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穿越之紈絝少爺 作者:賊眉鼠眼(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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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0702 2009-12-6 21:06: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6 1336383
【小說書名】:傳奇紈絝少爺(穿越之紈絝少爺)

【小說作者】:賊眉鼠眼

【作者簡介】:無

【其他作品】:《明朝偽君子》 《極品草根太子》 《大明王侯》

【內容簡介】:
  平凡的大學生方錚穿越了,穿越到了古代一個富家紈絝少爺的身上。
  他不想改變這個世界,只想好好做他的富家少爺,可人太出色也是種罪過,這個世界正因為他的到來,而悄然改變著。
  試看主角如何在不一樣的穿越劇情裏,展開了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古代人生。
  本書風格輕鬆(你也可以認為它幽默),不震虎軀,不抖嬌軀,讀者朋友可以放心大膽的閱讀。

【小說封面】:無

第一章 人品爆發下的穿越

    西元2009年春,中國北方某市殯儀館追悼大廳內。

    一場追悼會正如火如荼的舉行著,廳內氣氛沉痛而肅穆,哀樂鳴奏,哭聲震天。參加追悼會的都是死者的直系親屬和同學朋友,此時,一位中年男子正手拿稿紙,一字一句念著死者的生平。底下有坐不住的趁著空擋竊竊私語。

    “唉,說走就走了,才二十幾歲呀,怎麼這麼想不開。”一位戴著眼鏡的年輕男子搖頭歎息。

    “哎,他到底怎麼死的?”八卦人士愛打聽。

    “小聲點,據說,他是抱著倆姑娘的相片自殺徇情……”眼鏡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怎麼會這樣?我和他經常一起喝酒,也沒聽他說過喜歡哪個妞啊,還倆?”八卦人士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也想不通呀,再說了,就算徇情,抱一個姑娘的相片徇情就是了,可他幹嘛抱兩個呀?難道他同時為兩個姑娘徇情?”眼鏡男頗費思量。

    “人家那叫博愛,不懂吧?哎,我告訴你們,聽說他的死法很有新意呢。”第三位元八卦人士忍不住湊過來加入話題。

    “哦?如何有新意?”另兩位果然被吸引了。

    “我聽說呀,他抱著倆姑娘的相片,眼一閉,倒頭就栽進了下水道裏,撈出來的時候,氣都斷了,臉上還帶著笑呢。”

    “曠世癡情男呀!”三人齊歎,肅然起敬。

    不遠處,中年男子仍在繼續念著悼詞,低沉的聲音在追悼廳內迴響:“……他的一生,是光輝的一生,是戰鬥的一生,是奮鬥的一生……”

    --------------------------

    華朝,京城金陵,商賈方家。

    方錚從沉睡中醒過來,剛睜開眼,就發現有一對黝黑清澈的眼睛盯著他。

    這雙眼睛大大的,圓圓的,無辜的,一眨不眨的凝視著他,方錚被盯得頭皮有點發麻。

    “喂,看歸看啊,不許亂動,就在那兒待著,亂動小心我翻臉啊。”方錚跟這雙眼睛的主人示之以威。

    “……”

    “嗯,如果你現在出去,我可以考慮晚上請你吃宵夜,很豐盛哦。”誘之以利,有時候是最簡單,最實用的方法。

    “……”

    “好吧,看在本少爺我病體如此衰弱的份上,能不能請您老人家出去?我保證,絕不再糾纏小綠了,好不好?”誘之以利無效的話,動之以情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

    “媽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本少爺是病貓?給我滾出去!再不滾信不信本少爺讓你變成鍋裏的菜?”方錚受不了了,高聲喝道。

    眼睛的主人終於感受到方錚那淩厲逼人的殺氣,高傲的抬起下巴,不屑的瞟了方錚一眼,趾高氣昂的出去了。

    方錚松了一口氣,轟然倒在了床榻上。

    剛才出去的那位,簡直不是人!

    事實上,它確實不是人。它名叫大黃,正確的說,它是一條中華田園犬。說得更具體一點,它是一條身材魁梧,四肢發達,被訓練成專咬人脖子的中華田園犬,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條狗不怎麼喜歡方錚,同樣,方錚也不怎麼喜歡它。令人扼腕的是,大黃的武力值明顯高於他,所以,儘管方錚身為它的主人,卻無法駕馭它,更甚者,還要躲著它。——大黃沒城府,不懂隱藏它的喜怒哀樂,它喜歡的人,它會在你面前搖尾乞憐,極盡諂媚之能事。若是它不喜歡的人,沒准會撲上來咬斷你的脖子。方錚這種人屬於後者。

    “功高震主啊!”方錚在心裏哀歎著。功高震主又能拿它怎樣?賜它三尺白綾,它也不會老老實實的上吊啊。

    “少爺,您該喝藥了。”小綠端著藥碗遞到方錚面前。

    小綠是方錚的丫鬟,貼身的那種。到今天方錚都沒鬧明白,貼身丫鬟跟丫鬟有什麼區別,開始他還以為是伺候吃穿,然後晚上給自己暖床,並且主動陪睡的那種丫鬟。

    按正常邏輯來說,這麼理解沒什麼不對。可事實證明他錯得離譜,小綠並不跟他住在一個屋子裏。她住在傳說中的天字二號房,就是上樓左拐,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再朝前走一百步……

    方錚終於明白: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貼身丫鬟住在同一座府裏,方錚卻沒辦法仗著少爺的身份佔便宜。——那該死的大黃每晚都守在小綠門口呢。

    “不喝,別理我,煩著呢。”方錚看著大黃在圍在小綠身邊討好的搖著尾巴,心中沒好氣,這條狗對他不怎麼感冒,卻一天到晚屁顛屁顛圍著小綠轉,這讓身為主人的他很懊惱。

    “不行,您不喝藥,老爺和夫人怪罪下來,奴婢可擔當不起。”小綠很執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緊緊的盯著方錚,流露出絕不退讓的神色。

    方錚不耐煩的瞪著小綠,自從他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朝代醒來後,他就發現這丫頭不怎麼待見他,倒不是說小綠對他這個少爺有什麼無禮的舉動,相反,小綠執禮甚恭,只是在她恭敬順服的外表下,方錚卻能感受得到她骨子裏對他的不屑和鄙夷。何止是小綠,整個方府上下的下人們對他都是這副德行,包括那條叫大黃的狗。

    小綠才十五歲,卻出落得亭亭玉立,更難得的是她手腳勤快,方錚的衣食住行全都是由她照顧的。十五歲,換在現代還是在父母的呵護下,無憂無慮,背著書包上學的年紀,小綠卻在服侍著方錚這位大少爺的起居了,而且還打理得井井有條。

    “少爺,請您快點喝,小月剛剛傳了話過來,老爺和夫人馬上就要來看您了。”小綠淡淡的語氣,一副你愛喝不喝,後果自負的模樣。

    “我……忍!”方錚狠狠瞪了小綠一眼,一咬牙捏著鼻子灌下了那碗黑乎乎的藥湯,小綠滿意的收拾了藥碗退下。

    “好男不跟女鬥,等少爺我弄明白了怎麼回事,收拾不死你這小丫頭片子!”方錚盯著小綠婀娜的背影惡狠狠的暗忖。

    是的,來到這個朝代整整五天了,方錚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五天裏他一直保持著懵然狀態,似乎覺得自己仍在做著一場奇異的夢,莊周夢蝶,真實與虛幻,是一個難以分辨的哲學問題,這個問題方錚思考得很頭痛,他的頭痛了五天了。

    不太明白是吧?好吧,讓我們從頭說起。

    方錚原本是二十一世紀北方某城市剛畢業的大學生,中文系畢業。他是一個平凡的人,工人家庭出身,沒有聲名顯赫的父母,也沒有海外斷子絕孫的表叔表舅留給他億萬家產讓他繼承。從小到大,他一路平平淡淡的讀完小學,中學,大學,談了兩場不算成功的戀愛,畢業後跟所有的大學畢業生一樣待在家裏待業,週末逛逛人才市場,希望能交到好運氣撿著一份吃不飽又餓不死的工作。

    就這樣,方錚不鹹不淡沒招誰沒惹誰的活了二十二個年頭,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在一個晴朗的星期天下午,他手裏攥著某島國著名的兩位女優的**人體寫真藝術影片,興沖沖的直奔家中(男同胞們應該能理解這種心情),沒想到他走路不留神一頭栽進井蓋被盜了的下水道裏,腦袋撞上某個硬邦邦的東西後便沒了知覺。

    不得不說,現代人實在是太缺乏社會公德心了,方錚內心裏其實並不歧視小偷這個職業,小說裏的楚留香不也是江湖中人人傳頌的“盜帥”嘛。可是……你偷什麼不好,非得偷井蓋?哪怕你偷完了立一塊“此處有洞,小心繞行”的警示牌也好呀,偷井蓋那孫子忒缺德了。

    接下來的橋段比較狗血。

    方錚醒來後發現場景完全變了,當然,他不會傻得像剛穿越的主角一樣,以為自己還在醫院,反正他是從沒見過如此古色古香的醫院,矮足的床榻,精巧玲瓏的燭臺,紫檀木的圓桌,描金細雕的茶几,還有山水寫意的屏風。——哪個神經病會將醫院裝飾成這樣子?

