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核子武士 作者：勿道(連載中)

第九章

回到了那個山洞當中，山洞裏大量的物資讓胖子瞪大了眼睛，別的不說，單單那成千上萬噸堆滿了大半層基地的空地的糧食就足以讓他大吃一驚了，更何況還有高端的實驗室，甚至還有自備的發電機和兩輛送糧食的重型卡車。

在外面一片荒蕪的世界裏，如許豐富到了極點的物資，幾乎無可想像，因為在核打擊當中高熱的輻射下，首當其衝的就是燃點低的各種油料，上京城所有的加油站全都燃燒殆盡，走遍整座城市，連一輛稍微完整的汽車都找不到，而就算是能找到，油箱部位也必然爆得粉碎，就算是那些沒加油的，也因為沒有燃料，根本就無法使用。

胖子蹲在堆積如山的糧食下痛哭失聲，口中喃喃自語，不時撕扯自己的頭髮，看上去竭斯底里近乎崩潰。

楊威理解他的感受，兩母子在人命不如狗的末日浩劫中苦苦掙紮求存地活了幾個月，卻沒想到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就藏著數目如此巨大的生活物資。好不容易，終於等到自己的出現，終於等到一個生存下去的機會，但母親卻在這個近在咫尺的時刻逝去了，只承受了苦難，卻沒有等到被拯救的那一刻。

“人生就是這樣，以為自己生活在地獄，但有時候只要前進一步，前面就是天堂。”楊威望著老宋，又看了一眼身邊的三個兄弟，淡淡地說了一句，這既是安慰胖子，也是鼓勵自己。

當目光再次回到在傷患和嚴寒雙重打擊下已奄奄一息的兩個兄弟身上，楊威輕嘆了一口，開始準備急救包紮。

在胖子的幫助下，並起了一張大大的桌子，然後將三個兄弟安放在上面，取出自用的醫療箱看了看，發覺裏面雖然沒有什麼好藥，但是消炎和抗病毒感冒藥卻是不少。

楊威先把大概是十倍劑量的消炎藥碾碎，取來兩瓶純淨水，再拿來一些食用鹽，然後把藥粉和鹽末一起倒進水裏搗勻，這樣便加工成了簡單的消炎藥水。

完成了消炎藥水後，楊威來到兩張桌子並成的手術臺前，看了看昏迷中的海參崴和劉海峰，也不使用試驗針，直接就給他們各自注射了一支青霉素，然後把找來的水果刀放到火上加熱，準備將他們身上已經化膿的腐肉清除掉。

第一刀下去的時候，聽到火熱的刀鋒與肌肉接觸時發出的滋滋煎灼聲，白色的膿皰和暗黑敗血在腐肉中洶湧出來，楊威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不過在處理完第一個傷口之後，他逐漸鎮定下來，就好似外科醫生那樣，不帶絲毫感情的切割著那一塊塊的肌體。

看來在某些特定的環境裏，人就是成長得快。

當楊威清理完一個傷口的腐肉後，胖子馬上拿來調好的溫鹽水，用急救箱裏為數不多的醫藥棉紗為他清洗傷口，然後噴上液體白藥，纏上繃帶，算是完成了一道工序。

第一個接受手術的是海參崴，他在楊威剛開始動手割肉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反應，猶如死人一般毫無知覺，不過在胖子為他洗傷口，濃鹽水把鮮嫩的肌肉刺激得如蟲子般蠕動的時候，卻忍不住低聲呻吟了起來。

他是兩人中傷勢較輕的一個，但新舊傷加起來也有近十處之多，最後楊威硬是拿著水果刀在他身上割下了足有半斤的爛肉。

不到半個小時，楊威的第一次手術就完成了。

總的來說，海參崴還算好點，多是肌肉損傷，沒有傷及骨骼，割掉腐肉，掛上自制消炎藥水就算完工了，至於他能不能活過來，在現有的條件下，就只能看他造化如何了。

相對而言，劉海峰的狀況就嚴峻得多，單是身上的腐肉就割下來足有一斤有餘，身上被楊威手上那把水果刀刮得盡是溝壑，甚至臉上也割下兩條肉來，在劉海峰的兩個臉膛上各留下一條血槽，特別是在濃鹽水的刺激下，傷口強行收縮到一起，把臉部肌肉也拉扯得變形。

於永濤自己還能動彈，將身上的傷稍稍處理，簡單的包紮了下，“撲通”一聲倒在行軍床上，不到一分鐘，就傳出了呼嚕聲，他實在是太累了，幾個月的掙紮求存，不久前又經歷了一次險死還生，此刻到了安全的地方，那裏還支持得住？

“宋叔，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楊威舒了一口氣，這才抽出時間來向胖子發問。

“還是叫我老宋吧，現在名字有意義麼？！”老宋搖搖頭，苦笑著道，“我就一個生意人，核戰前幹幹批發的，什麼東西緊俏批發什麼，後來做煤，趕上能源緊張，掙了些錢。兩枚核彈落下來，什麼都沒了。”

“不，你留下了最寶貴的東西，把命留下來了。”楊威盯著胖子一本正經地道。

“也許吧，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至少讓我那老母親在臨死前喝了口乾淨水，吃了頓飽飯。”老宋說道，雖然平靜，可是眼中卻滿是濃濃地悲哀。


“宋叔，你也別想那麼多，人在亂世，身不由己，說死就死了，多想也無益──那邊有浴室，應該還有點熱水，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等起來，咱們再好好合計一下今後的路怎麼走。”楊威知道他心中糾結，故作輕鬆的笑了笑。

老宋勉強笑了笑，轉身向浴室走去。

楊威在這地洞裏找了幾套衣服，送了過去，老宋洗了澡，一句話也不說，接過楊威找來的衣服比了比，雖然不合身，可是總比之前的破衣服強多了，胡亂套上，倒頭就睡。

楊威打開收音機，希望可以聽到外界的聲音，可是不斷的調頻，除了一陣“滋滋拉拉”的電磁聲之外，什麼也聽不到。不由得苦笑一聲，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核爆之後的輻射與混亂的電磁，收音機能好使才叫有鬼了，只不過人在絕境之中，只要懷有一絲希望，就會永不放棄，直到真正的絕望為止。

十個小時後，於永濤在食物香味的刺激下醒了過來，猛一睜開眼，看見捧著飯盒坐在床前的楊威後，忍不住在大腿上擰了一下：“哎呀，哈哈，居然真是你小子，我還以為是在發夢呢。”

楊威笑著把飯盒送過去，答道：“如果是發夢就好了，說不定，現在大家都在做夢，等會就會醒來，一睜眼，外邊還是好好的，街上人來人往，世界熱熱鬧鬧，咱們只是在夢裏自己嚇唬自己！”

接過飯盒，隨手拍了拍身下的床鋪，於永濤感慨的道：“威子，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原來這硬板的行軍床竟然這麼可愛，你說我在軍校的時候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我現在可沒那麼多的心思，我只盼著二傻和大球的傷口沒感染，也能和你一樣挺過來。”楊威想起不久前用來裝腐肉的菜盤子──那滿滿的一大盤子臭不可聞的爛肉，可都是在自家兄弟的身上割下來的。他很驚訝自己居然沒感到什麼不適，自從外面走過一個來回，在殘酷環境的壓迫下，自己身上男人特有的狠勁和血性似乎又回來了。

“想不到，咱們兄弟也能趕上世界末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於永濤側了一下身，好讓自己躺得更舒服點，一邊慢慢地咀嚼食物，一邊若有所思地道。

楊威噗哧一下笑出聲來，重重拍在於永濤的肩上，痛得他咬牙咧齒，“行，能開玩笑，看來你小子真的的沒事了！！”

“沒事？嘿，就憑你這裏這麼多的生活物資，等大剛摸到地方，不過是由三具屍體變成四具而已……哈，是五具！我忘了算上那個胖子！”於永濤說著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把恰好拿著一卷紗布走進來的老宋嚇了一跳。

“我知道！”楊威狠狠咬著嘴唇說道。

於永濤說的，正是楊威心中所想的，經過地鐵站這次事件，他已初步明白了末世的生存法則，現在首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想保命，得有自保的實力，否則的話，就算沒有大剛，早晚也得和於永濤說的一樣。

“說起來，你們怎麼想起來去找大剛的晦氣，結果落到這步田地？！。”楊威想起來一個事兒。

“還能為什麼？餓的唄！！”於永濤翻了翻白眼，“大剛那伙人，不過一群混混，我們仨好歹是軍人，想著只要幹翻了大剛，就能佔了他的地盤，沒成想……”他搖搖頭，苦笑無語。

其實就在幾人睡覺的時候，楊威腦子裏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方案。此刻，他俯下身子，“永濤，我是這麼想的……”

二人便聊了幾句後，老宋也加入了進來……

如果說此時他們幾個人的生命就像一滴水，隨時都有可能再這亂世蒸發的話，那麼只有匯聚更多的水滴，變成小溪，江海，只有這樣才能形成保護自己，扭轉乾坤的力量。

……

一個月過去了，古老的地下防核山洞大門依然緊閉，仿佛與外面殘酷的世界隔絕，自成一個獨立的天地，但實際上，這只是奮起前的蟄伏。

在這期間，楊威抽空對大門進行了偽裝，使得這山洞的大門不那麼明顯，減少被流浪者發現的機會。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他們的傷勢都恢復良好，基本上已可自由活動，至於老宋，到底是商人出身，一個月來，將防核洞裏所有的物資盤了個清清楚楚，記在一個賬本上，擺到了大家面前：

1、糧食──兩千七百六十三噸，都是五十斤一袋的優質大米和麵粉，如果按每人每年消耗500斤糧食計算，完全可以供兩千人躲在山洞裏啥也不幹吃上五年。遺憾的是罐頭之類的副食品不多，據老宋估計，也就是正常情況下二十人吃一個月的量。

2、水──基地有一條乾淨而又蘊藏量很大的地下河，但是取水有些麻煩，目前得順著自然石梯走到“一樓”去打水。老宋建議造個農村水井打水的那種軲轆，安上吊桶以節省人力。另外，在各個岩室裏還發現了十來箱礦泉水，老宋的意思是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3、工具──食堂刀具一套，四把多開的小刀，兩把木工斧，兩個錛子，六把鑿子，兩把銼，三把錘子，三把螺絲起，兩把扳手，一袋半洋釘和螺絲釘，一把鋸子，小半包針，三十八支各種類型的筆。

4、武器──無。

5、儀器──化工廠化學實驗室儀器一套，無土栽培實驗室儀器一套，筆記本電腦一臺，CDMA手機一部，遊戲光盤十七張，一副老式羅斯軍用雙筒望遠鏡（楊威從軍品商店順手買來的），兩個指南針，一只寒暑表，一臺數碼照相機，石英壁鐘九座，機械表一塊。

5、衣服──化學防護服二十八件，藍色咔嘰布工作服九件，襯衫五件，一打半襪子，毛衣三件外套兩件，皮鞋一雙（精打細算的老宋連楊威身上的衣物算在內了，哭笑不得的楊威差一點就問自己的內褲要不要也算進去）。

6、器皿──食堂炊具一套，餐具四十三套（包括不銹鋼製成的托盤、小碗、筷子、羹匙和叉子），玻璃杯八十七個，茶杯二十二個。

7、書籍──兩書櫃化學專業書籍和刊物，各類雜書一箱（主要為歷史小說）一本2018年版全國地圖，一本《華夏語成語大辭典》，一部《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共包括十卷），A4白紙十一包，筆記本兩包（二十本裝）。

8、機器──發電機兩臺（一臺備用），載重卡車二輛，大號冰櫃四個，家用型冰箱五臺、微波爐兩臺、大型滾筒洗衣機一臺、大號電飯煲三個。

這些物資裏，無土栽培實驗室因為缺乏科技人員，暫時無法投入使用；化學實驗室也是如此，當然，如果供電室的油料充足的話，也還是可以進行一些簡單的化工生產。

第十章

劉海峰與海參崴傷口都已經大致癒合，不再影響日常行動，受傷最輕的於永濤，早就恢復如初，再加上楊威老宋，幾個人無論哪一個都不是那種只顧眼前的主。盤點好山洞裏的家當，便合計著怎麼幹掉大剛消除威脅，反正核戰過後，所有的法律秩序都已消失殆盡，人類彷佛重新回到了洪荒時代，人命在此時，幾乎一文不值。

“兵法云，所謂‘謀定而後動’，上次險些把命丟在那裏，就是個教訓。”於永濤在吃過一次虧之後，變得謹慎了許多。

“對，我們必須先把自己武裝起來，最好能想辦法搞幾把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反正這麼長時間也忍了，也不差這幾天。”楊威輕輕點頭，這是這個小小地隊伍第一次採取行動，不得不加倍慎重。

