了更多的怪異尸體。

    張道臨簡直就好像個不可擊敗的殺人狂魔,再強大的妖怪在他面前都如嬰兒般不堪一擊。就他所表現出來的實力,要想殺光這些妖怪的話,只怕一個人就足夠了,估計我最多就是一個添頭。事實上從始到終,我都只是跟在他後面瞎跑,殿後根本就是個笑話,他走過的地方如同死神的鐮刀割過,根本就再沒有任何生命存在。
leetiger 發表於 2011-8-2 23:47
第一部 第二十七章 妖穴之戰(五)



    第十層!實驗基地最底層,最最重要的演化中心,我們此行的目標,那個可以讓生物發生變異,可以讓我把送回到未來的演化器,就在這一層。

    張道臨沒有說錯,當我踏進第十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端端正正地放置在整個大廳中央的巨大青銅色鼎狀儀器。

    三足雙耳,高近五米,直徑超過六米,通體泛著一種淡淡的青色光彩,表面雕刻著奇異地充滿韻律感的花紋,仿佛隱含著某種深刻的寓意,又仿佛這只不過頑童的隨意圖鴉,讓人看不明猜不透。

    我感到了極度的震驚和不知所措。

    咳……不要誤會,我的震驚並不是來源于這奇異的鼎狀演化器,而是于第十層的防守狀態。

    在進入第十層之前,我曾有過各種各樣的設想,但唯獨沒有想到過會是眼前這種情況。

    整個第十層大廳居然空無一妖!

    靜,死一般的安靜。

    小河樣的鮮血正順著台階從我們腳下流向大廳深處,延過一條彎曲的紅軌。

    我可以听到自己拉風箱般的沉重呼吸和激越鼓點樣的劇烈心跳。

    為什麼會這樣?做為整個基地最重要的核心部位居然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遲疑地停下了腳步,極度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

    “不要停,快走。”張道臨卻是不管這些,拉著我幾步就跑到了鼎前,喝道︰“把安可達魯之門裝上。”

    我來不及細想,只得依照他的指示,取出懷里的老古董鏡子嵌入那圓形的凹槽內。

    嘟的一聲輕響,老古董鏡子表面泛起一絲淡藍色的光彩,仿佛有水銀在其中緩緩流動。

    那淡藍的光迅速從老古董鏡子上擴展開去,順那些鼎狀演化器的表面花紋流動,眨眼工夫整個巨鼎開始散發藍光,那些奇異的紋路射出淡淡光彩,由光凝成相應的符號停在巨鼎表面前的空中,慢慢地繞著鼎狀演化物開始旋轉。

    “進去吧。”張道臨說這話的同時拎起我的衣領,把我擲到了鼎狀演化器上方。

    不用這麼著急吧,就算是趕著回去,我還想說兩句告別的話呢,再怎麼不濟那也是一個戰壕的戰友,相處了這麼多天,說兩句話總是應該吧。

    砰的一聲,我重重摔到了演化器上,屁股痛得好像成了八瓣。

    真是太出人意料了,這鼎狀演化器居然不是中空而是實心的,整個鼎口平滑如鏡,僅在中央位置有一人形凹槽。

    “快,快!”張道臨急吼吼地喝道,“快來不及了。”

    不是說要把安心他們一並送回去嗎?我自己就走好像不太對勁吧。

    我正猶豫著,眼前忽地閃過一片花亮的光彩,仿佛一大把彩色玻璃碎片一揚而落。

    張道臨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種古怪的神色,然後他的身體齊腰折斷,整個上半身向後栽去。

    一個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張道臨身旁。

    平凡的身材,平凡的臉,甚至比大街上平凡的你我還要平凡,站在那里毫不搶眼毫不突出,沒有任何特色。

    我感到自己的呼吸停滯了,腦海中一片空白,雖然已經預想到他會在這里出現,可卻沒有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再見。

    伊羅!竟然是伊羅。

    他竟然一擊便殺掉了強悍的張道臨。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演化器上方,呆呆望著突然冒出來的伊羅,直到砰的一聲把我驚醒。

    那是張道臨的上半身摔到地上發出的聲響。

    他的下半身依然站立著,截斷處並沒有鮮血或是內髒,密密麻麻的殘破原件和不停 啪冒起的細碎電火花。

    他的上半身倒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臉上仍掛著那種錯愕的表情,眼楮失去了神彩,右手緊握著長劍,左手僵直伸向前方,手指微曲似乎想要去抓點什麼。

    “這個傻瓜果然真的來送死了。”一聲嬌笑猛然響起,安心的身影出現在入口處,隨即一個又一個黑影自她身後閃出,快速地沿著整個大廳邊際向兩旁移動,片刻工夫就將整個大廳圍得嚴嚴實實。

    這些黑影我也相當熟悉,可不就是那些達摩西機器人?只是……它們怎麼會跟安心混在一起?

    安心走到伊羅身旁,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臂,然後厭惡地踢了踢張道臨僵直的上半身,啐道︰“這死機器人居然拒絕更改程序設定,我看它的腦子是進水短路了,就憑它也想成為主腦?機器人就是機器人,死腦筋,明知道咱們會在這里設下陷阱等他,居然還來送死,真是蠢到家了。”

    “這就是忠誠,你們遠遠不及的忠誠。”伊羅淡淡的語氣中似乎也有了一絲感慨。

    “忠誠?你不覺得再說這兩個未免太可笑了嗎?”安心狂笑不止。

    他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兒?當初在現代的時候拼得你死我活,怎麼現在卻親密得好像剛剛通奸完畢的狗男女?

    我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完全搞不清楚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兒。

    “顧東先生,請下來吧,歡迎你成為我們的一份子。”伊羅的聲音再度響起,依舊那麼平淡,沒有任何起伏,一如當初在拍賣大廳里強留我做什麼見鬼的見證人時那樣。

    成為妖怪的一份子?成為外星人的一份子?成為機器人的一份子?我為什麼要成為妖怪的一份子?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不殺了我,卻要讓我加入他們?這里倒底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覺得大腦亂成一團,一切功能完全檔機,下意識地要按照伊羅的命令跳下演化器。

    驀得張道臨下半身的殘肢爆發出明亮如火焰般的光彩,隨即轟的一聲震響爆裂開來。一圈圈的光波如同水紋一樣以爆炸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剎那間漫延整個大廳。

    周邊的機器人在光波中發出吱吱嘎嘎的怪異聲響,仿佛生了銹一樣,動作僵硬緩慢。

    張道臨倒伏于地的上半身忽地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振手中長劍,幻起萬千劍影將安心與伊甸的身影裹在了其中。

    “快點按我說的去做!”張道臨轉頭沖我怒喝,他的左手突然從身體上脫離,飛到鼎狀演化器前,飛快地按動老古董鏡子周圍的花紋。

    望著只剩下半個身體仍艱苦奮戰的張道臨,我一時呆在那里,竟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快啊!”張道臨再次發出怒吼,左手猛得飛到身前,啪的打了我一個清脆的耳光。

    這一下打得可不是一般重,我原地轉了個圈,只覺得半邊臉火辣辣的又漲又痛。但這一下也總算讓我陷入停頓狀態的大腦重新開始運作,趕忙地按著指示躺到那人形凹槽內。

    剛一躺上去,我便覺出似乎有種奇異的吸力在不停地向外拉扯著我體內充沛的電量。

    我順著這種拉力,不假思索地盡可能把所有能調動的體內電力都輸了出去。

    鼎狀演化物的藍光幾乎在一剎那間轉換成了白熾的光焰,恍然間我覺得自己似乎躺到了熊熊烈焰之中,靈魂輕飄飄地脫竅而出,慢悠悠漂到了大廳頂部。

    那鼎狀演化器的中央突然升起一片薄薄的白色光壁整齊地將那演化器、整個大廳以及躺在演化器上的我中央一分為二。

    周圍的那些黑色機器人全都好像提線木偶一樣緩慢的挪動著身體,慢慢向交戰中心跑來,那場面就跟電影的慢鏡頭一般,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兩個身影自張道臨的劍光中脫飛而出,一個白花花一個灰呼呼,正是變了身的安心與伊羅。

    安心憤怒地吼叫一聲,掣出一柄巨劍,只是輕輕一揮,便把那漫天劍影打得粉碎。

    張道臨殘破的身體被震得飛到空,飛到我的面前。

    他似乎看到了靈魂狀態的我,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輕聲道︰“一路平安。”

    這句話說完,他的頭便離開了身體。

    變身的飛天狼怪一爪揪掉了張道臨的腦袋,飛起一腳把那破爛的身體踢得粉碎,隨即落回到地面。

    “這王八蛋。”安心搶過張道臨的腦袋,擲到地上,一腳踩得粉碎。

    “沒有用的,這改變不了什麼。”伊羅淡淡地說了一句,拉著安心躍上鼎狀演化器,注視著我的身體。

    他們想要干什麼?不會是要給我來個碎尸萬段吧。

    “已經啟動了。”安心恨恨說道,“有什麼辦法挽回嗎?”

    “這是不可逆程序。”伊羅的語氣仍舊沒有任何一絲情緒波動,似乎說著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不過這沒什麼關系,門既然已經開啟,就已經不是任何人或事能夠結束的,就算是他能成功,也只不過是遲緩事態的發展罷了。未來,仍舊是我們的。”

    安心冷哼一聲,舉起手中巨劍向我的脖子上砍去。

    這女人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惡毒啊。

    我看著自己的身體即將身首異處,卻沒有任何辦法,一時大急。

    也就在此時,那薄薄的光壁中突然噴涌出濃濃的如雲樣的陰影,眨眼工夫就將我眼前的世界吞沒。

    安心的巨劍重重落下,濺起一篷燦爛火星。

    這是我看到的最後畫面
leetiger 發表於 2011-8-3 01:09
第一部 尾 聲 重返未來



    黑暗,無邊的黑暗。

    安靜,死樣的安靜。

    我看不到任何東西,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覺得自己好像坐在了高速行駛地賽車上,一直在不停地向前駛去。

    驀得,眼前黑暗的世界突然間扭曲起來,似乎有一只無形地巨手抓著兩端奮力擰動,把那黑暗擰成了麻花。

    急速向前突然轉為向下墜落,仿佛從九霄雲天直墜入無邊地獄,

    “啊!”我大叫一聲,猛得坐起來,一股子濃濃的泥灰煙塵味道竄入鼻端。

    我劇烈的喘息著,手撫在猛烈跳動的胸口,一時卻不敢睜眼。

    我真的回來了嗎?或者仍滯留在那個莫名的妖地。

    側起耳朵仔細聆听,耳畔沒有任何聲響。

    吸入的空氣污濁難聞,這讓我對于回到現代的信心加強了不少,要知道宋時可沒有這麼差勁的空氣。

    我就那麼閉著眼楮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等待情緒平穩一些,鼓了鼓勇氣,這才緩緩睜眼開楮。

    一片光亮躍入眼簾。

    最先入眼的就是那熟悉的寬大弧形落地窗,窗外正是細雨連綿,窗上的玻璃已經破碎,略顯陰冷的微風夾著細雨闖進屋內,將窗前那一片空地打得精濕。

    大廳里原本擺放整齊的椅子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牆壁上滿是水霧濕跡,而且還有大塊大塊的燒灼痕跡。屋頂的消防籠頭在不停地向下滴著水珠。

    我仍舊躺在拍賣台上,身上滿是碎玻璃碴子,扭曲的支架就倒在身旁,只是那老古董鏡子已經不翼而飛。

    我真的回來了!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大喊,從地上一躍而起,但我的動作馬上僵住了。身體竟然變得如此沉重虛弱,哪有當初變成超人時那種充滿力量的半點感覺?