    後來大黃跑了進來,沖著他汪汪直叫喚,把他嚇得夠戧,可身子軟綿綿的動彈不得,正待開口呼救時,一身靚麗的古裝打扮,梳著小抓髻的小綠進來了……

    緊接著,整個方府都沸騰起來,下人們交口傳遞著“少爺昏迷一個月居然醒過來了”的消息。頓時方府上下雞飛狗跳,狼奔豕突。方錚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呢,一位美豔婦人急匆匆進屋,二話不說,抱著方錚便使勁兒的哭,哭得那叫一傷心呀。

    婦人還沒哭完呢,一位年紀約莫四五十歲的男子快步走了進來,眾人都起身叫他老爺。這位老爺神情激動,一把扶住方錚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的臉,還搬著他的腦袋一個勁兒的看,觀察得如同毒梟驗白粉般細緻,只差沒將他臉上的肉切一小塊下來品成色了。這位老爺仔細端詳了半晌,嘴裏喃喃道:“天佑我方家,天佑我方家……”

    當時方錚也嚇壞了,你想呀,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面前圍著一群完全陌生的古代人,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老爺,抱著他腦袋神神叨叨,換了是你,你會不會害怕?

    饒是方錚性子開朗,容易適應環境,也被眼前的場景嚇得手足無措,怔怔不敢發一語。

    楞神了許久,望著一臉驚喜,連聲念佛的老爺和夫人,和他眼前不停穿梭忙活的下人們,方錚終於想到了一個詞兒——穿越。

    “穿越”是個挺流行的詞兒,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穿越大概是因為地球磁場波動或者二元次空間異變等等亂七八糟的原因,總之很複雜,繞一大圈還不能自圓其說。

    從迷信的角度來解釋那就簡單多了。老天安排的嘛,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使其穿越”,瞧,多合理的解釋。為什麼老天偏偏選擇了他呢?也很簡單,他人品爆發嘛,神仙放個屁總得砸中一個凡人不是?他就是那個被砸中的幸運者。嗯,實在是可喜可賀。

    合理或不合理的解釋方錚想了很多,可他仍不能接受“穿越”這個事實。所以在“養病”的這幾天,他腦子一直處於“放空”的狀態,什麼叫“放空”?如果有一天你買彩票中了五百萬,大概能體會到這種狀態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3-11-12 02: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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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0702 發表於 2009-12-6 21:07
第二章 方太歲

    這幾天方錚終於知道,原來抱著他哭的那位婦人是他母親,而搬弄著他腦袋驗貨的是他的父親,也是方家的掌門人,名叫方存義,是京師金陵城裏最富有的商人。其生意遍佈整個江南地區,說富可敵國可能誇大了,說富甲一方倒是不為過,若擱在現代,那絕對是能上福布斯富豪排行榜的主兒。

    母親方羅氏,除了溺愛方錚這個兒子以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管著方錚他爹。從方老爺成親三十年卻沒納過一房妾室這點來看,母親的工作成績很是斐然。

    而目前所處的時代,不是方錚前世熟知的唐宋元明,它根本就是一個未知的世界。

    這個朝代叫華朝,當今聖上姓周,現在的年號是建武十二年,沒聽過吧?

    方錚也沒聽過。他堂堂一個中文系的大學生,寒窗苦讀十幾年,壓根兒就不知道中國歷史上竟然有個什麼“華朝”。

    後來方錚打聽了一下,發現歷史好象走了岔路,岔口在楚漢相爭那一點上,楚霸王項羽在烏江邊當時已經是四面楚歌,正打算拔劍抹脖子時,他的愛馬烏騅發了威,揚起性感的小後蹄,一腳將霸王同志踢江裏去了,後來項羽被部下救起,回到江東,重新招兵買馬,十數年後,終於滅了劉邦,建立了楚朝。

    接下來的數百年朝代更迭,一個個的開國皇帝粉墨登場,輪番開唱,到百年以前,華朝統一了中原,傳承已十代有餘。

    瞧,歷史多麼扯淡,一切的改變都只因為一匹畜生有意無意的尥了一下蹶子,歷史的車輪便生生拐了一個彎。

    方錚原以為穿越了,仗著比古人們多出千兒幾百年的歷史知識,凡事未卜先知,趨吉避凶,隨便抖抖虎軀,散一下王八之氣,高官厚祿唾手可得,嬌妻美妾召之即來,玩得興起甚至還可以一腳將皇帝踹倆跟頭,換自己坐上寶座過過皇帝癮。

    這下好了,以前學的那些歷史知識全成了垃圾,一星半點也用不上。所謂的“未卜先知”更是扯淡,方錚現在活得比古代人都糊塗呢。

    “少爺,老爺和夫人來了。”小綠語氣淡淡的。

    話音剛落,遠遠便傳來方夫人的聲音:“小綠,你去叫人將圍著這院子的柵欄給拆了,好好的一家子,錚兒偏要單獨住在這個小院兒裏,還圍上柵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將兒子給關起來了呢。”

    方錚如今住的地方確實有點偏僻,這跟他的前身有關。他的前身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在他穿越以前,外人一提起京城方家商號,首先說的不是叱吒商界的方家老爺,而是他那寶貝兒子。

    巧的是,那位紈絝少爺的名字也叫方錚,這是否命運的巧合?如此,方錚穿越的原因大概清楚:就像郵差將信遞錯了一樣,遞到一個同名同姓的人家裏了。幾率非常小,但也不是不可能。

    方錚的前身今年十八歲,是方家這一代唯一的一根獨苗,可方老爺卻一直不怎麼待見他。因為那位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實在是太混帳了,從小在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養成了頑劣不化的浪蕩性子,十五六歲起就過上了帶著狗奴才滿大街調戲良家婦女的幸福生活,人送外號“方太歲”。

    不得不說這個外號取得挺貼切,這位紈絝子弟的生前劣跡可謂“罄竹難書”,他根本就是個典型的敗家子,吃喝嫖賭,無惡不作,鄰里街坊見之無不退避三舍,就連府裏的下人也吃過他不少苦頭。跟壞事沾邊兒的全都有他的份,逼良為娼,放高利貸,組織街上的小痞子勒索商家等等,這些爛事加起來,殺頭都夠得上條件了,官府沒剁了他,估計多虧了他有個有錢的老爹。

    也因為這個原因,方錚十八歲了卻還沒成親,沒人願意把自家閨女送進火坑,別人都說方錚是個克妻的命,誰家閨女嫁過去,肯定活不過半年。——你說這古代人不都尊儒術麼?嘴巴怎麼這麼毒呢。

    方老爺其實管教得挺嚴,方少爺每次犯了事都是一頓毒打,但這位方少爺——也就是方錚身體的前一任主人,可能處於青春叛逆期,越打還越來勁,他是摸准了老爹的脈,方家就他一根獨苗,打便打了,不可能要了他的命。——這一點方錚還是挺佩服他的,這小子夠狠!我要有他這種“捨得一身剮”的大無畏精神,不早考上北大清華了麼。

    至於方錚獨居的小院,那是父子失和之後的產物,有一次方老爺打得狠了,方大少爺一怒之下搬到這個遠離家庭暴力的偏僻地方來,還在周圍圍上柵欄,借此向他那喜歡動粗的老爹表示抗議。雖然小院還是在方府,卻頗有“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意味。結果剛住進來沒幾天,方少爺就昏迷了。

    方少爺為什麼昏迷?也是他的性子使然,在青樓與某紈絝子弟為了一個紅牌姑娘爭風吃醋,動手時不慎從二樓摔下,腦袋著了地,頗有“沖冠一怒為紅顏”之豪邁。氣勢倒是足夠了,可惜手上的活兒不好,來了個“出師未捷身先死”。

    方少爺躺在床上已經一個多月了,一直昏迷著,——也就是後世傳說中的植物人,方錚這只倒楣鬼如果不佔據他的身體,不出三天他就得斷氣。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其實方錚是救了他。

    門外傳來方老爺的清咳聲,前幾日方錚醒過來時他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如今已蕩然無存,現在站在門外都有點拉不下面子走進來。還是方夫人嗔怪著在外使勁推了他一把,方老爺這才借機下臺,施施然進門落座。

    “孩兒見過父親,母親。”方錚恭敬的彎腰行禮,入鄉隨俗,既然來了,那就好好適應這個社會,古人說話的方式,禮節等等,都是必須學會的。

    方老爺和夫人驚異的互視一眼,方錚醒後表現出來的言行處處與往常不同,如今又多了一樁,說實話,方老爺業已多年未見兒子恭恭敬敬給自己施禮了。

    “我兒還病著呢,別多禮,快起身。”方母笑吟吟的扶起了方錚。自己的兒子怎麼看怎麼順眼,都說“慈母多敗兒”,這話實在是有道理,方少爺的紈絝性子可不就是眼前這位慈母慣出來的?