“好，就這麼辦，咱們說幹就幹，現在就出發，儘量多弄一些子彈回來，再搞幾把好槍，看老子不玩死大剛那丫的。”海參崴和二傻也是信心大增，紛紛表示支持。

雙拳難敵四手，大剛的流氓團伙人多勢眾，而且全部配備了鋒銳的冷兵器，若想在和他們的戰爭中取勝，就必須在武器上動腦筋，而這段時間內，幾個人商量一番，最後決定到軍事科學院碰碰運氣。

因為就算找不到能直接使用的槍彈，但只找到完好的步槍，還有學員們訓練時回收的彈殼，憑海參崴家傳的彈藥復填技術，再加上基地實驗室的化學品，他們馬上就能擁有遠超大剛一伙的熱武器實力。

其實對付大剛，除了報仇，還有一個大家心照不宣的原因，因為如果不幹掉大剛，以地鐵站到這裏的距離，這個地方遲早會被流浪的倖存者們發現，到時候消息要是傳出去，這裏肯定會成為大剛的攻擊目標。而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亂世已經到來，只有強大的實力才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而黑市那裏雖然不是好地方，但是卻有著楊威等人所急需壯大的重要條件──人口。

經過地鐵站一事之後，楊威對末世的生存之道又多了一份理解，那就是無法無天，一切都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所以他已經有了建立屬於自己的武力系統的打算。

有了足夠的人手，加上楊威這裏的物資，那就很快可以拉起一幫人馬，建立屬於自己的自衛力量，所以他們幾個一直在思考，在策劃。而現在，終於到了實行的時候。

計劃妥當，剩下就是執行，開完會後，楊威便把商量結果告訴了老宋。第二天一早，四人還未吃完早餐，老宋已經拎著四個收拾好的背包在等待，手臂上還搭著四套防化服。

“宋叔真是細心，我們還準備吃完再去收拾，結果你已經準備好了。”楊威接過背包和生化服，心想留下老宋還真是個明智之舉，此人簡直就像是個天生的後勤專家。

“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老宋皺著眉毛說道。

楊威心中盤算，老宋雖看似懦弱狡詐，但其實心地不壞，單憑他在那種環境下，仍然不肯拋棄自己老母親就可以看出，這是個極為守信、很有原則的男人，而且成熟穩重，洞悉人心險惡，正是自己幾個毛頭小子欠缺的。

自從他老娘死去之後，一個月來，楊威就沒有見到過老宋的眉毛舒展過，不過很慶幸，自己還是把他帶回來了，如果沒有老宋的話，他們四個大男孩肯定會把這裏搞得一團亂，毫無頭緒，這就是家有長者的好處。

吃飽喝足，一切準備妥當，楊威四人穿上防化服，扣上面具，背好了裝滿了食物與飲水的背包，就要出發。剛走了幾步，楊威想了想，又跑到廚房，拎了一把剔骨的半月刀、一把菜刀和一把尺長的殺魚刀，又找了一把剁大骨頭的斧子，四個人一人分了一把。

手持利刃，四人心中膽氣愈加雄壯，當下一行人以楊威為首，自溶洞魚貫而出，交代了老宋看好家，將門口再次偽裝了一下，便大步向軍事科學院的方向走去。

在毀滅一切的核打擊過後，城市裏已經沒有了路，如果再按著從前那種路標走的話，一定會暈頭轉向找不到北。現在的上京城，往日相隔幾條街的兩條街道甚至都有可能都會連接到一起去，路面上不只是坑坑洼洼，不少地段甚至連整個路面都翻轉了過來，所有的建築基本上都被摧殘了一遍，觸目之處，盡是殘垣斷壁。

遍地瘡痍，灰蒙蒙的天空死氣沉沉，壓得人心裏喘不過氣來，直有一股自我毀滅的衝動。透過面具的鏡片，看著面目全非的上京，楊威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一股悲嗆湧上心頭，這還是自己記憶和夢中那魂牽夢繞的家園嗎？

“嗯？這裏怎麼有湖？”才走出不遠，一條大湖攔住了去路，零下十度的低沉使得湖水結了冰，冰塊也不是雪白或是透明，而是灰蒙蒙的，冰水裏夾著大量的核塵土。

“這裏有湖嗎？”劉海峰回頭向楊威疑惑道：“這個地方以前好像是東便門，似乎有一條護城河吧？”

“河變成湖？怎麼可能？！！”楊威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雖然這幾個月來他一直都呆在那個地下防核洞裏，可是一直都沒有聽說這裏有湖，便拿出地圖上，在附近找了找，最後頹然放棄，苦笑道：“弟兄們，這地圖沒用了，只能用來指示方向。”

於永濤也跟著苦笑了了一下，“現在上京早就變了樣子，甚至地形也全變了，你們看看那，那裏有個山包，原來這裏可是一馬平川。”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灰蒙蒙的一個土包一樣的小山包說道：“當初這裏似乎是猛古朝的城墻遺址，現在，別說城磚了，似乎連墻灰都沒有了。”

“不是湖，也不是河，就算是原來的河，恐怕也被瞬間蒸發了，這裏應該是自來水積出來的水洼。”海參崴走了幾步，指了指不遠處翹在地面上，銹跡斑斑、足有一米內徑的巨大彎曲水管，不過這時水管破裂的根部也凍成好大一塊冰坨。


“算了，現在不是關心這些時候，咱們現在必須要武裝起來，先能保住自己小命再說吧。沒準以後還要靠我們來重建上京了。”四人相顧苦笑，依現在看來，這個想法就好比一個剛走出山洞的遠古先民，尚未果腹就想著造長城了。

不過此時此刻，楊威卻相信這任務早晚會被倖存的人類完成，即使他楊威今天死了，也一定會有張威、李威接過這項事業。

對此他堅信不疑。

環顧四周，楊威放下了地圖，領著弟兄們繞路而行，繞過這足有上萬平方的巨大自來水湖，雖然湖水結冰，但楊威卻依然不敢以身犯險，若一不小心陷入冰層，誰知道下面是什麼東西？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過了湖，又在廢墟裏摸索著前進，趕到中午的時候，大致估算了一下，走出也有十幾公里了，可是想要在地圖找到現在的具體位置，幾乎沒有任何辦法，四周任何可以成為參照物的建築被毀滅了。最後還是於永濤拿著地圖，以古老的軍隊行軍計算方式，算出大概位置來，按照計算結果，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離軍事科學院足足還有一半的路程。

“這要是從前，坐上車，二十分鐘就到了，現在足足走了半天，卻還不到一半。”於永濤苦笑著說道。

“要是有個GPS定位儀就好了。”海參崴嘀咕著。

“大球，就算是我現在給你十個定位儀你也用不了，想找定儀還不簡單，附近沒有爆炸破壞的車子裏有的是，可是有什麼用？──現在空中滿是這種核飄塵，衛星信號根本就傳送不進來，再過上幾年，核塵落下來以後，說不定就能用了。”於永濤皺了皺眉，長嘆一聲，“再說，現在恐怕近地軌道都成垃圾場了，若還有衛星持續運作那才真是奇跡！”

“我只是懷念一下從前的日子，從前生活在城市裏還不覺得什麼，可是現在感覺，那時候咱們簡直就是活在天堂裏啊。”海參崴不由感嘆了起來。

楊威心下黯然，這世上又有誰不是這樣呢？！恐怕越是聰慧的生物，就越不容易滿足，想想這個國家上個世紀四十年代以前的農民，心裏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擁有一塊勉強養家糊口的薄田，但到了八十年代改革開放時，卻又棄之如履，一窩蜂地擁進城市，有的甚至寧願流落街頭，也不肯回鄉務農。

“天堂，要我們自己去創造了。”楊威說出一句極為沒營養的話後，找準了方向，再次向軍事科學院的方向進發，在廢墟上行進，得小心避開遍布於路面的突起鋼筋，有的鋼筋已經扭曲變形，露出森森的尖茬，一個不小心撲到上面，肯定會來個透心涼。

上京在核戰之前，人口足有近兩千多萬，城市裏什麼都缺，惟一不缺的就是人，可是現在，四人走了大半天，卻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破碎腐爛的屍體倒是見到不少，因為氣味太濃，雖然有防化服隔離著，可是那股噁心的的屍臭味像是可以穿過防化服一樣，直接作用在鼻端。

“威子，前面有東西。”於永濤突然低喝了一聲，縱身前撲，以一個標準的戰術動作撲倒在一堵殘垣之後，剛剛倒地，突然悶哼一聲，又是一個翻滾，原來剛剛竟然撲到了一根露出的鋼筋頭上，好在那鋼筋裸露出的部分極短，雖然咯得生疼，卻沒有受傷。

四人小心躲了起來，滿地都是破碎的混凝土鋼筋林還有翻卷而起的柏油塊，隱蔽身形倒也非常容易。

第十一章

楊威小心地冒出腦袋，拿出軍品店裏順手摸來的冒牌羅斯望遠鏡朝前方望去。

幾百米外，一條全身脫毛的野狗正在啃咬著什麼。這條野狗犬毛早已脫盡，裸露在外的外皮鮮紅似血，上面癩癩疤疤長著一串串噁心之極的肉瘤，就外形上看，應該是一只大型犬，不過可以肯定，在大戰之前，這多半是哪家心愛的寵物，只不過現在卻流落街頭，靠吃屍體為生。

“只是一條土狗，嚇成這樣，真丟人。”海參崴完全繼承了上兩輩的性格，一副兵痞子的樣子。滿不在乎地從石頭後面爬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大咧咧地接著向前走去。

楊威皺了皺眉頭，心中隱隱約約有一種十分不好的感覺，與於永濤對望了一眼，於永濤也搖了搖頭，向楊威示意他也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再向前稍稍靠近了一些，那條正在啃咬屍體的大狗突然轉過身來。大狗的一只耳朵已經沒了，只剩下了一只耳朵還支愣著，眼珠子也有一只掛在眼眶外，另一只卻成了混濁的玻璃體，不過這混濁的眼睛卻散著兇光，緊緊盯著楊威一行人，口中“嗚嗚”咆哮，流著口水，低伏著身子，慢慢地向楊威他們爬了過來。

“可惜了，是條癩皮狗，要不然拎回去也能吃頓狗肉火鍋。”海參崴說著拎著輕飄飄的殺魚刀，向這只呲牙炸毛的癩皮狗走去，打算順手宰了這條食屍狗。

“等會。”楊威似乎想起了什麼，大聲喊道。海參崴回頭錯愕，心道不就是一條癩皮狗嘛，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

“嗷……”癩皮狗發出一聲凄厲地嚎叫，楊威的臉色不由得一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四周至少鑽出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狗來，這些狗個個都脫了毛，鮮紅的外皮上肉瘤突起，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殘酷的生存環境讓這些平日裏溫順的寵物們漸漸的回歸了基因深處的獵殺本能，而原來作為主人的人類，也成為了它們的捕食目標。

“這些野狗造反了。”海參崴腿肚子也有些發抖了，突然之間冒出十多條大大小小的癩皮狗沖著他狂吠，令他心下惶恐不安。

“大球，你怕了？”劉海峰晃了晃手上剁骨頭的斧子笑道。

“屁，我怕個鳥，只是不想跟狗一般見識。”海參崴一梗脖子，強自硬氣的道。上兩代都是英雄人物，在死人堆裏打過滾的，自己雖然也在死人堆裏滾了一圈，可是畢竟沒有親自動手，這會人還沒殺成，卻先要殺狗，還是兇性畢露的癩皮狗，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十二條瘋狗，一人三條，不多不少。”楊威數了數，將手上半月形的剔骨刀握得更緊了。

“大球，今天這一戰之後，你就是殺狗英雄了。”劉海峰率先向前，怪叫一聲，揚起手上的斧子就衝了上去。那十幾條狗也嗷嗷狂嘯，一擁而上，直接奔最前的劉海峰衝了過去。

“我才不想當殺狗英雄。”海參崴嘀咕一聲，揮動著手上尺長的殺魚刀也緊緊跟上。

事實上，在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情況下，人的確不如狗靈活，也不如狗的動作快，雖然除了楊威之外，另外三人都讀過軍校，受過一些訓練，可是軍校培養的畢竟只是軍官，而不是特種兵，四人刀斧齊上，一個照面就幹掉了四條瘋狗，可是每個人的身上都掛了彩，餘下的瘋狗緊緊撲上，在腿上後背上撕咬個不停，幸好這防化服雖然不是防彈衣，但是卻也足夠結實，這些瘋狗一時也撕咬不穿，不過隔著衣服咬著肉，疼得四人冷汗直流。

身畔血肉橫飛，四人一齊大喝，平日裏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那股悍勇熱血一齊湧上胸口，彼此配合照顧，居然越戰越勇。

瞅準了一個空檔，楊威一個虎撲，一把將掛在於永濤後背上那條骨瘦如柴兩尺長的狗掐著脖子拎了下來，向懷裏一抱，手一扭，“嘎吱”一聲將狗脖子扭斷，同時海參崴也出手將咬著楊威小腿的那條狗一刀給釘到了地上。

