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末世獵殺者 作者:黑天魔神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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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格 2009-3-29 18:49:3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7 215613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2-9-14 23:56 編輯

【書籍簡介】

20XX年,世界被突如其來的大批怪物所佔據。人類完全變成異類口中的食物。
各國政府在喪失大批軍隊的情況下趨於崩潰。城市被魔物摧毀成廢墟,想要活下去,只能從中殺出一條血路。
可怕的魔物究竟從何而來?擁有科技的人類又該如何面對?殺!殺!殺!無窮的殺戮,血腥的殺戮,為了揭開最後的謎底,只能殺光一切的東西!
人  活著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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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格 發表於 2009-3-29 18:52
正文 第一節 凶牛  

  雷成小心地趴在冰冷潮濕的土堆上,全然不顧骯髒的泥水浸透了厚厚的棉帆褲子,以寒徹心底的冰冷,驅散了保存在衣服下面那一點可憐而珍貴的溫暖。只有略帶泡腫,且佈滿暗紅色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正前方百米處那頭渾身潔白的公牛。

    他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快兩天的時間了。

    說是土堆,其實不過是那些樓房倒塌後形成的零散碎塊。這些混凝土碎片的硬度極高,即便是用鐵錘盡力砸下,也不見得能夠將之完全敲碎。不要說是以全身的重量仆倒在上面,用裸露的手掌慢慢按下,與之接觸的皮肉上,也會傳來陣陣刺痛的感覺。

    雷成似乎並不在意。對於他來說,肉體上的疼痛,其實正好可以抵消神經高度緊張帶來的疲勞。如果沒有這些硌人的小石子兒,自己那四十多個小時都沒合過的眼睛,早就已經死死粘連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實在太累了。

    如果可以,雷成真的很想閉上雙眼舒服地睡上一覺。然而,現在還不是時候。

    一支還有四顆子彈的「五七」式手槍,一把磨得相當鋒利的虎牙匕首,還有兩支長約半米,前端被削成尖刺的粗硬木簽。這一切,是雷成身上所有的武器。

    也是最後的武器。

    那頭白色公牛的身後,是一家掛著「沃爾瑪」字樣的大型超市。只不過,原本漂亮的霓虹燈招牌,現在已經從中斷成了兩截。各種顏色的零散碎片攙雜在泥土與石塊之中,在昏暗光線的照耀下,散發出一種極其詭異和神秘的莫名閃光。

    忽然,雷成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莫名地抽搐了一下。頓時,一股帶有強烈腐蝕味道的濃密酸液,從胃囊底部一直躥到了喉間。使得他不由得皺緊眉頭,強忍住劇烈反胃帶來的噁心與嘔吐感,把這口倒灌上來的胃液,狠狠嚥了下去。

    必須吃點東西。否則,剩餘的體力根本就不足以支撐自己在這裡趴下去。

    雷成的視線絲毫沒有離開過那頭白牛。他只是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將自己的右手輕輕抬離原來的位置,悄悄伸進腰部的衣服口袋之後,摸到那塊僅剩一半的壓縮餅乾,從上面掰下指甲大小的一點,慢慢塞進了口中。

    非常簡單的一個過程,他整整花了二十多分鐘來完成。為的,就不驚動對面那頭可怕的牛。

    餅乾含在口中的感覺非常愜意。唾液將餅乾慢慢浸潤成一團棉軟的半固體。從舌間處傳來的鮮甜,還有那一絲絲混合著餅乾碎屑,在喉間慢慢下滑的流動之感,都在拚命刺激著雷成的大腦,想要讓他把這點微末的食物一口吞下。

    雷成強忍住這種發自心底的強烈慾望,硬是逼迫自己將口中的餅乾以液體的方式徐徐嚥下。畢竟,口袋裡的食物,根本不能承受這種近乎奢侈的吃法。至少,目前還不行。

    只要能夠進入那間超市,就能獲得足夠的食物。當然,前提是必須沒有那頭牛的阻攔。

    也許是感受到了同樣的飢餓,在廢墟間閒逛的白牛也操起散漫的步子,踱到附近一具沒有頭顱的人類屍體旁邊,照准肌肉豐厚的大腿處,張口咬了下去。

    那是一個昨天傍晚時分死去的人類。他的目的和雷成一樣,都是想要進入對面那間超市弄點吃的。只不過,被白牛發現,當場啃掉了腦袋。

    這頭牛顯然是餓了。一條腿,瞬間就已經被吃得乾乾淨淨。絲毫沒有滿足的它,又咬開死屍已經略有腐爛的肚子,叼出其中已經變黑的帶血臟器,吃得津津有味。

    雷成嚥下一口唾液,再次小心地檢查了一遍手邊的武器。他還在等,等那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機會。

    這個死去的男人穿著一條墨綠色的褲子。手中還有一支子彈已經打光的MG34突擊步槍。據此判斷,應該是一名軍人。

    他可能會有同伴。那些人,應該會來尋找他吧!畢竟,一個人想要在這個完全被摧毀的城市裡活下去,實在是有些困難。

    如果能夠多一個人,自己殺掉這頭牛的把握也就會多幾分。只不過,雷成並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白牛還在繼續未完的進餐。望著它大肆咀嚼那帶有黃色脂肪與暗紅血管的蒼白肉體,雷成只覺得,那種被自己壓制許久的飢餓慾望,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從心底崩發出來。

    雷成很清楚,單憑自己一個人,根本不是這頭牛的對手。同時他也明白,牛,不應該吃人。至少,絕對不會用現在這樣的方式吃人。

    這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牛,而是一種以人類為食物的怪獸。

    沒有人知道這些吃人的傢伙究竟從何而來。一年前的某個夜裡,它們就好像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彷彿是從地獄深處跑出的惡魔,摧毀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被它們盯上的人類,不是被活活殺死,就是成為它們口中的食糧。就好像自己身處的這裡,根本就已經變成了一座幾乎沒有任何倖存者的荒寂死城……

    忽然,白牛停止了未完的咀嚼。兩隻碩大的眼睛,也警惕地望向了距離雷成右邊的一處路口。口中發出陣陣低沉的輕吼。

    「機會來了。」

    雷成死死捏緊「五七」手槍的握柄,匕首也被他靈活地扣在了指尖。眼睛敏銳地捕捉著白牛的每一個動作。耳朵也在仔細聆聽著從路口處傳來的任何微小的聲音。

    「有兩個人。」

    橡膠鞋底踩在大小不一的混凝土碎塊上,會發出一種經過擠壓後產生的輕微摩擦。如果不是因為身體完全貼近地面,附近也沒有任何聲響干擾,雷成也絕對無法聽出聲音的來源。這些非常細小但是卻相當管用的經驗,是他從一年多的實踐中慢慢摸索而出。而在那之前,雷成也不過是一個和別人一樣,無憂無慮居住在象牙之塔裡的年輕學生。

    白牛的感知器官顯然更加靈敏。當雷成還在辨別腳步聲的時候,它便已經從殘破的屍體旁一躍而起,朝那個被大樓廢墟所遮掩的路口飛快掠去。這個時候,路口的拐角處,也剛好露出兩條在昏黃日光映照下,被拖得昂長無比的影子。

    一個是持有AK的軍人,而另外一個,是手中僅僅拿著一把鈍禿切菜刀的平民。

    雷成仍然死死趴在原地沒有動彈。他知道,現在還不是自己出手的時候。

    白牛的突然襲來,令剛剛出現的兩個人非常吃驚。持槍的軍人反應顯然要靈活一些。只見他敏捷地向旁邊一閃,隨即朝著衝撞而來的牛身狠狠扣下了板機。這樣做,僅僅只是使疾奔而來的白牛稍稍減緩了一點速度罷了。

    十餘發5。56毫米子彈命中目標,在白牛身上側面留下一片密如蜂巢般的孔洞。雖然其中湧出的大量鮮血將半個牛身染得通紅,但這對於白牛來說,似乎沒有任何影響。它依然發出低沉的怒吼,揚起頭頂鋒利的巨大尖角,朝著被自己鎖定的目標猛衝過來。

    「噗——」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可怕的角尖插進了持刀平民的身體,將之捅出兩個完全被穿透的巨大血洞。破碎的肝臟與連帶穿出的腸子,被高高掛在挑起的角尖。紋理粗糙的角彎上,也沾滿了鮮紅的血肉與慘白的骨頭碎屑。從破裂血管內湧出的血流,沿著喉腔倒灌而上,最終無法抑制地從口鼻出噴出,濺滿了白牛那漂亮而恐怖的巨大牛首。

    雷成已經在緩緩爬離自己原來的位置,朝著撕殺的現場慢慢摸去。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幾乎僵硬的身體重新恢復活力。否則,就算有再好的機會,自己也無法從地上站起,殺掉這頭吃人的白牛。

    平民死了。他的身體從牛角的支撐處彎成了兩截,眼中是一片絕望的膩白,再也看不到任何生氣。把柄本該牢牢把持在手中的鈍刀也掉落在地上,在滴滴血光中,從銹漬間閃耀出一種怪異的亮色。

    大概是子彈已經被打光。軍人已經扔下了手中的步槍,轉而從腰間摸出一把昂長的刺刀,對準白牛肥厚的頸部狠狠捅下。隨即,一股指頭粗細的鮮紅血水,從破裂的三角扎口處猛然噴射出來。

    如果可以,雷成實在很想告訴那名軍人一聲:這樣做沒用。真的沒用。

    因為,白牛側身那片被子彈打出的密集孔洞,已經慢慢停止了流血。甚至,孔洞的邊緣也在緩緩收縮。很快,就已經消失在濃密牛毛的相互掩映中。

    它正在復原。雖說速度相當慢,但是傷口的恢復,卻是正在實際發生的事情。

    雷成爬的很慢,從手肘、膝蓋等關節處傳來的絲絲刺痛,已經說明神經系統的恢復。只要再持續幾分鐘,身體的個部分機能大概也能恢復更多。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軍人顯然不是白牛的對手。雖然憑著敏捷的身手,接連躲過白牛數次攻擊。可是體力上的消耗太大。幾分鐘,本來就被飢餓折磨得沒有多少力氣的他,被狂怒的白牛硬生生地逼到了廢墟的角落裡。雙手緊握著那柄尚在滴血的三稜軍刺,微微顫抖著身體,用滿是恐懼的眼睛,死死盯著這只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可怕生物。

    掛在牛頭上的平民屍體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完整。在來回頻繁的衝擊與碰撞中,屍體上的各種器官與肌肉也紛紛剝落。加上白牛那種近乎瘋狂的攻擊,使得整具屍體除了被巨大牛角從中段穿透的那部分外,其餘的,已經變成一縷縷散亂的肌肉和韌帶。至於那張原本覆蓋在其身體表面的光滑皮膚,就好像是一件裂開無數大小破洞的廢舊衣裳。

    短暫的活動,給雷成近乎僵死的身體重新帶來的活力。只見他微微弓起身體,腳尖也慢慢插進碎石堆的下方,與堅硬的地面碰觸在一起,隨時準備蓄勢待發。只有眼睛仍舊保持著與之前同樣的警惕,時刻捕捉著最適合自己出手的機會。

    槍彈與軍刺造成的傷害,顯然對白牛沒有多少影響。望著面前依托牆角頑抗的軍人,白牛眼中閃過一絲嘲弄般的色彩。仰起碩大的牛頭,將角尖正對的方向朝右面狠狠一甩,只聽「彭——」的一聲響,懸掛在其上平民屍體頂端的頭顱,被重重砸在堅硬的水泥牆壁上,炸裂成數塊混雜著白色腦漿與腥紅血液的骯髒碎片。

    雷成一怔,手上的力道也隨之慢了幾分。就在這一瞬間,白牛粗壯有力的兩條後蹄突然猛一頓地,以迅弛電疾般的速度,帶著無可阻擋的強大力量,朝著廢墟角落裡苦苦支撐的軍人衝撞而去。

    這一切來的實在太突然,突然得令雷成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只能憑著本能從自己潛伏已久的瓦礫堆中一躍而起,緊緊握住手槍的托柄,向白牛的所在位置拚命奔去。

    一百五十米,已經進入了手槍的有效射程。可是雷成知道,普通的射擊,對於這頭恐怖的白牛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他必須縮小這段看似極短,其實卻無比漫長的距離。

    牆角里的軍人已經看到了飛掠而來的雷成身影,可是現在他已經根本無暇顧及。白牛與他之間的距離實在太短,以至於他根本無法作出任何迴避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對懸掛著平民殘破屍首的鋒利牛角,毫無遲滯地狠狠鑽透自己單薄的身體,重重插進了已經被鮮血完全浸透的厚重牆壁。

    「啊——」

    這是瀕死前的慘叫,也是絕望中能夠發出的最後呼喊。其中攙雜著對生命的渴望,對死亡的不甘。更多的,則是對同伴的告誡與警示。

    這一擊的力量實在太大,白牛的角尖深插在牆壁的縫隙間一時無法拔出。它惱怒地左右搖晃著巨大的牛首,用這樣的方法擴大著牆壁間的裂縫。同時,也在撕裂著軍人身體內的所有骨胳與肌肉。

    他在發冷,大量流失的血液使嘴唇變得青紫。神經末梢的刺激使身體一直保持著那種莫名的顫抖。原本凸現在手臂表面的靜脈血管也完全潛埋到了肌肉之中。那種發自體被最深處的劇烈陣痛,好像一隻最可怕的魔鬼,猙獰地笑著,大口吞噬著他腦海中最後的清明和意志。

    看著已經抵進自己腹部一半的巨大牛頭,還有從傷口邊緣處被擠壓而出的一段腸子。軍人清楚的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距離完全死亡還有多少時間?一分鐘?兩分鐘?或者,更多?

    問題的答案軍人並不知道。他只想在自己死前,最後在作點有用的事。至少,對別人有所幫助吧!