    方錚打心眼裏還是有點怵他這位老爹,前任方少爺是個狠人,死豬不怕開水燙,方錚可不敢挑戰生存極限。悄悄抬眼,見老爹沒什麼反應,這才小心翼翼的直起身來。

    方老爺清咳一聲,道:“你身子骨已見好了吧?”雖是一句問話,可方老爺說話時兩眼望天,竟是不屑看他兒子一眼。

    方錚茫然四顧,老爹在跟誰說話呢?

    他順著方老爺的目光往上看去,只見頭頂幾根雕紅描綠的橫樑,梁上,莫非有老爹的熟人?

    “混帳東西!問你話,往哪兒看呢?”方老爺良久不見方錚回答,低頭見方錚也兩眼望天作探索狀,不由勃然大怒。

    方錚趕緊低頭道:“回父親大人,身子已經好很多了。”

    “聽說,你是跟別人在青樓爭風吃醋受的傷?”方老爺這話說得有點陰測測,嘴角還噙著一絲冷笑。

    壞了,那話兒來了。今兒這是來者不善呀,前些日子因為養病,這事兒一直沒提起,今兒老爹先問他身子好沒好,看來是頗有深意的。身子好了的話,老爹或許會跟自己玩一個名叫“抗擊打能力”的小遊戲。遊戲的結局嘛,必然是老爹心滿意足,揚長而去,而方錚則奄奄一息,等待郎中搶救……

    方錚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他突然發覺,這黑鍋除了他,還真沒人能幫他背。多冤枉呀!他總不能跟方老爺說,那是你兒子的事,與我無關,你找他去吧。

    事實是不容辯解的,既然附了這位紈絝子弟的身,甭管是不是自己做的,帳都得算到自己頭上。

    方錚滿臉不情願的道:“父親大人,孩兒知錯,孩兒一時糊塗,以後不敢再犯了。”

    廳內氣氛一時陷入沉默,方老爺與夫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剛剛說什麼?”方老爺不得不“倍格油趴等”,這是有原因的,整個方府,上到老爺和夫人,下到大黃,都知道,要這位方少爺主動認錯,那幾率簡直比公雞下蛋,太陽西出還小。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撞了腦子,跟沒撞腦子就是不一樣。從人品上來說,前者明顯是得到了昇華。

    方錚只好再次恭恭敬敬的認錯:“孩兒以前不懂事,犯了許多錯,還請爹娘見諒,孩兒以後不敢了。”

    “咳咳,你先回房去,好好反省一下,晚上老夫再與你說話。”方老爺打破了沉默,向方錚揮了揮手,打發他回房。本打算今日來一場父子惡戰,沒想到竟是草草收場。

    “夫人,你都聽到了吧?錚兒……錚兒他這是……怎麼了?”待方錚走遠,方老爺迫不及待的開始與夫人探討起來。

    “是呀,老爺,以前錚兒可不是這樣的,他什麼時候認過錯呀,更何況還如此恭敬。”方夫人也是滿臉疑惑。

    “真是怪事,性情大變,令老夫費解啊,你說錚兒他是不是中了邪?”方老爺仍處於震驚狀態。

    “去你的!”方夫人輕輕推了老爺一下,嗔道:“有你這麼說兒子的嗎?兒子懂事還不好?非得像以前那樣,倆父子臉紅脖子粗的比誰嗓門大,你才高興?”

    很明顯方夫人是個單純的樂觀主義者,兒子只要往好的方向變,她根本就不想思考其中的原因。

    方老爺沒理會夫人,他仍在沉思,半晌才點點頭,道:“其中可能有詐,這小子,蔫兒壞著呢。”方老爺鄭重的下了結論。
bobo0702 發表於 2009-12-6 21:09
第三章 理想與現實

    方錚垂頭喪氣回到房裏,衣裳也不脫便往床上一倒,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由於是自己的前身選的一處偏僻的小院落,屋子不小,可屋裏的擺設卻不多,顯得有些空曠,一歎氣屋內便響起了回音。

    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的父母怎樣了?失去他這個兒子,他們一定比誰都難過吧。還有他那些狐朋狗友,平日裏經常見面,喝酒吹牛吆三喝四不覺得,現在離開了,還真想他們。

    更鬧心的是,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後,我做點什麼?方錚一想起這個問題就有點頭疼。

    當文官,方錚沒興趣,官不是那麼好當的,論心計,智謀,手段以及心狠手辣,方錚都不是對手,一個小小的疏忽便會連皮帶骨被別人吞下去,別以為古代人個個都愚笨,那都是現代那些電視劇給害的。事實上古代人只是見識狹窄了些,可他們不缺心眼兒,算計起人來陰著呢。

    做武將,那就更不靠譜了,以方錚如今這副虛弱的小身板兒,做將軍,那簡直是扯淡!不說別的,人家武將用的兵器動輒一百幾十斤,方錚能咬著牙扛起來算不錯了,指望他揮舞著兵器殺入敵陣中如入無人之境,那基本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當皇帝,……呃,算了,咱還是現實點吧。

    “我就不明白,一位優秀的穿越青年想做點事怎麼就這麼難呢?”方錚苦惱的自言自語。

    看別的穿越小說,人家男主角混得那叫一風生水起,上馬領軍,下馬治民,皇帝想放個屁都得先看看主角高不高興,家裏嬌妻美妾不計其數,不是本國公主就是外國公主,你要是一郡主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怎麼輪到他方大少爺就這麼慘?前途迷茫不說,嬌妻美妾更別想了,身邊唯一一個貼身丫鬟還整天繃著臉,像誰欠了她錢似的……

    幾番思量,方錚終於做出一個最為穩妥的決定:繼續當我的富家少爺。老天既然安排我投身在商賈之家,想必也是這個意思吧?當少爺多好,吃喝玩樂樣樣不缺,隨時隨地有人等著侍侯,遛鳥耍狗鬥蛐蛐,這才是身為紈絝子弟份內的事兒呀。將來老爺子年紀大了一退休,作為他唯一的兒子,將偌大的家業一繼承,再討幾房漂亮的婆娘,美滋滋的過著地主階級腐朽墮落的小日子,豈不比帶著小弟征戰沙場,或者在朝堂上跟一幫老頭勾心鬥角強上百倍?

    至於那些救百姓于水火啦,拒外敵於國門啦……那不是哥們該幹的事兒,多大的腦袋戴多大的帽子,方錚對著鏡子左照右照,除了覺得自己英俊帥氣之外,長得也不像是救世主該有的模樣呀。

    嗯,就這麼決定了!好好做紈絝少爺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吧!方錚為自己的英明決定喝彩不已。瞧哥們這氣質,這模樣,這內涵,無一不是天生的少爺之相啊。

    方錚勾勒著未來美好的藍圖,沉沉睡去。夢中的他,懷裏揣著大把的銀票,正在玩命的追著幾個一絲不掛的絕色美人,方錚一邊追一邊流哈喇子,心情既得意又焦急,別提多糾結了。

    理想總是高於現實的。而且在正常情況下,理想總是被現實的無情打得粉碎。

    一覺醒來後,方錚的理想粉碎了。

    “什麼?讀書?”方錚不敢置信的驚呼道。

    “大驚小怪什麼!不成體統!”方老爺對方錚的反應很不滿意。

    “為什麼呀?”方錚不明白,有家有業有餘財,好好的富翁日子不過,老爹卻要自己去讀書考狀元,這個,似乎跟自己的理想嚴重脫節了……

    “不為什麼,就因為是老夫說的。”方老爺眼皮都沒抬的道,這位老爺子不太習慣跟兒子講道理。

    “錚兒,你爹要你去讀書,也是為了你好,咱方家現在家業大了,啥都不缺,可就是少了一份功名呀,你若是用功讀書,將來中個舉人,你爹再活動一下,放個七品八品的官職,豈不是光宗耀祖?”方夫人見這兩父子又有翻臉的跡象,趕緊在旁輕聲解釋。

    “可……光宗耀祖也不一定非得要讀書呀,孩兒多賺些錢財,將咱們的方家商號開到外國去,不照樣光宗耀祖麼?”方錚是真急了,穿越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呀。合著我忙活了半天,回古代就是為了來讀書的?那還不如當初讓我死在下水道裏得了。

    “哼!不讀書哪有功名?沒有功名你以為光有錢就能在這世上橫著走了嗎?”

    方老爺慢慢品了一口茶,接著道:“老夫花錢給你捐了個生員,而且也跟明道書院的陳夫子打點過了,你在家歇幾日後老夫便帶你去陳夫子家中拜師,以後便每日去書院讀書吧,家中下人都不敢管你,老夫又經常不在家,大概書院的先生們能管住你。”

    “生員……是什麼來頭?”不能怪方錚不懂,現代人,哪怕是大學畢業的,有幾個明白“生員”的意思?就像你拿著二元一次方程去問方老爺,他肯定也不懂。

    “生員,就是秀才!小畜生,不學無術,整天只知道惹事生非!”方老爺對他這位兒子實在是痛恨得咬牙切齒了,可惜當事人毫無知覺。

    “花錢捐的?”方錚知道,古代花錢捐官捐功名實在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方錚一臉為難的道:“這樣不好吧?傳出去多難聽啊。”

    方老爺知道兒子心性最近有些變化,聞言頓時期待道:“莫非我兒打算發奮讀書,憑自己的本事博取一份功名?如此真是祖宗保佑啊!”