最後一條狗被海參崴一腳踢得高高彈起，手中刀光一閃，頓時凌空分屍，而他自己也被狗血淋了一身。

“唉，丟臉啊，這幫子瘋狗，老子一見就想起咱們保定鄉下的村子，記得那會兒，咱們那兒滿村人都養狗，天一黑就叫個不停，我爺爺……”海參崴說到這裏，語氣突然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眾人依默然無語，他們都一樣，滿門全滅，只剩得自己孤身一人，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還有幾個兄弟可以相互依靠。

“行啦，別念叨了，我們不能總是活在陰影裏，整天考慮死者有個屁用，得想辦法自己活下去，我只知道，如果我們不能搞到槍，單憑咱們四個，就算是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根釘，那個防核洞早晚會被別人佔去，到時咱們的下場也好不了。”於永濤吐了口氣，畢竟這世界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到處提倡友愛、互助、人權的世界了，而是赤裸的人吃人。

“所以……現在咱們第一步就是必須要到達軍事科學院，那裏是離我們這裏最近的軍事設施，只希望那裏還能給咱們留下點有用的東西。”劉海峰接過話說道。

“那還等什麼，出發吧，隔著衣服被咬上幾口，只不過青紫了一點，走路不成問題吧？”楊威亮了一下手上的半月形剔骨刀說道。

“當然沒問題，就是有點可惜，這麼多肉阿。這要擱以前，我們不得高興死。”海參崴惋惜地瞧著一地的狗屍，看來雖然到了山洞，這小子還沒從以前食品短缺的情況中緩過來。

四人再次上路，印象中平整的街道，此時翻卷著像是一條被剁成了十七八截的死蛇，原本如林般的高樓大廈，現在也像是被龍捲風摧殘了十幾遍的樹林，各種建築東倒西歪，有時同時有幾座大樓倒塌在一起，堆起高高的混凝土巨山，這種巨山和普通的山峰相比，幾乎無可攀爬，而且還有坍塌的危險，因此只得繞路，使得楊威他們浪費了不少的時間。

陽光早已被核灰塵擋住，但是隱隱的紅色仍然極為頑強地出現在天邊，一行四人從太陽剛剛放亮的時候出發，一直走到太陽西沉，此刻雖然氣溫是零下十幾度，但卻仍是夏季，而上京的八月，日照足有十二個小時以上，也就是說他們足足走了十二個小時才算是走到了軍事科學院的方位，這在以前，單想一想就令人發瘋。

“應該就是這裏了，不過我們沒有參照物，我也不敢確定。”於永濤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四周，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道，除了頭頂上灰蒙蒙中那一點紅輪的太陽之處，再沒有別的方式去確定方向，指南針現在根本就無法使用，核爆後的輻射塵再加上凌亂的電磁波，足以干擾任何指南設備。

“四處找找吧，必須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到，這種級別的單位，怎麼也會有個大綠化帶吧？找到大的空地十有就找到正主兒了。”楊威也十分無奈地說道。

軍事科學院雖然建在郊外，但是核爆炸使得地形都有了極大的變化，原本一馬平川的平原，現在變得起伏不平，根本就沒有辦法確定哪裏才是從前的軍事科學院。甚為可能的是，如果從前的軍事科學院，一半在山坡上，另一半已沉入了地下，那就誰也沒有辦法確認了。

迫不得已，四人唯有分散開來仔細搜索，自從碰到了那十幾只兇殘的野狗之後，四人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謹慎前進，手上的武器攥得汗津津地油滑無比。

直到天差不多黑透了，舉著手電的海參崴大叫了起來，幾個人再次聚到了一個小小的山坡下，山坡下埋著一截扭曲的金屬牌匾，上面還存留著一個勉強能認得出來的“院”字，讓四人大喜過望，可是再看看這個足足壓了上千噸各種各樣垃圾的土堆山坡，都不由苦笑了起來，自己又不是超人，怎麼可能挖出原來的學院。

“不對，不對。”於永濤突然說道，“學院原本是坐南朝北的，可是這個牌子卻出現在這裏，不太對頭，市中心還有南面的總參駐地才是核彈的重點打擊目標，軍事科學院並不是重點打擊目標，衝擊波應該是從這個方向吹來，所以這個牌子可能在空中飛行了一段時間才掉落在地，因此，我判斷──學院很可能在那邊。”於永濤站起身來，朝正南方向指了指。

“今天來不及了，天已經黑透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夜，等明天天亮了再找，這黑燈瞎火的，萬一掉到哪個坑裏，連墳坑都不用挖了。”楊威看了看天色，慎重的道。

“成，這裏就有個騰空的洞，空間還算是夠大。”海參崴指了指身後的垃圾山。垃圾山由各種東西堆積成，裏面說不定埋了多少人，只不過現在氣溫夠低，病菌難以存活，而且最主要的是，這個坑洞裏並沒有什麼半腐爛的屍體，過夜倒也還勉強過得去。

摘下像骷髏頭一樣的面具，胡亂的吃了些東西，帶的罐頭餅乾在這零下的溫度裏實在是吃不出什麼味道來，雖然想生點火，可是太陽一下山，天就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險與麻煩，只得作罷。

防化服還算保暖，只是不透氣，憋得有些難受，不過相對於其它倖存者來說，他們已經算是幸福到家了，一夜無話，直到第二天天亮，氣溫稍稍攀升，四人不約而同一齊醒了過來。朝外面望去，天其實也沒有多亮，仍然是灰蒙蒙的，僅可視物而已，倒像是從前的大霧天，只不過現在這霧是灰色的，而且極可能還有各種各樣的微量毒素。

艱難跋涉了兩個小時，終於找到了一塊空地。這裏還倖存著一道破損的圍牆；向一面倒塌成一堆的校舍；面目全非的訓練場……，處處殘磚斷瓦，讓人很難把這個地方與從前設備一流的軍事科學院聯繫到一起。

不過憑著細微之處的熟悉感，於永濤三人一致認為這裏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了。

第十二章

“看來我們有得忙了，槍械庫的位置在哪？”楊威問道。

“應該是在這邊。”於永濤也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帶著楊威等人走到了一角，這裏已經是一個大坑，仍然可以看到一些彈藥殉爆後留下的碎片。

“應該就是這裏了。”海參崴拿著一塊九五式突擊步槍的殘破彈匣走了回來說道，彈匣只能勉強看出一點彈匣的樣子，長月形的彈匣的一側被炸成了喇叭花，只能從還算是完好的另一側想像出它原來的樣子來。

“有活可幹了，挖吧，看看能不能挖出一些完整的槍和彈殼來，如果槍和彈殼不配套，咱們也是白忙活。”楊威說道。

“那倒不可能，軍事科學院一共就那麼幾種槍，甚至還有古董版7‧62mm口徑八一杠，新裝備的5‧6mm九五短突最多，92式手槍也有不少……步兵輕武器，好像就這麼幾種型號，咱們國家缺銅，子彈都是使用的銅包鋼，還能回收，我還記得當初我們練習射擊時打完的彈殼都回收了，裝箱放在軍械庫裏，大概就是這裏。而且這裏不放炮彈，你看看那個大坑，應該是殉爆炸出來的，還好，學院裏的炮彈不多，要不然炸起來，咱們屁都找不到一個。”於永濤解釋了一下，楊威也看到了遠處另一個更大的大坑，大坑裏有半坑水，已經結了冰。

尋了順手的工具，按著記憶的方向橫向裏挖了出來，彈藥庫爆炸後留下的大坑也幫了不少忙，一會功夫，總算是找到了彈藥庫的大門，從這裏出去，就應該是槍械庫了。

彈藥庫在設計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防爆，彈藥庫和槍械庫本就是在一座獨立的小樓下面，而且是槍彈分離，核彈襲擊，將小樓從地面削去，又削去了土層，以高溫將地下的彈藥引爆，彈藥爆炸後的衝擊波，自然會尋著最弱的頂衝擊出來，所以側面受到的衝擊最小，也保存得最完好。

不過彈藥庫那厚實的鐵門還是被炸得從門框上分離了出去，有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跨過縫隙，打開手電，手電的強光下，最先入目的就是一具早已變成了怪異形狀，勉強能認出人形的殘屍，屍體只剩下三分之一，一支步槍的槍管插進腦袋裏，將死屍釘在牆上，死狀凄慘，但卻出奇的沒有任何恐怖感，遠遠看去，倒像是一只風乾的鴨子。

目睹此景，可以想像得到，當時這名庫房軍人正伏案辦公，突如其來的衝擊波擊飛了一支步槍，然後穿過他的腦袋，將他釘在牆上，恐怕直到他死，都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間槍械室裏滿地都是凌亂的槍械零件，楊威找到了一支完好的九五步槍，不過槍管已經彎曲變形，以楊威他們目前的技術條件，根本就沒有修復槍支的能力。

劉海峰踢得滿地“嘩啦”亂響，俯身撿起一支破得不成樣子的老式56半步槍，用槍托狠狠地砸在那人形殘屍旁邊的一道鐵門上，“砰砰”的金屬音，在這個近乎封閉的地下暗室裏發出重重回響，陰森恐怖，直令人毛骨悚然。

“這是什麼地方？”楊威問道，順手接過劉海峰手上的槍托接著向這道門上砸去。

“那個人應該是這裏的槍械調校員大海哥，大海哥是一個很豪爽的漢子，我們那會經常找他要些子彈玩槍，而且他還特能喝，我記得有一次，我們機關警衛連裏三個最能喝的酒鬼找上了他，大海哥一對三，一氣全給灌到桌子底下去了。”劉海峰嘆了一口氣，悠悠的道。此刻他臉色古怪，也不知遺憾還是惋惜。

“活下來的，倒也未必……未必……未必就是……”楊威惡狠狠地道，手上加重了一把力氣，“砰“的一聲，將這個變形擠在門框上的鐵門砸得分離開來。

“大海哥有個習慣，總是把槍械室裏調校得最好的槍放在他的臥室裏頭，也許裏面的受損不會太嚴重。”劉海峰說道。

此時於永濤和海參崴也沒有閒著，手上各拎著一支軍刀，正在撬一間厚重的大門，這扇門就是軍事科學院的主要槍械室，所有的武器在訓練完畢之後，都要經過槍械員的手裏送回到槍械室去，機關內文職軍官在非緊急狀態下，是不允許配槍的，我國的槍支管制之嚴格，可謂世界聞名，就連軍隊內部也是如此。

楊威幾槍托下去，早已是大汗淋漓，總算是將這道門砸開，槍械員大海的居室如同外間一樣凌亂，甚至那張鐵管焊成的行軍床也已經被衝擊波震得卷成了一團，看上去像是一根被揉成了一團，又踹了一腳的麻花。

楊威掃視了一眼這個沒有一點完好之外的居室，眼中不由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核爆的衝擊波並沒有放過這間槍械員的居室，就算是有槍，恐怕也早已被震壞了。

“大海哥有一個很好的習慣，就是把那些好槍當成自己的心肝命根子，根本就不會放在表面上。”劉海峰跺了跺腳，俯下身去，在被震得起了一層水泥皮的地面上仔細搜索。

“找到了。”劉海峰突然一聲大叫，伸手從楊威的手上搶過那支槍托也砸得殘破不堪的56半步槍來，對著地面“砰砰“的就砸了起來，地面傳來空洞的回響聲，楊威不由吞了口口水，心中暗道，還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總在槍堆裏廝混的槍械員竟然還好這一口，這屬於私藏槍械呀。

“他這樣……學院裏頭不管嗎？”楊威問道。

“不管，也管不了，大海是從老山上撤下來的，據說當年他在打仗的時候，因為手上的一支步槍出了問題，使得他的戰友喪命，他因為這事受了刺激，後來撤下來以後就到了軍事科學院裏頭當槍械員，經過他手調校過的槍，就連國防部那些老家伙都讚不絕口，大海總是把最好的槍，故障率最低的槍藏好，只有在沒人的時候才會拿出來擦擦，就算是校長來都要不出來，我記得有個上將，也是那種忒派頭的大佬了，費盡了口舌，才勉強從大海這裏要去一支槍，就這事兒，海哥心疼得悶了兩天，那位老將軍沒辦法，又派警衛員把槍給送回來了。”劉海峰說著笑了起來，臉蛋兩側那細長的傷疤彎曲著，像兩條小蛇。

“要不是有一天我半夜裏偷溜過來找他喝酒，也不會發現他會把槍藏在哪兒，這可是大海哥最大的祕密。”劉海峰猛一使勁，終於將腳下一塊水泥板給掀了起來，光掀起水泥板還沒完，下面竟然還有一層厚厚的鉛質擋板，鉛質地相對較弱，柔韌性和延展性也很好，用來保存危險物品倒是不錯。用殘破帶著尖角的槍管將鉛盒蓋子捅開，裏頭竟然還足有近半米厚的一層防火棉，將防火棉扒開，一個大木盒子映入眼帘。

費了一番功夫，把木盒子打開，裏頭居然又是一個精緻的鋁合金大盒子，足有半人大。劉海峰將鋁合金盒子拖了出來，正在打開，楊威卻盯著這個盒子發愣，這個大海哥還真有點魔術師的潛質，吊胃口的功力十足，也不知道這盒裏頭還套著什麼樣的盒子。