    怎麼回事兒?

    我試探著想要聚集電荷駕雲飛起,卻發現體內根本就沒有半點電力。

    我的力量消失了!我變回了一個普通人!

    或許是那時啟動鼎狀演化器時我把所有的力量都輸出去的緣故吧,那力量本就于老古董鏡子,重新還回去倒也是天公地道的事情。

    又或許,那所謂回到過去的一幕,只不過是我的南椅一夢,因為摔倒而產生的幻覺,其實我只不過是躺在地上睡了一覺罷了。

    我不想再計較這些事情,從地上爬起來,走出拍賣大廳,沿著長長走廊向電梯走去。

    大概是因為拍賣會上發生的變故吧,原本總是人流往來熱鬧非凡的長廊里沒有一個人影。兩側的房門大都虛掩著,室內一片凌亂,仿佛人都在那場變亂中倉皇逃走了。

    現在的人啊,整天在寧靜日子里過久了,稍有點小事都嚇得屁滾尿流。

    我忍不住搖了搖頭,走到電梯旁,卻發現電梯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是停電了?

    我如此猜測著,只得改走樓梯。

    一層層走下來,我卻越走越是心慌,原本回到現實的那種喜悅完全被不知所措的驚慌所取代。

    直走到一樓,我都沒有遇到一個人。

    整個大樓仿佛死了一般,再沒有往日的喧囂與繁忙,便連一樓正廳都沒有半個人影。

    難道整個樓的人都跑掉了?那聞訊趕來的警察與消防隊員總該在吧,為什麼也見不到影子?

    我心中充滿了疑惑,站在一樓大廳里扯著嗓子大喊︰“有人在嗎?”

    一聲聲回音不停響起,卻無人應答。

    我茫然地呆站了一會兒,緩緩向樓外走去,卻驚愕地發現整條街道都空無一人。

    搞什麼?這可是整個城市最繁華的中心地帶啊?為什麼連個鬼影都沒有了。

    “有人嗎?”我沿著街道向著狂奔,一聲接一聲地喊著。

    為什麼這街兩側原本華美嶄新的房屋都破破爛爛的?

    為什麼平整的街道上布滿了大坑小窪,看上去好像剛剛被炸彈洗禮過?

    為什麼街上滿是垃圾都沒有人清掃?為什麼有那麼多破爛汽車橫七豎八的停在車邊都沒有人來管上一管?

    驀得,耳畔傳來轟轟巨響,我愕然抬頭,只見萬千如流星般炫爛的光跡自天兩邊同時升起,迅速劃過蒼穹。

    一部分光跡迎頭撞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好像煙火一般滿天爆開,流火如雨。

    但更大部分的光跡還是交錯而過,各自向著對面的天際飛去落下。一時間整個大地都震動起來,破敗的房舍紛紛頹倒,街道上扭曲開裂,遙遠的地平線上騰起沖天的火光與黑煙。

    熾熱的氣流隨著風,自我身前與身後吹來,一時間仿佛置身于火海中,似乎隨時都會被烤成灰燼。

    更多的光點開始在我身前身後落下。

    然後就是一聲接一聲爆炸,整個城市都翻騰了起來,火焰四射,石木亂舞,泥塵如同怒濤海嘯一般掀起幾十上百米高,將天與地都涂抹成了一團混沌的色彩。

    潮水般的吶喊聲隨即在這一片轟鳴聲中響起。

    我呆呆回望,卻見不知多少身材足有三四米高下的巨大妖怪舉著戰斧,呼喊著沿街沖來。

    我不是回到二十一世紀了嗎?怎麼又有妖怪來追殺我?

    這似曾相識的夢中場景讓我打了個寒顫。

    難道我現在還是在作夢嗎?

    我緩緩轉頭,重新望向前方,果然看到大批的機器人隊伍正從街頭跑來。

    妖怪與機器人部隊轉眼的工夫就在我身邊交匯一處。

    血腥慘烈的肉搏混戰隨即展開。

    妖怪血肉橫飛,機器轟然爆炸。

    我可以看到那爆炸的機器人中有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尸體碎塊飛出。

    我也可以看到那些高大的妖怪長得很像我在上思州所見的牛頭人部隊。

    飛濺的血肉與殘塊很快就在我身邊積滿了厚厚一層,將我半個身子都埋在了其中。

    噴涌的鮮血在其中汩汩流淌著,仿佛是一條紅色的大河。

    我伸手在身上一摸,果然從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小的打火機。

    啪的一聲,微弱的火苗在我眼前跳躍出來,隨即被撲來的鮮血濺熄。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發出上氣不接下氣的大笑,淚水卻已噴涌而出。

    第一部我的自白書(完)
leetiger 發表於 2011-8-3 01:14
第二部

第一章 命令(一)



    天是陰的,烏雲就好像蓋子一樣壓在城市上空,在狂風中如同不安的浪潮翻卷滾涌。

    隆隆雷聲從打昨晚就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地不停響起,如同一輛老式火車不停在空中駛過。閃電一次接著一次,象一條渾身帶火的赤鏈蛇,飛過天空,照亮了那渾沌洶涌的浪潮卷滾著的雲海。

    但那雨卻是細雨,輕柔得如同早春二月潤物無聲春雨,打在人臉上冰涼卻不寒冷。

    洛雨側身坐在沙發上,斜望著窗外,回想著來時在路上見到的那一幕悲涼地逃難場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話,戰前總指揮部門前的街上卻是門可羅雀,只有神色緊張的軍人匆忙進出著。

    端在手中的茶杯冒著絲絲熱氣,那是剛剛沖泡好的上品綠茶。但實際上她並不喜歡喝茶,可將軍這里卻只有這種苦澀的飲料。

    屋內的氣氛有些沉悶,進屋以後,將軍只是讓她坐下,並親手倒了杯熱茶遞給她,然後便坐在椅子上用一種狐疑的目光審視著洛雨。

    “還只是個女孩子啊。”方明在心里嘀咕著,眼前這個女孩兒雖然掛了少校的軍餃,但卻只不過剛剛二十三四的年紀,配著干練短發的清麗瓜子臉不僅讓她顯得瘦弱而且還要比實際年齡更小上幾歲。

    他輕輕敲打著桌面上那摞人事檔案,最上面翻開的那份便是洛雨的。

    黑白的大頭照有些失真卻讓主人顯出了幾分老成,就那麼瞪著大眼楮直直瞅著桌後的將軍,但實際上這照片里的真人卻坐在沙發上有些心不焉地望著窗外。

    “洛少校,戰線崩潰的事情,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吧。”方明最終還是開口了,事實上他也沒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是的。”洛雨回答的很簡單,就算是不知道,可是看到逃離的難民也就可以猜到了。盡管戰線崩潰到現在為止在書面文件上仍印著絕密兩個大字,可是事實上連安城街頭的流浪狗都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很好。”方明微微點了點頭,輕輕翻了翻桌頭的檔案,“事實上你不必返回安城,完全可以留在首都,為什麼還要堅持回到這座危城呢?”

    “僅僅是基于一些私人理由,這跟報效國家沒什麼關系,如果可能的話,我倒是很想當時就留在首都。”洛雨並不打算用冠冕堂皇的假話來裝飾自己。

    “很好。”方明再次重復這個詞的時候,語氣加重了少許,表示自己的滿意,“那麼洛少校,我現在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洛雨將杯子放到茶幾上,筆挺地站了起來。

    方明輕輕扣著桌面,沉吟片刻,道︰“現在在戰地醫院里還有大約六百名重傷員等待轉移,你的任務是安全護送他們抵達平城,那里會有一架大型運輸機把你們送往大後方。”

    “為什麼不直接在我們這里乘機?為什麼……選我?”洛雨尤其對後一條問題感到疑惑,她只是一名技術軍官,從來沒有指揮過軍隊,更別提這種護送任務了——以往她可都是被護送對像。

    “我們周邊的領空已經不再安全,敵人的蝠翼第一支隊已經牢牢掌握了制空權,而且……最後一架飛機已經在三天前就護送全部政府官員離去了,就是你回來時乘坐的那一架。”方明嘆了口氣,“我必須得乘認,如果還有其它選擇的話,我不會讓你來執行這次任務,但是我手頭的軍官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其它還必須留在這里堅守陣地,直到戰神兵團支援上來,而且……”他遲疑了一下,並沒有把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理由說出來,因為他可以看得出這是個很要強的女孩兒,這最後一個理由或許會傷到她的自尊心。

    “好了,少校,這是給你的命令,車與警衛排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去吧。”方明將那一紙命令放到了桌上。

    “是。”洛雨拿起命令,沖著方明行了個禮,轉身向外走去。

    “少校……”方明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洛雨不解地回過頭,投過去詢問的目光。

    “我希望……你的私人理由不要影響到你的任務。”

    “不會的,我事情已經辦完了,將軍。”

    辦公室外是一片喧囂。

    往來的軍人們身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一些傷痕。

    走廊的牆壁、天花板上還殘留著密密的彈跡。

    昨天夜里一支飛鼠特種部隊以空降方式突襲了指揮,雖然最終被全部消滅,但整個指揮部損失慘重,有半數以上軍官陣亡,使指揮運作出現嚴重困難。

    “這或許就是將軍選擇我的原因吧。”洛雨不願意多想其它可能的原因,只是將那紙命令揣好,邁步向外走去。

    盡管緊張的空氣彌漫在整個指揮部中,但當洛雨走過身邊的時候,那些滿臉肅殺的年輕軍官們還是無可避免地目光隨著她的步伐而輕輕轉移,無可否認這是個走到哪里都極為醒目的女孩兒,即使是那一身稍顯古板的軍服也無法掩蓋她青春的光彩與艷麗。可以想像,如果不是戰爭年代的話,她或許可以成為一位很成功的演員或是模特。

    穿過走廊,可以看到各個房間內都是撤退前的凌亂,無用的紙片與粉碎後的文件碎屑撒在光滑的地板上,工兵、勤務兵忙碌著拆卸著房間中的各種設備線路,最重要都已經優先打包完畢,隨隨便便放置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等待著優先裝運。