    方錚尷尬的撓撓頭,道:“也不是,孩兒的意思是說,咱方家是有名的大富之家,花錢只捐個秀才,未免有點小家子氣,不上不下的惹人笑話,爹何不多花點錢,索性給孩兒捐個狀元,多省事呀……”

    方夫人:“……”

    方老爺:“……滾!滾出去!滾快點!”

    方老爺的本意,只是想給方錚找個地方老實待著,去書院讀書總好過在青樓跟別人爭風吃醋,至於考狀元云云,方老爺可壓根沒做這個指望。自家兒子是個什麼貨色,他還不知道?完全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這樣的人想憑本事考取功名,祖墳冒青煙都不夠看,簡直要噴火才行。

    沒想到自己這個兒子還真沒辜負“敗家子”這個光榮稱號,不思上進到了極致,花錢給他捐了個秀才他還不滿足,竟然想拿錢砸個狀元的功名。

    後來方夫人見方錚鬱悶不已,於是告訴方錚,如今世道不太平,外有突厥時常犯境擄掠,屠戮城池,在內百姓被苛捐雜稅逼得頻頻造反,內憂外患,國庫又空虛,朝廷急需用錢,這才允許民間有財力的商人或地主花錢捐官,不過這還只是一個不成文的政策,畢竟朝廷賣官鬻爵不算是光彩的事,上到皇帝,下至知縣,都對捐官一事睜隻眼閉只眼。買賣雙方對此事諱莫如深,低調得很,方錚這般大張旗鼓的想“買個狀元”,不能不說此人無知者無畏。

    並且方夫人還稍稍暗示了一下方錚,功名之事不必太過擔心,反正方府上下誰也沒指望這位方大少爺真能考取個什麼功名。方老爺只是想用讀書這個藉口來約束他,讓他少在外面惹事,對方錚來說,這是個利好消息,壓力徒然減少了許多。
bobo0702 發表於 2009-12-6 21:10
第四章 上街逛逛

    方錚現在的心情不錯,現在看來,理想雖然高於現實,但至少它也來源於現實,富家少爺的夢想並不算太離譜。

    心情既然不錯,當然得找點事兒做做,比如逛逛方府,穿越過來這麼久了,他還沒好好逛過呢,身為方家未來的主人,他有義務將這片屬於他的地盤視察清楚。

    如果有貼身丫鬟陪著他逛就更妙了,暖陽,微風,美景,佳人,多麼美好的畫面呀。逛到沒人的地方,摟摟她的小蠻腰,牽牽她的小纖手,再吃吃她小嘴上的胭脂……那滋味該是多麼的**。

    可惜這個建議被小綠拒絕了。

    當時小綠比較委婉的說:“夫人吩咐,要奴婢帶著大黃去曬曬太陽。”

    大黃,就是那條不怎麼待見方錚的中華田園犬,簡稱土狗。

    方錚並不介意小綠的拒絕,事實上他還沒養成封建社會富家少爺的壞脾氣。他覺得,作為古代服務行業的從業人員,小綠有權選擇自己的服務物件,不管是帶方錚逛方家大宅門,還是帶大黃去曬太陽,它的意義都是相同的。都是為方家工作嘛,革命分工不同而已,整個方府雖然只有一個方少爺,可也只有一條名叫大黃的狗啊。

    小綠走前還回過頭對方錚扯了扯嘴角,方錚認為這是一個充滿了感激的笑,畢竟方大少爺是如此的通情達理。——小綠十五歲,是一個漂亮的小蘿莉,她的笑,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心中蕩漾起圈圈漣漪。

    不過大黃的表現卻是令方少爺頗為遺憾。它也回過頭來望了方錚一眼,眼神並不算很友善。

    沒人陪,方少爺只好自己瞎逛。如今是初春,上午的陽光很暖和,微微有些刺眼,方錚半眯著眼,背著手在府裏慢慢走著,閒庭信步般的愜意讓他突然覺得,其實穿越的日子也不錯,至少不用背負沉重的生存壓力,跟一群學歷與力氣都遠遠超過他的高才生們擠人才市場。

    如今方府已是自己的家了,方錚必須得弄清楚家裏的每一棟房屋,和每一件擺設,最好還能認識每一個下人,最後一項最重要,方錚管這叫“群眾基礎”。

    方府很大,超級大。正確的說,它更像一座綠化率50%以上的生態公園,用來居住的話,它已經算是很完美了,至少方錚就從沒見過這麼大這麼富麗堂皇的宅子,黃綠相間的琉璃瓦,九彩照壁,大門高約丈餘,數十個黃銅釘鑲嵌於上,往裏走,園林交錯,曲徑通幽,花廳廂房層疊隱現,若是二十一世紀那會兒,能買個兩居室幾十平米的房子就不錯了,哪會這麼奢侈,左一個小橋,右一個回廊,前一個池塘,後面一個,嗯?高爾夫球場?

    正忘情的欣賞著這座屬於他的宅子,方錚突然感覺踩上了什麼東西,緊接著一聲慘叫傳來。

    “哎喲!長沒長眼睛呀?”慘叫的這位仁兄正埋頭揉著腳踝,嘴裏還不停的埋怨著。

    “哎,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沒留神,還疼嗎?”方錚是個有禮貌的人,而且很講道理,錯了就道歉。

    “廢話!我踩你一腳試試……”這位倒楣的仁兄怒氣衝衝的抬起頭來,見肇事者竟然是方少爺,頓時傻了。

    “怎麼了?”方錚見這位仁兄兩眼發直,不由有點納悶,踩了你的腳,莫非你連腦子也被踩了?

    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喂!說話啊!你怎麼了?要不要請個大夫看看?”

    仁兄石化中……

    “快看,有美女!”

    仁兄依然石化中……

    “發月錢了!”

    “啊!哪兒呢?哪兒呢?”這位仁兄終於復原。

    仁兄醒過神來,見方少爺微笑望著自己,嚇得一激靈,下意識的往地上一跪,面色慘白,磕頭如搗蒜:“少爺饒命,少爺饒命,小人不知道是您……”

    奇怪,明明是我踩了他,他給我磕的哪門子頭?方錚覺得有點荒謬。

    其實一點也不荒謬,方府的下人們都知道,以前的方少爺是標準的笑面虎,當他對你笑得越深,你就越倒楣,輕則皮肉之苦,重則重傷成殘。當然,下人們不知道的是,笑面虎的身體早已被穿越人士佔據,眼前的這位方少爺,不敢說他是人中龍鳳,但也至少是位謙謙君子。

    不得不說,方少爺的微笑其實還是挺迷人的,可惜這位被踩了腳的仁兄顯然不這麼認為,觀賞方少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那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的。所以方少爺的微笑不免有“明珠暗投”之憾。

    “好了好了,停!打住!給我起來!”方錚見他磕個沒完,不耐煩的命令他起身。

    “我說你這是幹嘛呢?”方錚很不解對方的舉動。

    “小人無意中衝撞了少爺,實在是罪該萬死!”雖然站起了身,這位仁兄仍然嚇得直哆嗦。

    方錚翻了翻白眼,看來我在方府很有權威嘛。

    “你,叫什麼名字?”

    “回少爺的話,小人自小在府裏長大,名叫小五,是西院劉管家手下聽用的雜役。”

    “西院?劉管家?咱府裏的管家不是姓孫嗎?”那孫管家方錚見過,白白胖胖,挺和氣的一個人。每天沒事屁顛屁顛跑到方錚的小院裏來請示今兒吃什麼啦,少爺您還缺點什麼東西啦等等,膩歪死了。

    “少爺您……莫非不記得了?”小五怪異的看了一眼方錚,“西院的管家是劉管家,東院的管家是孫管家,少爺您住東院,所以您的起居膳食都是孫管家在操持。”

    房子大就這樣,總共一家三口人,還分東院西院,還得分派兩個管家,太奢侈了!回頭勸勸老爹,把多餘的房間都租出去收租金,蚊子雖小……可它也是肉呀。

    “你這是辦什麼事兒去呢?”如果小五沒什麼重要的差事,方錚決定讓他陪自己逛逛。

    “回少爺,劉管家吩咐小人出門採辦點東西。”雜役,換而言之,就是什麼事都幹,其中包括跑腿。

    “買東西?”方錚眼睛一亮,接著笑眯眯的道:“削平啊,呵呵,削平好啊,少爺我最喜歡削平了,來來來,咱們一起去。”

    小五當然不明白“削平”是什麼意思,他也不敢問,少爺既然要跟他一塊出門,那就出門好了,這個時代的規矩很多,下人攔著主人的路,下人質疑主人的決定等等,主人都可以活活將其打死,而且還不犯法。

    小五一路哈著腰跟著方大少爺,保持這個姿勢很累,可他不敢有任何怨言。畢竟眼前這位爺是公認的活閻王,凡事小心一點,總不會錯的。

    小五沒有怨言,方錚卻有怨言了:“小五,你天生駝背嗎?走路老彎著腰算怎麼回事?”