楊威可以肯定，這盒子裏若是真有槍的話，肯定會很完好的保存下來，大海這種近乎於偏執的愛好，幫了楊威他們一個大忙。

精緻的鋁合金盒子被劉海峰粗暴的砸開了鎖頭，盒子打開了，楊威身子一晃，差點一個跟頭栽倒在地，因為這個精緻的鋁合金盒子裏頭，居然還有一個斑駁不堪的漆木盒子。

“我說，到底多少層啊？”楊威木然的問道。

“最後一層了，可別小看這個盒子，這盒子可是當年小鬼子在咱們國家鬧騰那會，冬北抗聯用大興安嶺千年落葉松做的，樹質密實，就算是把這盒子扔到水裏幾十年，都不會透進去一點水，這還是大海用耍花樣，在老將軍那裏軟磨硬泡、死乞百賴訛到手的。”劉海峰笑著說道，只不過他笑起來實在是難看了點，也許用可怕來形容更恰當一些。

松木盒子打開了，裏頭鋪著一層細柔的黃色稠布，並列放著四支手槍，一支五四，剩下四支都是5‧8mm口徑92手槍，剩餘的地方整齊地碼列著百多發子彈，正好夠用一個彈匣，對槍械有過了解的楊威眼睛一亮，那把五四可是最早一批生產的試驗性手槍，兵工廠送審樣品，可靠性極好，當初生產的時候數量極少，後來裝備的都是流水線上下來的，雖然也不錯，但是比起這試驗性的手槍就差得太遠了，這四支92手槍可是外貿型的。說來好笑，這也算是一種中國特色了，據說很久以前就喊過一個口號：一等品支援兄弟國家，二等品內部交流，三等品裝備部隊，雖然後來不再是無償支援，但是外貿型號的槍械一向都是質量最好的，這幾支92手槍就是外貿型，質量極佳的手槍。

利落的將幾支手槍裝好子彈，推彈上膛，楊威選擇的是一支92手槍，小口徑的手槍使用起來後座力相對較小，而且彈容量大，5‧8mm的口徑使得92手槍的裝彈量達到了二十發，正適合楊威這種半吊子水平。

劉海峰卻一把將那支五四拎到了手上，這種早期五四款曾為我方列裝，因而較一般警用槍而言，後座力相對較大，這種槍卻經過了幾次戰爭的檢驗，可靠性極好，一度大量出口，知名度較高，也稱得上世界名槍之一。

將幾支手槍都取了出來，大傻將那些盒子重新封好，再次埋入了地下，楊威並沒有出聲，雖然按理來說，這幾個盒子拿回去都能派上用場，可是這種對於大海的尊重，讓楊威選擇了沉默。

走出了房門，於永濤和海參崴仍然一頭大汗地在砸那個大鐵門，於永濤不知從哪找來了一柄八磅的大錘，因為沒有把手，就將一根鐵管子強行插了進去，掄起來狠狠砸著門，將門砸得咣當亂響。

“我就不信砸不開這鐵疙瘩。”於永濤大吼一聲，鐵錘掄了起來，帶著呼嘯聲砸到了門上，“梆“的一聲巨響，門鎖終於被砸開，突然之間，“嘎吱”一聲，沉重的大鐵門猛地劇烈晃動起來，海參崴怪叫一聲，縱身撲到了於永濤身上，將他狠狠地撲倒在地。

第十三章

只聽“轟”的一聲，沉重地鐵門轟然倒地，邊緣最近處沿離海參崴的腳不過才一指遠，震得海參崴半天都爬不起來。於永濤勉力將他拉起，向門內望去，觸入眼帘的卻是另外一番景狀：大量的泥土被核爆的衝擊震鬆，已經塌了下來，混著亂石，將門內堵得死死的，要知道，這大門離槍械室還有一段距離呢，就憑他們四個人的力量，決計無法挖掘進去。

“還好，總算咱們沒有白來，從大海那兒找到了五支手槍。”劉海峰臉上滿是失望，口中卻安慰著道，拿出兩支92手槍來遞給於永濤和海參崴。

“等我們人多的時候再來挖。”楊威說道，眼中盡是戀戀不捨。

“別忘了一件事，撿點彈殼回去，子彈大都爆了，儘量多搜集彈殼，等我們以後找到了槍支，就可以復裝子彈了。”劉海峰說著，彎腰拾起地上散落的彈殼來，彈殼大部分都是九五步槍用的那種小口徑彈殼，撿起來有些費勁，不過好在數量眾多，只是一會功夫，就裝滿了一兜。

相對而言，軍刀這種武器的損失就小了很多，很容易就找到了幾把，四人每人分派了一把。統計了下裝備，子彈每支槍就只有一個彈匣，眾人對視一眼，心中明白，今後槍支的使用恐怕要嚴格控制了，能用刀的時候，決不能用槍來解決。

裝罷武器，檢查了下攜帶量，四個背包裏裝滿了三個背包，只有一個背包裏還裝食物，至於手上的菜刀斧子，早就扔掉了，換上品質更好的軍刀。

回程的路上倒沒有再碰上什麼野貓野狗，只不過死屍卻似乎比來時見得更多了，不少屍骸都已經全身潰爛成一堆爛肉，亂七八糟地夾雜在各種殘破垃圾當中，在零下的溫度當中凍成了冰坨，四人一路默默無言，似乎精神都已完全麻木。

十來個小時後，一行四人總算回到了地下山洞的大門，老宋早已經等在了門口，看到四個人一一進門，誰也沒有缺胳膊少腿，老宋長出了一口氣，轉眼將目光落到了他們身上的軍刀和手槍上。

等清點完哥幾個這次帶回來的收獲，老宋不由得欣喜若狂：雖然子彈不多，但是在這種末日亂世之下，有這麼幾支槍放在身邊，大剛那幾十件冷兵器幾乎夠不上什麼威脅，若這幫流氓真膽敢來犯，恐怕不要一支煙功夫就會被殺得乾乾淨淨。

心情大好的老宋滿臉笑容，抖擻精神給大家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

核戰後的上京，第一次出現了爽朗的說笑聲。

如今在立山橋的地鐵站裏，大剛儼然是一方霸主了，原來手下只有十幾個人，但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已增加到了三十多個。畢竟現在這年頭，沒點實力根本就活不下去，若拳頭不夠硬，隨時可能成為其他居民點老大的踏腳石。

這段時間裏，黑市的生意也算是紅紅火火，核彈的攻擊讓整個上京幾乎完全毀滅，但是在廢墟當中也不難挖出點能保命的東西，比如衣服，比如大米白面，這些東西現在都可當作硬通貨在市場上流通。

現在沒有什麼奢侈品，最奢侈的物品可能就是香煙了，殘存下來的香煙價值驚人，從前只要四塊錢一包的中南海，現在的交換價高得難以想像，人民幣如今等同廢紙，而單就食物而言，一包完整的沒有拆封的四塊錢的中南海，可以賣到一百斤食物的價格。

一百斤糧食在這個世界裏的價值，幾乎等同於數十人的生命，不過煙癮到底也並非毒癮，忍忍也就過去了，現在抽煙的人近乎絕跡，不過大剛卻有幸的搞來一盒，只是手段沒那麼光明正大而已。

在平常的日子裏，大剛雖然是這黑市的霸主，但是欺行霸市這種事卻不能公開明做，否則傳揚出去，他這個黑市也幹不下去了，不過當大剛看著那白生生的煙盒時，也實在是忍受不了，將那個前來賣煙的瘦老頭神不知鬼不覺的拐到了地面的廢墟裏，以大剛的體格和力氣，想捏死一個風燭殘年，黃土埋到了脖子的老頭實在是太容易了。

老頭死了，那白生生的一盒煙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手上，這盒煙到手一個多月，可是大剛才只抽了十支而已，這東西比金子還貴，呸──金子算個毛，就算是現在擺一百噸金子在面前，也不如一支煙來得實在。

大剛今天的心情相當的不錯，因為他這個地盤的人口又增加了，這段時間不斷有倖存下來的人聚集到了地鐵站，大剛管理下的人口增加到了千多人，而這個年頭，人就是資源，哪個黑市的人多，誰的抽頭就大，活得也能更好一點。

零下十幾度的低溫，糧食和肉食都可以保存，而這些東西，就是現在這個黑暗世界最大的財富，幾個月下來，大剛靠抽頭，也積攢下了相當數量的糧食，足以養活百十號手下。所以大剛這幾天已經打算再擴招人手，把手下人手招到一百人左右，一人一根隨處可見的鋼筋棍，在大毀滅後的世界，這就是戰鬥力。

正在得意的盤算間，只聽見上層的地鐵臺階上突然傳來“咯咯”的腳步聲，四個穿著銀白色防化服的人像是幽靈一樣出現在地鐵站的通道口裏，在幽暗的火光照射下，四個人顯得更加的詭異。

“誰？”大剛心裏一驚，看那四人整齊的腳步，大剛不由想起了一個似乎非常遙遠的名詞──軍隊？！！難道現在還有成建制的軍隊存在？

“你說我是誰？”楊威冷哼了一聲，伸手摘掉了骷髏頭一樣的面具，露出了微黑的臉膛，陰冷的目光盯著大剛，讓大剛有一種被毒蛇盯住的感覺。

“是你？哈哈。”大剛一看是楊威，哈哈笑了起來，突然他笑聲一頓，臉一下子板了起來，表情變化之快，讓楊威都替他擔心。

“怎麼著，不服氣，想來找回場子？後面那三個就是你那天救回去的兄弟吧，嘿嘿，真他媽吃打不吃記，今天爺們非得讓你們長長記性不可！！”大剛一擺手，身後一片幽暗的廢墟之中，突然人頭聳動。忽拉拉二十多號人拎著鋼筋矛砍刀出現在大剛的面前，人人面帶獰笑，緩步逼了上來。

“你的手下全在這兒了？”楊威揚了揚眉毛問道，心下冷笑，也虧得是手槍，向身後一插，前面根本就看不到有槍傍身，倒也省得先把人嚇著，再找起來麻煩。

“喲嗬？！你還想找幾個？我們二十多號人還不夠你打？！──”他好像第一才認識楊威一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只見楊威在如此時刻，居然鎮定從容，神色不變，禁不住伸出大拇指，贊道，“好漢子──有種！！”

“這麼說……這些家伙就是你全部的手下嘍？很好，從今天起，這裏歸我管了。”楊威忽然微微一笑，大剛登時錯愕，還未反應過來，楊威一個瀟灑的甩身，猛地拔出手槍指向大剛，與此同時，身後三個兄弟也都抽出了手槍，列成橫排，將槍口對準了大剛那二十多號人。

黑亮的手槍一現，嚇得這二十多號人“媽呀”驚叫了起來，轉身就想跑，中國的黑社會雖然囂張，但在上京之內，卻還沒有囂張到使用槍的地步，政府對武器管制之嚴，絕對是世界第一位。更何況像大剛這樣的小角色，自然不會弄到槍支彈藥，頂多拎把大號的砍刀。

“看什麼看？！瞧瞧你們那副沒出息的樣兒，兩把沒子彈的小砸炮就把你們嚇倒了，派出所咱們又不是沒進去搜過，子彈都他媽爆了。”大剛回頭喝罵，一眾手下方才勉強鎮定，只不過面對四支黑洞洞的槍口，仍然各自膽戰心驚，大剛其實也是心中打鼓，砍刀對砍刀他不怕，可是拿刀對槍心裏總是發毛，哪怕是四支沒有子彈的槍。

“大剛哥果然好膽色！！”楊威說著，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地鐵站裏一聲沉悶的槍響，5‧8mm的小口徑子彈飛離了槍口，旋轉著鑽進了這黑大漢的腦門。原裝的鉛芯子彈發出一聲凄厲的短嘯，遇到大剛堅硬的頭骨立刻化成餅狀，在大剛的腦漿裏翻滾了幾圈，然後從後腦勺飛了出來。

變了形的子彈將大剛的後腦勺開出一個拳大的創口，腦漿混著血水噴濺而出，子彈的動能並沒有消失，帶著大剛的身體忽地向後飛起，砸進了手下的人堆裏。

槍聲一響，一眾大漢呆若木雞，愕然良久，突然“當啷”一聲，一把砍刀掉到了地上，頃刻之間，更多的鋼筋矛鐵棍刀片脫手掉落，剩下那二十多名大漢老老實實地抱頭蹲下，誰也不敢再稍加動彈。

“一槍就完了？”海參崴彷佛有些難以置信，儘管有所準備，但到底是面對上千號人的大團伙，換成是誰都是心中無數，卻沒想到，到頭來只用上一發就全部解決了。

看來之前對這個流氓團伙的凝聚力高估了不少。

“不完，難道你還想把他們全殺了不成？”楊威不滿地哼了一聲：這是楊威第一次殺人，可是他居然連一點感覺也沒有，或許是最近的經歷實在是太過殘酷，但此時此刻，心中原本最珍貴的生命信念卻依然反覆地告誡自己：人命不能變得賤如草芥。

“大哥、大哥……我們也是逼不得已啊，都是大剛幹的好事。”一個長髮青年從人堆裏奔出來，撲倒在地大聲的哭叫了起來，楊威認出，當初就是他把於永濤從帳篷後拖了出來，否則的話自己可就與於永濤擦肩而過了，算起來，他也算是大功一件。

“哼，上次白被他們打得個半死了。”於永濤看出楊威沒有要再殺人立威的意思，槍口慢慢垂了下來，海參崴和劉海峰對視一眼，嘴角撇觸一絲苦笑，也放下了槍。

“多謝幾位大哥。”長髮青年死裏逃生，重重地長出了一口氣，連連道謝。

“別忙著謝，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楊威揚了揚下巴問道。

正文 第十四章

    長發青年回頭看了那些一起混的兄弟,每個人的眼中都不由冒出的亮光來,這幾個人可都是帶槍的人,現在世道這麼亂,槍就代表著勢力,代表著生存空間的擴大,那麼,何去何從還用說嗎?!