    這東西就跟人一樣,價位高的、身份重要的總是能夠得到優待。

    雖然戰線崩潰的消息在城里正式傳播才不過兩天的工夫,但事實上早在戰線崩潰的同時,那些消息靈通的達官顯貴們便已經清楚地知道,能離開的都一早就離開了,實在是有事在身一時走不得的,也先安排家人離去。只有那些毫無消息來路的平民才會這麼遲得到消息。而可笑的是,那些先得到消息的顯貴們可以在富余的時間內乘坐最快捷的交通工具逃離,而可憐的平民們在最後時刻撤離的時候,大都只能借助雙腿——即使是有車也不能用,因為路被堵得死死的,或許靠雙腿走到平城的時候,坐車的還會牢牢堵在安城的街道上。

    平城距離安城只有不到三百公里,相對于妖軍的挺進速度而言,這並不是一個安全距離,而且兩城之間並沒有任何緩沖戰線和天險可以依侍,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安城戰線的崩潰同時也意味著其身後十幾個中小城市的的同時陷落。
leetiger 發表於 2011-8-3 01:15
第二部

第一章 命令(二)



    走到門口,一絲寒意隨風飄來,洛雨不禁打了個寒顫。

    雖然說雨並不是很大也不很寒,但畢竟已經連續陰了幾天,數天前陽光帶來的那一點溫暖早就被沖洗得干干淨淨。而更重的是,洛雨穿的是技術部隊的女兵制式軍服——簡約貼身的白色套裙,露著光潔的小腿,在細雨微風中,讓她有種下半身都泡在冰水里的感覺。

    她緊了緊衣領,正了正軍帽,這才走進雨中,在冷清的街道廣場上走了兩步,她忽然下意識停下來,扭頭回望指揮部。

    前線指揮部是臨時征用的恆客隆廣場,往日這安城最繁華光鮮的商場此時遍身泥污,大多數的玻璃窗子都已經破碎,露出一個又一個黑漆漆的大洞,任憑淒風冷雨不停灌入。

    兩個穿著大衣的憲兵筆挺站在門兩側,仿佛兩尊雕像,與殘破的大樓混合在一起,充滿了某種難言的象征意味。

    廣場旁邊超過五十平米露天電視上仍播放著一檔廣告節目,某個新晉冒頭的美女明星正故作歡喜地拿著一瓶可口可樂飲料仰頭喝下,在她身後則是成片倒地的妖尸。

    可惜的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就在一天前,美洲最後一個人類國家已經宣告陷落,以後只怕是再也喝不到正宗的可口可樂了。

    現在,整個星球上也只剩下這最後一個人類國家,自從一千多年前就開始的與妖軍進行的漫長戰爭,讓她擁了足有抗衡妖軍的強大軍事力量。

    目前數以千萬計的難民正源源不絕地通過各種途徑涌入這最後的人類領地,躲避可怕的妖患。

    可是沒有了其它國家的支援與掩護,這里又能撐得了多久?

    原本滯留美洲的主力牛頭集團軍、主攻澳洲的巨鼠集團軍早就在數周前相繼回軍,妖族各大集團軍迅速完成整合,並開始了始無前例的大規模進攻,目前在安城方向主攻的就是堪稱妖軍地面戰斗之王的牛頭集團軍,配合他們的空中部隊則是蝠翼兵團。戰火從各條戰線同時燃燒,安城戰線的崩潰不過是全線節節敗退的一個縮影罷了。

    用不了多久,或許這最後一塊人類的領地也將淪陷,人類將徹底成為低等的奴隸,喪失所有的尊嚴,苟活于世。

    “如果真有那樣的一天……”洛雨將越飄越遠的思緒抽回到現實中,微微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些相對來說過于遙遠的事情,轉身踏著滿是積水的街路快步向前跑去,她的步子是如此輕快,以至于好像飄過了那寬敞冷清的廣場,引得指揮部外站立的憲兵也忍不住向那苗條動人的背景行了足足十幾秒鐘的注目禮。

    洛雨並沒有直接前往醫院,給她的命令是今天下午前往醫院,晚間才會啟程離開安城。所以她先是回到自己在技術支持中心宿舍,換了長褲,並把那套從來也沒有穿過的老土制式風衣也翻出來套在了身上。

    此時,因為戰線崩潰的緣故,技術支持中心已經提前撤離,整個宿舍冷清空蕩,只有她這麼一個人。她的宿舍里也沒有什麼東西,幾天前去首都的時候,她並沒有打算再回來,所以把全部的東西都帶走了。如今再次回來,她也知道不會呆很久,所以只是帶了些隨身的衣物,全部家當都裝在軍用背包里,包括技術軍官的標準配備點二五小型手槍,這東西對妖怪沒有任何殺傷力,很多時候都是陷入絕境的技術軍官用殺的,所以這種槍又被技術部隊的軍官們稱為自裁槍。

    技術軍官不能被俘,他們的腦子里裝了太多的東西,這些是人類得以支撐的關鍵,一旦被俘這些東西將會很輕松的被妖軍獲取,那將是前線部隊的一場空前災難。

    妖怪的科技水平永遠也追不上人類,就好像人類的身體進化永也追不上妖怪一樣。竊取人類的技術機密是妖軍大的願望。

    在撤離之前,技術部為前線撤下來的機甲部隊做了最後一次修整調試,並為他們裝備了最新研制出來的重型十二管連射炮。他們將依靠這些在這里堅持到援軍的到來。

    收拾好東西之後,洛雨背上背包,走出宿舍,猶豫了一下之後,她還是把門輕輕關好。

    或許有一天,她還會回來。

    街上越發的冷清了,只是偶有一兩輛軍車飛快穿過。

    洛雨沿著大街緩緩向前走著,悠閑得仿佛是個出來逛街的鄰家女孩兒。

    宿舍樓下的車庫里還有一輛吉普,她也有開動權,但她卻不想乘車。

    好在戰地醫院離著宿舍並不遠,就算是慢慢走過去,也只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

    “吱……嘎。”剎車聲響起,一輛掛著機甲部隊車牌的越野車停在了洛雨的身旁。

    駕車的是個不過十八九歲的毛頭小伙子,掛著少尉肩章,沖洛雨招呼道︰“少校,想去哪里?我載你一程吧。”

    洛雨歪著頭看了看那少尉,年輕人居然有些臉紅,不敢正視她的目光,她忍不住笑了笑,跳上車,“去野戰醫院。”

    越野車隨即在雨中沖了出去。

    這些機甲部隊的家伙開車都好像瘋子一樣,每個都是 車狂人。

    “你是哪個部隊的?”洛雨將軍帽摘下來,在手中把玩著,看似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第一一八團的。”

    年輕少尉的回答讓洛雨的呼吸微微一窒,她有些慌亂地把軍帽重新戴到頭上,然後又覺得有些不妥,便重新摘下來,這才問︰“那你們團長姜子欣在團部嗎?”

    “是的,他在。”少尉感到有些驚奇瞥了洛雨一眼,“您認識我們團長?”

    “我是技術部的。”洛雨淡淡地回答,“以前幫姜團長處理過機甲軟件的設定故障。”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眼前便閃過那個雖不高大但卻結實強壯的身影,耳畔仿佛听到那個沙啞剛硬的聲音在說,“小丫頭,有兩下子嘛。”

    “您是技術部的?技術部隊不是都已經撤走了嗎?”少尉有些吃驚地看著洛雨。

    “我還有其它任務。”洛雨笑了笑,把話題重新轉回到自己想的方向,“听說他跟一一四團的韓麗芸團長前天才結婚,怎麼今天就回到團部了?”
leetiger 發表於 2011-8-3 01:21
第一章 命令(三)



    韓麗芸,這在軍中可是個傳奇的名字,目前全部機甲部隊中,唯一的一名女校官,屢立戰功的巾幗英雄。

    在認識她之前,洛雨一直以為這樣一個強悍的女人應該是長得五大三粗渾身肌肉才對。可當她真正見到這位傳奇女英雄時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個相當秀氣的女子,如果不是穿了那身機甲部隊制服肩上扛著校餃的話,她的真不敢相信那就是趙麗芸。

    “你也知道這事啊。”少尉呵呵笑著說,“他們兩個這事兒都拖拉了快十年了,要不是這該死的戰爭,孩子應該都可以打醬油了。這次戰前成婚,還是師長給主持的呢。對了,你去參加那婚禮了嗎?”

    “我……沒去。”洛雨輕嘆了口氣,突然間覺得興味索然,不再問任何問題,只是把目光投向了陰雨連綿的窗外。

    數分鐘後,越野車停在了野戰醫院門前,洛雨謝過那好心的年輕少尉,跳下車,隨手將風衣的帽子掀起來,快步走進大門。

    所謂野戰醫院,其實也是臨時征用的安城市第二人民醫院,在這里服務的不僅有軍醫,還有一部分自願留下的原第二醫院的醫生護士。

    方明安排的警衛排是輕裝步兵排,火力最強的武器也只不過是肩扛式導彈和反坦克炮。

    輕傷員都已經被重新組織起來,準備參加安城的防守巷戰,只有剩下六百一十七名實在是動彈不了的重傷員急等轉移。同批轉移的,還有一百多名軍民醫護人員。

    警衛排的排長叫羅大勇,是個方方正正留了一臉絡腮胡子的三十左右歲中年漢子,當看到洛雨的任命時,他顯得有些吃驚,上下打量了眼前這個小女子好幾遍才記起來行禮。

    不過,洛雨倒也並不在意這些,只是簡單地說了兩句之後,便讓羅大勇去安排各項轉移事宜去了。她對這些事情並不在行,方明只是需要一個軍餃級別足夠的軍官以便在平城機場進行相關交涉,她的用處就在這里,這一點方明在任命文件上說得很清楚。所以,在行軍途中,嚴格來說她也要听從羅大勇的指令。

    把具體事項交給羅大勇負責後,她很隨意地在醫院各處走動,偶爾也幫把手抬個傷員什麼的,不過大多數時候,那些年輕的士兵卻並不讓她動手做任何事情。

    醫院里大半的病房都已經空了下來,但空氣中仍彌漫著一種刺鼻的氣味。

    護士和醫生們或是跟著士兵一起抬送傷員,或是忙碌地清點著需要帶上路的各種藥品,這些都是精細的活,盡管時間很緊,卻也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

    “ , , ……”

    一聲聲重重的撞擊從某個緊閉的房門後傳出來。

    此時洛雨剛好走上二樓,這一層樓的傷兵都已經搬空,除了幾個還在最後清點藥品的小護士外,再沒有其他人了。

    所有房間的門都大開著,透出門內的凌亂。

    這是整個二樓唯一一間房門緊閉的房間。

    洛雨感到有些好奇,湊到門前,透過門上的鐵柵欄向里張望,只看到一個穿著灰白條格子病號服的身影正趴在床上,用腦袋一下下撞著金屬欄床頭。

    “怎麼還有一個病人被落下了。”洛雨皺了皺眉頭,按道理來說,平民病人在醫院被征用後就會陸續轉移到其它醫院才對。

    難道這里面也是一名士兵嗎?那為什麼要把他關起來,就連轉移都不帶上?

    洛雨把附近一名小護士叫了過來,指著房內的人問︰“他是怎麼回事兒?也是傷兵嗎?什麼要關起來?”