    “回少爺,小人這不是尊敬少爺您嘛。”小五有點委屈。

    “尊敬就得彎著腰?你要是崇拜我,豈不是要趴在地上了?”方錚認為這種禮節太虛偽。方少爺畢竟是穿越人士,封建社會森嚴的尊卑等級觀念,在他眼裏根本就是狗屁。

    “少爺……小人該怎麼做?”小五有些無奈,他覺得在這位喜歡找碴兒的少爺面前,最好不要有自己的主見。

    “站直!方家的人出去就得有個樣子,別丟了方家的臉。哈著腰跟個太監似的,是爺們兒嗎?把頭抬起來,挺胸!臉上帶點微笑,顯得有氣質,過了!你那是傻笑,收一點,對!就這樣,保持這個笑容,我看好你喲!”

    一主一僕就這樣大搖大擺的上了街。
bobo0702 發表於 2009-12-6 21:10
第五章 鳳姐

    方錚終於見識到了華朝京城金陵的模樣。方府位於大功坊和花市大街的交匯處,繁華喧鬧的大街上人來人往,茶館,酒肆,商鋪林立,路邊叫賣的攤販,賣藝的江湖漢子,耍猴的老頭,拉車的苦力,還有騎馬的勳貴,巡邏的官兵,車水馬龍,營造出一個太平盛世的假像。“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眼前這一幕,誰能相信華朝如今已是內憂外患,瘡痍遍地?

    方錚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都市青年,那年代,滿天的飛機嗡嗡的飛,滿地的汽車撒歡的跑,幾十上百層的高樓遍地林立,滿大街的美女穿得一個比一個少。換句話說,方大少爺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所以,眼前雖是人來人往一片繁華景象,可在他眼裏還真覺得不算什麼。儘管如此,方錚一路上還是目不暇接的四下張望著。在這個陌生的時代,他必須仔細觀察,去學習,去體會,將自己完全融入進去,這樣才能更好的生存。

    “小五,你這是要採辦什麼東西呀?”方錚逛了一會兒便有些意興闌珊了,這才想起問小五。

    “回少爺的……”

    “行了行了,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客氣?幹嘛我問一句話,你總得來一句‘回少爺的話’?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不是跟我說話,難道說給鬼聽?”方錚不耐煩的打斷小五。

    “是,回少……呃,劉管家吩咐小人採買一些給東院的丫鬟姐姐們用的胭脂水粉,聽說這是夫人交代下來的。”

    “那些丫鬟連自己用的胭脂水粉都得府裏幫她們買?”方錚覺得東院的丫鬟們挺輕鬆的,每天除了伺候老爺夫人洗漱用飯外,基本沒別的事了。沒想到她們的福利還這麼好,老爹老媽委實是厚道的生意人呀。

    “少爺誤會了,這是夫人特意賞給她們的。夫人說少爺能醒過來,她們沒日沒夜伺候周到也是有功勞的。”

    切!我能醒來,那是我人品爆發,她們有個屁功勞!方錚恨恨的想。

    “哦,那待會小綠的胭脂我來給她買。”這個貼身丫鬟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送她點東西,看能不能讓她轉變下態度,至少,你端茶送水的,總得稍微帶點笑容吧?這年頭難道不提倡“微笑服務”嗎?

    一路走走停停,兩人到了花市大街。

    這裏愈加繁華了,南來北往的客商雲集在此,本來挺寬敞的路顯得有些擁擠,大多數人就像後世的地攤小販似的,一張氊子往地上一鋪,然後擺上貨物,小買賣這就算開張了。也根本不用擔心城管來抄攤子,只要別擋著路邊商鋪的門口,其他地方可以隨意擺。

    方錚看著這些小攤,不由生起一股親切感,前世他經常在這些攤子邊瞎逛,手裏但凡有點余錢,他便在攤子上淘換點東西,這些年下來,收穫頗豐,不過大多沒什麼實際用處。

    這裏的場景跟前世很像,方錚幾乎在每個攤位邊都停足,他好奇的把玩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有感興趣的就跟攤販砍價,一溜兒逛下來,太陽快落山了,方錚也收穫了不少。都是一些沒多大用處的東西,其中包括女人用的鳳釵,一棵號稱有上百年的老山參,一把雕刻著春宮圖的青銅夜壺等等……

    好不容易到胭脂水粉店門口時,天已完全黑了,店夥計正上著門板準備打烊,小五急忙上前,跟掌櫃的比劃了一番,又回過頭來指了指方錚,似乎在向掌櫃的介紹方大少爺。

    掌櫃的是個少婦,二十五六歲年紀,可她的打扮卻是有些誇張。

    可能是為了掩飾她的實際歲數,也可能是給她自己的店鋪做宣傳,她臉上撲滿了厚厚的水粉,臉色白得像剛從水裏撈上來的女屍,這還不算完,她又在白得嚇人的臉蛋上抹上兩團嫣紅的胭脂。或許在她眼裏,自己這番打扮算漂亮了吧。

    不過這扮相還是有缺點的,她不能笑,一笑那水粉在臉上就掛不住,得嗖嗖的往下掉,這就算砸招牌了。

    女掌櫃見到方錚,兩眼一亮,習慣性想堆起笑臉,可又發現不妥,臉上的水粉快掉下來了,於是只好板著臉打招呼,言語中卻是滿含笑意:“喲!原來這位是方家的少東家,可真是久仰了。”

    女掌櫃沒笑,方錚卻笑了。這娘們,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也不怕嚇著客人,再戴上一頂紅色假髮,活脫就是一麥當勞叔叔嘛,這竟然是京城最有名的胭脂鋪的掌櫃?

    方錚隨意拱了拱手,笑眯眯的道:“掌櫃的好。”

    女掌櫃誇張的“哎喲”一聲,道:“別一口一個掌櫃的,多生份呀。別人都叫奴家鳳姐,方少爺不嫌棄的話,以後就叫奴家鳳姐好了。”說完還沖方錚拋了個媚眼。

    我他媽這是買胭脂呢還是逛窯子?古代女人已經開放到這種程度了?方錚有些鬱悶。

    更鬱悶的是還得管她叫鳳姐,他想起《紅樓夢》中的那位鳳姐,“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聞”,那是何等的風情,可眼前這位嘛……

    方錚於心不忍的轉移了視線,回過頭吩咐小五:“小五,趕緊選,選完了回家吃飯,少爺我餓了。”

    鳳姐嬌嗔道:“方少爺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不如先喝杯茶,等您的下人慢慢挑,可好?”

    嘴上問著“可好”,手卻已拉扯著方錚進門坐下了,轉頭吩咐夥計上茶。態度熱情得仿佛她與方錚已經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似的。

    方錚有點心驚,這位元貌似女人的物體待我如此熱情,莫非是看上了少爺我的美貌?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鳳姐。說實話,真是看不清她長啥樣,五官輪廓都被水粉蓋住了。

    胭脂店的佈局比較簡樸,紅木做成的櫃檯正對著門口,木架上擺放著一些花花綠綠,看起來頗為精緻的小盒子,櫃檯外面便只有兩張紅木椅子和一個古意盎然的茶几,茶几上擺著一盆花,煞是鮮豔,看著舒坦,卻不失雅意。

    這女掌櫃打扮是醜了點,看這店鋪的佈局,她的品位卻是不差。

    鳳姐挨著方錚坐下來,媚眼橫飛:“方少爺這是頭一次來小店吧?早就聽說過方少爺的大名,可恨無緣一見,今兒個算是圓了心願了。”

    方錚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道:“那個……鳳姐,在下,啊,小生,啊也不對,小弟也久聞鳳姐的……這個什麼……啥名字來著?”

    鳳姐橫了他一眼,嗔道:“姐姐這小店名叫如玉齋,哼,還說久聞呢,店名都不知道。”

    方錚尷尬的撓撓頭,客氣話嘛,較真就不好了,多讓人下不來台。

    好在鳳姐沒在這事上多糾纏,兩人一陣寒暄閒聊。鳳姐雖是女流之輩,可見識閱歷卻比一般的男子多得多,而且言語中頗有男子的豪邁之氣,聊著聊著,連方錚都忍不住生出欽佩結交之心。這位鳳姐,如果不是打扮過於驚世駭俗,實在當得起女中英豪。

    眼看天色已晚,方錚打算告辭,小五跟在後面提了個小包袱,他的差事也辦完了。

    方錚起身拱手道:“今日識得鳳姐,實乃小弟的榮幸,他日有暇,定當再來叨擾。”

    鳳姐也跟著站起,嘴唇動了動,似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卻沒開口。

    方錚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鳳姐還有話要說,於是道:“鳳姐,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我這人不太聰明,不喜歡猜來猜去的。”

    鳳姐猶豫了一下,道:“方少爺這般直爽,姐姐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是這樣的,姐姐想在城北再開一家分號,看中了一塊地,一打聽,原來那塊地是你家的。姐姐找過你們方家的孫管家,想將它買過來,可孫管家沒答應,說是方家不賣地,方老爺要留給子孫後代。姐姐正著急呢,可巧方少爺您今兒就來了。方少爺,姐姐知道你方家家大業大,這塊地對方家來說可有可無,但姐姐就指望將它買下來開分號呢,您看,能不能給姐姐一點關照?價錢好說,姐姐我願意多出兩成買下它。”