    "別人我不知道,不過我就決心跟著幾位大哥干了,我長毛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只要大哥您發個話,咱水里來水里去,火里來火里去,絕無二話."長發青年點頭如啄米,臉上也堆起自以為最真誠的微笑.

    "長毛?這個名字倒也和你般配——"楊威轉頭望著其余的混混,"你們呢?!"

    "當然是跟著老大你干了."其他人連忙搶著說道,能從核戰後生存下來的人,可有幾個是傻子?幾杆槍所代表的含意再清楚不過了,就連那些認出于永濤三人的人們眼中也不由亮起了希望的光芒來.這幾個青年他們並不陌生,為人正直俠義,膽氣十足,單從之前于永濤三人反抗大剛暴政就可以看得出來,也許黑市易手是件天大的好事呢.

    "很好,很高興能聽到這句話,從現在開始,這個地鐵站我說了算!!"楊威將手槍舉過頭頂大聲說道,身畔一片沉寂,舉目望去,人人默然低頭,沒有反對聲,也沒有歡呼聲.

    現在雖然是大難之際,可是在此之前,但每個人是那個人類地黃金時代的幸存者,人人都被那個信息化的社會爆炸式地塞進了太多的信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

    這不是信息貧乏的古代,有人登高一呼,四方來迎,這種事不會出現在信息時代,哪怕是大難後的現在,人類,早已不如幾百年前那麼單純了,這是件好事,可是也是件壞事.

    "首先,你們中的一些人不用再挨餓了."楊威不以為意地淡笑道,此話一出,頓時人人側目,微微的躁動也引起了遠處人們的注意,消息很快的就傳遞了下去,人們瞪大了眼睛一齊朝楊威注目,目光之中既是熱切期盼,又滿帶著懷疑和不信任.此時此刻,諾大的地鐵站里,人人息氣屏聲,靜待著更多的驚人之語.

    "另外,這兒不會再有人欺行霸市了,也不會有人抽頭了."楊威淡淡地道.

    雖然地鐵站足夠聚聲,甚至還有回響,但是想憑著**的力量讓聲音讓千余人聽到,那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是楊威槍殺大剛,難民們早已從麻木中震醒,口口相傳,一時之間,人頭聳動,人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欣喜非常.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于永濤和其它的兩位兄弟十分默契的一齊後退了一步,隱隱拱衛著楊威,眾人望去,楊威領袖的身份確立無疑.

    說起來,華夏人其實是世界上最能忍耐的民族,只要有口吃的,就可以過得很好.

    不過正是如此特性,使得華夏人缺乏進取精神,當有一人站出來領導的時候,將所有的力量聚集到一起,就會爆發出最強大的力量,這個站出來的人,未必要有什麼親和力,也未必要有什麼王霸之氣,哪怕只是個毫無能力的普通人也可以,只是看到底是誰第一個出頭.

    但事情卻又並非如此簡單,有道是槍打出頭鳥,按照國人的習慣,平常的時候決計沒有什麼人願意——或者說是有膽量站出來做這個出頭鳥,慣性思維之中,出頭鳥不單可能會成就極大的榮耀,但是萬劫不複的機會更大,這種風險,也並非什麼人都承擔得了,但是現在,楊威卻是不得不從此刻開始承擔這種風險.

    "什麼樣的人可以不用挨餓?"一名衣衫破爛難以蔽體的年青人站了起來大聲問道,但看他眼中閃動的希望之色,說是質疑,不如說是求證來得貼切一些.畢竟現在的他,除了生命之外,本就已經一無所有,那還有什麼可怕,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

    這個青年身形瘦削,看上去異常虛弱,彷佛一陣風就能吹倒,楊威轉頭望去,卻不由一笑.現在他怕的不是自己沒有資本,而是怕沒人響應.

    獨角戲怎麼唱都難以出彩,現在有人響應,那麼接下來就簡單了,只要把這出大戲唱下去,把所有的人都唱迷糊就行了,更何況自己也不是無地放矢,倉庫里有的是本錢,那防核洞里的糧食就是自己最大的資本,雖然那些糧食未必能支撐太長的時間.

    楊威沒有立刻回答那個瘦弱青年的問話,而是背著手,在人群之中梭巡起來,走出十幾步,在一個支起的大鐵鍋前停了下來.這是一只漆黑的鐵鍋,下面的火苗半死不活的晃動著,鍋里翻騰著黑黃色的水花,幾片東西在鍋子里起伏著,楊威看了看,伸手從地上撿起不知是誰扔下的木條,將里面片狀的東西挑了起來,將那片狀的東西放在鼻端聞了聞,一股焦臭的味道讓人聞之欲嘔.

    "這是什麼東西?能吃嗎?"火堆邊上的半大孩子雙眼空洞,呆呆地的看著楊威.這孩子在大難前或許是個初中生,看上去至多也只有十幾歲,可是現在,卻沒有一點孩子應有的活潑快樂,神色木然,像是一個瀕臨死亡的老人.

    "是皮子,皮鞋,皮帶."孩子說著,伸手將那片狀的某種皮制物品取了下來,放進了嘴里咀嚼起來,牙齒艱難的擠迫得皮帶,咯吱作響.

    "很簡單,就是我看中的人!被我看中的人以後不用再吃這種東西."楊威揮了揮手說道.

    "條件?"瘦弱的青年冷靜地問道.

    瘦弱青年依舊冷靜從容,楊威微微一怔,不由多看了他幾眼,在這種環境下仍然能夠在食物的誘惑下保持冷靜,倒也有些不同尋常.

    "條件嘛,當然有,不過你現在有問我條件的資格嗎?"楊威向那個瘦弱青年問道,瘦弱青年第一個出頭,順理成章的代表著大多數人的意志.

    瘦弱青年低下了頭去,久久沒有出聲,楊威確實說到了他的心里去了,他們沒有資格,在這個混亂的世界里,暴力,就擁有所有的一切,暴力就是上帝,誰的手里有人,有武器,誰就可以代表神的意志,無論是祖國的神仙還是外國的上帝,安拉.

    "不過……就沖你這份氣度,我先給你一個機會,呵呵,就你了,馬上挑選二十個人,要年輕力壯的,隨我走,去搬吃的回來."楊威笑了笑,相信此時老宋已經等得著急死了.

    ""搬"……吃的!!?去哪搬?"青年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在食物極度貧乏的年頭,無論是什麼能吃進肚子里的東西,在他的眼中,都比這世間的其它東西珍貴百倍.

    "去了不就知道了,難道我還能把你賣了嗎?而且,你現在難道還怕給人賣掉不成?"楊威似乎找到了一點當日運籌帷幄的感覺.

    "呃……"青年的臉也不由一紅,不過眼中更多的希望,有吃的,就意味著能活下去了.

    "你還在等什麼?難道你們連拿吃的力氣都沒了嗎?"楊威大聲道.

    "我馬上挑選."青年晃了晃身子,差點摔倒,不由苦笑了一下,在這種環境下,身體撐不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誰會做統計?"楊威再次高聲問道,好半天,一個老頭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老頭裹著身上的棉衣,瑟瑟發抖,乍一望去,直像是街頭討飯的乞丐,不過現在這廢棄的地鐵站里,除了楊威他們穿著防化服的四人之外,其余的人又哪個不像乞丐呢.

    "核戰之前,我是一家獵頭公司的總經理,曾策劃參與過多次國際……咳,咳……"迎著楊威異樣的目光,老頭苦笑著說道,臉上髒亂的泥土碎屑襯托得他的笑更加的苦澀,"現在……不過是一個快要餓死的老頭罷了!"

    "相信我,這一切會過去,等到核塵落定的那一天,就是我們重新振作的時候,再有個……幾年,相信這些核塵就會過去,到時候陽光灑下來,大家就有指望了."楊威說道,現在的核塵遮天蔽日,就算是楊威的手上掌握著無土栽培技術,可沒有了專業技術人員,加上山洞里日趨緊張的電力,簡直就是有等于無,一點辦法也沒有.目前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憑著現在世界上殘存的一些食物來度過接濟,但只要能留住了人種,一切都有希望.

    "那是你們年青人的天下了,我這個老頭子還能再活幾天,一大家子就剩下我這把老骨頭……算了,算了,我先給你統計一下這里的人口,電腦不敢想,不過總要給我紙筆吧?!"老頭說著伸出了骨瘦嶙峋的手來.

    "筆我有,紙誰有?"楊威從身上摸出一支圓珠筆來向身後的兄弟問道.

    "我有個筆記本."于永濤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白紙筆記本來,撕掉前面十幾頁自己記載的東西,將本子再轉送給老頭,老頭接過本子,一言不發轉身沒入了人群當中.

    聽到有充足的食物,在饑餓的威脅下,那青年一會功夫就召集齊了人手,比楊威預想的要多出一倍來,看來生存的**,在什麼時候都是最強大的動力.

    "人都准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青年的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潤,楊威心中暗歎一口氣,好像這里所有人當中,只有自己和三兄弟是最健康的人了.

    "不行!我說過是二十人!"楊威沉下臉來,"你不識數麼,現在有多少?"

    那青年不安地回頭看了看隊伍,隊伍里的人個個都比他壯實,他想說什麼,咽了咽唾沫,沒吭聲.

    楊威向准備出發的人群掃視了一眼,發現原來大剛的手下也混在其中,雖然他們也都是年青人,但楊威並沒有把他們視作威脅,說到底,大家也只是為了活命而已,只不過這方式殘酷了點,災難來臨,人類又恢複了最本能的弱肉強食,再沒有憐憫,沒有寬容,為了爭奪生存的權利,人類不論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不足為奇.

    "是不是有人聽不懂?"楊威冷冷地道,于永濤和大傻立刻怒目而視,跨上一步,手槍的機頭大張,對准了人群.

    "我再說一次,只要二十人,給你五分鍾,要不我就重新選."楊威瞧了眼那個瘦弱青年.

    躊躇半晌,他服從了.

正文 第十五章

    楊威和劉海峰帶著最後挑出來的二十人走出了地鐵站,一路向與老宋約定的地點行去,于永濤則與海參崴留了下來,手里抱著短突步槍配合剛剛那位老者,四下記錄著所有人的資料,姓名,年齡,特長等等一切詳細的信息.

    這是必要的等程序,因為如果只是混亂地聚集到一起,一點章法也沒有,那就算是資源再多,到頭來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遲早會被別人吞沒,只有經過良好的組織,形成一個完善的體系,才能多一些活下去的資本.

    再說,核戰不可能完全毀滅掉地球的每一個地方,立刻死亡的人也不一定會太多,但是核戰的毀滅性副作用摧毀了人類原有的社會體系,核冬天使得植物開始休眠,短短的幾個月,人類被大量的餓死,或許在某些存糧的地方還有生存的人,但是大部分的人都不會閑著沒事在家里存上足以讓人生存幾個月的東西,幾千年的社會體系轟然崩塌,讓人類無法適從.

    長久的群居使得人們無法離開別人單獨生存,其實如果這次災難提早幾百年發生的話,死亡人數肯定不會像今天這麼多,不過這也只是一種假設,幾百年前,人類還使用大刀長矛呢,上哪找核武器去?

    一行跌跌撞撞,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終于來到了地頭.

    一輛卡車,出現在二十個饑腸轆轆的漢子眼前.

    自從楊威四個人下車,奔地鐵站殺去,老宋把車隱蔽好,就提心吊膽等在駕駛室里.當他老遠看見這支隊伍時,不禁歡呼起來.

    東西早准備好了,一卡車滿滿的糧食,都是相當不錯的大米,老宋甚至還十分細心的將廚房十二寸的大鐵鍋也裝上了幾口.但結果仍出乎了他的意料,因為當這二十人看見了裝滿大米的卡車時,"嗷"的一聲,像是餓極的野狼一樣嚎叫了起來,然後迅速將兩輛卡車圍得水泄不通,紛紛的沖上了卡車,撕破了米袋,就這樣將珍珠般的生米塞進了嘴里,嚼得"嘎崩嘎崩"作響,仿佛完全失去了應有的理智.