    只見他艱難地將軍刺高高揚起,雙手緊緊捏攏之後,拼盡死亡前所剩的最後一點力氣,將鋒利的刺尖向胸前那只充滿殘忍和瘋狂的牛眼狠狠插下。頓時,一聲劇烈無比的慘嚎,從白牛那粗大無比的喉間迸發出來。

    雷成心中一緊,連忙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幾秒鐘後,當他衝到白牛側面時,只看到那只往上抬起的碩大左眼中,一把近半米長的三稜軍刺已經沒入了柄端。

    此時的白牛,最弱、最慘。

    同時,也最強、最瘋狂。

    雷成絲毫沒有遲疑,雙手舉起槍托,把烏黑的槍口死死瞄準白牛雙眼間那塊不大的三角地帶,在內心巨大的恐懼與殺戮瞬間的快感中狠狠扣下了板機。只聽得四聲清脆的槍響後,眉間赫然多了幾個混圓孔洞的白牛,終於在這片滿是鮮血和碎肉的狼籍之地上,轟然倒下了自己沉重的身影。
凱格 發表於 2009-3-29 18:53
正文 第二節 獅子

   軍人已經死了。從其腹部直插而入的牛角,將柔軟的肌肉自下至上撕開一道可怕的裂口。破碎的臟器、骨片、肉末在體液與鮮血的沖刷下,無可抑制地流淌出來。把構成生命的最基本部分絲毫沒有遲滯地摗走。只留下一具殘破不堪,幾乎連面容也無法分清的冰冷屍體。

    雷成僅僅只注視了片刻死去的軍人,便抽出牛眼中的刺刀,擦掉鮮血轉身朝著超市跑去。倒不是因為他天生冷血沒有感情,而是這樣的慘狀實在看得太多。以至於應有的激動與哭泣,早已被淡淡的冷漠和茫然所代替。

    超市的大門並沒有鎖,僅僅只是用一道拉門將之封住。雷成靈活地從其中的空隙中鑽過,貓著腰潛進了這幢被自己整整守候的數天之久的大房子裡。

    化妝品、手機、電視……一個個略顯零亂的貨架上,碼放著各種價錢昂貴的商品。對於它們,雷成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便匆匆而過。此刻在他的心目中,哪怕是成噸的黃金,也沒有一塊小小的麵包來的重要。

    在二樓的食品銷售區域,他找到了自己迫切需要的東西。

    成箱的礦泉水、排滿貨架的餅乾、薯片、糖果……當然,旁邊的麵點貨架上也放著各式各樣的點心和麵包,卻早已佈滿霉斑,變成一塊塊長滿青綠絨毛的團狀物體。

    雷成彷彿瘋了一般,張開雙手,將面前整整一排餅乾全部摟到地下。然後從中抓起一包用漂亮箔紙包裝的太平梳打狠狠撕開,用顫抖的手指從中抓出厚厚一摞,忙不迭地塞進口中。拚命咀嚼之下,散飛的餅乾屑在口腔裡引起了陣陣刺激。幾粒掉入氣管的餅乾末甚至在肌肉的突然收縮之下,帶來了劇烈的咳嗽。將雷成噎得直翻白眼,只得連忙擰開一瓶礦泉水的蓋子,仰脖將之猛灌進口中。

    幾包餅乾一下肚,胃裡那種火燒火燎的酸痛感頓時減輕了不少。雷成這才轉到貨架的對面,拿過一盒紅燒豬肉罐頭。從腰間摸出匕首,在鐵皮盒面上狠狠劃了個十字,將兩個手指伸進去摳出一塊,帶著無法形容的舒服之感,囫圇塞進嘴裡大嚼起來。

    兩聽罐頭、三包餅乾、外加六袋真空包裝的速食燒雞,這頓來之不易的晚飯實在是相當豐盛。

    儘管胃袋裡已經塞下了如此之多的東西,可雷成仍然沒有完全吃飽。他至少還能再消滅四聽罐頭。要知道,快三天了,自己只不過吃了指頭大小的那麼一塊餅乾而已。

    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理智告訴他:已經不能再吃了。

    長時間飢餓的人一旦獲得充足的食物,很容易因為吃得太多、太快而被撐死。而吃得過飽也會導致生理機能出現暫時的殆惰,血液循環速度因此減慢引發的疲勞,會在這個時候縮減人體的正常活動能力。同時,大腦細胞有相當一部分會參與到消化過程的控制之中,這就使得思維出現了短暫的遲緩。雖然這都是人體生理的正常反應,可是對於必須時刻保持警惕的雷成來說,卻是足以致命的威脅。

    這個城市裡到處都遊蕩著各種不知名的怪物,誰也不知道它們時候會從暗處撲上來,狠狠咬斷自己的脖子。

    雷成惋惜地看了看面前貨架上美味兒可口的罐頭,暗自嚥下口水,強壓下心頭那種想要吃到飽撐的最基本慾望,從腰間解下一隻結實的軍用傘兵背包,朝著對面的糖果貨架大步走了過去。

    巧克力、濃縮牛奶糖、還有各種不同類型水果硬糖塊……這些包裝可愛的小東西擁有可觀的熱量,幾粒糖果就已經能夠補充人體一天的正常需要。最重要的是,它們的體積很小,佔不了背包多少空間。

    糖類可以補充能量,然而生理上的飢餓感卻無法消除。很自然的,背包裡又多了幾塊真空包裝的醃製乾肉。

    他沒有選擇那些體積龐大而份量輕巧的干制方便食品。一塊拳頭大小的醃肉,足以抵得超過其體積近十倍的速食碗麵。

    如果可以,雷成真的很想把整個超市都完全搬空。但他知道,這不過只是一種玩笑般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背包已經裝滿,不出什麼意外的話,裡面存放的食物足夠自己吃上二十來天。然而,雷成並沒有急於離開。而是轉身朝著樓上的其它櫃檯走去。

    武器,他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

    扔掉的「五七」手槍,是被白牛吃掉的第一個軍人所留下。很巧,那人臨死的時候,因為白牛的撞擊而震飛了手中的武器,恰好落在潛伏在廢墟後面的雷成身邊。如果沒有這支槍,恐怕雷成直到現在都還餓著肚子。

    除了腰間的虎牙匕首,還有那把已經稍有彎曲的三稜軍刺,雷成身上,已經再也找不出任何具有殺傷力的東西。

    僅憑這些,雷成實在沒有把握走出這個荒廢的城市。

    槍支一類具有強大殺傷力的武器,當然不可能出現在超市的櫃檯上。儘管如此,雷成還是從中找到了幾件可用之物。

    一支長約兩米的射鯊槍、一把鋒利的「王麻子」菜刀、還有幾支刃鋒約莫三、四十厘米長的短柄小刀。

    背上裝滿食物的背包,拎起手邊繃緊機簧的射鯊槍,雷成深深地吸了口略帶潮冷的空氣,小心地推開超市那已經彎曲變形的金屬門框,慢慢走到了外面堅硬的水泥平台前。

    天,已經黑了。晝長夜短的冬季,急不可待地霸佔了陽光本該出現的時間。它用無邊的黑暗與刺入骨髓的寒冷,死死壓在了人們的心頭。幾乎,喘不過氣。

    街道非常寬暢,也相當零亂。原本整齊排列在柏油馬路兩邊的高大樓房,早已變得殘破不堪。有的表面佈滿了深可及目的粗大裂紋,看上去已經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倒塌。有的從中斷成了兩截,除了與地面連接的幾層基座之外,再也看不到那些原本高聳的樓層。還有的則是被從中豎切成兩半,那條貫穿整幢大樓的粗大縫隙,就好像是通往地獄的最明顯入口。

    停放在路邊的汽車,活像一個個方形的鐵盒子。失去了動力的它們,根本就是一堆沒有任何用處的廢鐵。從旁邊樓房上墜落下來的各種水泥碎片,已經把它們砸得面目全非。有幾輛體積寬大的公共汽車,甚至直接側翻在道路的中央,成為一道道難以逾越的可怕障礙。

    風,吹過空曠無人的街道,捲起幾張骯髒破爛的舊報紙。好像是一隻隻瀕臨死亡的大蝴蝶,在沒有任何觀眾的血腥舞台上,做著自己最後的孤獨表演。

    沒有路燈,也沒有任何光線來源的發射體。濃密的雲層遮擋了月亮與星星發出的那點微弱光亮。整個城市完全沉浸在一片為黑暗所統治的迷茫之中。

    雷成貓著腰,順著殘破的大樓廢墟,朝著街口方向慢慢走去。手中的射鯊槍,始終沒有偏離身前所能控制的警戒位置。

    黑暗,永遠都是與恐懼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最佳夥伴。在缺少光明的地方,邪惡永遠都是凌駕於正義之上的絕對主角。就好像這座已經變成廢墟的城市,早已變成了散佈著腐臭氣息的死亡之城。

    在廢墟的角落裡,大概還有活下來的倖存者。當然,這僅僅只是雷成的猜測,並沒有實際存在的任何依據。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名同伴。那種因為孤獨、寂寞、無助而發自內心深處的巨大恐懼,已經徹底佔據了他大腦的全部思維。這種感覺是那樣的可怕,以至於他的身體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寒冷,也不是因為緊張,僅僅只是因為恐懼,寂寞和孤獨造成的恐懼。

    忽然,雷成停下了自己謹慎的腳步,右手也緊緊巴住旁邊一堵濕冷的矮牆。他死死地咬住上下兩排尚在打戰的牙齒,盡量控制住自己顫抖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稍微平復一下發自內心的緊張情緒。

    他聽到一種古怪的聲音。很小,但是很清楚。

    這是碎石從高處滾落後發出的撞擊聲。而它的產生條件,必須是有某種推動力所造成。

    難道,是一個倖存者?

    突如其來的意外,使得雷成不由得生出幾分驚喜。他的內心也湧起一股想要跑出隱蔽所看個究竟的衝動。然而,正當他想要抬起腳跨過面前那堵水泥矮牆的時候,卻意外地聽見,伴隨著石塊滾落的另外一種聲音。

    咀嚼,那是食物在口腔中經過唾液攪拌後,牙齒撕咬與擠壓下發出的觸及聲。其間還發出陣陣彷彿物體在重壓下斷裂後產生的脆響。

    雷成心中一凜,手中的射鯊槍口銳利的矛尖,也隔著牆壁對準了聲音的來源方向。他小心而緩慢地蹲下身,輕輕移開腳邊的碎石,騰出一塊足夠活動的狹小空間。這一系列動作非常輕巧,絲毫沒有發出任何微小的響動。他甚至連地面那些顆粒較大的沙子也用手指仔細地撫到了一邊。為的就是不讓柔軟的旅遊鞋底踩上去,發出相互摩擦與碾壓的聲音。

    做完這一切之後,雷成這才從地上慢慢直立起半蹲的身體。緊張而小心地拿開矮牆上那幾塊遮擋自己視線的石塊,將手中的射鯊槍輕輕架在了牆壁間陰冷潮濕的凹槽上。

    順著槍頭的指引,雷成很容易地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具橫躺在百米開外街口中央的屍體。從旁邊被撕碎的衣著上判斷,應該是一個女人。雖說因為光線的緣故,雷成無法看清對方身上的一些細節,可是他卻知道,這個女人已經死亡了相當一段時間。

    屍體的旁邊,是三隻正在埋頭啃食的動物。它們的體積相當龐大,身長甚至超過了地上的女屍。從其身上厚實的毛皮與頸部濃密的鬃毛來看,它們似乎很像……獅子。

    雷成暗自咬了咬牙,將射鯊槍慢慢從牆壁間收了回來。雖然他並不知道眼前的怪物究竟是什麼,但是對於它們擁有的可怕能力,自己卻是深有體會。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貿然出手,除了把自己變成它們口中的美餐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好處。

    忽然,幾頭「獅子」停止了進食。不約而同地從地上昂起了身子,轉頭朝著旁邊街口的方向望去。似乎,那裡有著什麼吸引它們注意力的東西存在。

    就在它們轉向的瞬間,雷成清楚地看到那兩張被深埋在鬃毛之間的怪物頭面。那是三張臉,三張有著與人類完全一樣特徵的臉。只不過,那兩雙「人眼」中卻放射出屬於野獸的光芒。絨毛細密的唇齒間,也還留有黑臭的屍血與腐爛的碎肉。

    「斯芬克斯」?

    不知為什麼,雷成腦子裡忽然冒出了這個古怪的名詞。在古代埃及古代神話傳說中,被尊奉為法老守護者的獅身人面獸,就叫這個名字。

    雷成不知道自己的判斷究竟對不對,他只覺得混身一陣發冷。對面其中一隻人面獅的口中,赫然叼著一隻從女屍胸前撕下的**,僅剩半邊的胸罩還孤零零地掛在上面,搖搖晃晃的,就好像是一個破布做成的鐘擺。

    顯然,從街口方向,過來了什麼東西。

    站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彈的雷成也發現:一陣輕微而明顯的振動從遠處傳來,這種感覺非常熟悉。就好像……汽車。

    沒錯,就是汽車。一輛以極高速度行駛的汽車。

    彷彿是要證實他心中所想一般,一輛懸掛著強光射燈的軍用吉普從道路的盡頭由遠而近飛弛而來。在街道的入口處狠打了一把方向,在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發出的刺耳響聲中,車頭駛離了原來的行進方向,朝著雷成所在街道的方向猛衝過來。

    「成K20043」

    儘管突如其來的強光照的雷成睜不開眼睛,可他還是從微微張開的眼縫中,憑借反射的燈光看清了那張懸掛在吉普車前的白色軍牌。甚至,還有那挺高高架在車頂的7。92毫米速射機槍。
凱格 發表於 2009-3-29 18:53
正文 第三節 幫助   


道路中央的人面獅顯然也被強烈的燈光所驚擾,它們不約而同地扔下面前被啃得只剩一半的屍體,以強勁有力的後肢猛一蹬地,張開沾滿血肉的大嘴,露出兩排尖利的獠牙,朝著迎面而來的軍車猛撲過去。

    「噠噠噠噠——」

    軍用吉普顯然沒有懼怕這樣的阻攔,仍然在駕駛者的操縱下,發動機發出陣陣怒吼,保持著極高的速度衝撞過來。車頂上的機槍也自上而下傾瀉著密集的子彈,為同伴掃清前行的道路。

    車上有三個人,都是全副武裝的士兵。看上去,他們似乎急於擺脫人面獅的糾纏,除了在控制車頂機槍的射手外,駕駛副座上的士兵也端起自己的AK,朝著撲面而來的人面獅狠狠扣下了板機。

    大口徑機槍的威力相當可怕。不及躲避的人面獅身上,頓時被打出一串串酒杯大小的彈孔。穿透力極強的子彈在巨大的氣流推進作用下,從人面獅的身體表面呼嘯而過,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破洞。乍看上去,就好像幾隻正在往外潺潺流出鮮紅液體的怪異蜂巢。

    躲在矮牆背後的雷成死死攥緊手中的射鯊槍,槍尖處的瞄孔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人面獅。熟知怪物習性的他很清楚,這樣的攻擊除了能夠稍微削弱人面獅的體力,在短時間內起到降低對方進攻速度作用外,根本沒有任何致命的效果。這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怪物似乎天生擁有一種神奇的自我癒合能力。除了直接命中要害,或者將它們的頭顱砍下,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對它們造成有效的傷害。

    兩頭人面獅似乎也明白士兵手上武器對自己所造成的威脅。它們靈活的變換著身體的不同姿勢,利用散佈在廢墟間的各種障礙物躲避著威力巨大的子彈,將頭部隱藏在其間。以避開槍彈的威脅。同時,口中還不斷發出陣陣狂吼,似乎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發洩內心的憤怒和急躁。

    這吼聲是那樣的狂躁和詭異,以至於雷成聽了,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和恐懼。雖然他不清楚這種吼叫究竟有著什麼具體含意,但就自己以往的經驗判斷,這兩頭獅身人面的怪物,應該是在求援。

    彷彿是要映證他心中擔憂的一般,兩道長嘯也從街道南面一幢四層建築廢墟的頂端傳來。緊接著,一種節奏感很強的震動,也攙雜著汽車馬達的轟鳴與劇烈的槍聲,從雷成的感覺器官開始,一起傳入了他的大腦。

    那是物體從高處躍下,在廢墟間快速奔跑所帶來的震動。很小,也很輕微,可它確實存在。

    雷成完全可以肯定:有兩隻怪物正往這裡趕來,而且速度極快。

    他來不及多想,舉起手中的射鯊槍,瞄準其中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頭人面獅的後腦狠狠扣下了機簧。只聽「嗖」的一聲,一米多長的精鋼矛尖順著滑槽從槍身飛出。帶著巨大的慣性和穿刺力,從目標滿是棕黃色硬毛的頭部插入,一直穿透了整個腦顱。

    被鋼矛射中的獅子當場僕到在地上,四腳朝天地拚命抓狂。從頭部流出的血液沾滿了全身,那種無比猙獰的模樣,就好像是一種無聲的恐嚇與警告。

    雷成知道,這頭人面獅已經死定了。現在的它,不過是神經中樞的一種本能反射而已。

    士兵的攻擊仍然在繼續,他們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同時也將手中的武器轉而瞄準了目標的要害部位。在強大的火力面前,人面獅根本無法從密集的火網中逃出。居高臨下的機槍可以從任意角度向它們射擊。一隻猝不及防的人面獅當場被一梭子彈命中頭部,頓時爆起數個細密的孔洞。高速旋轉鑽入其大腦的彈頭,在遭遇血肉混合體的阻攔後,再也無法忍受氣壓與推動力的雙重壓迫,在這團柔軟的流質空間裡不可抑制地轟然爆開,以巨大的熾熱能量從獅頭內部噴湧而出,暢快無比地釋放到寒冷清咧的夜色裡。