    原來如此,方錚明白了,我說你對我怎麼這麼熱情呢,鬧半天是有求於我。

    在方錚看來這不算什麼大事,賣給她不就完了。當下方錚答應回頭問問孫管家,然後領著小五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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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那啥,點擊推薦和收藏不多啊,大家多捧場,在下先謝過。以後更新改在晚上六七點左右,早上更新有點不合時宜……
bobo0702 發表於 2009-12-6 21:11
第六章 換丫鬟事件(推薦,收藏)

    走到半路,方錚猛的一拍額頭:“瞧哥們這爛記性,不是說了要給小綠送胭脂的嗎,怎麼給忘了。”

    小五機靈的湊上前,從包袱裏摸出一盒包裝頗為精緻的胭脂,諂笑道:“少爺,小五幫您記著呢,特意選了個品色上好的。”

    呵,這小子有前途。方錚收下胭脂,高興的拍了拍小五的肩膀,道:“你小子不錯呀,挺會來事兒的,這樣吧,以後甭跟著劉管家了,回去我跟劉管家說一聲,把你調到我身邊做小廝。”

    小五聞言大喜,連連向方錚作揖,若不是在大街上,只怕他會當場跪下道謝,宣誓效忠了。

    雜役和小廝雖說都是下人,可還是有本質的區別,就象周星星《唐伯虎點秋香》裏面的角色一樣,編號9527每天干的活兒就是撿狗屎,高級伴讀書童華安檔次明顯就高多了。

    小五從雜役直接升為方少爺的小廝,可謂是一步登天,以後在整個方府的下人中,也算是“哥”字輩人物了,連東西兩院的管家見了他也得客氣三分。所以小五對方錚的感激,委實是誠心誠意,十足真金。

    方錚不知道裏面這麼多彎彎繞,小五卻是個機靈人,前前後後待方錚更加殷勤了。

    回了府,方錚徑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還沒進門,方錚就大聲嚷嚷開了:“小綠,小綠,速速上飯,餓死我了!”

    小綠窈窕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淡淡的應了一聲,轉身去廚房傳菜了。

    這丫頭幹嘛老耍酷?難道我以前真的欠了她的錢沒還?方錚皺著眉努力的回憶。

    思忖間,小綠和幾個小丫鬟端著菜進來了,幾人將飯菜一一擺放在桌上後,行禮退了出去,小綠站在方錚身邊伺候著。

    菜很精緻,方家就這麼一位少爺,府裏的下人們對他當然不敢怠慢,好吃好喝的都先緊著他。

    “小綠,有酒嗎?今兒我想喝點酒。”

    “少爺,您身子還沒好,大夫說最好不要喝酒。”小綠的話說得硬邦邦的。

    “應個景兒嘛,你看,月色,紅燭,佳人,珍饈,如此良辰美景,若無酒相佐,豈不大大失色?”

    小綠性子再是淡漠,畢竟方錚是她主子,他說的話小綠不得不服從。

    小綠兩道秀氣的柳葉眉蹙成一團,道:“請少爺稍候,奴婢給您端酒來。”說完轉身退了出去。

    方錚慢慢品嘗著菜肴,心中不由泛起一陣滿足,封建社會的少爺真幸福啊,吃穿不用動手,很多事情基本上都由丫鬟下人一手包辦了,古人說“由儉入奢易”,這話太有道理了,如今方錚可不就已經滋生出惰性,別說斟酒盛飯之類的小事,就連早上起床穿衣,也不親自動手了,小綠會安排得妥妥當當。

    說起來,小綠其實挺不錯的,除了與他不夠親密外,該她做的事情她可一樣沒落下。

    正在想著怎樣對小綠開口時,她已經端著酒進來了。

    “小綠呀,會喝酒嗎?咱倆喝幾盅?”小綠為他斟上酒後,方錚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少爺,奴婢不敢。”小綠眼皮都不抬便拒絕了他,不溫不火的態度恨得方錚牙癢癢。

    “小綠呀,來,坐下,哥哥跟你聊聊天……”

    “少爺,奴婢不敢。”

    “小綠呀,這兒只有咱們兩個,坐下又何妨?你老站著看我吃,我有點害羞……”

    “少爺,奴婢不敢。”

    “小綠呀,看過金魚沒?待會哥哥帶你去看金魚好不好?”

    “少爺,奴婢不敢。”

    “小綠呀,你看,這是哥哥我從如玉齋特意給你買的胭脂水粉,來,收下吧……”

    “少爺,奴婢不敢。”

    …………

    方錚明白了,這小丫頭簡直就是油鹽不進,讓他如狗咬刺蝟般無從下嘴。算了,明日稟明母親,將她換走吧,估計這丫頭每天看著自己也鬧心,不如兩兩相忘于方府。

    方錚是個開朗的人,他喜歡交朋友,喜歡與別人親近,如果連自己身邊的丫鬟都跟他親近不起來,對他對小綠來說都是一種折磨,與其這樣,還不如將小綠調離的好。

    “什麼?換小綠?為什麼?”第二天一早,方錚去給爹娘請安時,順便跟方夫人說了這事,方夫人有些訝異。

    “小綠跟我尿不到一個壺……”方錚見老爹神色不善,趕緊改口道:“嗯,咳咳,那啥,小綠應該到咱方家最需要她的工作崗位上去,最大限度的發揮她的光和熱……”

    “不行。”老爹斬釘截鐵的從牙縫中迸出倆字。

    “為什麼?”

    “不為什麼,老夫說不行就是不行,怎麼?你不服?”方老爺瞪了他一眼,起身拂著衣袖回了內院。

    我怎麼攤上這麼個不講理的老爹?方錚在背後翻了翻白眼,不滿的嘀咕了幾句。

    “錚兒,莫非小綠平日裏對你多有不敬?”方夫人關心的問方錚。

    “沒有,絕對沒有。只是小綠性子太靜,孩兒又喜熱鬧,怕日後兩人處不好。”

    “哦,這不是什麼大事,小綠十二歲便來到我方家,自從你上個月昏迷不醒後,我和你爹在眾丫鬟中千挑萬選,才選中她做你的貼身丫鬟。你昏迷的那段日子,她裏裏外外操勞,最是辛苦,連洗澡擦身都是她伺候的。錚兒你平日裏要對她好一些,關鍵時候,也許她就是你的第二條性命。”方夫人意味深長的道。

    方錚這才恍然,原來小綠調來我身邊做貼身丫鬟才一個多月,難怪跟我不親近。這事兒怎麼從沒有人告訴過他?既然如此,那還是留她在身邊吧,回頭多調教調教。不過,娘說關鍵時候她就是我的第二條性命是什麼意思?

    細細想想,小綠除了性子冷漠,說話少了點外,別的方面都做得挺好的,至少對他這位少爺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前世吃穿都只能自己動手的方錚,如今早已習慣了被人侍侯,也許是人性中的惰性,但更大的原因,是因為小綠將他照顧得很好。——小綠是個聰明的丫頭,很多時候幾乎不用方錚開口,她便知道方錚想要什麼。這麼善解人意又這麼漂亮的小丫鬟,擱在前世,那是千金不換呀。

    想到自己竟然背著她向爹娘請求換人,方錚覺得有些愧然。說到底,也是男人的劣根性,這丫頭冷著一張臉,激起了方錚的征服欲,費了半天勁,結果發現征服不了,男人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乾脆將她調離,眼不見心不煩,情當自己不認識她。

    “以後要對小綠好一點。”方錚暗暗對自己道:“畢竟她給我洗過澡,少爺我冰清玉潔的身子都被她看了去,她不負責誰負責?”
bobo0702 發表於 2009-12-6 21:12
第七章 下基層,送溫暖

    第二天,趁著老爹出門,方錚特意起了個大早,跟小綠招呼了一聲,帶著小五又一次視察方府去了。

    小五自從被提拔為小廝後,身價暴漲,住處也換了,已被安排住到方錚小院旁的廂房,以便方大少爺隨時聽用。

    方大少爺最近又有了新專案,這幾天他發現府裏的下人們對他好象很是懼怕,也許是方錚的前身威名赫赫,連虎軀都不用震,下人們見他出現就跟見了閻王似的,盡皆拜服,比王霸之氣厲害多了。

    瞭解到自己人緣太次的實際情況後,方錚痛定思痛,下決心要改變這種令他不滿的現狀,改變當然得從自身做起。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於是,在這個旭日初升,空氣清新的早晨,方大少爺帶著小五七彎八拐,圍著方府的亭台水榭,回廊園林轉悠著,轉了近半個時辰,兩人都累得夠戧。

    小五喘著粗氣,忍不住開口道:“少爺,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呀?”眼見這位不著調的少爺在無謂的兜圈子,作著無規則的畫圓運動,小五有點擔心,少爺不是又要出什麼么蛾子吧?