    小護士搖頭說︰“他不是傷兵,是個精神病人。前一陣子被從京遠撤下來的部隊帶過來的,所以就暫時安置在了這里。他有很重的暴力傾向,所以我們打算等把所有傷員都撤完後,再來對付他,像他這種情況要注射安定之後,才能上車。”

    “精神病人?從京遠來的?”洛雨心里莫名地一跳。京遠是她上大學的地方,只不過那地方早在幾年前就因為幾次拉鋸戰而荒廢了,所有平民都已經撤了出來,怎麼會又還有人在?而且還是個精神病人。

    “哦,有他的詳細資料嗎?”洛雨問小護士。

    小護士回想了一下,笑著說︰“書面資料怕是一時找不到了,不過他的事情我倒記得一些。根據電腦查找來的資料,這人原來是個網絡寫手,靠寫一些不著邊的三流幻想故事騙錢過日子,大概是整天幻想過頭的緣故,精神就分裂了吧,整天的胡言亂語,盡說些不著邊的話,屬于典型的妄想型精神分裂,對了……”小護士突然一拍巴掌,“你等一下,我這里還有他來了以後寫的一些東西呢,挺有意思的,用來消磨時間倒也不錯,還能具體了解他的幻想倒底是怎麼樣的。”說完,小護士急匆匆地跑進了不遠處的一個房間。

    此時,房內的病人似乎听到了她們對話的聲音,停止了撞擊,從床上爬起來,轉頭向門外看過來。

    那是一張削瘦的臉,仿佛許久都沒有曬過太陽,皮膚泛著一種病態的蒼白。

    他的眼神混亂而又有些瘋狂,看了看門外的洛雨,突然表現出一種欣喜若狂的樣子,猛得從床上一躍而起,沖到門後,重重拍打著房門,大叫道︰“是你,是你,你還記得我是不是?你是特意來看我的,對不對?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我就知道……”

    這種瘋狂的表現嚇得洛雨下意識後退一步,微微皺了皺眉頭。

    “你知不知道,我回了一趟古代,踫到了外星人,還變成了超人……”房內的病人語無倫次,說的話混亂不堪。

    洛雨搖了搖頭,不想答理這種精神病人,看看那小護士還沒有回來,便想要過去找她。

    房內病人看到洛雨要走,急躁地大喊︰“不要走啊,洛雨,你不要走啊。”

    洛雨身子一顫,停了下來,轉過頭問︰“你認識我?”

    “我怎麼會不認識你呢?咱們可都交往多半年了……”那人得意地說了兩句,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變成一種喪氣的死灰色,但又有些不甘心似的,緊盯著洛雨問,“你……難道,你不認識我嗎?”

    “對不起,我不記得我們以前見過。”洛雨盯著這個叫出她名字的精神病人,希望可以在記憶中找到他的一席之地。她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凡是見過的人,哪怕只有一面她也可以記得清清楚楚,即使是事隔多年,也仍能想得起來。可是這一次,她卻沒能在記憶中找到哪怕是一絲一毫關于眼前這個人的內容。

    听到洛雨這麼說,那病人仿佛受到了什麼重大的打擊一般,整個人都好像蜷縮了起來,躬著身子呆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著洛雨,喃喃道︰“我真是太傻了,這怎麼可能呢?整個世界都已經改變了,她又怎麼可能記得我?”他忽地發出一種干啞的笑聲,淚水不停留下,最後狠狠看了洛雨一眼,然後緩緩轉過身,往病床上走去。

    那一眼的目光中充滿了絕望,看得洛雨不由得心里一顫,模模糊糊間似乎覺得自己應該是認識眼前這人才對。

    她正沉澱著這種感性的心情中,忽然听到那小護士的聲音,“找到了,找到了,還以為被醫生扔掉了呢。”她扭頭看去,就見那小護士興高采烈地舉著一疊厚紙跑了過來。

    “這就是他寫的,這家伙真不愧是干寫手的,就連神精分裂了之後的臆想都寫得跟小說似的。”小護士一面笑嘻嘻地說著,一面把那疊訂好的白紙遞給洛雨,“給你看吧,我都看過兩三遍了。”

    洛雨接過那疊白紙,隨意掃了一眼,見那紙上的字跡龍飛鳳舞,倒有幾分狂草的味道,看起來頗為吃力,順手塞進了背包里,然後又向門內看了看,卻發覺那人又趴回到床上,接著用腦袋去撞床欄。她忽地想到一個問題,便問那小護士,“他叫什麼名字?”

    小護士不假思索地說︰“他叫顧東。”

    “顧東、顧東……”洛雨喃喃地念了兩遍,對這個第一次听說的名字居然產生了一種淡淡的熟悉感,呆呆望著那床上孤獨痛苦的背影,一時竟有些痴了。
leetiger 發表於 2011-8-3 01:23
第二章 撤離(一)



    無窮無盡人流順著公路兩側向前涌動著,揚起滾滾的灰球,蜿蜒數十里,與兩側丘陵上的綠色山林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色,若從高空中望下去,便宛如並肩蜿蜒在大地的一灰一綠兩條長龍。

    男女老幼相互扶攜,大包小包掛得滿身都是。他們默默前行,臉上掛滿了恐懼絕望還有疲憊。

    一輛輛滿員越載的客車不停自公路上慢慢駛過,經過之處引起一陣陣喧鬧的聲響,徒步行走的難民張著手拍打著車身扒著車門窗,大呼小叫,希望可以拉上自己或是家人。

    但沒有車子停下來,那些塞得跟沙丁魚罐頭一樣的車子即使是停下來,也絕對沒辦法再多拉一個人了。

    夜已經深沉,即使是壯年男子也都滿面疲倦,更有許多孩子已經趴在父母身上開始打起了磕睡,但卻沒有人停下來的休息。

    遠天邊那映紅了半個夜空的光焰和一聲接一聲的巨大爆炸,時刻提醒著逃難的人,戰爭離他們並不遙遠,若想活下去就必須得盡快趕路。

    只要到平城,一切會好的。听說平場的飛機、火車、客車運轉仍一切正常,在那里便可以乘車前往更安全的大後方。

    這幾乎是每個難民心里的想法,這個並不太遙遠的目標激勵著他們不停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前挪動。

    運送傷員的車隊便裹在這逃難的人流中緩緩向著平城方向前進。

    這總共是二十輛重型運兵車加一輛輕型步兵裝甲突擊車。

    這種重型裝甲運兵車最早是由集裝廂貨車改型而來,加上了良好的通風透氣系統和門窗,即可以在夜外當成臨時營地,也可以充作戰地手術室,典型的多功能用車。

    洛雨並沒有在那輛應該由軍官乘坐的裝甲突擊車里,而是呆在了其中一輛運兵車上。坐在指揮官位置上的是羅大勇,他在知道這位粉嫩的年青女少校是名技術軍官,而且是名程序設計師後,便立刻把她與那些傷員放在了同等對待的位置上。不僅把她安排在了防護裝甲更厚重的運兵車上,還特意派了兩名士兵做為警衛,一步不離地跟著她。

    洛雨呆的這輛車上一共裝了三十二名傷員和十名醫護人員,以及注射了安定後沉沉入睡的顧東。她和那兩個警衛就坐在車後廂邊,通過車窗注視著外邊黑沉沉的世界。

    車隊經過的地方,兩側的難民就會紛紛涌上來,拍打著車身,哭喊叫罵,只希望能夠搭上車可以更快地逃離。

    “嗯……”就睡在洛雨身側的顧東突然發出低低呻吟聲,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身體不停地扭曲著,似乎是在作噩夢。

    旁邊的一個中年護士拿著手巾,輕輕拭去他臉上額上的汗水。

    “來啊,你們來啊,你們這些妖怪……”顧東含含糊糊地嘟囔著,“看我天雷箭陣的厲害!”

    “天雷箭陣?”洛雨似乎在那里听過這個名詞,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旁邊那個年紀稍輕的團臉警衛笑著說︰“那是傳說中戰神派創建人顧遠來的殺招,據說施展出來可以輕易夷平一座城市。”

    另一個年紀稍大稍瘦的警衛便道︰“扯蛋,當那是導彈,還是地毯勢轟炸?哪有人那麼厲害的?”

    “趙哥,你可別這麼說,要是讓戰神兵團那幫人听到了,可沒你好果子吃。”團臉警衛雖然這樣說,卻也並不在意,畢竟這里並沒有戰神兵團的人。

    “靠,小錢,你當我怕他們怎麼著?”趙哥不滿地啐了一口,“那幫家伙也是笨,這種听著就假的話居然信十成十,一點也不懷疑,肯定都他媽的讓人給洗腦了。”

    “趙哥,話可不能這麼說。”小錢道,“再怎麼說人家戰神兵團那也是咱們人類的第一王牌軍,這麼多年跟妖怪打下來,他們有敗過一仗嗎?啥叫常勝軍?這就是實例,哪像咱們啊打仗一敗一仗,真他娘的憋氣。”

    趙哥這時也覺得自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戰神兵團的壞話很不妥當,要是傳到那幫一個個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家伙耳朵里,那他可就要倒大霉了,光是那幫子對戰神兵團盲目崇拜的小兵蛋子就夠他受的。他嘿嘿干笑兩聲,琢磨找點別的話題,盯著夢話不斷地顧東看了兩眼,突然叫道︰“這小子不是機甲三零一團老何前個從京遠戰場上給拉回來的神經病嗎?怎麼還留在戰地醫院里?”

    洛雨心里一動,問︰“你知道他是怎麼來的?”