    同伴的慘死,使得另外一頭人面獅怔住了片刻。汽車上的士兵當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當即照准那顆滿是濃密鬃毛的可怖人頭扣動了板機。只聽一聲低沉的哀嚎,臉頰間多了兩個彈孔的怪物彷彿孤注一擲般,瘋狂地朝著高速駛來的車輪下鑽了進去。

    「不好!」

    人面獅最後的亡命行為,使得吉普車後輪高高翹起,加上街面上到處都是零亂的水泥碎塊,疾馳而來的車輛再也無法保持原有的平衡,只能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在空中橫滾半周後,重重砸在了路邊一幢多少尚算平整的牆壁上。

    見狀,雷成的心一緊,連忙從藏身的矮牆背後跳出,三步並做兩步衝到傾覆的車身旁。不由分說,把那名在車頂操縱機槍,且在翻滾中被拋出車廂的士兵扶起,拉著他一起跑到了側翻的汽車前。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使他大吃一驚。

    坐在前排的兩名士兵被壓在了車下。沉重的車頭在與牆壁接觸的瞬間,已經將駕駛者脆弱的頭部連同堅硬的鋼盔一起碾成了片狀。慘白的腦漿與鮮紅的血水,順著扁平頭盔裡那條狹窄的縫隙緩緩流淌下來。如果不是被擠壓爆裂後垂掛在胸前的眼球與散落的牙齒,恐怕誰也想不到,在這頂變形頭盔的下面,曾經有過一顆活生生的混圓頭顱。

    副座上的士兵還活著,但是他的身體從腰部以下完全被斷開的車門所撕裂。雖然完整的上半身看不到一絲傷痕,蒼白的臉上也抽搐著滲出大滴的汗水。可是雷成知道:他已經活不了多久。

    「快,幫我一下。」

    說話的是那名從車廂裡被拋出的士兵。只見他瘋了一般撲到吉普車前,用肩膀和雙腳拚命支撐著牆壁與車輛之間的距離,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救出其中已經沒有任何生機的同伴。

    雷成沒有回答。他扔下手中的射鯊槍,從滿是血肉的車廂裡抓起一支AK,又從已經死亡的駕駛者身上摸出兩個彈匣。快步衝到滿臉悲憤的士兵面前,照准對方肩膀上狠狠砸了一拳:「別那麼衝動,我們救不了他們。」

    「你說什麼?他還沒有死,還有救。」雙眼通紅的士兵指著被卡在牆壁中間奄奄一息的同伴,瘋狂地吼道:「看見沒有,他還活著。」

    雷成張了張嘴,沒有答話。忽然,只見他神色一變,轉身跑到側翻的車廂旁邊,狠狠拉開手中突擊步槍的保險,把尚在溫熱的烏黑槍口,死死瞄準了被黑暗籠罩的街道盡頭。

    見狀,拚命搖晃車體的士兵一楞,不由得朝著對方槍口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也翻身跳進歪倒的車廂,飛快地旋轉著固定機槍的撐架螺絲,企圖將之取下。

    翻滾沒有損傷車體前部的射燈。那道耀眼的刺目白光正好照亮了面前的街道。就在幾百米外的街道盡頭,兩團模糊的灰黃色影子正在飛快地縮短與汽車之間的距離,而它們的輪廓也在逐漸變得清晰。

    人面獅,是兩頭聞訊而來的人面獅。

    「快點,盡量打頭,攻擊其它身體部位沒用。」

    雷成沒有回頭,他的雙眼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瞄孔裡那頭距離自己最近的人面獅。側翻的吉普將另外兩名士兵的裝備都壓在了下面。除了自己手裡的這支AK,那挺架在車上的機槍就是最後的武器。

    他在祈禱,祈禱怪物奔跑的速度再慢一點,祈禱旁邊士兵取下機槍的速度再快一點。然而,數秒鐘後,當第一隻獅子那張被鬃毛覆蓋的猙獰人臉,已經能夠在瞄孔中看得無比清楚的時候,機槍也才剛剛從撐架上被取下,尚且來不及安置到最佳的射擊位置。

    「呯——」雷成輕輕扣下了指間的板機。一顆點射的子彈帶著槍口噴出的淡紅色尾焰,在黑暗的夜幕中劃出一道轉瞬間即逝的耀眼線條,彷彿流星一般徑直鑽進了人面獅那張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使得它猛然頓住了奔跑的步子,滿面痛苦地張嘴在虛空中咬了半天,這才重新聚起力量,朝著給自己帶來巨大傷害的可憎人類猛衝過來。

    AK近戰火力相當兇猛,但是精準程度也會大幅下降。在沒有確切把握的情況下,雷成只能選擇點射。雖然,這樣做,並不能夠對怪物造成致命的威脅。

    畢竟,他現在要獨自面對兩頭人面獅。

    遲滯怪物的攻擊雖然僅僅只有幾秒種,卻也足夠雷成把槍口轉向另外一個目標。他必須幫助那名士兵。這種時候,多一個人,相當於多了一份助力。

    這時,拆卸機槍的士兵已經把槍身橫架在車廂護欄上,對準距離自己僅有十數米之遠的人面獅狠狠扣下了板機。

    槍響了,但是目標卻沒有像預料之中那樣被打得滿身血洞。這只狡猾的怪物在子彈衝出槍膛的瞬間,已經從冰冷的柏油路面上高高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低吼著從半空中撲上了吉普車廂。張開流淌著腥臭粘液的大嘴,將滿面驚駭的士兵頭顱死死咬住,用尖利的門齒在對方脆弱的脖頸處狠狠切下。頓時,剛剛從車禍中逃生的幸運士兵,瞬間只剩下一具肩膀上空空如也的身體。

    腥紅的鮮血,彷彿泉水一般從頸部的斷口處湧出。將人面獅的整個腹部噴成一片詭異的慘紅。透過卡在獅口中頭盔與獠牙的縫隙,雷成甚至能夠看到那雙脫離身體控制的眼睛裡流露出的意外和驚恐。

    壓制住內心那種想要顫抖的強烈慾望,雷成下意識地轉身朝站在車頂的人面獅狠狠扣下了板機。自己與怪物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近得讓他根本無暇做出任何判斷,只能機械地做出最基本的反應。

    一梭子彈全部命中人面獅的頭部。帶著熾熱爆炸能量的它們,不僅穿透了鬃毛濃密的獅頭,也大穿了被含在獅口之中,尚且還有最後一絲意識的士兵頭顱。人類和獸類,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血液,在瞬間混合在一起,攙雜成了一種在寒冷空氣中緩慢凝固的莫名物質。

    雷成的反應很快,如果不殺掉這頭獅子,距離自己不過半米之遙的它,肯定會轉身撲向自己。然而,大錯,也在瞬間鑄成。

    緊張之下,他一口氣打光了彈匣裡的所有子彈。以至於再次扣動板機時,槍膛裡只傳來陣陣機簧撞擊的空響。

    雷成手邊還有兩個滿裝彈匣,只要再有幾秒鐘,他就能熟練地完成裝彈的全部過程。然而,此前受傷的人面獅已經衝到近前,根本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瞪著血紅的雙眼,雷成下意識地迅速抓起放在身邊的射鯊槍。只不過,當鋒利的矛尖剛剛舉到腰腹部位的時候,迎面而來的人面獅已經張開大口撲到了胸前。那兩排在車燈照射下閃閃發亮的獠牙是如此猙獰,獅口中混雜著腐爛屍肉味兒的骯髒唾液是那樣的惡臭,足以令人活活窒息。

    雷成根本來不及抵抗。那一瞬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絕望地閉上雙眼。

    「呯——」

    一聲清脆的槍響,把雷成從死亡的幻夢中驚醒。當他睜開雙眼時,驚喜地發現:凌空撲來的人面獅已經側臥在一邊,淒慘地哀嚎著用四隻爪子在地面亂抓。那顆被濃密鬃毛掩蓋的巨頭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指頭大小的深黑血洞。雖然尚不及致命,卻也造成了這頭獅子的重傷。

    雷成沒有多想,快步上前,將射鯊槍長長的矛尖對準獅頭中央的眉心處,死命拉動機簧,精鋼製成的槍矢在巨大的推力下,輕而易舉地貫穿了脆弱的皮肉,將這顆猙獰恐怖的怪異獅頭,牢牢釘在了冰冷的地上。

    撿起先前扔掉的突擊步槍,重新裝上彈匣後,雷成這才跑到汽車的殘骸前,神情複雜地看著那名被卡在車身與牆壁之間的半死士兵。他那雙明顯在顫抖的手中還握有一隻溫熱的「五七」手槍。正是他的這一槍,把雷成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我一個人,救不了你……況且,你也活不了多久。」

    「我……知道……」

    士兵慘白的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只見他從滿是鮮血的胸口艱難地掏出一個皮製軟包:「幫……幫我……把這個……送……送到……第四民兵連……要快……快……」

    雷成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伸手接過皮包。臉上滿是肅穆的表情。

    「就這些,還有什麼要我幫你的嗎?」

    「……有。」士兵咬了咬牙,將手中的槍拋過,輕哼一聲:「給我……來個痛快……」

    攔腰被切斷的人相當痛苦。他們必須在臨死前忍受劇烈的慘痛。肌肉、內臟與骨胳相連的神經無比敏感。這樣的折磨往往會持續幾分鐘甚至更久。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人往往不是因為喪失必要的身體機能死亡。而是被神經中樞傳來的劇烈慘痛活活疼死。

    雷成沒有猶豫。抓起手槍高高抬起,對準士兵滲滿汗珠的眉心處重重扣動了板機。這種時候,太多的費話根本就是無謂的折磨。痛快的死亡,才是受難者最好的解脫。

    「我能幫你,可是又有誰能幫我?」

    垂下槍口的雷成喃喃著,木然地將手槍別在腰間。走到已經死亡的士兵面前,動手在其屍體上到處翻找起來。

    四顆B5防步兵手雷、六個滿裝AK彈匣、一把還有六發子彈的「五七」手槍、再加上三塊軍用高熱壓縮餅乾。這就是雷成從三具血肉模糊屍體上的全部收穫。

    皮包裡是一份加蓋了軍方通行令章的文件。其中的內容要求接受方在最短的時間內,必須趕到指定地點完成集結。

    自小在這個城市中長大的雷成知道,第四民兵連隸屬於昆明軍分區的後備役力量。至於他們在郊外的駐地,距離自己還有十數公里之遙。
凱格 發表於 2009-3-29 19:01
正文 第四節 骷髏

   夜,還是那樣黑。黑得讓人喘不過氣。除了那些喜歡獵取血食的怪物之外,恐怕再也沒有任何人會覺得恐怖的夜晚,帶有那種傳說中那種安詳的寧靜與柔和。

    換上從屍體上剝下防護服的雷成,正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城市的各個廢墟之間。倒不是他有著喜歡穿死人衣服的特殊嗜好,相比自己那條破爛不堪的棉帆長褲,軍方統一配備的服裝具有很強的防護能力。甚至,在某些關鍵要害部位的夾層,還縫製了強度極高的防彈陶瓷片。雖然衣服上濺滿了死者的鮮血,穿在身上多少顯得有些髒亂且面目猙獰,但是不管怎麼樣,至少它很結實,也能在危急關頭保住自己的性命。

    槍支和彈藥的份量相當沉重。不得已,雷成只能從背包裡清出部分食品以減輕自己的負擔。這種時候,與吃飽肚子相比,一件趁手的武器顯然要比食物重要得多。

    十六公里,按照正常的行進速度,幾個小時就能趕到第三民兵連的駐地。但就目前自己的狀態而言,雷成實在沒有把握在這段距離前面加上一個具體的時間。

    太累了。

    幾天都沒合過眼的他,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以補充體內流失過多的能量。

    雷成並不挑剔。可這並不意味著他能隨便在某個角落裡躺上一晚。這樣做,無疑是把自己的身體當作免費的美餐,送給那些飢腸轆轆的怪物。

    穿過一片鋼筋林立的水泥廢墟,雷成在一條偏僻的街道旁邊,找到了他認為最安全的休息之地。

    這是一間面積不過八、九十平方米的小屋。從屋子裡散亂堆放的各種廢舊金屬物件來看,應該曾經是一個小型機車修理鋪。濃厚嗆鼻的機油味兒掩蓋了雷成身上的血腥,四周沒有遭到破壞的牆壁也非常結實。最重要的,當屬這間屋子的入口。在房門的上方,還有一道可以自由閉合的金屬捲簾門。

    進屋之前,雷成仔細觀察過房間周圍的環境,沒有發現任何怪物出沒的痕跡,街道兩端也不屬於平民住宅區。以他所知道的怪物習性來看,這裡並不是它們喜歡的覓食範圍。

    房間內部很髒。烏黑的油污與厚厚的灰塵,代替原有的主人變成了這裡唯一的控制者。不過,雷成對此毫不在意。有些時候,髒亂會掩蓋許多不經意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清潔反而會帶來莫名的殺身之禍。

    地上有很多散亂的金屬零件,甚至還有幾輛廢棄的摩托車。雷成把破爛不堪的車體拖到屋角,圍成一個非常狹窄的空間。其中的空隙就用各種廢舊零件填充。半小時後,原本平整的屋角出現了一堆看似隨意放置的雜物。雷成也心滿意足地搓了搓手上的污垢油泥,迫不及待地抬腳跨入其中。

    水泥地面很冷,也很硬。躺上去絲毫不會覺得有任何舒服之感。然而頭枕背包的雷成卻覺得這已經是世界上最舒適的軟墊。將身上的武器仔細清點一遍,放在手邊最方便的位置後,雷成這才帶著一種用言語無法形容的解脫和輕鬆之感,舒服地進入了夢鄉。

    夜,死寂而沉悶。屬於城市的喧囂與繁華,早已隨著夜色的濃密而消失。人類曾經熱鬧的夜生活,如今只是一個傳說中的虛幻名詞。除了在呼嘯寒風中默默矗立的高大水泥廢墟之外,城市,已經不再具有任何實際意義。

    雷成是被一陣莫名古怪的聲音驚醒的。剛開始的時候,極度疲勞的他並沒有在意這種怪響。睡魔用它強大的法力禁錮了大腦中最基本的警覺和反應。然而,求生的本能與潛意識中越來越強烈的危險感知,使得雷成猛地睜開雙眼,集中所有注意力,仔細地分辨起聲音的來源。

    門,是那道位於房間入口的捲簾門。

    很明顯,有人正從外面拽著門上的把手使勁往上拉。以至於這道尚算完整的金屬門發出陣陣刺耳的摩擦聲。

    入睡以前,雷成用幾根粗長的鋼筋,從牆壁的縫隙中卡住了門框的邊緣。如果不把這些鋼筋取出,捲簾門根本就無法從外面拉開。

    誰在外面?他為什麼要進來?是人?還是那些吃人的怪物?