    方錚同樣喘著粗氣,聞言自信的一笑:“少爺我今兒要做一件拉近與人民群眾距離的大事。”

    這件大事的具體做法就是不停的兜圈子?小五不太理解,卻不敢多問,兩人又不停的轉啊轉啊……

    三柱香的時間後。

    “咦?這個涼亭有點眼熟,咱們剛剛是不是經過了?”方錚驚奇的叫道。

    咱們都經過八趟了!小五累得想直接趴下來睡一覺,根本沒力氣回答少爺的問題。少爺到底想幹嘛?

    “那個……小五,……西院到底怎麼走?”方錚有點不好意思,可又忍不住問道,他實在太累了。

    “……”

    小五無語望蒼天。這位少爺果然不著調,迷路了你就直說啊,犯得著死要面子活受罪嗎?

    方錚也很糾結,老爹沒事將方府修這麼大幹嘛?累死了他這唯一的寶貝兒子算誰的?

    在小五的帶路下,主僕二人終於來到了西院。

    方府的西院主要是給下人住的,這裏人色很雜,但凡在方府做工,地位又比較低的下人都住這兒,包括護院,雜役,廚子,車夫,掃地的,澆花的等等,任何時代,任何地方,總有這樣的階級分類。小五在做雜役的時候也是住在西院,直到方錚將他調到身邊做小廝,這才搬到了東院。一般來說,住在東院的下人,不論是地位,月錢還是福利,都比西院的高得多。

    很明顯,西院相對東院而言破落多了,蓋因方老爺平日裏也很少涉足,所以對下人們居住的地方不是很上心,好在住在這兒的人勤快,雖看起來破落,卻也乾淨。

    下人們早已起床,各自忙著自己手裏的活計,護院們沒什麼好忙的,正在一處寬闊地上練拳,旁邊一位高大魁梧的漢子正在一個個糾正護院們的招式動作。

    方錚暗自讚歎:“還是勞動人民最純樸啊!”

    拍了拍手掌,方錚大聲道:“大家早上好呀,吃早飯了嗎?”

    眾人見是方少爺,不由大是驚訝,方家三位主人可是很少來西院的,今兒這是吹的什麼風?

    方錚見大家反應不大,有點小受打擊,哥們就真的這麼不招人待見?

    方錚不高興的道:“喂,我說你們好歹也吱個聲兒呀,給點反應行不行?”

    眾人如夢初醒,紛紛向方錚作揖問好。

    嗯,這個反應本少爺比較滿意,方錚點了點頭,繼續道:“今日本少爺來此,沒別的意思,慰問一下大家,大家工作辛苦了。”

    眾人楞楞的看著方少爺像視察工作的領導似的,一邊走一邊跟他們握手,言語中官味十足:“辛苦了,好好努力!”

    “加油!我看好你喲!”

    “工作要大膽,要細心,不要怕犯錯誤,誰能不犯錯呢?改了就是好同志嘛。”

    “小鬼,不錯嘛,多大啦?”

    …………

    半晌,方大少爺過了一把當領導的癮,這才心滿意足,揚長而去,小五一頭黑線跟在他身後。

    方錚走後,西院的下人們紛紛交頭接耳:“少爺這是怎麼了?”

    “是呀,一大早神神叨叨的,像是魔障了。”

    “少爺剛剛說‘加油’是什麼意思?莫非今兒菜裏放少了油?”

    “是呀是呀,令人費解呀。”

    …………

    “少爺,您剛才……演的是哪一出啊?”回去的路上,小五忍不住問道。沒事跑到西院扯了幾句閒篇,這就是少爺所說的“大事”?

    方錚得意的笑:“不懂了吧?這叫‘下基層,送溫暖’,我以前……呃,前朝的時候經常有人這麼幹,這樣隨便聊聊,容易拉近與大家的距離。”

    小五聽得滿頭霧水,卻不停點頭,不得不說,這小子還是很有些機靈勁兒的。

    三天后的早上,方老爺來到方錚住的小院,方錚此時還沉睡在夢裏。穿越後,他漸漸養成了睡懶覺的好習慣,每天日不上三竿,絕對不起床。小綠開始還試著催過幾次,後來見方大少爺雷打不醒,臥榻酣睡,後來只好悻悻聽之任之。

    方錚在夢裏笑得很愉快,能讓他做夢都笑出聲的,無非只有兩種東西,一是金錢,這個時代叫銀子或者銀票,還有一種是美女,長得越漂亮越好,穿得越少越好。

    方老爺跨進方錚的屋子時,就看見方錚正閉著眼睛笑,間或摻雜著鼾聲,嘴裏不知嘟囔著什麼,一線晶瑩剔透的口水,正沿著他的嘴角緩緩的,一滴一滴的落在枕頭上。

    小綠仍是一臉淡然的站在方老爺身後,見方錚頭下的枕頭已被口水浸濕了大半,而他仍不知覺的咂巴著嘴,小綠古井不波的眼底快速的閃過一絲笑意。方錚這幾天對她越發好了,人都不是木頭做的,何況小綠才十五歲的年紀,所以這幾天小綠對方大少爺的態度比以往和善了許多。

    看著方錚這副不敢恭維的睡相,方老爺皺起了眉,從桌上倒了一碗涼水,二話不說沖上前去,狠狠的掀掉了方錚的被子,然後眼都不眨的將那碗涼水潑在方錚臉上。

    “哎呀!漏雨了!小綠,快叫人來修房子!”方錚驚慌失措從床上彈了起來,眼都沒睜就急吼吼叫著小綠。

    “叫什麼叫!孽子!你自己看看日頭升多高了,還在睡覺!”方老爺板起臉教訓道。

    “咦?爹?你怎麼在這裏?”方錚完全清醒後,見方老爺正怒氣衝衝的瞪著自己,方錚心虛指了指頭頂:“那啥,屋子漏雨……”

    方老爺根本沒理他這碴兒,見他醒了,方老爺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下命令:“給你半柱香時間,穿戴洗漱完畢,來前廳見老夫。”

    方錚目送著老爹出門,轉過頭悄悄的問小綠:“你怎麼不早通風報信?”

    回答他的,是小綠一個俏生生的白眼。

    穿戴洗漱後,方錚來到前廳,向爹娘請過安後,老老實實站在一邊,恭聽老爹教誨。

    方老爺今日很給面子,居然沒再罵他,只是淡淡的吩咐方錚隨他出門。

    行至大門外,方錚見門口套好了馬車,車上載滿了琳琅滿目的禮物,絲綢布匹,糕點,甚至還有不少珠寶,一群方府的護院正昂首挺胸排好了佇列等待方家父子二人。

    “爹這是要給誰拜年?”

    “閉嘴!跟著老夫走,別多話。”方老爺毫不客氣的呵斥道。

    半路上方錚才知道,原來老爹要帶自己去陳夫子家行拜師禮。

    “爹您可真客氣,這麼一大車子禮品,那陳夫子只怕嘴都會笑歪了。”

    “閉嘴!陳夫子道德文才譽滿金陵,此去陳夫子家,不可胡亂說話,惹人厭煩。切記切記!”老爹不放心的叮嚀。

    “爹請放心,孩兒一定屁都不放一個!”

    方老爺暗暗搖頭歎息,攤上這麼一個粗魯不堪,不學無術的兒子,是前世善事做得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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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0702 發表於 2009-12-6 21:13
第八章 拜師(上)

    陳夫子家離方家不遠,位於金陵城的南門大街,緊挨著明道書院。

    眾人來到陳夫子家門口,方老爺神色肅穆起來,鄭重的整了整衣冠,從護院手中接過一個被紅布覆住的漆盤,不知盤子上放的什麼東西,然後領著方錚走了進去,眾護院在門口排成佇列,將車上的禮品有條不紊的搬入陳夫子家中。

    陳夫子家不大,只是一座二進的宅子,土瓦夯牆,顯是多年未曾修繕了。一位老僕人將方老爺父子引至前廳,奉上清茗後,便退下了。

    前廳很簡樸,除了幾張不起眼的柚木太師椅,不見有別的擺設。牆上掛著一副畫,畫中懸崖峭壁上,獨立著一中年男子,眼含痛惜與悲愴,眺望著懸崖前方一片大好的河山。

    方錚的感覺畫中的男子要自殺,臨死前再看一眼這片養育他的熱土?捨不得就別死嘛,還畫出來……

    方錚不屑的撇撇嘴,突然身後有人問道:“方公子,此畫如何?”

    方錚驚然轉身,見眼前站著一位四十多歲年紀的中年儒士,頭系文士方巾,身著玄色長衫,腳穿一雙略顯破舊的布鞋,臉型方方正正,一雙眼睛銳利而有神,仿佛一眼能洞穿別人的心靈,頜下一綹長須,修剪得頗為整齊。

    方老爺輕輕扯了方錚一下,道:“孽子,還不快拜見陳夫子!”

    方錚趕緊長揖道:“學生方錚,拜見陳夫子。”

    陳夫子微一擺手,繼續問剛才方錚沒回答的問題:“方公子,此畫如何?”