    “知道。”趙哥呵呵笑道,“我跟老何是鐵哥們,前陣子他們三零一團在安城修整的時候,他跟我提過這事兒,還領我去看過這小子呢。”

    “能講講怎麼回事兒嗎?”不知怎麼的,洛雨對這個陌生人相當感興趣,很想了解他的一切。

    “那是京遠會戰那次的事情,當時老何在沖鋒隊里面,跟著大隊沖到京遠市里剛剛跟牛頭妖接火,就看到這小子居然傻愣愣地站在街上。當時雙方在他身邊殺得血肉橫飛,他卻沒事兒人一樣站在那里玩打火機,還一個勁地傻笑,看著就不正常,就連牛頭妖都沒有理會這小子的。還是老何看著不忍心,便把他給拎了回來……”

    “京遠市的所有居民不是早就都撤空了嗎?他怎麼會出現在街上?”洛雨不解地問。

    “誰知道呢?戰爭打久了,人的神經都不太正常,或許他原來一直躲在地下室里不肯出來吧。”趙哥不以為然地拉撇了撇嘴,“這事兒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

    洛雨覺得事情只怕不會這麼簡單,正想再說兩句,一直閉著眼楮喃喃夢囈的顧東突然間睜開眼楮,撲楞一下子翻身坐起,左右張望著,神色緊張地道︰“來了,來了,我聞到了,它們來了。”一邊說著,一邊騰地站起來,舞著手臂大叫︰“快跑,好多,我們打不過他們,快跑啊。”

    “沒事,沒事兒,你只是作噩夢。”一直幫他擦汗的中年護士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不,這不是夢。”顧東額角現出密密地汗珠,沖到窗前,望著車外的,大力拍打著車壁,“這樣不行,得快讓這些人疏散,我們趕快找地方躲起來,要快,不然都會死的。”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蒼白的臉孔漲得通紅,說話越發顯得沒有條理了。

    同車的一名醫生從藥箱里找出注射器,抽了半管安定,背在身後,慢慢靠近顧東,“顧先生,請冷靜一下,你只是作了噩夢,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顧東突然靜了下來,狐疑地看著醫生,目光閃爍不定,看得醫生心里一陣發虛,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

    其他的護士醫生看到這種情況連忙七嘴八舌地勸說,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看起來這個辦法很成功,顧東一時被吵得眼楮都不知道往哪轉好了。

    那醫生乘機上前,舉針就扎,但沒想到顧東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手奪下注射器,然後一家伙扎到他的屁股上,狠狠按了下去。

    可憐的醫生身子一軟,便趴到了地上。

    “我沒有作夢,這是真的,妖怪來了。”顧東揮舞著注射器,大聲喊叫,像個陷入絕境的野獸一般,無奈而又絕望,“你們相信我,再不躲起來,就來不及了。”

    趙哥和小錢看那些醫生護士被嚇得不敢靠近,便站起來,從一左一右靠上去,想要用暴力制服他。

    可就在這時,車頂的警示紅燈突然亮了起來,並吱吱響個不停。那是連接前方裝甲突擊車上雷達的預警燈。

    “有敵襲!”洛雨騰地站了起來。

    一團耀眼的光球突然落在了公路左側的人群,轟隆一聲炸響,地面顫動,掀起大團紛飛的血霧。

    逃難的人流仿佛炸了窩一般,發出一片尖叫,你推我搡,紛向著路兩側的樹林逃去。

    整個公路上亂作一團,完全被驚慌的人流塞滿,車隊將喇叭按到了最大程度,卻也無法再前進半步。

    羅大勇跳下裝甲突擊車,抬頭往天上看去,就見一個黑點正在高空中盤旋著。

    “是先頭的偵察兵。”身旁的少尉排副賀朝前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道,“是蝠翼妖,大隊只怕離得不遠。”

    “打下來。”羅大勇恨恨地啐道,“欺負咱們空軍都死光了,一個偵察兵就敢這麼囂張。”

    一名士兵應聲從車上跳下來,將輕型肩扛導彈對準空中的黑影,一家伙便把那在空中耀武揚威的給轟成一團火花。但也就在同時,不遠處的密林後方突地涌起一大片黑影,向著這個方向快速飛來。

    “所有的人都往樹林里去,不要亂跑!”羅大勇跳到車上面,扯著嗓子大喊,但陷入瘋狂的人群根本就沒有听他的,只是狂喊亂叫著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

    “全體下車。”道路堵成這樣,車子是沒法前進了,羅大勇只得回頭指揮自己的部下,“到樹林里去,快。”

    但他也只有機會喊這兩嗓子,沒等他的聲音落下,蝠翼妖的空襲部隊就已經到達了上空。

    數十個光球從空中落下,幾乎在同一時間爆響,整個大地都不安地顫抖起來。

    升騰起的煙塵將長達上千米的公路全都掩住,哭喊聲震天動地。

    洛雨所在的運兵車剛剛停穩,還沒等打開車門,就听轟的一聲巨響,整個車子都翻起來,傾傾橫倒在地。車里的人全都摔作一團,傷兵們更是發出痛苦的慘叫。

    洛雨卻沒有受傷,她只覺得突然間天旋地轉,還沒等搞清楚怎麼回事,便好像失去了重量一樣向外側甩去,但一只強壯的手臂從旁伸出來,一把將她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撞擊,她雖然縮在那人懷里,卻仍能感覺到強大的沖擊力,可以想像那護住她的人要承受怎麼樣的力量。

    “嗯哼!”最後旋轉停下來的時候,那人悶哼一聲,溫熱的液體濺到了她的臉上。

    “啊。”洛雨輕呼了一聲,勉強轉頭瞧去,不禁一愣。

    在這種危險情況下護住她的,不是她的兩個衛兵,事實上趙哥和小錢已經跟幾個小護士摔成了一團,瞧起來倒也不痛苦,反倒有種很愜意的感覺。

    那個將她好好護在懷里,用自己的身體來承受雙份傷害的,居然是剛剛還在發神經的顧東。

    他的額頭上流下一條長長的血跡,顯然是被撞傷,但此刻他卻沒有理會這些,只是緊盯著翻到上方的左側車窗。他的眼神中閃動著莫名的光彩,哪還有一絲瘋子的樣子?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時時低空掠過的蝠翼妖。

    那是屬于空中的轟炸游擊部隊,主要由中型轟炸類蝠翼妖組成,體長約一米五,有一對至少四米長的巨大翅膀,身體干瘦如同枯柴,四腳四小,背上掛著長度與其上半身相仿的長方形容器。當它們低低掠過地面的時候,便會反手從背上的容器底部取出一個足球大小的光球擲下。

    翻倒的車子剛一停好,顧東便撐著車壁站了起來,不管其它,先是低聲問懷里的洛雨︰“有沒有傷到?”

    洛雨听到他溫柔而親切的語氣,不禁一愣,她可以听得出來,這種親切的仿佛與極為密切熟悉的親交談的語氣絕非是故意做作出來,而是純粹是發自內心的自然流露。

    “他真的認識我?”這樣的念頭不由得在洛雨腦海中冒了出來,讓她感到有些混亂,“那為什麼我從來就不認得這樣一個人?”
leetiger 發表於 2011-8-3 01:29
第二章 撤離(二)



    “你受傷了嗎?”顧東看到洛雨光出神不說話,神色顯得相當緊張。

    “沒,我沒事。”洛雨回過神,指了指顧東的額頭,“你的頭傷到了。”

    “沒事兒就好。”顧東松了口氣,隨手一抹流到眼楮上的血跡,“這點傷算不了什麼。”說完放開洛雨,摸到車門旁,掀開車門靈活地鑽了出去。

    此時趙哥和小錢兩個剛從護士堆里鑽出來,正一個勁地跟那些滿臉通紅的小護士倒歉。

    洛雨猶豫了一下,便也跟著鑽出車外。

    車外充滿了刺鼻的焦糊味道,到處都是濃濃的灰塵。車隊中有三輛車子被剛剛的爆炸掀倒,車身上沾滿了黑紅的碎塊。

    地上到處都是呻吟聲,許多被炸傷的人拖著殘破的身體爬著掙扎著。驚慌的人們在灰塵中到處亂跑著,無意識地踐踏在受傷的人身上,引起一聲接一聲的可怕慘叫,但卻沒有人理會。小孩子尖銳驚恐的哭喊聲遮住了這些慘叫,讓已經意識混亂的人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們踩到了什麼——或許有些人已經意識到了,但卻根本不在乎吧。

    警衛排的大部分士兵都已經跳下了車,有的跟醫生護士一同把傷員搶下車,往路兩旁的密林里抬,有的則扛著肩扛式導彈、輕型反坦克炮、對空火箭彈朝著空中不停射擊。

    空中的蝠翼妖轟炸部隊規劃地躲避著襲來的導彈,然後好像在嘲笑人類一般,從這些士兵的頭頂上劃過,再擲下一兩顆光球,有一些飛的是那樣低,幾乎就緊貼著人的腦袋掠過。

    面對著敵人的這種猖狂,士兵們固然氣得臉色鐵青,卻也無可奈何。誰叫你沒有翅膀,不會飛啊。

    率先鑽出車的顧東就站在翻倒地車前,仰頭注視著天空中飛舞狂叫的蝠翼妖,滿面怒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顆光球就落到距他不足十米遠的地方,飛起的石塊啪啪砸在身上臉上,留一塊塊痕跡,可他卻恍若未覺,嘴里念念有詞,仿佛中了魔魘一般。

    洛雨跑過去,想拉他蹲下。那些蝠翼妖的翅膀如鋼刀般鋒利,如果被劃到的話,腦袋少不得就得缺半邊,那可不是說笑的。

    當她跑到顧東身邊的時候,就听到這位在那里嘟囔著什麼“靠,老子跑到古代你們拿電打我,回到現代又拿光球炸我,是不是當我真那麼好欺負?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得,這位瘋病又犯了。

    洛雨嘆了口氣,真實感到這位實在是瘋得不輕,生死關頭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又回現代又回古代的,他當自己是誰啊?

    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尖嘯,一個蝠翼妖大約是看到那挺立不動的顧東實在是礙眼,筆直地沖了下來,大有用翅膀斬人頭的架勢。

    洛雨連忙去拉顧東,沒想到這位卻猛然躍起,使她拉了個空。

    顧東這一跳好高,也沒見曲腿,就跳到了翻倒的車上,然後又一躍,高高沖上空中,與那低低飛來的蝠翼妖撞了個正著。

    “你這招我見過了,拿點新鮮的出來吧。”顧東緊緊抱住那丑惡的家伙,在空中靈活的一翻身將它騎在身下,輪起拳頭對著腦袋左右開弓。

    砰砰砰悶響聲中,拳拳到肉,打得那可憐的蝠翼妖長聲慘號,胡亂撲著翅膀自空中急速落下。

    轟的一聲,一人一妖重重摔到地上。蝠翼妖的脊骨被背上的炸彈容器給硌得斷成了三斷,軟,軟綿綿地垂在下頭,身體快速石化。

    顧東一拳沒收住正砸下去,拳頭立時血肉模糊,氣得大罵一聲,從蝠翼妖身上跳下來,從洛雨一張手,“有槍沒有,給我一支。”

    洛雨被他的氣勢給震得愣在那里,下意識摸出那把小巧的自裁槍遞了過去。

    “這能打死人嗎?”顧東一愣,歪歪嘴,狐疑地接過來,翻著看了看,“難道是像黑超特警組里面那種劃時代的超級外星武器?”他嘟囔著,拿著槍走到那可憐的蝠翼妖身前,對著那石頭腦袋就是一槍。

    火星四濺,石頭腦袋上出了個小白點。

    “劃時代超級武器?”顧東呆了一呆。

    已經從車里鑽出來的趙哥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大笑起來,從自己身上拿下一九九自動手槍扔過去,“那東西是技術軍官用的,給你這個。”

    “技術軍官用的?”顧東顯然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搖了搖頭,接住趙哥的自動手槍,把自裁槍還給洛雨,然後重新對準蝠翼妖的石化腦袋開槍。

    砰的一聲,小半邊石頭腦袋被崩成了碎片。

    顧東大叫了一聲,顯然甚爽,連續扣動扳擊。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砰!

    “我讓你電我,我讓你炸我”

    砰!

    “老子戰過安心!”

    砰!

    “拼過伊羅!”

    砰!

    “跟達摩西的機器人死磕過!‘

    砰!