    楊威皺了皺眉頭,和劉海峰對望了一眼,二人同時舉起手槍,對著空中就開了兩槍,轟然響起的槍聲使得這些人終于清醒過來,嘴里塞滿了米粒,訕訕的退了下來,人人忐忑不安,緊張地看著楊威和劉海峰,盯著他們手上的武器.雖然兩支槍加起來不過才幾十發子彈而已,可是誰也不想自己是被最先打死的那一個.

    "上面有鍋,四處找點能燒的東西來,先做點飯,把你自己喂飽了也有力氣干活."楊威大聲喝道,在手槍的威脅下,這些人老老實實地去支鍋撿柴,只不過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有機會在野外自己埋鍋造飯的人已經不多了.

    那個青年再次表現出超強的組織能力,十分干脆利落的支使著這二十來號人干著工作,很明顯的,他在賣力地表現自己的能力.

    "你叫什麼名字?從前是干什麼的?"楊威將槍拎在手上,向那名年青人問道.

    "我叫滿城,讀書時是清華大學的學生會主席,平時經常組織個學生活動什麼的,時間長了,也就慢慢熟悉了."這名叫滿城的青年立刻恭敬地垂下手來,髒黑的臉上掛著微笑,雙目閃亮,那是一種即將得到重用的興奮光芒.

    看著滿城的樣子,楊威在心底笑了一下,又是一有野心的人呀,可惜了,他站出來得太晚了點,如果他早站出來的話,說不定也會成為領袖人物,只不過他缺乏冒險精神,更重要的是,運氣也太差了一點.

    "做得不錯,組織能力挺強的."楊威點了點頭.

    "可惜自從離開了學校以後,這點能耐就再也沒有用武之地,還不是老老實實的做個小職員,朝九晚五,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里派上了用場."滿城苦笑了一下.

    "從前學什麼的?"楊威再次問道.野心不怕,就怕沒人材,不過上京這個地方最不缺的也就是人材了,畢竟全國的人材都向這麼有數的幾個大城市里擠,而上京,天子腳下,無疑就是人力資源最豐富的地方之一.

    "國際貿易……"滿城有些苦澀的說道,也許這種專業在大難之前還能搏得一個好職位,本就是名校出身,也許再給幾年時間,年薪百萬不是夢,不過在這種混亂災難之後,這種專業無疑變成了最沒用的一種專業,什麼用場也派不上.

    滿城其實心中雪亮,現在已成亂世,還是最沒有希望的亂世,首重武力,想到這里,他眼中滿是黯然,當初自己怎麼選了這麼一個專業呢,如果選個體校什麼的也會比現在強多了.

    "嗯."楊威只是點了點頭,卻再沒有給出任何贊賞,滿城的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而臉上卻仍然面帶微笑,現代社會,誰的臉上沒有幾副面具?如果不會掩藏自己的話,那麼也就沒法在這個社會上混下去了,而恰恰是這種性格,才給了楊威機會.

    滿城不知道,楊威現在最怕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現代社會下,誰也不認為自己比別人差,最高的那個位子,比如說楊威現在的角色也許沒有人敢想,但是只要有機會,誰都想向上爬,就算是爬不上去,也不會認為是自己的能力不夠,只會認為自己缺了一點點的運氣.

    其他的人也是這個心思,亂世之中,大家都是爛命一條,肚子填飽之後,自然會有人如此想:憑什麼聽你一個小子指揮呢?只不過此刻有幾支手槍的威脅,加上食物的誘惑,暫時還沒有人有其他念頭,只是悶頭的做著自己所做的一切.

    試想一下,假如有個有影響力的家伙,將來在看到山洞里囤積的巨量糧食後,憑著一股血性沖在前頭,絲毫不懼可能面臨的以失去生命為代價的危險,站出來質疑楊威和他那幾個弟兄的權威性,憑他們幾個人怎麼管得住幾千號人.

    對于這樣情況,楊威好幾個兄弟已經在山洞里商量好了對策,就是把這樣的家伙都納入特權階級.失去了頭羊的羊群,才不會產生威脅.

    看來這個滿城就是自己要拉攏的第一個對象了.

    就在楊威在打滿城主意的功夫,幾口大鍋的水開了,鍋里彌漫出濃濃的米飯香味,看來糧庫存在這里的糧食保存得相當不錯,至少沒拿陳米黴米來做庫存.

    不過這時還是出了個小問題,因為會用電飯鍋做飯是一回事,會用這種十二寸的灶鍋做飯又是另外一回事,幸存者又大都是城市市民,根本就無法掌握好火候.所以有的鍋冒出白沫,有的鍋里則發出糊味.不過幸好都餓得狠了,雖然這幾鍋飯做得實在是不怎麼樣,但現在誰還有閑心來挑剔?二十號人圍著這幾口大鍋,用著自制的簡易勺子吃得不亦樂乎,甚至還有心急的用手去抓,燙得嗷嗷直叫.

    十幾個人被燙傷了手,燙傷了嘴,然而此刻自然無人在意,所有人都抱著同一念頭,就是先吃飽了再說.所以只是一小會,幾口大鍋里的米飯被吃了個干乾淨淨,甚至是連糊在鍋底的鍋巴也被摳下來扔進嘴里嚼得吱吱響,幾口大鍋乾淨得都不用刷鍋.

    "行了,雖然沒有吃飽,不過以後還有得吃,現在馬上把這些糧食都帶回地鐵站里去,能帶多少就帶多少,還有,找幾個人,把這幾口大鍋也帶著,快點."楊威抬頭看了看天色,催促著說道.

    這次裝的是當初糧庫分開儲存的一部分應急糧,本來就已入袋,五十公斤裝,這點重量在平常也許並算什麼,一般人都能背著走上幾百米.但是現在,雖然這些人剛剛飽餐一頓,可幾個月來饑寒交迫的生活,使他們身子原先的那點底子早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就算是兩人抬一袋也吃力,最後在滿城的指揮下,不得不將一袋袋米拆開,用衣服褲子兜著,一個帶上十幾斤.

    看著白珍珠一樣的大米裹在髒得不成樣子的衣服里,一小會功夫,白大米變成了灰大米,楊威不由直皺眉.

    "看著不舒服?呵呵,算了,知足吧,就算是這米再髒點,只要能救命就成."楊威身後的劉海峰拍拍他的肩頭笑道.

    "嗯,一步步來吧,總不能一口就吃個胖子,先把這些人的命吊住再說."楊威有著自己的打算.

    雖然增加了負擔,但回去速度明顯快了不少,不一會就可以看見地鐵站了.

    候車大廳已經變了樣,服務台旁邊的"軟臥"已經騰了出來,躺著幾十個人,看來都是被挑出來的"頭羊";在"頭羊"旁邊,整整齊齊坐著幾排漢子,差不多有百來口子,這應該是地鐵站里剩下的"精壯"了.

    幾口大鍋迅速支在了帳篷旁邊,一刻不停地開始煮飯.

    第一鍋飯煮熟後,最先打飯的是"頭羊",每人分到了相當于一份盒飯分量的米飯,外加幾根咸菜,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狼吞虎咽起香噴噴的大米飯來.

    接下來領飯的是"精壯",他們每人也分到了同樣分量的米飯,不過卻沒有咸菜.

    剩下的也是人數最多的群體,已經被楊威在心中定義為"部民"了,輪到他們時候,每個人只分到了相當于一搪瓷缸分量的米飯.

    那幾口十二寸的大鐵鍋一刻沒停,煮了一整天的飯,最終,地鐵站中的千多號人算是都吃上了飯,不過"部民"們只能算墊了個底.

正文 第十六章

    楊威想得很清楚,在現在的情況下,老弱婦孺除了消耗糧食,根本就沒多大用處,是實實在在的負擔,但核冬天遲早總會過去,殘存下來的人類也總得發展,可這些老弱婦孺若死了個乾淨,以後找什麼來傳承下去?所以在不影響青壯生存的情況下,他希望盡量保住這些弱勢群體的生命,不過,這也只是楊威一廂情願的想法.同時他也清楚得很,自己在目前階段,根本就沒有能力把地鐵站及其附近的幾千號人全養活了,只有先期起步開始後,有了一定的發展,楊威才有可能會考慮到沒有勞動能力和沒有任何技術的體弱傷殘者.至于孩子,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他們是人類未來的希望.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孩子都是最容易培養忠誠度的,特別是初期就跟著自己的,只要適當的進行教育洗腦就可以成為最忠實的追隨者.

    所以,楊威不得不痛苦的決定,必須要舍棄一些人,把人數控制住,可是一想到只要這個決定一旦作出,上千條鮮活的生命就從此結束,他的心中就好像被什麼堵住似,喘不過氣來.一時間,他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鐵青得嚇人.

    "威子,沒事吧?!"劉海峰捅了捅楊威關心地問道,因為楊威剛剛那一瞬間,臉色刷刷的變了不下幾十次,眼神更是變幻個不停,像是被鬼上了身一樣.

    "二傻,你說,我做錯了嗎?"楊威突然問道.

    "什麼?噢,威子,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是你應該知道,兄弟我腦子有點不夠使,咱們兄弟之間就你的腦子最靈光了,所以你得放寬心,只要是你做出的決定,我二傻絕對支持你."劉海峰拍拍楊威的肩膀,一臉的憨笑,但目光之中卻滿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那要是犧牲數千人呢?"楊威回過頭,直愣愣地看著劉海峰.

    "這……這個有些難了,雖然我是個軍人,不過卻是一個沒上過戰場的軍人,所以這些事不是我能決定的——不過在學院的時候,我記得我們有一個教官常說,想要做將軍並不容易,必須要懂得把人當成棋子舍棄,這是一種心理上的難關,在不是亂世的情況下,一般人根本就過不去,所以我到現在還是個小兵."劉海峰說道.

    "看來,我要懂得舍棄才行."楊威喃喃自語著.

    劉海峰狠狠的拍了楊威幾巴掌,拍得楊威肩頭生疼."威子,想做什麼就放心大膽的去做,別像個娘們一樣磨磨嘰嘰的,不管什麼時候,兄弟都站在你的身後支持著你呢."

    經過這一次後,"頭羊"和"精壯"對楊威這幾個人都有了好感,其實人在某些時候極容易滿足,比如說現在,只是一頓飽飯,楊威幾乎將他們都給收買了.不過另外有些人卻是很不滿意……正當安排糧食分發的時候,一個異樣的聲音響了起來.

    "請問,這些糧食你們是在哪找到的?"在現在還沒吃飽的"部民"中,一名中年漢子走了出來大聲問道.剛開始時,他說話還有一些猶豫,但說到後來,已變成了居高臨下的質問.

    這個中年人雖然一臉灰塵,小腹微微隆起,一眼即知以前一定養尊處優,穿著一身西服,雖然這西服也一樣破爛不堪,但是從細微處還是可以看得出來,這西服原本應是一件名牌,而且是普通人干一年都未必能買得起的那種國際貴族品牌.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楊威心念一動,隨即似笑非笑的反問了一句.

    "哼,普通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糧食,我懷疑你動用的是國家財產."中年人冷笑一聲說道,還刻意的挺了挺肚子,不過當他注意到自己的肚子不再像從前那般富態,而呈一種怪異的小肚子時,連忙又將肚子縮了回去.

    "怎麼說?"楊威不惱不怒,伸手壓了壓,將"精壯"里幾個原來大剛的手下給壓了回去.

    "我是國家糧食局的處長."中年人皺了下眉頭報出了自己的身份.

    "喲,官威抖得快要上天了,只不過,就算這些真的是國家的糧食又怎麼樣."楊威冷笑了一聲,對這種場面的出現,他早有准備.

    "哼,你們這是侵吞國家財產,應該交出來?"中年人四下看了一眼,見並沒有如設想中那樣獲得其他人的支持,便有些惱怒的大叫了起來,不過如果留心觀察,還是可以看到他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懼色.

    楊威一怔,也不知是可憐還是好笑,在自己的腦袋上狠狠的撓了一把,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弟兄幾眼,四人相對苦笑了起來,吃飯那會怎麼不見這孫子跳出來.

    "這里有干部麼?還有軍人,都站出來!現在上級聯系不上,我們應該站出來,代表政府維持這里的秩序."中年處長看見楊威的樣子,膽子更大了.

    "哦?!——"楊威拖長了聲調,轉過臉去,微笑道,"你的意思是都交出來——送給你吧?"說著,楊威突然一巴掌掄在這個中年人松弛的臉上,頓時將他扇了個跟頭,緊跟著一腳踏到了他的腦袋上,將中年人踩到地上動彈不得.

    "你腦袋里裝的是什麼?都是大便嗎?政府?呵呵,你看看現在,還有嗎?而就算有政府,也不是你一個人的政府吧?!——你身為一名政府官員,不想著怎麼讓大伙活下去,竟然還動起這種歪心眼來,簡直就是他媽沒心沒肺,信不信老子一槍讓你腦袋打開花?"楊威俯下身去,緊緊地凝視著他的眼睛,惡狠狠地說道.