    雷成沒有作聲,他小心地從地上爬起,飛快地**了一下身上的各處關節。直到確定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必要的靈活之後,這才輕輕拉開突擊步槍的保險,從各種零件的空隙中,把烏黑的槍口慢慢對準了正在不住晃動的金屬門。

    拉扯還在繼續。可能是因為長時間沒有動靜而心急吧!屋外的闖入者顯得有些暴躁,手上的力量也加大了幾分。在門簾劇烈的抖動中,只聽得「嘩啦」一聲巨響,整個捲簾門從固定的屋頂被生生拽落下來。彷彿一堆破爛的箔紙一般,無力地癱軟在房間的入口。似乎,想要用自己單薄的身軀,繼續它那未完的使命。

    闖入者顯然沒有理會可憐的門簾。它大步邁進了房間,狠狠踩在綣曲成卷狀的門上,帶起一陣稀里嘩啦的怪響。也正是如此,使得雷成終於得以看清楚它的真正面目。

    從外形判斷,闖入者應該是人類。

    然而,借助捲簾門反射的清冷月光,雷成赫然看到,除了與自己相仿的身體形狀之外,闖入者枯瘦的手臂與大腿,根本不符合人體的正常比例。它們實在太過瘦弱,瘦得就好像是……一堆骨頭。

    月光從外面反射而來,所能照到的地方恰巧位於闖入者的背部。雷成躲在沒有任何光線來源的漆黑屋角,自然無法看到對方的頭部。

    也許是上天故意想要滿足雷成的好奇心吧!正當他仔細琢磨著對方真實身份的時候,闖入者微微朝外偏了偏頭。雖然其中的時間不過短短一瞬,卻也足以讓雷成看清半張被慘白月光所覆蓋的臉。

    臉……

    雷成從未見過那樣的臉,如果,那能夠被稱之為「臉」的話。

    或者說,那樣的「臉」根本不屬於活著的人類。

    眼球的所在,完全被一個巨大的窟窿所代替。高挺的鼻子,是一個深凹的黑孔。至於嘴唇……則完全沒有那種柔軟的質感。一塊鋒利的骨片與幾顆殘缺不全的牙齒,取代了它們應有的位置。

    這哪裡是什麼臉啊!分明就是一個沒有任何血肉的乾枯頭骨。

    雷成的手在發抖。如果說,此前自己所遇到的怪物尚且屬於可以接受的範疇的話,那麼,眼前這具人形骷髏根本就完全顛覆了他所知的生物概念。

    骨胳,是支撐人類身體的最基本結構。換句話說,單純的骨頭並不具有生命。這是經過幾千年科學驗證的最基本道理。

    然而,眼前的骷髏不但能夠自由行動,而且,在它右邊的骨爪中,還赫然捏著一把刀狀的武器。這……這根本就是只有生物才能做出的動作和特徵啊!

    雷成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一種莫名的無力感瞬間貫穿了他的全身。他不知道,自己手中的AK對這具骷髏究竟有什麼用。從骨架縫隙中穿過的子彈,難道可以殺死這種詭異的東西嗎?

    來不及多想的雷成,從身邊摸出那把從超市裡獲得的菜刀。將身形小心地靠攏屋角最裡面的金屬零件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做,他只覺得,手中這把沉重的切菜刀,或許才是對付骷髏最有用的東西。

    骷髏走進了屋子。堅硬的骨節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一聲聲清脆的撞響。其骨爪中那把可怖的長刀斜斜地拖在地上,在厚厚的灰塵中劃出一條觸目驚心的割痕。那上下頜骨反覆交合時,甚至會發出陣陣人類寒顫時兩排牙齒撞擊的磕合聲。

    雷成屏住氣,借助門外反射的月光,緊張而小心地注視著骷髏的每一個動作。他實在弄不明白,這種怪物究竟是怎樣發現自己的存在?難道說,它們可以透過牆壁的阻隔,看到其中的景物嗎?

    房間並不大,骷髏也只是四處隨意張望一陣後,便拖著長刀徑直走向了雷成藏身的角落。見狀,雷成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刀把,將之悄悄舉到了胸前。只不過,在手背皮膚與衣服接觸的摩擦過程中,他忽然發現:在防護服的表面,似乎有著許多塊狀的粗糙凝聚物。

    「原來如此。」

    血液在衣服表面凝結之後,自然會形成一塊塊乾硬的厚痂。這種東西會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從死亡士兵身上剝下防護服的時候,雷成顯然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嗅覺極其靈敏的骷髏大概也正是被這股具有食物意義的味道所吸引吧!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必須想辦法從這裡脫身。

    恍然大悟的雷成腦子裡飛快地轉過數個念頭。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其中看似最危險,卻是可行性最大,也最穩妥的辦法。

    骷髏在慢慢走近,透過零件之間的縫隙,雷成可以看到這具比自己稍矮的人形骨架在向四周張望。或許,它也正像自己一樣,在拚命尋找著空氣中那絲具有警告意義的危險來源吧?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骷髏剛剛貼近角落的瞬間。雷成運起全身的力氣,把無比沉重的零件堆從內向外推倒。數十枚大大小小的金屬齒輪、鋼管,還有一輛輪胎已經不在的破爛摩托,彷彿小山一般覆頂而下。把茫然不知所措的骷髏死死壓住,再也動彈不得。

    零件傾倒的瞬間,雷成如同一隻迅捷的獵豹,循著嘩然砸落重物的空隙,高高舉起手中的鋼刀,對準骷髏身首之間那根枯瘦的脊骨狠狠砍下。只聽得在眾多嘈雜的金屬撞擊聲中夾雜了一道清脆的碎響,手臂粗細的白骨從中被生生砍成兩段。那顆滿是窟窿的可怕頭骨,也隨之滾落到了一邊。

    雷成沒有猶豫,重重一腳踩在骷髏捏刀的骨爪上。手中的鋼刀再次拚力砍下,將對方脆弱的手骨劈開。搶過表面拗黑的長刀後,這才躍身撲到滾落的頭骨前,揮起刀身,照准齜牙咧嘴的頭骨死命一擊。只聽數聲炸裂的輕響過後,原本混圓完整的頭骨,完全被砸成一堆泛著慘白顏色的細小碎片。

    看著地上已經不再動彈的骷髏殘骸,雷成心中只覺得一陣悸動。像這樣超出自己認知範圍的怪物,究竟還有多少?或許,只有找到其它的倖存者,才能真正明白那些被掩蓋的事實真相吧!

    飛快地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背包,雷成一手挎上AK的槍帶,一手拎起那把從骷髏手中奪過的長刀。他試過,這東西相當鋒利,比那把已經被砍出缺口的「王麻子」菜刀不知要好多少。幸好是反應夠快,如果是被骷髏發現自己所在提前出手的話,現在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身首異處的自己了吧!

    防護服雖然安全,但是上面裹帶的血跡也是不小的麻煩。只有盡快趕到第四民兵連的駐地,才能得到徹底的安全。

    即將離開小屋的時候,雷成忽然被地上散落的頭骨碎片所吸引。他發現:在這些零亂的骨片之中,有一塊約莫指頭大小,在月光照射下閃耀著詭異光芒的黑色晶體。

    「黑曜石」?

    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骷髏的頭骨?

    驚訝之下,雷成不由得從貼身的衣袋中,摸出一個結實的帆布小包。解開袋口的拉繩後,頓時,一片閃爍著瑰麗光芒的漂亮晶石,無比誘人地出現在他的眼中。

    紫水晶、藍鑽、紅寶石……這幾十顆晶瑩透徹的小石頭,根本就是人類社會財富的象徵。

    雷成不過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自小在孤兒院長大的他也不可能擁有這些東西。事實上,所有的晶石,都是這一年多來,他從各種大小怪物屍體身上收集所得。只不過,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怪物體內會有這些奇怪的石頭。

    布袋裡的寶石有七種,加上現在從骷髏身上找到的黑曜石,共有八種之多。

    連雷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收集這些石頭。他只是覺得,這些石頭有一種非常奇特的力量。使自己忍不住有那種想要將之據為己有的衝動……

    夜空,已經不再黑暗。皎潔的月光從散開的雲層中直落而下,照在鋼筋林立的混凝土廢墟間,給這座荒涼的城市更增添了幾份清冷。也給小心穿梭在廢棄樓房與街道之間的生物,提供了那麼一點點淡薄的光源。

    雖然睡眠很短暫,卻也多少恢復了部分體力。雷成驚奇地發現,與白天和白牛拚鬥的時候相比,自己的身體素質似乎又提高了很多。無論是神經的反應、肌肉的強度、還是肢體之間的協調靈活性,都有了極大幅度的提高。似乎,經過與人面獅的死亡交手之後,自己也變得越發強悍。

    「人體擁有無限的潛能。當死亡臨近或大腦注意力被提升到極限的時候,這些潛能就有可能從體內逼迫著爆發出來。歷史上曾經有所記載的李廣射石、武松打虎都屬於這一範疇。這並不是什麼奇談怪論,而是大腦在緊急關頭做出的最基本求生反應。如果這樣的潛能激發能夠持續,人類就能突破自身的基因缺陷,從而進化成傳說中的神。」

    這是雷成大學生物導師說過的一段話。那個時候,他和同學都把這當作一種無聊的笑柄。只不過,那個時候的雷成,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樣殘酷的潛能激發,竟然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雷成腳下的道路變得越來越窄,兩旁的樓房也越來越稀疏。一種久違的清新泥土味道也在清冷的夜風中撲面而來。雖然,其中仍然有著那一絲淡淡的血腥。

    他已經走出了城市的繁華地帶,接近主城區的邊緣。

    第四民兵連的駐地就在前面不遠。雷成卻表現出相當的謹慎和小心。畢竟,最精銳的正規軍隊在怪物來襲的時候尚且傷亡慘重。何況,這還是作為軍方後備力量的民兵。
凱格 發表於 2009-3-29 19:01
正文 第五節 駐地    加個廣告:連老黑看了都會起雞皮疙瘩的《無限恐怖》

    這是一個四面用厚實牆壁圍起來的大院。那些足有兩米多高的紅色磚牆上,還用鋒利的玻璃破片插起一道難以逾越的可怕障礙。原先垂掛著兩扇半圓形鐵門的入口,如今已經被兩輛帶著蓬布的軍車堵了個結實。雖然從外面無法看到其中的景象,可雷成還是從幾處泛著微微金屬光澤的縫隙之間,看出了其中的究竟。

    圓形的金屬反光,除了槍械,不可能是其它東西。從口徑大小上判斷,在那烏黑的軍車蓬頂,至少架著一挺7。92毫米通用機槍。

    這樣的結論讓雷成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怪物,是不會用槍來防守的。

    再無懷疑的他從牆壁的邊緣閃身而出,大步邁向了找不到任何入口的大門。

    「什麼人?」

    一聲充滿敵意的低喝,從軍車的蓬頂發出。緊接著,是數道拉動槍拴的金屬碰撞。

    「我來送交一道軍部的命令。」雷成高高揚起雙手,如釋重負般地回答道。兩個月了,除了那幾名死亡的士兵外,自己還是第一次與其他活著的人類認真交談。

    裝有指令的皮包被對方收走幾分鐘後,從軍車頂上也放下一道長長的木梯。與之附帶在一起的,是充滿親切感的友好話語。

    「累了吧?快上來。」

    在一間寬敞的房間裡,雷成吃到了數周以來的第一頓熱食。這可不是簡單的開水泡麵,而是散發著撲鼻香氣的潔白米飯,還伴有一聽煮熟的午餐肉罐頭,和一碟爽口無比的醃漬蘿蔔塊。

    扒了整整四碗米飯,將桌上的所有吃食掃蕩一空。雷成這才帶著無比滿足的表情,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

    他心裡從未覺得像現在這樣踏實過。也許,這就是人類生存在真正意義吧!

    「呵呵!看不出,你還挺能吃的。」

    隨著話音,門口走進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從其肩膀上扛著的准尉徽章來看,可能就是這裡的最高長官。

    「不瞞你說,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吃到這樣美味兒的食物了。」雷成苦笑著,從座位上站起欠身行了個禮。

    准尉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而偏頭看了看雷成肩膀上的列兵標識:「這道命令是什麼時候下發的?怎麼會由你一個人送來?」

    「我不是軍人。」雷成歎了口氣,將自己遭遇傳令兵小隊的一切經過慢慢道出。其間也包括了自己為什麼要剝下屍身上防護服的具體原因。

    聽完他所敘述的故事,准尉沒說什麼。只是從上衣的口袋裡摸出一包皺皺巴巴的「紅塔山」香煙,取出一支遞過。再用左手夾出另外一支,湊到桌前那盞已經被煙火熏得微黃的油燈上。頓時,煙草燃燒後散發出來的獨特香氣,混雜著油脂被高溫融化產生的古怪味道,在繚繞上升的淡淡煙霧中,逐漸瀰漫並填充了這間小屋裡的所有空間。

    也就是到了現在,雷成這才注意到:房間內照明用的物品,就是這盞用罐頭盒做底的油燈。上面那點比豆花大不了多少的火苗,也僅夠照亮整個房間的一角。

    「這份命令……無法執行。」准尉捻著香煙的尾部,慢慢吸了一口。已經微有血絲的眼中,滿是疲憊與無奈:「因為,第四民兵連,早已經不存在了。」

    雷成沒有說話,只是用不解的眼光看著對面神情頹喪的准尉。

    「我是隸屬昆明軍分區第四十二師三團的軍官。」沒有在意雷成的態度,准尉自顧道:「幾個月前,我所在的團隊奉命從城內突圍。化整為零後,趕到城南的指定地點集結。然而,當我帶著手下最後兩名士兵衝出怪物的包圍圈,拚死衝到集結點的時候,這才發現:那裡早已聚集了數量眾多的怪物。所有先期抵達的突圍人員全部遇難。無奈之下,我們之能向後備區域,也就是這裡趕來。希望能夠獲得必要的補給之後,再與上級取得聯繫。出乎意料的是,這裡也遭到了怪物的攻擊。整個第四民兵連無一倖存。」

    說到這裡,雷成總算明白對方之前所說的那番話。文件中的指令對像已經全部死亡,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的執行必要。

    「至於外面那些人,都是在我們之後從城裡逃出來的平民倖存者。」准尉苦笑著繼續道:「除了防守入口處的三十多個男人外,在各個房間裡,還有一百多名婦女、老人和兒童。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戰鬥力……現在,你應該明白我們所面臨的處境了吧?」

    雷成默默地點了點頭。此前那種獲得強有力依靠的安全感,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人類被怪物活活啃食的場面他已經看得太多。那些在尖利獠牙與血盆大口中尚在拚命呼救的人,大多數都是體質較差的弱者。

    「不是我們不想離開這兒,而是根本就走不了。需要照顧的平民數量實在太多了。」准尉狠狠吸了一口手中已經明顯變短的香煙,噴出一團濃密的白霧:「我曾經試著接連派出兩支十人小隊突圍,希望能夠和南面的基地取得聯繫。可是最終也沒有獲得成功。通往基地的各個路口都有大量怪物防守。它們似乎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斷絕城市與外界的聯繫。」

    說著,准尉抬頭看了對面的雷成一眼,以頗為讚許的口氣道:「不過,你真的很強。能夠一個人獨自從城裡逃出來,這已經非常難得。要知道,我和那些怪物打交道的時間夠久的了,還從未看到有誰能你這樣的。」

    聽到這裡,雷成不由得心中一動。急忙問道:「這麼說,你知道那些怪物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准尉面色木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事實上,對於這個問題,我和你一樣想知道最後的答案。可是我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和你我一樣,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不知道,或許本身就是一種另類的答案吧!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罐頭盒裡那盞光線微弱的油燈在慢慢晃動,可憐的燈花也在燃燒棉制的燈芯時,發出陣陣噼裡啪啦的微小脆響……

    「死守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雷成喃喃地從桌上摸過一根牙籤,撥弄著昏黃的油燈,想要盡量將那條耷拉的燈芯重新扶正。然而,已經微焦的芯線卻好像一條軟綿綿的爛草繩,再也無法直立。