    “像你這樣的小妖一把掌能拍死三位數!“

    砰!

    “我讓你跟我狂,你狂啊!“

    砰,砰,砰,砰……

    石化當中的蝠翼妖就這麼被一槍槍虐殺而死,整個上半身都被轟得七零八落。

    一氣把彈匣中的子彈全部射光,顧東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舉著空槍對天大喊︰“來啊,有種下來,來一個我殺一雙!”全沒注意到自己話里的語法錯誤嚴重。

    趙哥看得目瞪口呆,轉頭問剛剛爬出來的一個醫生,“這家伙得的是哪方面的精神病,這暴力傾向也太嚴重了吧。”

    醫生額上冷汗淋灕,“原來沒這麼殘暴,可能是剛剛撞到腦袋,加重了病情。”要早知道他的暴力傾向這麼嚴重,哪還敢這麼就把他放出來,什麼手銬腳鐐束縛衣早就有什麼上什麼,把這家伙捆成了個超級大棕子了。

    洛雨連忙問︰“那現在怎麼辦?要再給他打一針嗎?”

    那醫生瞄了瞄地上的蝠翼妖殘尸,搖頭道︰“不用,他這種暴力傾向顯然是基于對妖怪的刻骨仇恨,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他只會發泄到敵人身上,我們不用管他了。”

    說是不用管,可任他這麼叫囂真要惹下幾個光球來,他又不躲不閃,那可真要死無全尸了。

    洛雨放心不下,讓趙哥小錢跟著醫生護士救護傷員,自己跑過去拉住瘋子亂舞的手臂,提著嗓門大聲勸道︰“不要站在這里,去樹林躲一躲吧。”

    “躲一躲?”顧東望著洛雨呆了一呆,忽然浮現一絲苦笑,沒頭沒腦地問,“你……真得一點也不記得我了嗎?”

    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瘋子居然又問這種瘋話,顯然是病情再度加深的前兆,看得後面的醫生冷汗直冒,生怕這位突然發作,暴打一頓眼前美女。

    洛雨卻似乎沒有感受到眼前這位的危險性,只是略感歉然地道︰“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顧東輕嘆了口氣,眼神迷芒地看著洛雨,突然伸手輕柔地把洛雨額頭上垂下的劉海往旁撥了撥。這個動作顯得相當親昵,洛雨下意識想躲開,但心里突然一顫,便沒有動地方,任由那冰冷的手指劃達額頭。

    “我想通了。我不能再躲了。”顧東的手劃落到洛雨肩頭,沉聲說,“我從宋代躲到現代,躲了一千多年,卻終究還是逃不掉,如果這是注定的命運,那我就一定要去面對它!”

    還是瘋話,哪有人能活上一千多年的?那不成王八了。

    洛雨微微一皺眉,柔聲說︰“現在敵人勢強,我們躲……”她剛說到這里,突然看到一個蝠翼妖自顧東身後急速飛來,無聲無息,翅膀展得筆直,正對準他的脖子。

    “小心。”洛雨尖叫一聲,一把將顧東推到一旁,隨即也向下蹲去,便覺得頭頂疾風掠過,數縷發絲飄然落下。

    “呵呀!”顧東憤怒地大吼一聲,以難以想像的敏捷快速一步跨到那還沒來得及飛起的蝠翼妖身前,抬手抓住它的左腳脖子,奮力揮動,拉著它原地轉了個圈,隨即重重摔向地面。

    啪嘰一聲悶響,這一回這個蝠翼妖頭臉朝下,結結實實摔在地上,血肉橫飛,四分五裂,連石化都沒來得及就一命嗚呼。

    濺起的鮮血大半都落到了凶手的身臉上,將他染得半身通紅。

    顧東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流下的妖血,忽然咧嘴一笑,“味道還是那麼好啊。”說完這句,他看了看手里仍拎著的那只蝠翼妖的大腿,左右瞧瞧,見逃命的忙逃命,救人的忙救人,狙敵的忙狙敵,沒什麼人注意他,便快速地把那大腿拎到嘴旁,大大咬了一口。這是他剛剛回到宋代時,第一次嘗到蝠翼妖鮮血味道的時候就想做的事情——嘗嘗這種妖怪的肉倒底好不好吃。

    他粗粗嚼了兩口,品了品味道,覺得肉稍粗了一些,還有點酸,大概多加點調料做熟了能不錯,便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口感不錯,肉粗點,再找個年輕的嘗嘗。”話音剛落,便听到身後傳來兩聲驚恐的尖叫,一聲是洛雨的,還有一聲就在他腦後,卻不知道是誰的。他猛然回頭,卻見一只蝠翼妖正怪叫著,滿眼驚恐,撲著翅膀向後疾飛。

    搞什麼飛機?顧東大感莫明其妙。

    原來就在剛才他生品妖肉的時候,也還是有人看到的,洛雨就是其中之一。

    她看到顧東居然好像傳說里的食人生蕃一樣拎著妖怪大腿就啃,不禁一陣反胃惡心,險險沒吐出來,一時呆在那里怔怔出神,直到看到一只蝠翼妖居然潛到了顧東身後,才嚇得大叫出聲。

    而另一個看到並且听到顧東那句話的,就是這只偷襲的蝠翼妖了。它從後上方襲來,一開始沒有看到顧東在做什麼,只想為被虐殺的戰友報復。但當它潛到身後的時候,剛好顧東把咬完那口,把大腿垂到身旁拎著,蝠翼妖既然空軍,那眼楮就不是一般二般的尖,一下就看到了那大腿上被咬的痕跡。

    “這人在吃尸體的生肉!”這個明悟讓可憐的蝠翼妖心底寒氣直冒。跟人類打了這麼多年仗了,可從來沒听說過生吃妖尸的人,莫非眼前這位就是人類書本上傳說的變態殺人狂?正琢磨著,它也飛到了顧東身後,本來一展翅就可以削掉對方的腦袋,卻好巧不巧听到了那句可怕的殘忍的話。

    這下可把這蝠翼妖嚇得是魂飛魄散,想到自己也有可能這麼摔零碎了然後一口口吃年,它什麼勇氣都沒有了,尖叫一聲,撲著翅膀就往回飛,只想離得這可怕變態惡魔越遠越好。

    顧東听以聲音,一轉身剛好跟蝠翼妖打了個照面。在它眼前,前面這人臉上滿是妖血,嘴里還嚼著什麼東西,真是說不出的猙獰可怖,嚇得差點連翅膀都軟了。

    顧東當然不知道自己吃口肉的工夫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雖然不明白為何這偷襲的家伙突然掉頭就跑,但送上門來的敵人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手頭一時也沒有家伙,便順手把那大腿擲出去。

    這一下扔得奇準無比,正打在那蝠翼妖的頭上,砸得它頭一暈,順手抓住襲來的武器拿到眼前一看,卻是一只殘碎的大腿,上面還有一個明顯是被咬了一口的痕跡。它嚇得一哆嗦,下意識扭頭一看,卻見那變態惡魔正張牙舞爪地追上來,只得心髒劇跳,頭一暈,眼一黑,一腦袋從天上栽了下去。

    顧東一大腿砸出去,撒開兩腿就往前追,但卻也不報什麼希望,畢竟他已經沒有以前的那種超人速度,想要追上會飛的蝠翼妖那純粹是痴人說夢。可萬沒想到,那家伙被大腿一砸居然就從天上栽了下來,不禁喜出望外,連忙搶上前去,一腳踩住,用手撥了撥,只見動靜全無,也沒有石化,居然掛了。
leetiger 發表於 2011-8-3 01:30
第二章 撤離(三)



    “難道原先就受了傷?”顧東哪知道這膽小妖怪是被他給活生生嚇死的,一時困惑不解,正要低頭去檢查一下對方死因,就听身後有人怯生生地問︰“你要還吃了它嗎?”

    顧東回頭一看,只見洛雨正睜大了眼楮望著他,臉上掛著些許不解與驚慌,他連忙陪笑道︰“不是,不是,我不吃妖怪,我又不是食人生番。”

    “那你剛才為什麼咬那個蝠翼妖的大腿?”洛雨表示懷疑。

    “呃……剛剛有點牙根癢,所以磨磨牙。”顧東信口胡扯,為了避嫌,連忙離那腳下的死妖遠一點。

    洛雨還想再問,卻見羅大勇帶著兩個部下貓著腰跑過來,沖著顧東一豎大拇指,“小子夠狠,徒手都能殺天上的妖怪,哪部分的?叫什麼名字?”

    顧東搖頭道︰“我叫顧東,不是軍人。”

    “沒關系,你現在就是了。”羅大勇重重一拍顧東的肩膀,順手搶下身後部下的一頂軍帽扣在顧東腦袋上,“我現在任命你為洛少校的警衛員,保護好她就行。小許,給他件武器!”後面的一個矮敦敦的年青士兵立刻把自己背上掛著的單兵火箭筒塞到了顧東懷里,沉聲道︰“這是PF09式單兵破甲火箭筒,三十連發,用以對付敵裝甲目標和空中目標,破甲彈口徑80毫米,仰射距離200米,有效射程300米破甲厚度189毫米,超作簡單便捷,射擊精度高,是對付這種蝠翼妖的最佳利器。兄弟保重。”說完又從背包里拿出兩包彈藥來一並塞了過去。

    羅大勇又走到洛雨面前道︰“洛少校,這里情況危急,你還是先到樹林躲一下,這里有我就行了,讓小顧保護你,快走吧。”

    洛雨知道自己在這里也幫不上什麼忙,微一點頭,走過來拉著還在那里發呆的顧東就往樹林方向跑。

    羅大勇猶豫了一下,對小許道︰“你也跟上去,呃……絕對不能讓洛少校被俘。”

    “是,保證完成任務。”小許啪地打了個立正,就往那邊跑。

    “回來,我沒說完呢。”羅大勇連忙叫住他,“洛少校身份特殊,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須得保證她安全抵達平城機場,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亂來。”

    “明白。”小許回答得毫不含糊。

    顧東迷迷糊糊地被洛雨拉到密林里,躲到一塊較大的岩石後面,這才回過神來,有點不敢相信地摘下頭上的軍帽看了看,又問洛雨︰“我這就成軍人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尉級以上軍官有權利就地征兵補充減員,這是十年前就頒布的舊法令,你不知道嗎?”洛雨奇怪地反問。就算是精神分裂,那記憶總還有吧,這種在當時引起喧然大波的法令可以說是無人不知,他怎麼會不知道?

    “十年前?”顧東苦笑一聲,“十年前我的世界還很和平……”

    說話的工夫,小許也跑了過來,顧東奇怪地問︰“你怎麼也跟過來了?”