    "我是國家公務人員,你這是暴力抗法."中年人稍稍猶豫了一下,但掙紮著大叫了起來,看來他往日也是一個人物,未到真的絕望時,仍不肯輕易放棄.

    "那你怎麼不跟大剛說暴力抗法?——是不是覺得咱們講人道,有規矩,所以覺得有機可乘?嗯?!行,我也不殺你,我殺你干什麼,滾蛋,從此以後,你要是再敢踏進這個地鐵站一步,老子立刻就把你干掉,誰想跟他走的,馬上一起走,我沒糧食給他們吃."

    楊威退後一步,踢了中年人一腳,將中年人踢得在地上翻了兩個跟頭,他急急爬起,朝楊威怒目而視,楊威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從腰上拔出92手槍打開保險來對准了中年人,槍機也壓了下去.

    中年人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頭也不回的爬出了地鐵站,站在地鐵站門口,又回頭狠狠的看了地楊威一眼,眼中盡是怨毒與悔意,心中卻未嘗沒有悔意,把一個吃飯的地方給丟了,怪誰?怪自己的官威嗎?

    中年人的失敗,也許只是時機掌握得不好,可能再過些日子,花點心思好好布置一下,憑他十數年的官場生涯,挑撥離間,分化打壓,說不定就真能把楊威的地位構成威脅,但現在一切都遲了,他已經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本,不能說他太蠢,而是他習慣了用居高臨下的眼光來看待事情.

    "都聽好了,現在我給你們十分鍾的時間,現在想走的,立刻走,否則的話以後誰敢在背後搞什麼小花樣,那可別怪我姓楊的心狠手辣了,我知道你們都是識時務的人,現在是亂世,亂世求存,就得團結一心,就得服從命令,想要找說法的地方可以,再等幾年穩定下來的時候再說,現在是我說了算!"楊威大聲喝道,側過頭,向于永濤稍稍示意,于永濤抬起了手腕.手腕上有一塊動力機械表.核戰之後,在核磁的作用下,電子類的產品大多沒法用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人群隱約有些騷動,剛剛楊威那一番話無疑給人一種極大地沖擊,楊威的祖國,雖然沒有實行徹底的民主制度,但是也已開始一步步地向民主社會邁進,自由和民主意識早已深入人心,特別是在上京這種地方,更是各種先進思潮,文化的先驅城市.

    這種**裸地獨裁宣言讓大多數人覺得不滿,雖然明面上楊威沒有逼迫任何人,不滿意的可以走,但是此情此景,這種"不滿意可以走"的選擇,卻遠比用刀槍威脅更為直接.

    十分鍾後,楊威點了點頭,"看來所有的人都同意了我的決定,希望你們以後不會再犯剛剛那個官迷同樣的錯誤,否則的話,結果就恐怕不再是驅逐這麼簡單了."楊威嘴角展開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紋,冷冷看了眾人一眼.下面眾人人人蓬頭垢面,也看不出臉色有什麼異樣變化.

    鎮住了場面,宣布了規矩,楊威冷著臉鑽進了原先屬于大剛帳篷里,三個兄弟隨後也跟了進來.

    楊威坐在原本屬于大剛的那個棉墊上,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直到今天,我才真正佩服那些什麼總統,主席,可以在幾千幾萬人面前講上個把鍾頭,我才講了這麼一會就冒汗了,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還真他媽的不好受."

    其實這不能說楊威膽怯,因為那不是和平會議,是處于一種鎮壓與反鎮壓的對抗,剛才那種情況,的確是非常容易失控,如果人群真的被對方煸動起來,憑他們四個人,不到一百顆子彈,絕對鎮壓不下去,後果實在是非言語所能形容.

    "嘿,習慣就好,我剛才差點開槍掃射人群."于永濤苦笑著道.

    "看來還是得多適應啊,對了,咱們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麼辦吧,"楊威甩甩頭,勉強振奮精神,"于永濤,哪那位老先生調查得怎麼樣?"

    "才調查了幾百人而已,不過那位秦觀老先生還真有兩把刷子,查得那叫一個細致,比咱們可強多了.剛才我看了看,發覺咱們這里頭人材也不少啊,單看學曆統計,幾百人里至少有一大半都受過高等教育."于永濤有些興奮的說道.

    "嗯,沒關系,慢慢查,還有,我們必須要先組建一支屬于自己的武力,就叫護衛隊吧,而且還要配備火藥武器;此外還要組建搜索隊,我們必須在城市里搜索到我們能夠用得上的東西,眼下雖然外面一片廢墟,但未必什麼東西都被摧毀了,譬如說服裝,回頭記得找看看有沒有哪家紡織廠在郊外,估計總能找到一點有用的東西,現在食物暫時不愁,不過衣服,藥品之類物資咱們就嚴重缺乏了."

    楊威思忖片刻,開始說出了提議,這些事情都要盡快的付諸行動了,否則拖得越久,越容易產生變故,尤其是如今招了幾百人,人多嘴雜,很容易引來其它勢力的窺視.

    "護衛隊還是我來組建吧,雖然在軍校里吊兒郎當,不過好歹我也提前把少尉軍銜給拿下來了."于永濤當仁不讓的道.

    "不錯,咱們這里頭還真就永濤的軍事素質最強,早知道有這麼一天的話,我也在軍校的時候好好學學,記得教格斗的可是特種兵教官,要是多學兩招,也不能被大剛那個王八蛋打得那麼慘."海參崴苦笑了一下.

    "行了大球,你的能力不在這,記得找秦觀老先生要幾個用得上的人材,你現在最迫切的任務就是得多弄些彈藥出來,沒有那東西,咱們很難在亂世立足."楊威微微皺眉,神色嚴峻.

    "這個沒問題."海參崴點了點頭,"不過你要給我足夠的原料,實驗室只是實驗室,原料可不多了,頂多還能裝出兩千發子彈,多了就沒有原料了."

    "搜索隊會四下尋找,只要有所發現,一定優先供應你."楊威知道原料的重要性,這是武力威懾的根本,畢竟個人的威望還沒有建立,暫時只有先依靠武力威懾了.

    "那麼我就組建搜索隊羅?!"劉海峰捏了捏下巴,思索片刻,點頭應道,"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最緊要的是身體素質要好——相信咱們這里也有少外地來的民工吧,我就用他們,吃苦耐勞,毫無怨言,這里面也就他們最好擺弄了."

    楊威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世道變了,少他媽一口一個'民工’,知道麼?!所謂'君視臣為國士,即以國士報之;君視臣為路人,即以路人報之;若君視臣如草芥,當以仇寇報之’,單就憑你這句話,老子就擔心你小子日後被人打黑槍!!"語氣嚴厲,唬得劉海峰臉色一白,楊威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的道:

    "二傻,你要明白,你是要把他們當成軍人來培養的,以後如果發生大規模的戰斗的時候多半就得用上."這個道理極為簡單,現在糧食如此珍貴,不可能白養一群人,既然如此,就一定進行訓練,以備不時之需.

正文 第十七章

    "明白明白,什麼時候開始?真想快點看到華夏民族在咱們手上重生,到時候給我一個小城當個城主."劉海峰搓著雙手,嘿嘿的笑道.

    "再等幾天吧,怎麼也得等秦老把統計做上來再說."楊威沒好氣地說道,這小子,才吃了幾天飽飯就開始胡思亂想,盡管他內心十分想迅速壯大居民點的武力和勢力,但是心中還是告誡自己,事情要緩著來,不過在另一方面,楊威也希望秦老能把統計做得更慢一些,因為在事件仍然在保密的情況下,做出來的統計才是最真實可靠的,而當秦老的統計送上來的時候,就是楊威下決心的時候了.

    "我的人我自己去找,反正只要是學化學的就行,現在我們只要子彈重裝,很簡單的工作."海參崴說著站了起來.

    "嗯,行,你們自己跟著秦老去挑人吧,記著,要完全自願的才行,我可不想有一天咱們身後出現打黑槍的敗類."楊威再次重申道.

    "那當然."劉海峰說著嘿嘿笑了起來,兩側臉蛋上的傷疤出現了深深地溝壑,很是怪異.

    接下來幾天的時間里,隨著取消了只有繳納物品才能住進地鐵站的規定,地鐵站人口迅速膨脹到數千.楊威等一群新鮮出爐的領導們,一邊忙著這管理這幾千號人馬,同時還得保證防核洞基地的隱秘性.不過隨著人口基數的擴大,海參崴很快就招到了想要的人手,幾千人里,他帶上了十幾個懂得機械和化學知識的技術人員率先秘密鑽進了防核洞里.

    那麼大的一個防核洞,確實把那十幾個人給嚇到了,不過做這個大都是體格偏弱的技術人員,倒也不怕他們把防核洞那里給鬧翻了,更何況宋大管家也不是白給的,他的手里可是抓著一支92手槍,從不離身,若真有事發生,他就是最後的防衛力量.

    海參崴在"五樓"開辟了一間單獨的子彈重裝室,並且用現在的手段做了改進,可以進行流水作業,安全性也提高了不少,而且速度也不慢,憑著這些簡陋的設備,他們每天至少能重裝五百發子彈,雖然啞彈臭彈多了點,但是也算是不小的成績了.

    雖然現在還沒有裝備步槍,不過海參崴仍然干勁十足,他相信,早晚有一天搜索隊會找到更多的槍支,到時候這些子彈就能派上用場了,不過目前最緊要的是,要抓緊時間造出一批炸藥來,學院的槍械室還在地下埋著呢,只憑人工掘進,指不定要挖到什麼時候去了.

    劉海峰組建尋索隊也非常順利,人口基數擴大之後,可備選的人手也多了很多,而且素質大多相當不錯,不過按比例來看,倒也的確以農村藉居多.

    進城的農民子弟雖然也有些敗類的存在,但是大多數也仍然保留了祖國農民的那種樸實的個性,雖然有"農民式的狡猾"之類說法,但是越是這樣的人,就越是小心,他們很懂得滿足,只要壓迫得不過分,只要不拖欠他們賴以安身立命的工錢,他們就會辛苦的工作下去,哪怕工作再辛苦也沒有一句怨言.

    更何況,劉海峰這條看起來有些恐怖的大漢並沒有虧待他們,有家人一起幸存的,家人全都吃喝管飽,單這一個條件,就足以讓這些農民工兄弟爭破腦袋了.最後劉海峰千挑萬選,選出來三十個身子骨看起來很硬實的漢子,簡單訓練了一下,教會了起碼的看地圖識別方向後,套上防化服,帶上滬參崴剛剛搞出來的炸藥,一行幾十人再一次的向軍事科學院進發,不到那個槍械室里去看看,劉海峰始終總是覺得心里頭癢癢.

    不得不說,在初期,依靠一部分自制的防化服,隨著搜索區域地不斷擴大,這支搜索隊給了這個小小的居民點極大的助力,可以說居民點近期的不斷壯大,他們功不可沒,同時他們也是楊威手下的第一支專業的救護搜尋隊伍.

    于永濤組建的護衛隊更加的豪華,于永濤第一次挑選了一百人,這一百人當中,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大學畢業生,人員素質相當不錯,其實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楊威的授意下,這第一批護衛隊里的成員,都是獨身一人,在這個地鐵站里,沒有親屬,沒有家人,至于朋友——在混亂如此的境況下,誰也沒有心情交朋友,畢竟生存的壓力把人類心里最陰暗的一面表現得淋漓盡致.

    挑選出來的護衛隊員們非常爭氣,在這種災難之下,華夏人在重壓之下的暴發力就顯現了出來,于永濤的隊伍倉促組建,訓練了不過才不到一個月,一個個就有了兵樣子,惟一可惜的就是他們身上的服裝不夠統一,亂糟糟的象是一群烏合之眾.

    滿城,這位清華大學的高材生,在楊威的支持下,雖然暫時還沒有被任命什麼頭銜,可是卻成為了實際上的行政長官,兼之秦觀老爺子作為副手,時常提點協助,倒也把這個地鐵站管理得井井有條.

    特別是他所提出的教訓從娃娃抓起,將十八歲以下的孩子們都集中了起來,由秦觀老爺子指定一些有過從教經驗的人開始傳承知識,用秦老爺子的話來說,那就是無論在如何艱難的境況之下,也一定要把人類文明傳承下去,否則的話,用不了百年,人類必然退回石器時代,那所有的重建工作都將是空中樓閣.

    約莫數月之後,秦老拿著那個統計結果走進了這個帳篷,擺到了楊威的身前,楊威伸手將筆記本拿起,兩指厚的筆記本里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人名,旁邊批注分明:些人曾經做過哪些工作,有哪些特長,真實性若何,調查判斷結論等等.

    這個厚重的筆記本像是千鈞重擔,壓得楊威有些喘不過氣來,也許只要自己手上的筆勾上一勾,那些被劃掉的人名,或許就意味著將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小楊,是不是有麼難以決定的事情?"秦老看出了一些端倪,小聲問道.