    「我知道,但是與其出去送死,還不如老老實實呆著。至少,這裡儲備的食物和武器都相當充足。而且,還有不少好東西……怎麼樣,有興趣來看看嗎?」

    說著,准尉從已經有明顯鬆散跡象的椅子上站起,轉身拉開被雨水泡得微微變形的房門,逕直走出了屋子。

    儘管已經有了相當的心理準備,可是當雷成親眼看到地下倉庫那各種堆積如山的物資時,仍然還是吃了一驚。

    幾百個墨綠色塗裝的巨大木箱整齊地碼放在地下室的角落。裡面除了軍方常用的各種輕型武器裝備之外,就是一排排散發著嗆鼻機油味兒,並且在室內照明燈下發出耀眼反光的子彈。

    地下室的另外一邊,是一堆用防水蓬布遮蓋起來的真空塑料箱。除了各類專供軍方使用的罐頭和餅乾之外,還有數量頗豐的香煙與高熱量食品。

    「這裡的武器,足夠裝備一個乙級標準的輕裝作戰營。食物的數量也很充足,五百人吃上半年絕對沒有問題。」

    說著,准尉走上前,掀開木箱上的一角灰綠色帆布,拿起一支模樣古怪的突擊步槍扔給雷成:「這是軍方半年前開始量產的最新裝備,編號M5G43。無論是火力、射程、精準程度方面,都要遠遠超過你手上那支AK。」

    雷成接過槍,順手拉空置的槍膛仔細看了看。這槍非常輕巧,外形和便於攜帶。尤其是槍身各機件之間的配置更是極其到位。

    准尉說的沒錯,這槍的確不錯。

    「來,把這個換上。」

    隨著話音,一件用塑料薄膜套裝的物件遞了過來。雷成定睛看時,卻是一套塗著海軍陸戰隊專用迷彩的嶄新防護服。

    「這是最新列裝的S6型防護服。」准尉將口中叼著的香煙挪到嘴角,漫不經心地彎腰坐在一隻木箱上:「比起你身上這套老式的S4型,這玩意兒更輕,也更加牢固。關鍵部位的陶瓷裝甲破片,甚至能夠抵擋兩百米範圍內任何5。56口徑以下的子彈。當然,這只是軍隊內部公佈的數據。至於實際的結果,我自己也沒有試過。」

    雷成利索地換上新防護服,那件從死亡士兵身上剝下來的衣服已經沾滿了血污。雖說骯髒的衣服並不影響其防護能力的正常發揮,可是對於穿著者的心理上,的確有著相當的壓力。

    「為什麼要給我這些東西?」儘管地下室裡存放的物資很多,可是雷成知道,那都是屬於軍方的東西。而自己,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

    「你有非常不錯的軍事素質。」准尉彈了彈手中的煙灰,淡淡地說道:「在這種時候,多一個幫手,也就多一份生存的機會。不瞞你說,被困在這裡的一百多號人裡,除了我之外,其它的職業軍人,都死了。」

    聽到這裡,雷成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慢慢地走到武器箱前,默默地拿起一個個冰冷沉重的滿裝子彈匣和手雷,塞滿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

    忽然,雷成彷彿想到了什麼,猛然抓起身邊的M5G43仔細看了看,眼中流露出一種非常古怪的表情。

    「不對啊!既然是最新量產的裝備,為什麼會偏偏放在這裡?難道,軍方想要首先給這支民兵連換裝?」

    「當然不是。」准尉顯然非常讚賞雷成能夠想到這一點:「這裡只不過是暫時的存放地點罷了。事實上,這批裝備原本是提供給軍區特戰營所使用。如果不是那些怪物的突然出現,恐怕現在早已下發到士兵手中。」

    說著,准尉走到一排小巧的密封金屬箱前,打開其中一隻,從中拿出一管用玻璃封存的淡藍色液體。

    「這是什麼?」雷成有些好奇。

    「激素。」准尉頭也不回地答到:「能夠在瞬間提高人腦衝動和慾望的東西。也能讓你在重傷的時候忘記所有痛苦。它是一種可怕的毒藥,也是在危急關頭能夠依靠的最後幫助。」

    這就是RS試劑。雷成曾經從網絡上知道它的存在。這是軍方為了提高士兵生理機能而研製的一種強制激發類藥物。此舉曾經引起以美洲聯邦為首等一些國家的強烈抗議。據他們聲稱,服用RS試劑後,對人腦會產生可怕的強制力。雖然在當時的確能夠鎮痛和快速強化體質,但在藥效過後,使用者則會因為脫力、意識崩潰等原因而死亡。因此,這種開發尚不完全的藥劑,也被稱之為「死亡的快感」。

    准尉說得沒錯,這的確是死亡前的最後幫助。能夠感覺不到任何痛苦舒服的死去,本身就已經必死者的最大幸福。

    箱子裡的藥劑並不多,僅有一打而已。雷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箱子裡剩下的所有針劑全部拿出。再從腰間摸出一隻堅固的硬質鐵盒,把這些晃動著柔和藍光的恐怖毒藥,小心地放了進去。

    看著這一切,准尉翕張著有些乾枯的嘴唇。最終,沒有說話。

    「好好活下去,千萬不要隨意放棄自己的生命。要知道,那是你一生之中,最珍貴的東西。」

    躺在柔軟的防水軍用睡袋裡,雷成腦子裡滿是這句准尉最後所說的話。窗外的天色已經微微泛出了魚肚白,院子裡的人聲,也開始變得嘈雜起來。

    天,終於亮了。

    雷成已經裹著溫暖的睡袋進入了夢鄉。也只有現在,他才能無所顧忌的睡著……

    熟睡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時間流逝得究竟有多快。雷成只知道,當自己醒來的時候,那扇蒙上一層淡淡污垢,不甚透亮的玻璃窗外,已經完全被陰沉的夜幕籠罩,再也看不到一絲亮光。

    他是被一陣輕微的震動驚醒的。

    這聲音很輕、很慢、很有節奏感。似乎是從遙遠的地平線另外一端所傳來。但是,它確實存在。

    雷成屏住呼吸,將耳朵貼近地面,全神貫注地聽了片刻。忽然,臉色微微一變,抓起身邊的M5G43從睡袋中一躍而起,飛快地衝出了自己所在的房間。

    院子裡的人不多,僅有幾個手持武器的年輕人,站在牆頭的高台上來回走動警戒。

    來不及多想的雷成一把摸出腰間的「五七」手槍,照准天空連扣數下。頓時,清脆的槍聲打破了院子裡那種悠閒的沉寂。所有房間裡的人都衝了出來,其中,也包括那名准尉。

    如果不是出於無奈,雷成絕對不會用這種過激的方法。然而,他昨天晚上才剛剛抵達,對這裡的人們誰也不認識。甚至就連那名給他裝備的准尉,雷成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對方的姓名。

    「有敵人。」

    雷成來不及多做解釋,只是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朝遠處指了指。滿面疑惑的准尉也連忙俯下身來,學著雷成的樣子仔細聽了片刻。頓時,臉色一變,急忙站起身來了一連串的佈置命令。

    站在警戒塔的頂端,雷成放平面前的大口徑雙管高射機槍,將帶有紅外探視器的瞄準鏡,死死鎖定了自己來的那條道路。
凱格 發表於 2009-3-29 19:09
正文 第六節 巨人    按照標準的軍事駐地建設要求,預備役部隊住宅區至少要有兩座以上警戒塔台。而雷成現在身處的這個院子,僅有一座而已。

    不是建築者當初的偷工減料,在現有塔台對應處的角落,還有一處被摧毀的混凝土建築。從僅存的基座來看,應該也曾經是一處具有同樣功用的警戒哨塔。

    手持武器的人們已經站滿了牆壁後面臨時搭建的木台。有了這層厚實的防禦掩體,也多少有了幾分安全的保障。只不過,從這些防禦者臉上,絲毫看不到應有的冷靜與沉著。相反,慌張與忙亂卻佔據了絕對的位置。如果不是准尉來回走動大聲呵斥的話,恐怕整個場面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平民與軍人之間的差距,一目瞭然。

    塔下的混亂,雷成絲毫沒有理會。他只是牢牢按住機槍的握柄,一動不動地密切注視著街道盡頭每一個微小的動靜。

    這種震動他並不陌生。在城市各個角落裡尋找安全與食物的過程中,他曾經不止一次看到過震動的可怕製造者。當然,每一次相遇,他都是悄悄地離開,盡量遠離對方的視線。

    如果可能,他實在不願意站在這裡死守。畢竟,對方和自己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就算加上院子裡的所有人,雷成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贏。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想要離開這裡。

    可是,准尉也說過,在地下室的居住區裡,還有一百多名手無寸鐵的女人、老人和孩子……

    就在雷成腦子裡轉過無數個念頭的時候,遠處傳來的震動也越來越強烈。高射機槍一直緊鎖的街道盡頭,也赫然出現了一個可怕的身影。

    沒錯,的確是身影。因為,對方的外形與人類沒有任何區別。

    儘管院子與街口距離數百米之遙,可是每一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它的身形和面容。哪怕視力再差的人也不例外。

    他……實在是太高大了。大得簡直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

    按照人類的概念,身高超過兩米就已經算是超常。當然,眾多記載中也有高達三米,甚至四米的巨人存在。作為生理學上的特殊變異體,普通人看到他們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驚奇。

    出現在街口的怪人,簡直高大得可怕。他所帶給院落守衛者的,僅僅只有恐懼,無限的恐懼。

    四米以上的身高,已經超出了人類能夠接受的正常範圍。而他,卻至少高達十米。

    尤其令人難以想像的是,那張被粗糙肌肉堆積起來的可怕臉龐之上,一隻碩大無朋的眼睛,佔據了其中近三分之二的面積。在它的下面,一張滿是尖利獠牙的大嘴,毫不客氣地霸佔了剩餘的位置。將可憐的鼻孔擠壓到了臉上的其它角落。以至於乍看上去,就好像一個只有獨眼和巨口的怪異面具。

    雷成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遇到這種獨眼巨人的情景,也永遠都記得,與自己相戀三年的女友慘叫著被它活活撕成兩半,塞進那張猙獰巨口中大嚼的血腥場面。

    「我要親手宰了這個狗雜種!」

    大概是感受到正前方駐地裡人們的氣息,也可能是天生具有的破壞本能,獨眼巨人在十字街口並沒有停留太久。他用那隻大得可怕的眼睛仔細四處張望一番後,最終邁開那兩條直徑粗達數米的昂長巨腿,朝著民兵連的駐紮地大步前進。沉重的腳底與地面接觸時,遠處的人們總能感到陣陣從地面傳來的劇烈震撼,耳邊也能聽到裹雜在清冷夜風中的「隆隆」聲。

    從街口到院落,其間的距離至少超過三百米。對於擁有槍械的人來說,這個距離無疑具有相當的安全感。不需要任何人下達命令,駐地守衛者們紛紛扣下了手中武器的板機。頓時,數十道從槍口噴射而出的桔紅色火焰,伴隨著一陣爆豆般的激烈脆響,從駐地防線的牆頭發出,在已經泛明的晨藹中劃出一片雜亂無序的螢光,打破了曉色前那難得的寧靜。

    突如其來的攻擊,使得巨人非常意外。只見他舉起右臂橫檔在頭部的獨眼前,口中發出陣陣恐怖而莫名的低吼。猛一頓腳,朝著對面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對手狠狠撲來。

    雷成一直死死地盯著巨人的身影,手中的機槍除了隨著目標改變鏡頭的瞄準位置外,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和巨人打過交道的他很清楚,現在開槍,還不是時候。

    怪物奔跑的速度很快,那段象徵著安全的距離也在迅速縮短。如此一來造成的結果,就是人們根本不需要瞄準,就能將大量的子彈傾瀉在對方身上。然而,數百顆在空氣中高速旋轉推進的子彈,並沒有像人們想像中那樣,給目標造成巨大的傷害。相反,一陣密集的叮叮鐺鐺金屬撞擊聲,讓守衛者們在驚訝之餘,內心也平添了幾分顫慄和恐懼。

    盔甲,獨眼巨人的身上穿著一套不知是用什麼金屬製成的厚重盔甲。雖然覆蓋面僅僅只是頭、胸、腹等要害部位,卻已經能夠為使用者提供足夠的安全。雖然有相當數量的子彈毫無阻擋地鑽進了巨人裸露在外的皮肉,可這似乎根本沒有任何威脅。他仍然邁著巨大而沉重的步伐,側著身體,以龐大的肩部為依托,朝著面前那堵噴射出無數火舌的牆壁猛撞過去。

    雷成沒有猶豫,只見他用力壓低槍口,將瞄準鏡死死鎖定在獨眼巨人肩甲與頭盔之間的那絲縫隙,狠狠按下了手中的壓發裝置。頓時,在一陣尖利刺耳的呼嘯聲中,飛速旋轉的高射機槍子彈脫膛而出,以無法抑制的勢頭在落點處撕開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圓形破口,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鑽進血肉的最深處,將自己攜帶的所有毀滅性能量暢快無比地釋放出來。

    突然襲擊顯然對獨眼巨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只見他猛然伸手摀住肩部密集如蜂巢,且在不停噴湧出大股血水的傷口,以震耳欲聾的可怕聲音仰天痛嚎,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怪物的要害是頭部。攻擊頸肩部位實屬雷成的無奈之舉。以他的視角看去,獨眼巨人只有這一部分裸露在外。這傢伙距離牆壁實在太近,如果不用這樣的方法突下殺手,恐怕整個民兵駐防地的院落就會被他硬生生地撞個對穿。

    意外的收穫使得圍牆邊一干驚慌失措的守衛者士氣大振,他們紛紛循著雷成的路子,朝著巨人身上沒有被盔甲所覆蓋的區域拚命射擊。由於射擊角度的限制,命中最多的,當屬獨眼巨人那雙僅在膝蓋處有板狀甲片保護的粗黑大腳。自那以下的小腿部位,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肉。

    雷成緊張地注視著巨人的每一個動作,如果可能,他實在很想扣動板機打爛那只碩大無朋的眼睛。可是,巨人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弱點,兩隻配戴著厚重金屬護腕的手臂輪換攔在眼前,將所有飛來的子彈全部擋落。雖說腳下的步伐有些哴嗆,卻也在不斷縮減著與駐地牆壁間的距離。幾分鐘後,在鋪天蓋地傾瀉而來的密集彈雨中,獨眼巨人的腳尖終於貼近了目標所在地。正當他獰笑著抬起沉重的腳底,惡狠狠地踩向下面這些不甘認輸小人的時候,斜上方警戒塔裡一梭穿透力極強的機槍子彈也呼嘯著破空飛來,一頭扎進了那片因為手臂高高舉起,露出掖下濃密黑毛的脆弱之地。

    這樣的攻擊並不致命,可是雷成知道,神經產生的劇痛會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果然,子彈命中目標後,巨人龐大的身形頓時晃了一晃,緊接著那只已經抬起的腳也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可是這樣顯然還是無法支撐起全身的重量。他只能順勢單膝跪倒,以這種迫不得已的姿勢,換來的身體與地面之間的平衡。

    「嗷————」

    咆哮,如雷一般的咆哮從巨人口中發出。駭得守衛者們當場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動作。一種難以言狀的無邊恐懼,在他們的心底迅速瀰漫開來。

    獨眼巨人……發怒了。

    拳頭,戴著金屬鏈套的巨大拳頭,從空中猛力揮下,將厚實的牆壁砸開一個寬達數米的大洞。站在牆後的人們,有的強烈的震盪撞飛在一邊,還有的,則根本來不及躲避那萬噸沖壓機般的可怕力量,彷彿是一個紙紮的假人,當場從頭貫頂被生生碾成一團無法分辨的模糊肉團。

    「救命啊——」

    不知是誰先喊出了這句絕望中的求助,所有聽到它的人們頓時一哄而散。心理素質無法與正規軍人相比的他們,自然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保持絕對的冷靜。人類求生的本能,使得他們面臨危急關頭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

    逃!逃得越遠越好!