    小許面不改色地道︰“奉命與你一保護洛少校。”

    洛雨皺了皺眉頭,顯得有些不悅地道︰“我不會被俘的。”

    小許不為所動,冷冰冰地道︰“我是奉命來保護您的,與被俘無關。”

    顧東听得一頭霧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們兩個倒底在說些什麼。

    洛雨知道這些小兵都是死心眼,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由他呆在身旁,轉過頭來,從岩石旁探出頭來向外觀察。

    此時大部分普通難民和傷員醫護都已經逃進了樹林,公路上死傷狼籍血流遍地,警衛排的戰士大部分依靠著車體對天射擊,掩護著最後一批從車上撤下來的傷員向樹林撤退。

    濃煙滾滾的夜空中,數十個蝠翼妖盤旋飛舞,仍舊不停地把一顆顆光球擲下,有一部分甚至對著樹林扔過來,好在密實的枝葉擋住了蝠翼妖那無視黑夜阻隔的視線,使它們無法準確地攻擊密林中躲藏的人群。

    洛雨看著空中棧戀不去的蝠翼妖疑惑地道︰“怎麼還不撤,這不太符合它們一慣的戰術思想。”

    顧東想起當初在宋時那場夜戰,猜測道︰“會不會是在等後續部隊?”

    小許嗤笑道︰“什麼後續部隊?這是蝠翼空中兵團深入後方襲擾的游擊部隊,通常都是一百名一支,一擊不中立刻撤離,絕不戀戰,它們哪來的什麼後續部隊。或許是看我們的還擊能力太弱,所以想多炫耀一陣子吧。”

    乘這會工夫,最後一批傷員也撤進了密林,羅大勇帶著殿後的士兵一邊射擊一邊緩緩後撤。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密林中突然一片嘩亂,剛剛躲進去的難民呼喊哭叫著向四面八方散去,有很多甚至重新跑回到路上,張著兩手瘋狂逃竄,對頭頂上的轟炸理也不理。

    一聲低沉的吼叫猛然響起,某處密林中因為慌亂逃跑而糾結在一處的難民好像被炸彈炸開了一般,十幾個人凌空飛起,摔向各個方向。

    一個足有三米多高的小山般黑影出現在密林深處。

    牛頭、人身、赤裸的上半身肌肉虯結,鼻子上穿著個鐵環,額上雙角與手中門板般巨大的戰斧閃著同樣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在這個巨大的身影面前,人類如同脆弱的玩偶,它只是輕輕一揮戰斧,便飛起一片殘尸。

    “牛頭妖!”小許和洛雨同時發出驚恐的低呼,“怎麼會是它們。”

    顧東也認出來了,這是老熟人,上思州一戰他連砍帶電滅了足有上百牛頭妖,對這種妖怪很是不放在眼里,撇嘴道︰“這種小角色也敢出來送死?”說這話的時候,卻一時忘了他已經沒有什麼超人本領了,現在放到牛頭妖面前,實在是跟送死沒什麼區別。

    洛雨和小許都被顧東這種口餃燈草的語氣給嚇了一跳,不禁同時回頭看了看他。

    小許便道︰“這牛頭妖是妖軍的陸戰王牌,百戰百勝,單兵戰力一個頂咱們一班,你說他們是小角色?”

    顧東本事沒有了,但眼界卻仍停留在超人時的高度,直到此時也沒有覺悟,听小許這麼說,便笑道︰“當然了,這種小角色,當初在上思州的時候,我拿刀砍了好幾百個,它們有什麼厲害的?”

    密林深處的牛頭身影一個接一個出現,不一會兒工夫就冒出來足有上百個,形成一條松散的曲線,向著這個方向殺過來。

    無所適從的難民們只得哭喊著,在牛頭妖的驅趕下向公路上跑去。

    警衛排的士兵紛紛開火,但那些牛頭妖居然出奇的靈活,巨斧一擺,便把那些飛來的穿甲彈給砍爆或是擋飛,而普通的槍彈卻根本傷害不了這些皮膚堅硬度堪比鐵板的超級妖怪。

    “你們快撤到公路對面的樹林里去。”小許扛起背後掛的便攜式兵肩扛導彈,對準對面沖在最前面的牛頭妖就是一彈。

    那牛頭妖一擺板斧將那導彈當場砍爆,然後好像注意到了什麼,發出“哞”的一聲悶叫,大踏步沖過來。

    “快走。”小許一看偷襲無效,反而引禍上身,不禁大為後悔,連叫洛雨和顧東快走。

    顧東扛起火箭筒,連射兩發,卻全都被那牛頭妖輕松擋開,不禁為之咂舌,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只是普通人一個,而對方卻經過了上千年的戰斗發展,此消彼長之下,雙方實力差距已經是不知要有多少了。他又連射三發,然後挎著火箭筒拉起洛雨沖出密林。

    公路上難民狼奔鼠竄,光球密如雨點般不停落下,血肉殘肢在空中橫飛,每個人身上都一片血紅,掛滿了零七八碎的殘塊,卻沒有人在意這些。

    “靠!”顧東憤怒地舉起火箭筒連連發射,但他的射擊精度顯然已經大不如宋時,十多發火箭彈打出去,愣是沒打到一個蝠翼妖,反而引來了密集的轟炸。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有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淒涼感,只得緊緊拉住洛雨,穿過人流,逃進公路另一側的樹林。

    哪曾想他們剛剛跑過樹林,卻發現這邊躲避的難民也在哭喊著往外跑,密林深處晃動不休的牛影清楚地表明了原因。

    顧東大罵了一聲,卻不敢再開火引起敵人注意,只得拉著洛雨順著密林向前奔逃。

    跑了沒兩步,就听洛雨哎喲一聲,整個人踉蹌摔倒。

    “怎麼了?”顧東連忙蹲下,把她扶起來。

    “我的腳……”洛雨臉色煞白,靠在顧東懷里,指著自己的左腳說不出話來,豆大的汗珠順著發絲不住留下。

    顧東小心翼翼地抬起洛雨的左腳,卻見腳踝處血肉模糊,也不知是被什麼東西給擊中,缺了好大一塊皮肉,有一小塊地方竟然露出了白花花的骨頭。顧東嚇了一跳,撕下自己的一條衣袖,權當裝臨時繃帶,幫洛雨將傷處包扎好。他正低頭忙著的工夫,卻听頭頂上一聲炸雷般的怒吼猛然響起,抬頭一看,卻見好大一個牛頭正擋在視線上方,閃著血色寒光的斧刃舉得老高。

    這要是普通人猛然看到這種情形只怕當場就要嚇傻,只能任人屠宰。但顧東雖然本事沒了,膽子卻大了不少,而且機敏的反應更是從連翻惡戰中磨練出來的,看到此情此景,他“啊”的大叫了一聲,不假思索地將肩上挎著的火箭筒從腋下往前一遞,斜斜沖上,轟的就是一炮。

    那牛頭妖也是該著倒霉,你要砍人就砍吧,還非得叫一聲提醒人注意,這一下斧頭剛落到一半,兩腿之間就炸出一團火光,整個人好像點了火的炮仗,夾著股火煙直沖起老高,下半身爆出一團血霧,慘叫著重重落到地上。

    顧東被這一下也嚇得冷汗直冒,心中突突亂跳,擊飛了牛頭妖,便趕緊地抱起洛雨調頭就跑。

    洛雨看著情勢不妙,咬了咬牙,悄悄地把那把自裁槍拿出來,握在手心里。做為一名技術軍官,她絕對不能被俘,更何況她的腦子里裝著的可不僅僅是那些普通的機甲部隊數據。

    顧東今非昔比,抱著洛雨跑了幾步,就累得呼哧帶喘,不僅在心里有些埋怨,終于忍不住道︰“洛大小姐,你該減肥了。”雖然語帶埋怨,但語氣卻是那種熟人甚或是情人之間的調笑意味,那一句“洛大小姐”語出自然,仿佛已經說過不知道幾千幾百遍了。

    洛雨微一愣神,心中升起一種難以形容的親切暖意,恐懼稍減,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咬了咬牙,抬手摟住顧東的脖子,以減輕一下他的負擔。

    溫香軟玉滿懷,可惜顧東卻無心享受,埋頭急跑一陣,就听跑在前面的人群轟的一聲炸了營一般,四散奔逃。他愕然一愣停下腳步,卻見一個高大的牛頭妖已經大踏步地殺了過來。

    這牛頭妖身上沾滿了血肉碎塊,與其它牛頭妖不同的是,它右手持著戰斧,左手還挺著把槍管快趕上單兵火箭筒炮筒粗細的機槍,粗長的子彈帶從槍身上延出來,掛滿了上半身。更離譜的是,它嘴里居然還叼著支粗大雪茄!

    這形象囂張地牛頭妖一面呵呵陰笑著,一手揮戰斧,一手開機槍,打得面前逃竄的人流血肉橫飛,簡直就好像是在進行一場屠殺。

    顧東雖然自顧不暇,但仍看得兩眼冒火,怒吼一聲,一手緊緊摟住洛雨,一手舉起火箭筒就是一炮。

    那牛頭妖隨手一斧劈爆了火箭彈,隨即將那黑洞洞的槍口與它的視線一同投向了顧東。

    一人一妖臉對臉,眼對眼,都把對方瞅了個清楚。

    顧東心里一陣緊抽,下意識地抱緊了洛雨,緊盯著那黑洞洞的槍口,雙腿一陣發軟,冷汗順流而下。

    可萬沒想到,這囂張的牛頭妖一看到顧東,居然呆住了。嘴巴半張,雪茄從嘴里掉了出來也不知道,槍口斧頭都垂了下去,顯出一付驚魂未定的樣子。

    人與妖就這樣呆呆地在紛亂的戰場上足足對視了足有半分鐘。

    牛頭妖終于回過神來,猛得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大吼,將手里的武器高高舉起,隨手一拋,然後狼哭鬼嚎地抱頭逃去,弄得自以為必死無疑的顧東與洛雨面面相覷好生不解。
leetiger 發表於 2011-8-3 03:26
第三章 血戰(一)



    牛郎是牛頭族部隊中最勇猛的戰士,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

    這個從妖族誕生起就始終處在各種戰斗第一線的戰士,以自己千年不落的勇武與凶暴贏得了“猛牛”的美稱。

    可以說“猛牛”一詞已經成了牛頭族勇氣與無畏的代名詞。

    猛牛這個外號叫得太久了,以至于大多數人都已經忘記了他本來的名字。

    可是,他自己忘不了,忘不了“牛郎”這個名字,忘不了賜給他這個名字的女王,也忘不了那場讓他至今回想起來仍會不寒而栗的戰斗。

    那段短暫卻永生難忘的時光是帝加波生命的轉折點。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時候天很藍,生活很平靜,沒有互聯網,大家都不穿馬甲……他還只是一只普通的黃牛,住在十萬大山某個不知名小山村的農村牛棚里。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飯、干活、睡覺,很簡單的三點一線,跟如今的某些人類政府公務員很像,所以當他知道某些人類公務員自比老黃牛時,便覺得他們真的比喻的很恰當。、

    他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主人對他很好,因為他是這一家人的希望。原本他以為自己會像村里的其它同輩一樣,就這樣在年復一年的勞作中渡過生命中剩余的部分,最後老得會在牛棚里等死,死了以後粗老的肉會被主人拿來分吃。

    這種生活雖然沒有什麼期望可言,但卻相當的美好。

    但一切都在那一晚改變了。

    那是個很平常的夜晚,銀色的月光灑在地上,好像給黑暗的大地蒙了層淡淡白紗,草叢林間傳來一片蟲鳴聲響。山風吹拂,樹搖枝晃,給那蟲鳴聲中添加了一片刷刷細響。

    這可真是個美好而平靜的夜晚。

    當時,他剛剛吃完甘甜的草料,正懶懶地臥在牛棚中做著第二遍反芻。

    突然間,黑暗的天空亮了。

    一開始,他以為是亮天了,但馬上就感到有些糊涂,這才剛入夜啊,怎麼就亮天了?

