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節 行軍
指揮中心應該還沒有撤退。當雷成在通話器中報告已經接到拯救目標的時候電子地圖上也隨之多了一條醒目的綠線。這是一干參謀軍官們在未被怪物佔領的城市中絞盡腦汁尋找出的一條最短通途。劇烈而密集的槍砲聲仍然從城市北面的天空中傳來。砲彈爆炸後帶起的餘震使地面抖得無法站穩。火光與炮聲響過後樓房間的玻璃碎片大量掉落叮鈴哐鋃砸在地上散成一些咯人的鋒利小片。使得心驚膽戰的人們只能小心翼翼地通過其中。五個人護送近兩百人。這樣的比例顯然偏差太大。然而雷成卻沒有抱怨一句。他的腦子裡已經被無數的疑問填塞得無法裝進任何東西。究竟是什麼人要殺江文?他想要阻止這個老人說出什麼秘密?
有一點可以肯定殺手非常清楚生物研究所的內部結構。並且知道他們一定會走背後的那條小路。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在博士剛剛走出路口的時候準確無誤地打穿了目標的腦袋。
撤退路線雷成曾經向指揮中心通報難道說殺手來自於軍方內部?
面對死去的怪物江文博士居然能夠道出“獨角獸”這個名字。聽他的口氣居然還是“稀有生物”。還有陳章……
“秘密知道得越多距離死亡也就越近。”這是一部電影中的經典台詞也是雷成頗為欣賞的一句真理。只不過當自己身陷其中的時候卻忽然現:原來明白秘密的真相實在是一件比無比快樂的事情。城市南面的指定集結點是一處廢棄的貨倉。雷成小隊抵達時這裡已經聚集了三百多平民以及二十多名護衛的士兵。而且還有一輛用來運送傷員的裝甲戰車。十七小隊並不是最後的來者。半小時後一支近百人的隊伍終於趕到了這裡。看上去隊伍裡的平民大多衣著零亂並且很多人渾身沾滿了血跡。似乎是經過了一場殘酷的撕殺這才得以順利抵達。如果不是隊伍從自己面前通過雷成一定會以為這是一支平民自組織的逃難隊。不過人群中幾具被鮮血浸透的擔架完全改變了他原來的想法。四名士兵兩名已經死亡。剩下兩名已經各自缺失了一條手臂。流血過多的他們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 “我們遇上兩隻怪物是他們救了我們……”“把傷員送上車。所有人馬上撤離。”一名滿臉疲憊的上尉走了過來指揮眾人把擔架抬上裝甲車廂。在馬達的轟鳴聲中近六百人的平民大軍紛紛離開了貨倉朝著南面所在基地緩緩而去。軍方上層大概並不願意輕易放棄這座城市從貨倉一路走來映入雷成眼簾最多的就是隨著重型裝甲工程車安置地雷的工兵。從地雷的型號來看應該屬於6o3式防步兵雷。這種武器是聯邦軍隊兩年前開始裝備的壓雷。特點是爆炸波及面廣威力強勁。尤其是在加裝了智能搜尋系統後更是能夠判明音源方向主動引爆。
布雷車的效率相當高。它們好像播種一樣將這些前端帶有自動掘進器的金屬玩意兒插進鬆軟的泥土中。任由它們自己埋藏。它們的數量是如此之多以至雷成懷疑工兵們是否故意想要用這些密密麻麻的鐵疙瘩將整座城市全部封閉。撤離的人群擠滿了整條南向的公路。從戰場脫離下來的士兵與普通的平民混雜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拼命朝前移動著自己的腳步盡量遠離那座帶給自己太多恐懼回憶的死亡都市。指揮中心給各支撤退隊伍的集結目的地似乎並不一致。一路行來遇到交叉口的時候總有那麼幾支隊伍轉向而行。最後整條大路上僅僅只剩下雷成所在這一支逃難者小隊。從昨天起隊伍就已經轉上了公路旁邊的土道。這也是通往x6基地的必經之路。相比寬敝的柏油公路這條勉強能夠通行車輛的土道非常難走。兩旁蔓生的樹枝與蘆葦還有凹凸不平路面上那些咯人腳底的小石頭以及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和土壤氣息都使得在上面行走變成一種近乎折磨般的考驗。這當然是指對那些生長在城市中已經習慣把去野外郊遊當作一種享受的人們。雖然現在的處境與郊遊步行的差別並不大然而生命時刻處於危難中的人們顯然沒有這樣的閒散心情。作為一名軍人雷成負擔著隊伍的安全。只不過時刻注意著周圍動靜的他僅僅只花費了自己的一半精力。至於另外一半則完全放在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所有的怪物都有智慧。只要你能與它們相互溝通明白對方心中所想。那麼你就有可能成為它們的朋友……”