    幾乎所有的平民守衛者都這麼想。就這樣,原本看似堅固的防線,在瞬間崩塌。

    人類在獨眼巨人心目中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這個問題恐怕沒有人知道。然而有一件事雷成可以肯定。那就是這種龐大的古怪生物,在飢餓的時候,似乎有著與人肉為食的特殊嗜好。

    一個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男人,被巨人那只滿是茸毛的大手攔腰抓起,彷彿一根形狀怪異的油條般,逕直塞進了口中。在兩排尖利獠牙的上下關合中,男人的身體迅速地改變著自己的形狀。身體被折斷和撕裂所帶來的劇烈疼痛,使得他在巨人口中也慘叫不已。最終,地上的人們只能顫抖著,帶著發自內心的戰慄與恐懼,呆呆地看著自己曾經熟識的朋友,在一陣混雜著臨死前的絕命呼叫與牙齒嚼碎骨頭的脆響中,慢慢消失在那張淌滿腥紅血液的巨口之中。

    看到這一幕,雷成只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半年前那個永遠也無法忘記的時刻。自己的愛人,就是這樣當作點心一般,被他生嚼活吞下了肚。

    和所有的怪物一樣,獨眼巨人身上的密集傷口也在緩慢癒合。被子彈爆炸後撕裂的肌肉和皮膚在一種怪異力量的驅使下,用飛快生長的組織和細胞填充著那些血肉模糊的破口。這樣的奇特場景,使看到它的人們更加絕望,也使這個被自己鮮血染得遍體通紅的巨人看上去更多了幾分可怖的猙獰。

    四散奔逃的人群似乎令巨人有些憤怒。只見他揮起強壯的手臂,朝著人群最為密集的地方凌空橫掃過來。那只寬達數米的手掌彷彿挖掘機上的巨鏟般,從推攮擁擠的人群中抓出四個來不及躲避的平民。掌間猛然發力,將這些發出驚恐呼救的活人,死死攢在手心捏成一把,高高舉在空中。從嘴邊露出一絲殘忍無比的獰笑,冷酷地看著手中的獵物在可怕的重力積壓下,一個個慘叫著,任由自己的內臟從體內擠爆而出。

    放下手中的死人,巨人並沒有停止這種血腥殘忍的殺戮。而是從地面站起身,轉而向另外的人群伸出了手。

    「他……在狩獵……」

    在城市即將被摧毀的時候,雷成就曾經看到過這樣的場景。獨眼巨人喜歡一次殺死很多人,將這些亡者的屍體收集起來慢慢食用。似乎,他們天生就有這種精打細算過日子的習慣……

    必須盡快制止他。否則,這頭幾近刀槍不入的怪物,會殺光這裡所有的人。

    甚至,包括自己。

    雷成早已從塔頂溜下。現在的他正抱緊剛剛從塔上拿到的一枝G180S遠程狙擊步槍,瞄準巨人頭頂手臂與眼睛之間的那絲縫隙。只是,槍機處的指頭來回伸縮了數次,最終還是沒有扣動下去。

    他有絕對的把握命中巨人的眼睛,但是,一顆毫米口徑的狙擊彈頭顯然無法對它造成致命的傷害。如果因此惹得巨人大怒而發狂,那麼那些藏在地下室裡的孩子……

    突然,雷成在瞄準鏡裡看到,有一個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摸近巨人的腳邊。

    是准尉。他的肩膀上,正高舉著一具75毫米反坦克火箭發射器。噴口所對準的地方,恰好位於巨人無所遮攔的下頜。

    「嗖——」一道帶有昂長焰尾的火光飛射而出,直接命中了高處的目標。只聽得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後,巨人那張可怕的血盆大口,有一半已經蕩然無存。

    劇烈的疼痛使巨人無法再顧及自己的眼睛,他慘嚎著用雙手緊緊摀住完全破碎的下巴,抬腳就朝准尉頭頂狠狠踩下。只有活活碾碎這個該死的卑小生物,才能稍微緩解自己內心那種無法平息的憤恨。

    見狀,雷成一刻也沒有拖延。急忙扔下手中的狙擊步槍,轉而朝著准尉的所在飛快衝去。他看見,就在准尉身後搭在牆壁上箱子裡,斜斜地靠著另外一具同樣口徑的火箭筒。

    准尉的動作很快,他很明白對方的報復馬上就會降臨到自己頭上。一擊得手後,他馬上扔下手中的武器,朝著廢墟間的角落拚命跑去。這使得他幸運地躲過了巨人腳掌的踩擊。但是卻沒有料到,一隻破空砸下的巨大拳頭,呼嘯著從他的背後狠撞而來。

    「啊——」

    准尉慘叫一聲,口噴鮮血僕到在冰冷的地面。巨人揮出的拳頭打斷了他的雙腿,並且還在死命的碾壓。陣陣竹子炸裂般的脆響,夾雜著恐怖的怒吼,清晰地傳入准尉的耳中。

    絕好的機會。一心報復的巨人絲毫沒有顧忌自己的弱點。那只碩大噁心的眼睛,也死死盯著地面瀕臨死亡的准尉。

    拿到火箭筒的雷成絲毫沒有猶豫,果斷地按下的其中的發射鈕。拖拽著高溫的彈頭準確地命中了毫無防備的眼睛,炸開一片火焰與鮮血混雜的死亡之花。

    仰天倒下的巨人還在不斷抽搐著粗壯的四肢,站在警戒塔上的人們清楚地看見:那張恐怖的臉上,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血洞。彷彿一處被碎肉和血液所填充的池塘。從那絲毫看不見底最深處,還在不斷浮泛出一朵朵破裂的白色腦漿。就好像是正在血池中清洗的玩具。

    彈頭爆炸的瞬間,一團被血肉包裹的物體從巨人腦中崩裂而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雷成的胸前。剝開外面令人噁心的粘稠物,一顆閃爍著晶瑩光彩的紅色寶石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凱格 發表於 2009-3-29 19:12
正文 第七節 離開   

扔下手中的火箭筒,雷成默默地將准尉的身體翻了過來。他的兩條腿幾乎被碾成了一張薄薄的肉紙。連帶腰部的臟器一起,完全變成了一堆夾雜著骨片碎渣與腥紅髒血的爛肉。

    准尉已經無法說話。劇烈的疼痛與身體機能的迅速喪失,使得他僅僅只能在臨死前做出一些無用的舉動。儘管如此,雷成還是從其嘴唇翕張的形狀和顫抖的手勢中,看出了其中所代表的含意。

    「走,離開這兒。去南面的基地。那裡,會更加安全。」

    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的重傷下存活。幾分鐘後,隨著一口從破裂肺部湧上的鮮血噴出,准尉的眼中也永遠失去了生命的光采。

    不知什麼時候,雷成的身後已經聚起了人群。他們都是從巨人攻擊下散亂逃開的倖存者。沒有人說話,似乎,除了雷成手中准尉血肉模糊的屍體,再也沒有什麼值得他們注意的東西。

    一把工兵鍬,挖出一個不大的淺坑。把屍體放進去,再堆起一個冒尖的土丘……

    連雷成都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死亡和殺戮他實在看得太多了。自從女友死後,他甚至覺得,自己早已沒有了任何感情。除了生存所需的必要動作外,其他人的生死與自己根本無關。

    也許,就好像教授自己心理學的老師所說:人類的感情,永遠都是一種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東西吧!

    大概是受了雷成舉動的影響,圍站在其身後的人們,也紛紛將散落在四處的屍體一一聚攏,收埋完畢之後,又重新回到准尉的墓前,默默地看著呆站在那裡的雷成。

    「我們……該怎麼辦?」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轉身看時,卻是一個年紀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

    「離開這兒。」雷成深深地吸了口氣,冷冷地問道:「這裡並不安全。留下來,只能是死。」

    「能帶我們一起走嗎?」一個戴著眼睛的中年人分開人群站了出來。

    「帶你們一起?我?」雷成不覺有些好笑,自己不過是個二十一歲的大三學生,但是聽對方頗有些惶恐的口氣,儼然已經將自己當作了唯一的領導者。

    「你比我們強。」中年人頗有些尷尬地將手上的突擊步槍背到肩上:「我們都看到了,如果沒有你,恐怕,在這裡所有的人都得死……」

    實力,在很多時候,其實就是一種權力的象徵。更何況,能夠獨自走出怪物橫行的城市,殺死可怕強悍的獨眼巨人,這樣的年青人,本身已經具有了領導別人的完全資格。

    既然所有人都這樣認為,雷成也不再多說什麼。一個人再強,也比不上兩個或者更多人的力量。這個道理他懂。

    從巨人口中活下來的人共有二十二個。幸運的是,他們當中並沒有重傷者。

    「現在,我把所有人分成五個四人小隊。大家分頭去收集武器和食物。剩下的兩個人和我一組,去集合地下室裡那些女人和孩子。兩個小時後就出發。」

    武器倉庫的旁邊有一道不大的小門。這裡就是女人們的庇護所。

    雷成的出現讓聚集在這裡的人們頗為意外,從其口中的轉移命令也更加令她們感到緊張和不安。只不過,她們並不知道,這個外表看上去有些冷漠的年輕人,內心的感覺其實和自己完全一樣。甚至,其中還多了一些焦急和憂慮。

    一百二十四個人。其中不但有二十多個年紀僅為七、八歲的孩子。甚至,還有兩個年逾古稀的老人。

    南面基地距離這裡其實並不遠,只有不到兩百公里的路程。以正常人的步行速度,頂多幾天就能到達。然而,在孩子和老人的拖累下,能走這麼快嗎?

    有些事情,不試試永遠也無法得知結果。更何況,雖然衰老無力,可他們一樣是人。

    雷成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按照順序指揮地下室的人們離開這裡。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定要把兩名老人活著帶到目的地。

    當然,如果他們成為整個團隊面臨危險時候的累贅,自己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親手殺了他們。

    「除了一套必須的衣服外,扔掉所有的東西。每個人都得帶上足夠的武器和食物。」

    這是雷成向女人們下達的命令,也在所有人當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幾乎所有人的身邊都有一兩隻沉重無比的箱子。裡面裝滿了各種被她們所珍視的物品。

    與家人的合影、各種不同類型的紀念物、極其貴重的首飾、銀行存折……

    「我再說一遍,扔掉所有不需要的東西。如果有誰拒不執行,那麼我只能把她獨自留下。」

    人手一隻的軍用背包代替了沉重的皮箱。接過它們的女人絕望地發現:裝滿了食物與子彈的背包,根本無法再容納多餘的物品。她們只能從隨身物品中選擇出最珍貴的東西,帶著滿是無奈與悲苦的心情,將它們放進了背包的最底。

    「不,你不能這樣。這是我一生的積蓄,一生的積蓄啊!」

    一個女人撲到在自己已經打開的皮箱前號啕痛哭。她已經把背包裡的空間擠了又擠,最終卻悲傷地發現:剩餘的空間,僅僅只能放下幾張薄薄的紙片。而自己打開的皮箱中,卻是一疊疊整齊碼放的鈔票。

    「我不逼你,你自己選擇。」雷成冷冷地說道:「你可以帶走這裡所有的錢。但是絕對不要指望路上會有人分給你一塊餅乾和一口飲水。」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可是所有的人都能聽出其中所代表的意義。

    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想法,雖然在這種時候,個人意志不得不服從於絕對的命令。然而,抱著那種潛意識中一直存在的僥倖,還有出於對這個發號施令年輕人的懷疑,很多人偷偷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了大量的物資,轉而放進了那些原本就屬於他們,現在卻不得不被迫放棄的東西。

    雷成不是傻瓜,自然清楚這些名義上服從自己的人究竟在做什麼。可是他並沒有加以阻止。在他看來,自己所說的已經夠多。任何清醒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既然說了不聽,那麼後果也是咎由自取。更何況,這些人非親非故,自己不過是因為準尉的關係對他們產生了那麼一點點責任感。實在沒有必要像幼兒園的阿姨那樣照顧到底。

    幾小時後,在一群全副武裝的男人護衛下,這支完全由老弱婦孺構成的逃亡隊伍,終於走出了第四民兵連的駐紮地。

    南面基地是昆明軍分區的一處後勤保障點。按照正常編製,那裡駐紮著一個乙級戰力的步兵團。從現在的民兵駐地出發,其間必須經過環繞城市而建的多個村鎮方能抵達。這也是唯一一條通往那裡的可行路線。

    除了必要的警戒人員之外,只有三個剛剛編成的戰鬥小隊混雜在隊伍之間,催促著女人們加快前進的速度。尤其是那對年逾古稀的老人,如果沒有旁人協助的話,恐怕早在出發後幾分鐘,就已經遠遠落在隊伍的最末。

    逃亡,永遠都是一件充滿艱辛與苦難的事情。因為怪物攻擊而倒塌的樓房隨處可見,大量散落在街道上的碎石磚片也增加了行進的困難。尤其是對於平時缺少活動的人們來說,沒有任何交通工具代步的遠途跋涉,更是令他們難以想像的噩夢。

    雷成帶著自己的小隊走在前面,已經和大隊拉開相當的距離。一旦發現任何情況,他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合併。

    女人,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奇特的一種生物。有些時候,從她們身上爆發出來的忍受力簡直強得驚人。而有些時候,在字典中女人又是弱小的代名詞。

    這樣的特徵,在男人面前體現的尤為突出。

    按照標準,一隻軍用背包的正常負重應為十五至二十公斤。這樣的重量在大多數人看來其實並沒有什麼。然而在遠距離行進過程中,哪怕就算是五公斤的重量,也會對人的心理造成一定影響。就這樣,在隊伍出發後不到一小時,雷成就反覆聽到女人們的多次哀求與埋怨。其中的內容也很簡單——要求休息。

    「是誰要求休息?」從隊首返回的雷成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一干女人,冷冷地問道。

    「我實在走不動了。」一個面容嬌好,看上去保養不錯的女人憤怒地叫道:「都一個多小時了,我的腳底都起了水泡。就算是逃命,也多少讓我們休息一下啊!」

    「還有誰要休息?」雷成下意識地看了對方腳上那雙滿是泥漿的高根鞋一眼,沒有理睬。轉而問向了其它人。

    提出同樣要求的還有四個人。都是年紀尚輕且衣著較為貴重的女性。雷成注意看了一下,那些懷中抱著孩子,肩膀上還背著大包的女人,儘管腦門上已經滲出點點汗珠,面色也已經有些慘白。卻從未叫嚷過半個「累」字。

    「繼續走,加快速度,半小時後再休息。」

    說著,雷成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雙軍用膠鞋扔給說話的女人,又抱起旁邊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孩子,大步走上前去。

    「哎!你什麼意思?站住!站住!」

    「給老子閉上你那張鳥嘴。」

    雷成猛然轉身,伸出強壯有力的胳膊,照准喋喋不休的女人臉上狠狠甩了個巴掌,全然不顧女人臉上那道幾乎快要滲出血的指印,惡狠狠地低聲罵道:「你是不是要把附近所有的怪物都引過來?如果你想死,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可是如果你要因此連累這裡所有的人,那麼我絕對會把你一個人扔給那些怪物,活活撕成碎片。」

    傍晚,隊伍終於抵達了城外一處村鎮的所在。與繁華的都市一樣,這裡也遭到了怪物的襲擊。街道兩邊整齊的房屋已經變成了廢墟。破碎的瓦礫與荒涼的田地之間,還不時能夠看到幾具早已腐爛的屍體。

    村公所的禮堂相當寬敞,足夠容納所有的逃難者。簡單地安排了輪流警戒的人手之後,雷成這才找了個清靜的角落,從背包中取出飲水和餅乾,一點點掰碎放進口中,慢慢吃了起來。

    按照正常的程序,應該首先對這個村莊廢墟全面搜索一番後,才能帶領隊伍進駐。可是連雷成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潛意識裡似乎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告訴他,這裡很安全,沒有任何怪物出沒。

    第一次發現自己有這種獨特的能力,應該是在幾個月以前。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雷成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隨著與怪物之間的戰鬥在慢慢變強。也許,這就是瀕臨生死之間才能被激發出來的人類潛質吧!