    這種奇怪的現象讓他相當的困惑而且不安,不得不暫停晚飯,爬起來向外張望。

    照亮天空的不是月亮,也不是太陽,而是于山間密林。

    耀得他幾乎睜不開眼楮的明亮光華,好像爆發的山洪一般從高山密林間洶涌而下,在他做出反應之前,就將他整個吞沒了。

    很多古怪的東西就在那一瞬間涌入了腦海中。

    他知道自己變成了妖怪,知道自己已經變得很強大了,而且一種莫名的痛恨在心底產生,那種痛恨讓他居然有種去殺掉對自己一向很好的主人的沖動。

    當然了,他並沒有立刻行動,首先他對自己居然直立起身子只用兩個後蹄站立的現狀很不適應,而前蹄居然變成了像主人一樣的五個分叉的手掌也讓他感到有些不安,雖然那光教給了他很多東西,但有些習慣卻改變不了。

    他花了一整夜的時間來適應自己這些變化。

    那天夜里,山村不再平靜,怒吼聲、慘叫聲中、哭喊聲響徹山林。

    無數妖異的身影在山村中橫沖直接,身上染滿了腥紅的鮮血。

    他看到隔壁老王頭家的看門狗阿黃拎著主人的腦袋,像狼一仰天嘶吼著從牛棚前跑過,真是很難想像就在日落之前,它還晃著尾巴討好主人,只為能給他一根啃得連半點肉星都沒剩下的骨頭。

    他看到一直躲在前院場柴垛底下的野貓沖進了院場旁邊的李阿三一家,幾分鐘後悠閑地走出來,手里還拎著一支咬得殘缺不全的粉嫩嬰兒胳膊,那是李阿三剛剛出生不到三個月的女兒。

    當東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完全適應自己的身體變化之後,扯斷了束縛了自己一生的那根粗麻繩,但保留了鼻子上的牛環做為紀念民,然後輕輕揮了揮手把牛棚擊倒。

    牛棚的倒塌對于他而言充滿的象征意義,不亞于巴士底獄攻陷的意義,一個嶄新的妖生從此開始了。

    他走進了主人那間矮小的茅屋,屋門太矮了,以至于他進去的時候一不小心把門框撞塌了半邊。

    濃濃的腥臭味道從房間中傳出來。

    主人一家四口都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主人手里拿著把柴刀,身體倒在進門的地上,腦袋卻滾到了房間的角落里。

    女主人赤裸著下半身倒在炕上,眼角嘴角血流未停,睜得大大的眼楮無神地望著屋頂。家里養的那只肥豬黑子仍伏在她的尸體上不停地挺動著肥大的身體,這斯在變化前就是村里有名的種豬,各家各戶母豬打種,都要來找它。

    兩個小主人都已經被摔死在炕前的地面上,那只野貓正捧著血肉模糊的尸體啃咬著。

    看到他進來,黑子淫笑著說︰“阿黃,你怎麼才來啊。我這就完了,等會兒你來嘗嘗味道,這人類女人搞起來就是不一樣。”

    野貓則警惕地望著他,加快啃食速度,估計它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肉了吧。

    他覺得很惡心,而且很憤怒,主人一家一向待他很好,而他更是看著兩個小主人長大的,他們就像是他的親人,即使是那莫名的光亮教他痛恨人類,卻不能讓他痛恨自己的親人。

    他怒吼著,伸手拎起了那只野貓,像折斷一根小樹枝一樣扭斷了它的脖子,又走過去把黑子的腦袋揪了下來。對于他而言,這很容易。

    也就是在這里,他听到了那讓他永生難忘的笑容。

    那個如天使般聖潔的存在就那麼笑著,扇動著翅膀,踩破房頂,飛了進來。

    他感受到了強大,心中充滿了莫名的敬畏,不由自主地對著她半跪下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女王。

    女王說他很有殺氣,賜給他新的名字——牛郎,據說這是人類傳說中一個很了不起的英雄,誘奸了天上的仙女。

    他的戰斗生涯從那一天便開始了。

    他跟著女王轉戰十萬大山,滅山村拔土寨攻縣城,戰斗越來越激烈,隊伍規模也越來越大,很快他成為牛頭族聯隊的隊長,統率一支數量在一千左右的純牛頭族部隊。這支強力的部隊,在戰斗中所向披靡,即使是人類中最強的騎兵也不能抵擋他們一次沖鋒。牛頭族的威名很快便威鎮敵膽,看到他們出現,即使是再勇悍的人類部隊也會立刻崩潰。

    “牛頭一出,天下無敵”的口號似乎就是從那時叫響的,一直叫到了今天。

    剛開始的時候,他真的也這樣以為,以為自己和自己的部下天下無敵,沒有什麼人類能夠擋得住他們的雷霆一擊,直到那一天那一場可怕的戰斗。

    當時,人類的大軍已經集結十萬大山周圍,大戰數場,雙方互有勝負,但只要有牛頭聯隊參加的戰斗無一不勝!

    那天晚上,一直沒有參加任何直接戰斗的女王突然出現,並親自率軍攻擊人類軍隊的糧草屯積地——上思州。

    那里的人類部隊守衛很弱,剛開始的時候,進攻順利得讓人不敢相像,做為最強力的進攻部隊,他們一直無聊的等在後面,以為這次戰斗用不到他們上場了。

    但很快,命令就從前面傳來了。

    前方進攻受阻,牛頭聯隊受命發起進攻。

    這很奇怪,當時女王就在第一線親自組織進攻,憑著她翻天覆地的本領,怎麼還會有這中進攻受阻的事情?

    但他沒有多想,只是組織隊伍準備進攻。

    這應該是個很輕松的任務,沒有人類的軍隊能夠抵擋住牛頭聯隊的進攻,這次也不會例外。

    果然,當他們出現在戰場上時,正在順著城牆缺口的人類士兵便嚇得鬼哭狼嚎地逃回了城中。

    一切都與預想的一樣,那勝利就好像熟透的果子一樣,不用他們動手去摘,就已經在樹枝上搖搖欲墜了,他們只需要再最後邁上一步……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那個人。

    那個人類穩穩當當地橫刀站在傾倒的城牆廢墟上,在慌亂敗退的人類軍隊之中顯得是如此突出,即使是面對著牛頭聯隊那滿了壓倒性威勢的進攻,也沒有後退半步。

    那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類,大概是嚇得連逃跑的勇氣也沒有了吧。

    他當時只是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便領著部下沖上了那殘磚斷石與死尸積成的山丘。

    噩夢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世間居然有這樣快這樣狠的刀!

    空中突然響起了狂風呼嘯的聲響,密集的刀影自那個人類身影爆發出來,那些勇猛的迎著沖上去的牛頭戰士甚至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紛紛倒在了刀下。

    那人類的刀甚至還發出了可怕閃電,吸引著戰場上掉落的武器全都飛了起來,好像是一場兵器組成的風暴,將那城牆的缺口完全擋住。

    一批批的牛頭戰士沖上倒下,仿佛那是一個巨大的絞肉機,無情地絞殺著每一個敢于沖上前去的士兵。

    從來不知後退為何物的牛頭聯隊這一次也沒有後退,但與以前結果不同的是,他們也再沒有機會向前沖鋒了。

    他瘋狂揮舞著三叉戟,一步步艱難前進,眼睜睜地看著勇敢的部下在身邊不停倒下,直到那山丘的一面被牛頭士兵的尸體鋪滿。

    那個人類終于停下了動作,有些好奇望著他,那目光中充滿了不屑與輕視,就好像在看一只螞蟻。

    他被那輕視的目光激努了,憤怒地沖去,想要與那人類拼個你死我活。

    但那人類只不過輕輕一揮刀,萬千件武器便同時飛起來,向他扎了過來。

    面對這樣詭異的一幕,即使是以他的勇武,也被嚇破了膽子,生平第一次後退,而且還是很狠狽地連滾帶爬地從陣地上逃了下來。

    那一場戰斗最終還是以妖軍的失敗而告終了,幸存者十不足一,盡管沒有誰嘲笑他當時的膽怯,但他卻仍羞愧得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抬不起頭——沒有人知道,當他幸運地逃下戰場的時候被嚇得尿了褲子。

    後來,他才知道那晚站在那城牆缺口上的人類叫顧遠來,人類稱他為霹靂仙人。

    那一戰成了他畢生的恥辱和噩夢。

    為了洗刷這種恥辱,他在以後的作戰中總是沖在最前面,無論多麼艱苦的環境都絕不後退。為此,他贏得了“猛牛”的稱號,成為妖軍中勇武的象征。可這種沖動也讓他付出了代價,雖然是最早的妖軍元老,可只因為他打仗不肯坐鎮指揮只會沖鋒陷陣,所以至今他雖然榮譽無數,爵位甚至高過了統領兵團的元帥,但實際軍職卻依然只是牛頭聯隊的隊長,只不過此時的牛頭聯隊數量已經高達兩萬。

    他的勇猛即使是人類也一清二楚,就好像沒有人能否認地球繞著太陽轉一樣,也沒有人或妖能夠否認牛頭第一聯隊的隊長是真正無畏的勇士。

    但上千年的征戰,卻讓他無法忘記那夜恐懼,每個夜晚他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只因為那個噩夢中有一個人。那人並高大,也不強壯,長得也算不上帥,只有一人一刀,卻輕而易舉地殺盡了兩千個牛頭戰士,只需要輕輕一揮手便可以奪取他的性命。

    每次的噩夢都會讓他的脾氣變得更加暴躁,于是在戰場上他也就更加的凶殘無畏。

    他堅信只要自己始終這樣勇敢地戰斗下去,終有一天會忘記那個人,忘記那個人帶給他的恐懼。

    他一直堅信這一點。

    直到今天,直到他再次看到那過千年卻在記憶中越發清晰的面孔,直到他再次在現實中看到那讓他在無數次的噩夢中呼號驚醒的模樣,他才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他忽然間明白了,那千年之前的恐懼並沒有隨著歲月的流誓消失,它依然在心底生長壯大著,什麼勇武第一,都只不過是他的自欺欺人罷了。

    那一瞬間涌起的恐懼將他整個身軀都吞沒了,他甚至都沒有面對那張臉的勇氣。于是就好像千年前的那個夜晚一樣,他再一次拋去武器,轉身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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