江文博士曾經說過的話好像一劑毒品在
雷成腦中留下了永遠的烙印。他實在無法想像那些兇殘成性以人為食的怪物居然能夠成為朋友?要知道溝通的前提是語言。在雙方無法擁有共同交流平台的基礎下伸出雙手擁抱一頭怪物結果只能是成為對方自動送上門的點心。
雖然與博士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這個開朗的老人還是給雷成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而且就對方當時的談吐而言雷成覺得博士完全是在絕對清醒的狀態下說出這番話。或許那張從博士屍體上拿到的神秘光盤能夠解開自己心中的謎團。 x6基地應該有完備的設施。閱讀光盤上的資料應該不成問題。然而就在雷成迫切希望能夠早日感到目的地的時候意外而來的狀況卻打亂了所有已經安排好的事情。運載傷員的裝甲車早已開走。與士兵一同上路的平民倖存者中有相當一部分屬於體力較差者。他們無法忍受遠途跋涉的勞累在行軍途中也一再要求延長休息時間。在他們看來自然是屬於天經地義的事情。然後在生命時刻可能遭受危險的時候休息其實也就等於找死的代名詞。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士兵當然不會同意。領隊的上尉在清楚事情經過的同時也給聚眾鬧事者丟下了一句輕描淡寫的話。 “現在的行軍度不會變更。休息時間自然也不會拖延。誰覺得受不了的可以自己走慢點就是。但是絕對不要指望大隊會專門停下來等他一個人。”“你他媽個臭當兵的拽什麼拽?我舅舅好歹也是政府裡的要員。惹火了我老子要你吃不了兜著走。”領頭的是一個年紀約莫二十上下火氣頗大年輕人也許是從未走過如此遠路他顯得尤其惱火。甚至直接給予**裸的威脅。上尉沒有說話只是輕蔑地瞟了對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前方大步走去。只留下一干憤憤不平的人們在原地呆。
到了晚上紮營休息時士兵們再次遇到了新的麻煩。離開城市的時候非常倉促還有對於兇殘怪物們的恐懼。使得幾乎所有平民根本來不及收拾物品。加上平時的食物供應完全由西京城內的軍隊所負責。因此逃難者們也想當然以為一路上的吃食可以從軍人手上獲取。然而結果卻令他們大失所望。 x6基地到西京其間的距離步行大概只需要三天。忙於戰事的指揮中心自然沒有向後勤部門出相關命令。因為平時送給平民的食物數量往往會比需要多一些。為的就是防止突事件。加上每個士兵身上一般都攜帶有五天以上的口糧。所以對於這種短途撤退行軍自然不會有任何後勤供應。平民們不是沒有一點食物只不過數量不是太多。尤其在高強度行軍一整天后對於食物的要求自然也會增加許多。就這樣僅僅在不到一天后平民1門手上的食物就已經全部耗盡。按照人類正常的生理需要在只有水的情況下十天已經是飢餓的極限。當然兩天不吃東西同樣會感到胃腸的絞痛體力也會大量流失。但是不管怎麼樣兩天時間絕對不會致命。
挨餓的不僅是平民士兵們的情況也一樣。昨天傍晚帶隊的上尉就已經把士真淀上的所有食物除了留下非常少的必須部分其餘的則全部散給了平民。然而僧多粥少。飢餓的巨大恐慌仍然死死地籠罩在每一個近乎絕望的民眾頭上。 “事情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嚴重。兩天只需要兩天。到了x6基地那裡會有足夠的食物。只是希望大家在此之前一定要保持必要的忍耐。”平民不是軍人軍官的鼓動話語對他們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餓極了的他們對於這些安慰性的話根本不信。畢竟城市已經丟了未來也看不到任何希望。說不定這群士兵根本就是打著某種幌子誘騙自己離開。要知道歷史上殘軍以流民為食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
雷成沒有太多過問平民的事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集中到那張沾血的光盤上。然而沒有電腦他也只能默默興嘆。非常偶然的負責警戒的他慢慢踱到了休息的平民群間。飢腸轆鑲的人們只能以睡眠來緩解這方面的**。然而沒有什麼意志力的孩子們卻顯然不能控制自己最基本的需要。 “媽媽我餓!”