    單就身體素質而言,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強。只是知道,今天在背著兩隻重達數十公斤背包的情況,仍然抱著那個孩子輕鬆地走了很久……

    雷成吃的並不多。半塊壓縮餅乾下肚,他便紮起了塑料乾糧袋的開口。對生理學頗有研究的他知道,半饑半飽的情況下,其實能夠刺激人體各種機能達到最佳狀態。那些原本應該參與到消化中的細胞,可以轉而進行更多的供氧和循環。大腦反應也避免了因為吃得太多產生的惰性。對於時刻處於危險之中的人類來說,保持必要的警惕,比什麼都重要。

    禮堂的水泥地面寒冷而堅硬。和衣躺在上面,絕對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然而,勞累了一天的人們絲毫沒有顧忌這些。在簡單的吃過東西後,疲憊不堪的他們枕著鼓鼓囊囊的厚實背包,很快進入了夢鄉。

    睡眠,是解除疲勞的最佳方式。更何況是以負重狀態下長途跋涉了整整一天。雖然佈置在禮堂外圍的警戒人員可以輪流休息,可是在柔和安詳的夜風中,望著周圍寂靜無聲的曠野,那根在大腦中時刻繃緊的神經也會不由自主鬆弛下來。再加上身體對食物消化作用產生的舒適感覺,所有的這一切,都使警戒的人們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解脫。當然,必須隨時睜開,注視著周圍所有異常的眼睛,也在沉重眼皮的擠壓下,將其中的空間縮得越來越小。最終,在心底那一絲自我認同與疲勞的聯合攻擊下,徹底閉合成了一個緊密的整體。

    雷成的輪換值班時間是下半夜。現在,他必須抓緊時間讓自己的大腦和身體獲得充分的休息。

    就這樣,在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的情況下,沒有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平民警戒者,紛紛抱著懷裡的武器縮在各自的哨位上,愉快而危險地進入了沉睡之中……

    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在熟睡的時候,某些微小的響聲,往往會被自己當成夢境的一部分。比如老鼠的嚙咬、旁邊某人的鼾聲、以及室友下意識的磨牙……都會被攙雜成為睡夢中的組成部分。這其實正是大腦在非正常意識狀態下,對於外來信息的一種變相接納。

    雷成也不例外。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總會聽到陣陣輕微的咀嚼聲。這並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畢竟,禮堂裡有上百人在休息。說不定是誰半夜覺得餓了,爬起來弄點東西吃。想到這裡,雷成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兩點半,距離自己接崗還有半小時。

    「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雷成這樣告訴自己。同時也小心地翻了個身,以更加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正當他即將合上雙眼再打個盹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那種若有若無的咀嚼聲竟然禮堂外面。而且,其間還明顯攙雜有數道微小而清脆的裂響。
凱格 發表於 2009-3-29 19:15
正文 第八節 出賣   

「有情況!」

    雷成翻身抓過手邊的突擊步槍,一把推醒近旁的隊友。來不及多說,便從已經被身體捂得暖烘烘的地面一躍而起,拉開房門衝出了屋外。

    這種聲音,在他遊蕩在城市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的聽過。只不過,每一次響起,其中所代表的含義,無一例外都充滿了死亡和恐懼。

    禮堂門外百多米遠的地方,有一堵破損的土牆。雷成在那裡佈置了兩名警戒者。也是這一方向距離大隊休息處所最近的一個哨位。

    在沒有任何障礙物阻擋視線的情況下,百米距離內的東西完全能夠看清楚。只不過,當雷成衝出禮堂的瞬間,並沒有像入夜時分那樣看到兩名自己的隊友。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堆散發著刺鼻腥味兒的血污和碎肉,以及圍聚在屍體旁邊的數十隻體形混圓,且正在不斷扑打著兩隻翅膀的怪物。

    「天!果然是這種東西!」

    倒抽一樓冷氣的雷成來不及多想,猛地拉開槍拴,對準面前正在大肆啃食人屍的怪物狠狠扣下了板機。頓時,從槍口飛射而出的子彈,帶著強大無比的衝擊力量,一頭插進了怪物和已經死去隊友的身體。

    突如其來的槍聲驚動了禮堂裡所有的人和分散在各處的警戒者。他們紛紛拿起自己的武器,循著槍聲的方向衝了過來。幾分鐘後,聚集在雷成身邊的武裝人員已經多達十餘名。

    這種時候,根本不需要命令。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十餘枝突擊步槍一起發射的密集彈雨,在禮堂門口這片狹窄的區域內形成一道無法穿越的死亡防線。將所有槍口指向的怪物全部籠罩在其中。

    「這裡不需要太多人手。第四、第五小隊進屋,關閉所有門窗。仔細檢查所有角落,」

    雷成的命令並不是無的放矢,回到禮堂的警戒者們在逐一對房屋內部進行檢查的時候,赫然發現在不為人注意的角落裡,一隻這種圓頭圓鬧的怪物正在從狹窄的縫隙裡拚命往裡面鑽。而更讓他們感到無比驚駭的是,牆壁的外面似乎還有相當數量的這種怪物。它們正在死命擠壓著牆壁破口的邊緣,似乎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擴大甚至推倒這堵將自己與慌亂人群從中分開的隔絕物。

    「注意節省子彈,盡量攻擊怪物的頭部。那裡是它們唯一的弱點。」

    雷成一面高聲著新的指令,一面有條不紊地朝著對面的怪物點射。雖然自己攜帶的彈藥數量非常充足,但是與其將一梭子彈漫無目的全部傾瀉出去,還不如盡可能準確的射擊。畢竟,對於這些凶殘成性的怪物來說,只有徹底打穿它們的腦袋,才能讓它們獲得最終的死亡。

    相比那些自己曾經遇到過的大型怪物,這種外形類似圓球,僅僅只長有一對肉翅的怪物其實更可怕。它們的能力其實並不強,攻擊方式也不過是貼近目標,用那張橫生在圓球頂上,長滿尖利牙齒的大嘴噬食對方。

    如果是一對一,它們根本不是人類的對手。只需要一根粗大的木棍和足夠的準頭,就能當場像打棒球一樣,把它們砸成一堆沒用的爛肉。

    然而,這種怪物似乎擁有很高的智慧。它們非常清楚自己的弱點,也從不與人類發生正面衝突。它們通常都是等到夜幕降臨或著人們警惕最為鬆懈的時候,這才悄然無息地慢慢出現。張開可怕的大嘴,狠狠啃掉沉睡者的腦袋。

    那些已經死亡的警戒者,正是這樣在睡夢中莫名其妙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事實上,雷成所擔心的事情並不僅僅如此。他所懼怕的,還是這種怪物的可怕數量。它們似乎有著群居的習性。只要有一隻出現,很快就會聚集起一個龐大的怪物群。

    禮堂門口的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血肉模糊的怪物。估計數量至少也有近百隻。然而,天空中忽扇著翅膀發出「啪啦」聲的怪物,卻已經密集得幾乎看不到任何縫隙。它們根本就不懼怕死亡。吃掉禮堂裡所有的人類,才是它們唯一的目的。

    「控制火力,不要盲目攻擊。各組之間相互協調射擊。絕對不能出現任何漏洞。」

    擔憂不是沒有道理。防守大門的手人雖然足夠,但卻是一群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新手。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協同攻擊的概念,只會朝著天空中漫無目的的拚命掃射。這樣一來,火力固然是兇猛到了極點。可是,當槍膛裡的子彈全部打光的時候,危險,自然也就隨之而來。

    一支5。56毫米口徑的M5G43突擊步槍,滿裝彈匣擁有六十發子彈。在最高射速的情況下,這六十發子彈最短可以在五秒鐘內全部發射完畢。如此密集的彈雨對怪物有著強大的殺傷力。然而,更換彈匣的必要時間,也是怪物們最佳的反撲之機。

    如果說幾秒鐘前這樣的擔憂還僅僅只是空泛的想法,那麼現在則已經完全轉變為現實。一個站在雷成旁邊的年輕人,正是在更換彈匣的時候,由於缺少必要的火力掩護,被一隻飛舞在空中的怪物直撲而下,用滿是尖利牙齒的血盆大口將其頭整個含住,狠狠咬斷其脖頸處與身體相連的骨皮血肉。帶著吃到飽撐的巨大滿足緩緩飄在空中,只留下那具肩膀上失去了支撐物,尚在不斷抽搐無頭屍體。

    「啪——」

    雷成拔出腰間的「五七」手槍,照准混圓滾漲的怪物抬手便射。子彈毫無懸念地穿透了怪物的腦袋,在空中爆起一陣散發著噁心臭味兒的腥紅血水。

    距離太近了,已經無法用長槍攻擊。

    「不要慌!守好自己的位置,三人一組,交替更換彈匣,協同掩護射擊。」

    短短幾分鐘時間,便已經連續數名守衛者遭到了與年輕人同樣的下場。突然出現的火力空隙,為一直被密集彈雨壓制著的怪物提供了絕好的突入良機。也正因為如此,禮堂門口的防守者數量也急劇驟降。以至於各組人員只能縮編為三人。

    「告訴裡面的人,用磚頭在門口壘出一道牆壁。快!要快!」

    雷成很清楚,以目前的力量,根本無法阻擋瘋狂進攻的怪物。退入禮堂死守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在這之前,必須利用禮堂內堆積的各種材料在門內堆起一堵嚴實的厚牆。憑著這樣的依托,完全有把握堅持到天明。

    這種怪物似乎非常懼怕陽光。至少,雷成從未在白天看見過它們的身影。

    屋內的女人早已被嚇得團坐在一起,一些膽小的人甚至駭得當場哭出聲來。無邊的恐懼,還有對生存的強烈渴望,以及不知該如何做的那種茫然,使得她們再也無法保持應有的冷靜,只能用脆弱而簡單的方式,表達自己內心的最真實感受。

    事先退入禮堂警戒的兩個小隊在接到命令後,以最快的速度行動起來。屋子的角落裡散放著相當多的磚石碎料,還有幾十包用編織袋裝的石灰。這些東西,足夠把禮堂大門堵塞個嚴實。

    大概是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吧!幾個呆坐在旁邊瑟瑟發抖的女人,忽然猛然一般從地上躍起,瘋狂地將一塊塊沉重的磚頭從屋角搬過,幫助男人們在門邊砌起一道牆壁的基座。她們的動作是那麼快,快得簡直令人吃驚。

    沒有人甘心束手待斃。在她們的帶動下,幾乎所有的女人都行動起來。砸碎的桌椅板凳,從地面撬起的瓷面磚塊,還有各人背負的所有物品……總之,一切能夠利用的東西,在這一瞬間全部都集中到了門口。很快,一堵破爛不堪但卻無比堅實的厚牆,終於在所有人的拚死努力下,奇跡般的出現了。

    此時,禮堂外的情況卻並不令人樂觀。在怪物的密集衝擊下,活著的防守者連同雷成在內,僅剩六人。

    「退進禮堂,慢點,一個一個來。」

    六支噴射著死亡火焰的突擊步槍從原來的防禦面上慢慢回縮,逐漸退到禮堂大門口,形成一個密集的發射整體。從四處圍攏過來的怪物,也終於得以佔領了對手原先絲毫不肯放鬆的陣地。卻沒有發現,隨著對方防守面積的縮小,自己身邊的同伴也遭受了更大的傷亡。

    「隊,隊長。不好了!」

    一個絕望的聲音從雷成背後響起。使得他不由得停止了手中的射擊,飛快地回頭張望一眼。正是這一眼,使得他那顆完全被復仇火焰熊熊燃燒的心臟,幾乎從無比熾熱的高溫最頂端,剎那間跌落到冰冷的最底點。

    木門後面的牆壁已經嚴整的堆砌起來。可是,這道隔絕生死的牆壁上卻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夠通往其中的入口。不要說是人,哪怕就算是身手最敏捷,體積最微小的老鼠,也無法從中找到任何自由出入的角落。

    窗戶也不例外。大量堅硬的木條從內部已經將它們牢牢釘死。就算能夠打破外面的玻璃,卻也無法砸穿裡面厚實的阻塞物。

    「怎麼會這樣?」

    驚訝、憤怒、意外……

    雷成只覺得身體裡所有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全湧上了頭頂。

    被出賣了。被這群自己一直保護著的女人出賣了。

    砸!砸開這堵牆。

    槍托砸在牆壁上的聲音,空洞而沉悶。守衛者企求生存的狂呼,完全能夠穿透碎石間的縫隙傳到禮堂的內部。然而,這樣做換來的,僅僅只是從裡面發出越來越多的沙石填埋聲,以及一些無法分辨的零亂嘈雜。

    似乎,裡面所有的人都是充耳不聞的聾子。都是一群沒有任何感覺能力的白癡。

    「啊——」

    一聲慘叫從背後傳來,雷成回頭看時,卻是那名背靠背掩護自己的守衛者被數是隻怪物叼著雙手拉離地面,在空中被一擁而上的怪物群活活撕成了碎片。散亂的內臟,紛飛的血液幾乎還不等完全落到地面,便已經被橫衝直撞的圓形怪物張口吞下。只有那散發著慘白色澤的骨頭無力地垂落下來,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動不動。無聲地傾訴著自己的不甘與悲傷。

    「不用再砸了。她們不會開門的。」

    雷成慘笑著,飛快地撿起腳邊的突擊步槍,大吼一聲,朝著空中怪物最密集的地方傾瀉著自己的怒火。他不知道那些提前進入禮堂的男人為什麼不阻止女人們的動作,也不知道這些瘋狂的女人究竟想要幹什麼?難道說,他們真的想要用外面所有的人生命,來換取自己苟延殘喘的機會嗎?