    這段時間以來,老秦顯得清瘦了許多,楊威略一猶豫,看了他一眼,重重地歎了口氣,"不是難以決定,是很難決定."

    當楊威將山洞秘密和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秦老先是無比興奮,隨後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一個決定就是幾千條人命啊.

    楊威與秦老對對坐默然,一時間,氣氛凝重非常,寂靜良久,秦老的臉已經憋得通紅,終于噴出一口長氣來,"小楊,我建議你將小于,小海,還有小劉都叫來,還有滿城,大家一齊開會表決如何."

    "我也是這個意思."楊威點了點頭.

    第二天,人員聚齊,這應該是居民點目前的領導決策層了,這幾個人,將決定幾千幸存者的生死存亡.

    現實是殘酷的,殘酷得將所有的事實都一清二楚的擺在所有人的面前,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就像楊威所說那樣,在初期,舍棄大部分人,只帶一部分人去山洞,作為華夏人的種子保存起來,等現在的輻射降低到人類可以接受情況後,再走出山洞,延續華夏子孫的血脈.

    如果舍棄這個方案,那就把所有的人都帶到山洞去,然後大家把所有的糧食都吃光,再回到從前那種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何去何從,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該如何抉擇.

    "我堅決擁護這個決定!"滿城顯得微微有些紅潤的瘦臉鐵青著,重重地在桌子上捶了一拳,大喝了一聲.

    "威子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于永濤看了身邊的兩位兄弟一眼,點頭說道.

    "唉……時也,命也."秦老沉默半晌,忽地長長一歎.

    "那就開始吧."楊威說著,將那個本子一把撕開,拆成幾份,除了秦老之外,每人的面前都擺了一份,

    楊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在眾人的臉上緩緩掠過,雙眼之中滿是沉痛和無奈,目光所至,人人都禁不住低下頭來,不忍看他眼睛,這時候,他們出奇的發現,這個時刻,居然是這麼的沉重和肅穆.

    楊威低下頭,輕聲道,"大家分批開始,秦老,要麻煩你進行最後的把關了."

    "我老了,精力有限,恐怕會有負重托,"秦老微微搖頭,他略一沉吟,"小楊,我推薦一個人,史名山,很不錯的小伙子,在這方面不比我差".

    "沒問題."不知如何,楊威對這位秦老有著一種特別的信任感,當下毫不猶豫的點頭同意.

    史名山是會計出身,秉性正直,性格倔強,耿直得要命,因而之前混得並不如意,秦老動了動嘴皮子,就把他從人堆里拉了出來,先是協助他給所有的人登記,然後又被調進了這相當于中南海的地帳篷里.

    這樣一個人進入這個小團體,並沒有引起什麼異議,而他的這種執著,務實的優點,也正是目前迫切需要的.

    筆頭重重的劃在本子上,一個個的人名被劃掉,然後轉入秦老的手上,秦老和史名山再進行第二次的篩選,人才不容流失.

正文 第十八章

    整整三天,五千人被劃掉了三千八百人,剩余的一千余人大多受過高等教育,且多有一技之長,年紀平均在三十歲,體格良好,生存幾率較高,而剩下的人留在地鐵站.

    幾百名沒有嚴重疾病的孩子是最先被挑出來的,老人當中,只有極少數的老技工,或是有豐富農業,養殖經驗的老人被挑了出來,獲准進入山洞——他們的任務是把自己的專業技能傳授給這些孩子們.

    進入山洞的人數也經過秦老爺子嚴密計算,要假設這些人在沒有任何外在資源獲得的情況下,可以在山洞里至少生存10年.

    一份份的名單被傳了出去,于永濤帶著護衛隊按圖索驥,一次帶進山洞五十人.進洞之後,于永濤則立即將實情相告:他們作為華夏人的種子,很長時間內將與世隔絕,不得允許,不得外出.實際上,從此刻開始,這個小小地基地幾乎等同于一座監牢了.

    至于被劃掉的多為年老體弱者,傷殘者,無特殊能力者,他們這些人將留在地鐵站自生自滅.除了給每人留下了三公斤的食物,並每月運送一次同樣分量的食物外,一切只能靠他們自己.

    留在地鐵站的人們就是一些殉道者,用自己的犧牲,換來種子的生存空間.

    十天以後,篩選終于告一段落,所有的人都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之戰一樣,一下子就軟倒了下去,呼呼的喘成一團.

    "威子,等到我老死的那一天,肯定忘不了那一雙雙哀求選中自己的眼神."于永濤的聲音竟帶著一絲哭腔,在人前,他是一個冷酷的軍人,可是在人後,他終于展現出了脆弱的一面,近四千人呐,有多少能活下去?誰也不願意去想.

    "干都干了,還說他媽扯這麼多屁話做什麼?"楊威站起身來,冷冷地道,"二傻,馬上領著你的搜索隊出發,都他媽的十天了,軍事學院的槍械室還沒有挖通嗎?實驗室所需要的化學材料不足了,快去找;大球,滾回你的實驗室去,二傻搬回來的那些彈殼,全都要給老子複裝好完畢;于永濤,你看看你的護衛隊成什麼樣子?一個個死氣沉沉的,都他媽死人嗎?"

    楊威連叫帶罵的分配完了工作,略帶一絲疲憊的轉頭朝老人望去,沉聲道,"秦老,現在低迷的情緒需要你老人家來安撫了."

    所有的人都沒有出聲,默默的收拾了一下東西轉身離開,生活還要繼續,現實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們沉迷在悲痛當中.

    這一段時間內,進入山洞人們漸漸漸漸地從迷茫中清醒了過來,秦老功不可沒,不過功勞最明顯的當屬劉海峰帶領的搜索隊了,經過十多天的努力,他們終于挖開了軍事學院的槍械室,大量的手槍,步槍等步兵輕武器被挖了出來,著實讓人興奮不已.

    楊威最終還是選擇了裝備量最大的大口徑的九二手槍和九五步槍.九五步槍雖然輿論上頗多微詞,但仍然算是一款相當不錯的槍械,而更為重要的是,複裝的子彈也多為九五步槍使用的5子彈,至于一些81步,還有一些56突,並不適合裝備下午,就目前的情形來看,步槍口徑若不統一,那彈藥補給就會麻煩很多.

    最讓楊威高興的是,劉海峰帶著搜索隊終于在上京的郊外發現了一家紡織工廠,雖然這個紡織廠規模不大,而且也慘遭破壞,但值得慶幸的是,這家紡織廠建成于上個世紀,正處在那個"深挖洞,廣積糧"時期的一個小型地下儲藏基地里.

    這座紡織廠與楊威的那個防核基地一樣,只不過面積小了許多,同樣沒有生活設施和水源.這座地下基地也被紡織廠改建成了一個地下倉庫,堆滿了各種衣服,甚至還有相當一部分的軍裝.只不過這些軍裝還都是外貿型的,上面仍掛著五花八門的各國國旗,軍旗標志之類徽章,足足有三千套,其它的各種衣服雖然少了些,但也足以緩解楊威目前的窘境了.

    搜索隊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繞了一個大圈子把這些軍裝送回地下基地後,不但山洞里的居民終于有了保暖的衣物,于永濤手下那一百多人也總算是裝備上了軍裝,頓時軍容大變,望之令人精神一振.

    剩下的衣服也被分發給了地鐵站里的居民們,計算下來,約莫每人一身一套,也算又有了點精神,而若說有什麼遺憾,那就是還不能完全抵禦地鐵站內的寒冷,,但對于這些在生死之間苦苦掙紮的人來說,也是一個鼓勵,畢竟多了件衣服,保住命的機會就大了一點了,未來也有了希望,這就足夠了.

    劉海峰帶著搜索隊不斷地將各種亂七八糟,有用的沒用的東西向山洞運送,隊伍的組織和人員素質得到了很大提高,搜索隊逐漸成為一支很有效率,極為精干的武裝力量.

    這里面一是感恩的心理,一方面是有了對比,他們無論伙食和居住都比大多數人更好,但最主要的,是他們有了希望,親眼看著在自己的努力下,每天都向好的方向轉變.

    所以就算劉海峰的要求並不算太苛刻,工作累了,想休息就休息,野外作業時,大多數時間都是沒人管沒人問,完全靠自覺,便他們仍干得不亦樂乎,沉醉在重新興建天堂的美夢之中.

    老宋的商人式的精明和狡黠徹底暴露無疑,每天,一堆堆的物資被運送回來,宋大管家腰里別著一支手槍,拉著一輛小小的運貨車,把物資分類,然後入庫,貼上標簽.後來楊威怕宋大管家累壞了,硬是塞給他幾個看起來手腳麻俐但又看上去比較老實的助手.這些助手的年紀都不大,只有十**歲,這個年紀的孩子,倒也不怕他們在基地造反.

    隨著各項工作的逐漸展開,漸漸地,地鐵站的居民當中,地下基地的情況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了,卻沒有誰敢打偷偷混進基地的主意,一百名全副武裝的護衛隊員給予了他們極大的震懾力.這支隊伍雖然新近組建,但于永濤挑選隊員的時候,都是選的那種體格良好,家人死絕的年青人,在于永濤的疲勞性瘋狂訓練下,已經初步具備了一些軍人風范.

    楊威占領地鐵站兩個月後,一個人口只有一千余人的居民點在地下基地里創立了,楊威給居民點起了一個很有紀念意義的名字——"廢土"!

    楊威自任這個"原始部落"的一把手,滿城任他的行政助理,秦觀老爺子被任為秘書長,于永濤則為"部落"二把手兼護衛隊隊長,海參崴任命為科研部長,宋大管家自然就是後勤部長,劉海峰則任命為搜索隊長兼消防隊長,自然搜索隊也就算是兼任搜索隊和消防隊了.

    其它的例如教育醫療等都有業內人士擔任部門負責人,在目前訊息中斷的年代,這個居民點的建立沒什麼人知道.但是這並不影響山洞里的人們對未來的憧憬.

    楊威畫了一個大大的大餅,讓所有的人都充滿了希望.

    這就是人類的特性,只要領導者能給他們希望,那怕是一個非常虛無飄渺的希望,他們都會為了這個希望拼命搏殺,哪怕是為此付出包括生命在內的任何代價,而在這個過程之中,如果讓他們感覺到這個希望滅破,那爆發起來的破壞力,也絕對能毀滅一切.

    ……

    "威子,出事了."正當楊威在"六樓"一間被辟為會議室的岩室里與滿城,秦觀等人研究最近受輻射感染死去的居民尸體掩埋問題時,劉海峰一臉陰沉地挑開門簾說道.楊威戲謔的稱自己為"酋長",並讓其他人也這麼叫他,但是楊威這幾個哥們仍然按以前的習慣稱呼他.

    "我們先出去了."滿城見機得快,急忙站起身起,兩個月下來,滿城清瘦了不少,但混身上下卻都透著一股精神勁兒,這段時間以來,繁瑣龐大的管理工作也讓他成熟了不少.

    "不用了,都坐下吧,都不是什麼外人,沒什麼不能知道的."楊威壓了壓手,將這帳篷里的七八個人壓得坐了下去.

    "永濤出事了."劉海峰沉聲說道.

    "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楊威霍地站了起來,伸手就按到了從不離身的92手槍上.

    "永濤被綁架了,據說高利幫干的."劉海峰牙齒咬得咯咯響.楊威霍然色變,兄弟幾個一路走來,雖然磕磕絆絆不少,甚至險些喪命,但這種事情還是頭一回碰到.

    呆了好一會,"怎麼會?于永濤不是帶著護衛隊嗎?手里頭有槍竟然還被襲擊?"楊威皺著眉頭說道.

    "大意了,于永濤是和他的副官來這里的路上被綁走的,本來以為地鐵站通向這里的那條小道夠安全,沒想到中了埋伏,他們是有目的的綁架行動!!"劉海峰說道,鼻孔不停地翕動著,喘著粗氣,額頭青筋高起,像是稍一觸碰就會爆開一樣.

    幾個人一時沉默起來,大家都知道,當初只能挑選那麼多人搬遷到山洞,這也是無奈的選擇,有條件的話,誰會做出如此慘烈的抉擇呢?!要知道,那可都是自己的同胞啊!

    也許是認為自己是廢土軍事力量的指揮官,卻無法保護那些被遺棄的同胞,而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也許是因為是由他負責按照名單找人,于永濤比哪一個當初作出決策的領導者都痛苦,深深的內疚像條毒蛇,每時每刻都在噬咬著這個一貫樂天幽默的年輕軍官的心靈.

    于是,他在訓練執勤之余,總是悄悄去地鐵站看望那些生活在寒冷和饑餓中的同胞,即便是他帶不來什麼實質性的幫助,他還是固執的認為,自己的出現,會讓地鐵站里的人們感到自己沒有被完全拋棄,多些活下去的勇氣.

    高利幫?他們是什麼來頭?"楊威不由得雙手抱胸,聲音冷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