一個四、五最左右的小男孩綣縮在母親的懷裡拼命地咂巴著自己臟兮兮的手指頭抬起一張天真的小臉奶聲奶氣地輕聲訴說著自己的要求。對此面容呆滯的女人只能苦笑著搖頭。現在她的口袋裡連一丁點兒餅乾屑也拿不出來。 “媽媽咱們什麼時候回家啊?爸爸呢?爸爸去哪兒了?
我好想吃爸爸做的炸醬麵真香……”孩子
的話語應該是最純真的。他們簡單的思維只會用“好”和“壞”來判斷。當然在最無助的時候最可信任的人只有自己的爸爸和媽媽。雷成是孤兒自小在福利院長大的他從來也沒有體會過爸爸媽媽的具體概念。顯然這個孩子的父親一定是遭到了某種不幸。否則他說什麼也不應該捨棄如此可愛的兒子……
“你叫什麼名字?”不知為什麼雷成心裡忽然湧起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他不由自主地蹲下腰從衣服口袋裡摸出尚未拆封巴掌大小的一塊高濃度巧克力塞到了男孩的手中。這是軍方的配給食品也是他口袋裡最後的食物。
“謝……謝謝——”女人的眼中滿含著淚水。刻意壓制的嗚咽聲混雜在陰沉的夜幕中聽上去就好像一淒涼的悲吟。 ”
男孩大概是餓極了剛剛撕開包裝的錫箔便已經急不可待地咬了一大口。只不過尚未開始咀嚼便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轉身塞到了女人面前。 “孩子的父親呢?”雷成憐愛地摸了摸男孩柔軟的頭輕聲道。 “在城裡……沒有出來……”雷成沒有多問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在一群飢餓的人中獨自吃東西本身就是一種犯罪。哪怕是個孩子也會讓平時最為寬容的人覺得嫉妒。更何況在他那雙不大的手掌中間還赫然捏著如此之大的一塊巧克力。 “小傢伙把你吃的東西拿過來。快!”一個壯實的中年男子大聲叫嚷著從地上一溜爬起徑直走到男孩面前。指著其手上的糖塊喉中的骨節還在不斷上下湧動。在他的動作下周圍飢餓的人們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男孩似乎也感到了潛在的威脅。他連忙將手中的糖塊重新裹好雙手死死摟住自己的母親用那雙天真的大眼睛恐懼而茫然地望著這群滿面猙獰的人們。 “媽的你給不給?拿出來老子餓了。”男子見叫罵無效瘋狂地拉開男孩的手臂想要把不多的糖塊揪出來。現在的他眼中除了食物之外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放開他!”
一支冰冷的鐵管死死抵上了男子的腦門。這給他瘋狂的大腦多少帶來一點必要的鎮靜。他忽然現同樣是死可是腦袋被打穿的感覺實在很不舒服。而且有些可怕。順著鐵管延伸出的終點他很容易地看到滿面冰霜的雷成就站在自己面前。
“原來你們還有食物。”直起身體的男子不甘心地嚷道:
“你個臭當兵的藏起來吃獨食。讓老子們挨餓你個狗日……”“再罵一句我就宰了你。”雷成把手槍徑直塞進了對方的口中。冷哼一聲:“那是我最後的食物。明天就能抵達x6基地。跟一個孩子搶吃的你難道不覺得羞嗎?”“羞你媽的逼。”男子瘋一般拉開口中的手槍指著地上的男孩便破口大罵:“人都要餓死了還管他們做什麼?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萬一基地也被攻占那老子豈不是要活活餓死?你們這些臭當兵的就是仗著自己有槍就能霸占食物自己吃。媽的老子就不相信你那麼會那麼好心。你怕是看中了這小雜種的**老娘想要勾引她舔你的屁股吧!哈哈哈哈! ”
“回到你的位置上坐下不要驚擾其他人。”雷成陰著臉冷冷地命令道。 “老子就不回去你不給我吃的今天老子就要吃這小雜種。媽的敢威脅我。來啊!打啊!打我啊!打……”“砰……”清脆的槍聲劃破了黑夜的寂靜。也打破了人們心中那片**的脆弱玻璃。當上尉聞訊而來的時候躺在地上的男子額前已經多了一個混圓的血肉孔洞。那雙滿是驚駭的眼睛仍然就那麼睜著。恐懼、難以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