    又有兩個人被怪物撕食,他們甚至連叫都沒有叫出聲來,就已經被潮水般的怪物淹沒了全身。以至於那種憋在喉嚨裡,卻因為聲帶被活活撕裂,舌頭已經被嚼吃而未能完全的聲音,聽起來根本就是一種發自腹腔的沉悶。如果不是親眼目睹這一切,恐怕就連雷成自己也無法分辨其中所代表的意義。

    上千頭怪物的翅膀在空中扑打,混雜著彼此之間爭先恐後撕食人肉發出的咀嚼。還有三名守衛者因為憤怒和恐懼發出的怒吼和沉重的喘息,再加上槍械快速發射子彈的劇響,所有的這一切,構成了禮堂大門外用生命與死亡編織的血腥之曲。

    「求求你們,讓我進去吧!我不想死!我要活,我要活啊!」

    雷成右邊的守衛者子彈已經打光。失去最後依靠的他,瘋狂地抄起手中滾燙的槍支,朝著厚厚的牆壁上重重砸去。沉悶的響聲一直迴盪在禮堂頂端巨大的空間。充滿絕望的企求之聲哪怕是地獄最無情的魔鬼聽了,也會傖然淚下。然而,牆壁的那一邊,卻絲毫沒有任何動靜。

    善與惡的對比,在這種時候凸顯無遺。只不過,充滿邪惡的魔鬼,很可能已經代表了善良的一方。

    沒有子彈的守衛者僅僅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已經被兩隻凌空撲下的怪物狠狠咬住了頭部,分朝兩邊死命一拉,在鋒利牙齒的切割下,男人的腦袋最終被生生扯成兩片滿是紅白漿液的半凹體。就在他的屍身即將倒下的時候,蜂擁而上的怪物們又將之裹挾著飛到空中,乾淨地撕成一堆沒用的骨架。

    彈已經沒有了。就算有,滾燙的槍管也無法再發射。憑著那種對生存的渴望,雷成與身邊最後的守衛者不悅地抄起手中的槍托,照准空中黑壓壓撲來的圓形怪物狠狠砸去。

    體力,是人類判斷其生物能力的一大標準。然而,肉體再強悍的人類,也不可能像機器人那樣,永遠不知疲倦地持續運動。

    雷成沒有去計算自己究竟打落了多少怪物。他只知道,隨著每一次狠命的揮擊,體內的力量也就越發衰竭一分。而那柄原先能夠被自己輕鬆扛起的突擊步槍,如今卻彷彿一塊巨大的鋼鐵那樣沉重。壓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

    旁邊的戰友已經不在,體格遠不如雷成的他早在幾分鐘前,就被怪物們撕成了碎片。怪物們的動作是那樣迅速,以至於雷成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難道,我真的要死在這裡嗎?」

    雷成絕望地從腰間摸出一支透明的玻璃針管,用慘白的牙齒咬去上面密封的塑料薄膜。朝著自己的胸前狠狠紮了下去。

    RS試劑,發狂死亡的代名詞。

    「管他呢!就算是這樣死,也比被這些雜碎分屍划得來。」

    隨著淡藍色的液體消失在針管的末端,一種發自大腦深處的狂熱感,也順著神經中樞迅速傳達到了雷成的全身。那種因為脫力而產生的疲勞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力量與充實。

    「殺!殺光這些雜碎。殺光它們所有……殺————」

    每一塊肌肉都在膨脹,每一根神經都在緊繃。流通於血管裡的鮮紅液體,以衝破一切的勢頭瘋狂洶湧。活躍的細胞在身體帶來了充足的氧份,使得大腦能夠在密密麻麻的怪物群中得以判斷出必須首先摧毀的最危險所在。所有的這一切,使得雷成徹底變成了一具絲毫不知恐懼為何物的殺戮機器。

    但是,他並沒有喪失心底最後一絲清明。

    這顯然不符合RS試劑的藥性。
凱格 發表於 2009-3-29 19:15
正文 第九節 心死   

沉重的槍托,已經變成了一根軟弱的物體。用它來扑打身邊環繞的怪物,顯然不再合適。內心焦躁的雷成猛地睹見不遠出的地面上,赫然矗立著一根近乎自己手臂粗細的鋼管。不由得飛身躍出怪物們的包圍撲了過去,奮力從地面將之拔出,朝著空中尾隨而來的怪物們狠狠砸下。

    力量,強大的力量,彷彿潮水一般連綿不斷從身體內部迸發出來。在這股可怕的力量支持下,沉重的鋼管在雷成手中根本就是一根輕巧的木棒。以至於管身揮過時帶起的氣流,都能把飛舞的怪物攪擾得失去平衡,從半空中歪斜著一頭載倒在地。

    至於那些被鋼管直接碰到的圓形怪物,則當場被砸成破碎的肉片和飛濺的血點。似乎那根本不是一個有著獨立意識包裹的生物,而是一團被薄薄皮體包裹的皮球。

    一下、兩下、三下……

    不知不覺中,地上已經堆起一層厚厚的血肉泥漿。鋼管的每一次揮擊,都要帶來一陣腥臭的血雨和碎肉。除了被殺死的怪物本身,更多的,則是此前被它們所分食的人類屍體。散碎的皮肉、破爛的四肢、被撕成數段,在怪物腹中尚未完全消化的肝臟、腸子,還有與之附帶在一起的大量毛髮,全部混雜在其中,成為地面那層已經堆起數厘米高血泥的最主要成份。

    它們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儘管雷成手中的鋼管舞得密不透風,仍然還是有幾隻幸運的圓形怪物得以衝破阻礙貼近他的身邊。這些吃人的小東西沒有任何顧忌地張嘴便咬,肩膀、手臂、大腿……雷成身上所有的部分,在它們看來都是一道道美味兒的大餐。儘管防護服內的陶瓷破片堅硬無比,可它們卻仍然用銳利的牙齒狠狠啃下。似乎,這樣的障礙,根本無法阻擋那種嚼吃完雷成身上一切器官的可怕決心。

    然而,就在怪物尖利的牙齒剛剛與目標身體緊密接觸的一剎那,總有一隻充滿力量的大手,從背後將它們猛然揪開,狠狠摔砸在地上,再踏上一隻無比沉重的腳將之碾得粉碎。

    可怕的力量、敏銳的感覺、反應迅速的頭腦、快捷無比的身手……現在的雷成,根本就是一台完全陷入狂熱境地的人形殺戮機器。

    作為一種潛力激發藥劑,RS試劑的缺點顯而易見。在獲得力量的同時,大腦也必須承擔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它必須保證神經中樞隨時都能刺激肉體,以獲得足夠的力量。而這樣的刺激卻是沒有任何理智可言。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肉體的負擔有多重、疲勞度有多強,中樞神經絲毫不會有所感覺。它只會忠實地執行發自大腦的命令,瘋狂而不遺餘力地壓搾著服用藥劑者身上最後一絲堪以能用的力量。

    空中飛舞的最後一隻怪物,是被鋼管砸到翅膀掉落在地上。雷成根本沒給這個可憐的小東西任何機會,直接把它從地上拎起,雙手拽著兩隻撲騰的肉翅往兩邊狠狠一拉,硬生生地將其撕成了兩塊骯髒的爛肉。

    雷成只覺得奇怪。如果換做是平時的,自己恐怕早就因為耗費體力過大而虛脫。然而,現在的他非但感覺不到任何的疲倦,甚至在瘋狂擊殺怪物的同時,竟然還有那麼一點難以言狀的快感。而且,隨著被殺的怪物數量越多,這種快感也就越發強烈。以至於到了圓形怪物所剩不多的現在,自己的內心卻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種非常奇特的念頭。

    「殺!我還沒有殺夠!衝進禮堂去,殺光裡面所有的人!」

    這是一種慾望,一種無比強烈的慾望。一種不為之不快的可怕慾望。

    雷成獰笑著,轉身朝著禮堂的大門掠去。將鋼管的一頭朝牆壁中的縫隙狠命一插,將其當作支點,帶著那種從殺戮中帶來的血腥快感,狂熱地吼叫著,以無比瘋狂的勢頭,將厚實的牆壁生生撬出一個豁開的大口。然而,就在破口剛剛出現的一剎那,一枝烏黑的M5G43槍管也從中迅速地伸了出來。

    「噠噠噠——」

    隨著機簧撞擊底火的脆響,一梭子彈從牆壁破口的被撬開處飛出,被雷成敏捷地側身閃過,最終打在禮堂外層天頂的水泥板上,只留下一串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孔。

    「怎麼?難道你們還嫌我死得不夠快?還要給我腦袋上再補一槍嗎?可惡啊!」

    憤怒和疑惑,籠罩了雷成的全身。此時就算是沒有RS試劑的刺激作用,他也會以同樣瘋狂的動作扒開面前這堵牆壁。他要親自問問這些躲在其後,用旁人生命換得偷生自己機會的傢伙,究竟是何居心?

    「轟隆——」

    當鋼管撬開牆上那點用磚頭堆砌起來基座的時候,擋在禮堂大門前的障礙終於在發出陣陣沉重的悶響後,好像一條被抽了筋的死蛇般散了架。在瀰漫的塵土背後,是一群瑟瑟發抖的女人。她們那一雙雙充滿無限恐懼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赫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混身血跡斑斑,彷彿是地獄最深處魔鬼一般的雷成。

    「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不讓我們進來?為什麼?」

    沒有人回答。「槍打出頭鳥」的千古名言,使得他們根本不敢第一個說話。畢竟,從雷成身上散發出來,那股充滿死亡的可怕氣息,更是壓迫著他們胸腔裡脆弱的心臟。使之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哇——」

    不知是誰起的頭,呆立的女人當中首先發出了哭泣。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氛也因此得到了緩解。就這樣,在一干女人斷斷續續的哭訴中,雷成總算是多少明白了事情的整個經過。

    被死亡威脅的那一刻,禮堂裡所有的人們都在忙於堆砌牆壁。沒有人指揮,上百雙搬運著各種雜物的手,就這樣在紛亂中匆忙而行。等到牆壁已經完成之時,正準備衝出門去支援自己同伴的男人們才發現:慌亂之中,竟然忘記在牆壁上留出一道可供進出的小門。

    這不是他們的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錯。這僅僅是因為緊張和恐懼。

    上天可以作證,這絕對不是出於私心。完全由於慌亂所導致。

    可是,如果說此前的舉動是無心所造成。那麼,此後的一切,則根本就是私心所為。

    因為這個時候,從牆壁的那一邊,恰好傳來了門外守衛者臨死前的淒厲呼救。那聲音是如此的悲慘,如此的絕望。以至於使得正要扒開牆壁接應自己同伴的人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邊所有的動作面面相覷。

    「那麼多的怪物,他們怎麼可能守得住?」

    「如果現在挖開牆壁,那麼怪物豈不是會一擁而入?吃光這裡的所有人?」

    「聽聲音,他們大概已經全都死了。現在出去,根本沒有任何幫助,只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應該承認,所有的想法都對,也都有著絕對能夠說通的充分理由。這一刻,禮堂中所有的人都出人意料地爆發出了驚人的生存智慧。如果可能,他們甚至能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拿出更多的說法和證明。

    死人不會說話。更不會為了自己的權利而拚命。

    他們死了,我們活著。

    這就夠了。足夠了。

    望著面前哄亂的人群,雷成只覺得內心湧起一陣說不出的酸楚與憤怒。作為一名心理學研究者,他知道人性的確有著骯髒醜惡的一面。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在生死攸關的最緊要關頭,這群曾經把自己奉為領隊的人們,竟然會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他。甚至在被發覺的事後,仍然能夠振振有詞擺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白死了,他們都白死了……」

    不知為什麼,雷成只覺得大腦裡面一片混亂。巨大的乏力感籠罩了他的全身。他什麼也不願去想,什麼也不願去做。哪怕這個時候有一頭兇猛的人面獅用鋒利的牙齒撕開他的胸膛,雷成也絕對不會有任何反抗。

    哀,莫大於心死。

    自己拚命保護的人竟然在最危險的緊要關頭,從背後狠狠插了自己一刀。換作任何人,恐怕都無法接受如此殘酷的現實。

    不知為什麼,此時內心一片茫然的雷成,眼角卻流出兩滴晶瑩的淚珠。

    從怪物入侵這座城市到現在,整整過去了快一年的時間。其間,雷成親眼目睹過自己最好的朋友被怪物殺死,最親密的愛人被怪物吞吃,甚至那些曾經關愛過自己,給予自己諸多幫助的人們被怪物殘酷殺戮的時候,他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時候,哭泣,代表的唯一意義,僅僅只是軟弱而已。

    男人不哭。

    至少,絕對不能當著其他人的面哭泣。

    RS試劑的效用時間已經結束。脫力的肌肉散發出陣陣劇烈的刺痛。那種發自骨髓深處對大腦的可怕反噬,從每一根神經末梢反饋而來,彷彿洶湧澎湃的洪水一般,瘋狂地衝擊著中樞部位的所有控制系統。它們已經被激素壓制得太久,爆發,只是時間上的早晚問題。

    如果換做常人,一定會咬牙忍受著難以言狀的劇痛。尤其是意志力堅強的軍人,更是會充分調動起大腦中每一個細胞,全力抵抗痛苦的攻擊。但是,這樣做根本沒有任何作用。越是堅決的抵抗,就越是會引起強烈的反噬。最後的結果,只能是服藥者在無法忍受的情況下,神經中樞全面癱瘓而死。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雷成無疑是一個幸運兒。

    巨大的失落感,使得他暫時陷入了思維的絕對空白。被悲傷與茫然主宰的大腦,無法在迷失狀態下任何對抗反噬的指令,自然也就無法在神經系統中形成任何反向意識。再加上雷成自己的身體素質極好,經歷多次死亡戰鬥的他已經被激發出部分人體潛能。因此,服用RS試劑之後的反噬對他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在不動聲色之間,完成了從死亡到重生的全過程。

    身體上發生的巨大變化,雷成自己不知道,旁人自然更不安清楚。在他們看來,這個年輕的隊長只是因為疲勞癱坐在地上,無法說話而已……

    既然對方不說話,當然也就能夠理解為一種無聲的承認吧!就這樣,圍聚在牆壁坡口處的人群開始漸漸散去。心安理得的他們,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一句其他守衛者的安危。也許在他們看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的生命,才是最最珍貴的東西吧!

    (不知為什麼,老黑寫到這裡,總是會想起那些在街上見義勇為孤獨的英雄。圍觀的人那麼多,伸隻手就能幫上很大忙。可人們就是寧願眼看著歹徒手裡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狠紮下去……嗚乎……)

    窗外的天色已經微明,被黑暗籠罩的大地在初升陽光的照耀下,終於又重新顯露出自己本來的顏色。只不過,在那淡淡的一抹鵝蛋黃光暈中,顯然多了幾分淒慘的血紅。

    禮堂內的人們已經在打點行裝。儘管是在逃難,但是吃飯這種事情卻永遠不會被他們所忘記。餅乾和罐頭在背包與人們之間相互傳遞,時而不斷的說笑聲也正從各個角落響起。成功逃脫死亡劫難的他們,當然有著足夠的理由為自己慶祝。

    雷成仍然癱坐在地上。

    沒有人問過他累不累,沒有人想過他是否應該吃點東西。儘管也有幾個人因為愧疚而遠遠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做出更多的表示。似乎,他只是一個形同陌路的人。而不是為了所有人生死而拚命抗爭的英雄。

    RS試劑的反噬,已經結束……

    忽然,一個熱氣騰騰的杯子送到了他的嘴邊。那種杯中濃郁的香味兒,強烈地刺激著雷成的嗅覺神經。使他不由得打起精神看了看對面杯子的主人。

    老人?是那對老夫婦。

    「年輕人,來,吃點東西。身體要緊。」

    這是一杯用熱水化開的巧克力。雖然只有半杯,但是對於精神與體力的恢復,卻有著莫大的幫助。

    餅乾、糖果、熱水……幾乎每遞過一樣吃的,老人總要嘮叨一陣。其中的內容雜亂無章,既有對怪物的恐懼,也有他們這一生的各種感悟,更有對雷成的勸解和說教育。那種繁複的念叨,使得一些在其身邊的人們都不勝其煩,紛紛拿起自己的背包躲到了遠處以求清靜。

    如果換在從前,雷成相信自己一定會和他們一樣遁而遠之。可是不知為什麼,現在的他卻覺得,這些話聽起來竟然是那麼的親切溫和,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從未見過面的父母在循循善誘。

    忽然間,雷成只覺得自己有種想哭的感覺。

    只因為……感動。

    太陽已經升起,必須趁著天明繼續趕路。

    禮堂的外面,偏地都是半凝固的血肉泥漿。腳踩上去,有著一種非常不舒服的粘稠感。就好像是厚厚的爛泥糊在鞋底,難以掙脫。

    怪物的殘軀與人類的骨頭散落在血泥之間,好像生菜沙拉裡的必要固體一般。而那些被怪物啃食後又被撕開身體掉落出來的人頭殘骸,則被糊上一層完全乾硬的血水,再也看不出原來的真實面目。

    嘔吐,彷彿一種傳播速度飛快的疾病,在步出禮堂的人群間開始散佈。

    雷成也走出了禮堂。肩扛裝滿子彈與背包的他,一手攙扶著一位年邁的老人,步履蹣跚卻無比堅定地走下了門口的台階,朝著大路的盡頭緩緩而去。

    「你們去哪兒?你……你不管我們了嗎?」

    幾個有些驚慌的聲音從人群間響起,語氣間,似乎有些不滿。

    雷成沒有答話,甚至沒有回頭。他只是輕蔑地冷哼一聲,便小心地扶著老人繼續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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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很懶,什麼都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