    方錚有點心虛,大學學過那麼多東西,偏就沒學過國畫,叫他如何評論?總不能說我見你這畫不咋地,到處都是敗筆,沒有一處勝筆,拿到街上估計賣不出好價錢,還是別掛出來現眼了吧?

    真這麼說了,方錚那崇尚家庭暴力的老爹很可能會當場飽以老拳。

    沒辦法,胡謅吧。

    方錚絞盡腦汁,想出了幾句前世通用的萬金油,隨即道:“此畫非常不錯,學生觀之,此畫形神兼備,氣韻生動,頗為不俗,更且意境深遠,引人長思,乃是一副不可多得之好畫也。”幸好是中文系出身,掉文袋子不算很難,方錚說到最後,自己也搖頭晃腦起來。

    這畫掛在他家前廳裏,剛見面又急切想知道方錚對這畫的評價,傻子都猜得到,這畫肯定是出自陳夫子他本人之手。反正大唱讚歌是絕對錯不了的。

    誰知陳夫子本來笑吟吟的,越聽臉上的表情就越失望,方錚話音剛落,陳夫子便搖頭歎息不已。

    方錚一楞,心道我沒說錯話吧?回想了一遍,句句都是好話呀,莫非誇得不夠狠,陳夫子不滿意?這傢伙虛榮心也太強了吧?我要真把你往死裏誇,你好意思受下?

    陳夫子歎息著開口道:“知音難求啊!三年前,我聞突厥屢屢犯境,城池時遭擄掠,而我華朝卻懦弱懼敵,軍隊一退再退,毫無鬥志。朝堂之上,黨爭愈烈,官場之中,貪墨成風,市井之下,百姓流離。我華朝泱泱大國,眼看即將淪入外族之手,屆時百姓更將苦不堪言。可恨本人一介貧苦書生,進則曲高無人作和,退又不忍獨善其身,鬱憤之下,遂作此畫,聊以堪慰,可惜眾人都不明白,只是交口稱讚畫技,絕口不提其中深意,我朝文士,麻木至斯,可憐可歎!”

    方錚聽了個糊裏糊塗,大概知道陳夫子作這畫是憂國憂民,還帶點懷才不遇的意思。

    方錚暗自搖頭,文人,都是這酸脾氣,作個畫又能如何?能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嗎?能將突厥鐵騎拒之國門之外嗎?與其在家中長籲短歎,不如去邊塞參軍抗敵呢,看來這陳夫子是屬於書呆子類型的,而且還是憤青型書呆子。這種書呆子發病的症狀就是沒事坐在家裏憂國憂民,時刻沉浸在自己的危機意識中。

    陳夫子盯著方錚道:“方才我見你目注此畫,欲言又止,不知方公子你有何高論?”

    這傢伙是存心找茬兒吧?方錚恨恨的想,我有高論的話,幹嘛還來拜你為師?古代的老師跟學生說話都這麼謙虛嗎?

    方老爺在一旁著急了,自己的兒子他最清楚,高論?這小子連謬論都憋不出。萬一這小子不懂裝懂,胡說八道,今兒拜師這事肯定得泡湯。

    方老爺趕緊打岔道:“陳夫子,老夫今日帶犬子特意來府上拜師,這學問上的事,不如等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教給他?”

    方錚感激的看了老爹一眼,到底是自家人,真仗義!

    陳夫子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接下來就開始走拜師程式了。

    方老爺命方錚拜了孔聖的畫像和牌位,又在陳夫子面前跪下磕頭,然後揭開漆盤上的紅布,恭敬的送了過去,漆盤上面放著六樣物事:肉條,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

    這就是古代所遵循的“束脩六禮”,其中肉條,是表達弟子對恩師的心意;芹菜,寓意為勤奮好學;蓮子,寓意為苦心教育;紅豆,寓意為鴻運高照;紅棗,寓意為早日高中;桂圓,寓意為功德圓滿。

    陳夫子當下便受了方錚的叩拜,並送了回禮。

    如此,拜師儀式便算禮成。方錚這位穿越人士自此成了孔門學子,想想穿越前還跟一大群碩士博士擠人才市場,繞了一個大圈子,回頭又進了學堂,這輩子跟書本實在太有緣份了,什麼時候才能混出頭呀……

    禮畢,三人落座閒聊,方老爺有意結交陳夫子,以求他那寶貝兒子在書院中多得一些關照,於是寒暄之時言語頗有敬意。

    陳夫子可能不太擅長聊生活中的瑣事,對方老爺敷衍以對,一雙眼卻注視著方錚,半晌,陳夫子突然道:“我平日對易數占卦也略有涉獵,我觀方錚面相頗為奇特,按說你早已……”想想可能覺得不妥,又改口問道:“最近你身子可有什麼變故?”

    方錚悚然一驚,不能小看古代人啊,這傢伙還真是有點真材實料的,竟然一眼就看出我的命數早就應該嗝屁了,厲害!做教書先生太可惜了,出去擺個攤兒多好,賺錢也多啊。

    想歸想,夫子問話還是得回答的,方錚老老實實道:“不久前,學生……不慎從樓上摔下,嗯,腦袋著地,昏迷了一個多月。”

    方老爺在一旁狠狠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陳夫子道:“一個多月前,嗯,差不多了,可也不對呀,按說你現在應該已經……”

    文化人就是愛較真啊,方錚趕緊打斷他,道:“吉人自有天相,命數一理,變化莫測,詭譎無常,窮其一生未必能窺究竟,偶有失算,也屬正常。”

    陳夫子皺著眉點頭道:“或許是吧,盡信書不如無書,我太執著于書本了。”

    方錚這才松了口氣,穿越是他最大的秘密,這個秘密他打算爛在肚子裏,死後帶進棺材,真要被陳夫子算出個子丑寅卯來,他將會是第一個被古代人當做妖孽活活燒死的穿越人士。老天既然安排我穿越,不會讓我混得這麼失敗吧?

    陳夫子撫著長須道:“既然我已收你為弟子,學問上的事我得問問你。平日裏都讀過些什麼書?”

    書讀得挺多,可都是白話文,方錚打算實話實說,於是他掰著手指一樣一樣數道:“先賢經義,百家之說,學生全都沒……”

    “全都讀過,而且有幸考上了生員。”方老爺面不改色打斷了他,說完後,沒事人一樣繼續品著茶水。

    “啊?”方錚張大嘴,目瞪口呆的望著方老爺。這個玩笑開大了,老爹就算想滿足虛榮心也不是這般玩法啊,陳夫子隨便問個問題,我一張嘴不就露餡兒了?老爹到底啥意思?

    “哦?看不出你竟然有天縱之才,”陳夫子喜道:“年紀輕輕便考上了秀才,殊為不易,他日金榜提名必不在話下,我可是收了個好弟子啊。”
bobo0702 發表於 2009-12-6 21:14
第九章 拜師(下)

    方老爺面色平靜,目不斜視的品著茶水,假裝沒看見方錚投過來的極其幽怨的眼神,心中卻是頗不平靜,人越老越丟不起臉,更何況方老爺還是金陵城裏有頭有臉的大富豪。所以方老爺撒了謊,無它,面子而已,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身家數以千萬計的商號大東家,怎能容得別人說他兒子乃不學無術,敗絮其內的紈絝子弟?縱是別人當他面不說,可方老爺也受不了那種譏諷嘲笑的臉色。

    面子這個東西虛無縹緲,有可時候是真的看得見摸得著,身處方老爺如今這個位置,感受更是比一般人深刻許多。

    所以陳夫子開口一問,方老爺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搶著幫方錚回答了。話都落了音,方老爺才後悔,作為商人,方老爺這輩子必然說過無數謊話,但今日說的這個謊,毫無疑問是最容易被拆穿的,這令方老爺心中忐忑不已。

    此刻他的想法跟他那寶貝兒子想的一樣:萬一這陳夫子興致上來,當場考量方錚的學問怎麼辦?

    倆父子比誰都清楚,生員只是戴在頭上的一頂帽子而已,這頂帽子就像一個氣泡,輕輕一戳就破滅,學問這東西取不得巧,也沒有捷徑,朝夕苦讀之功,少一丁點兒別人就能看出深淺來,更別說這位方大少爺連字都識不全,一張嘴便得露出馬腳。

    於是,兩人面對面坐著,心中都惴惴不安,只盼陳夫子趕緊端茶送客,回去的路上再好好互相埋怨。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果然,陳夫子不負眾望,眼含期待的道:“既是如此,我來考考你,經義之類的太深廣,今日就先不說,我出個對子,你來對,如何?”

    如何?我能說不嗎?方錚哭喪著臉,老爹是不是存心想看我出糗啊?你兒子出糗對你有什麼好處?還生意人呢,盡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破事兒!

    想一想,乾脆心一橫,大不了我就說前陣子摔壞了腦袋,以前學的東西都不記得了。反正老爹在場,丟臉也是他丟臉,誰叫他陰我來著,我也讓他丟一次臉,這才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方老爺卻是神色頗為尷尬,怕什麼來什麼,眼下這可如何是好?自己兒子肚裏幾兩貨色,他最清楚,喝花酒玩姑娘他是個中翹楚,從小到大連書都沒怎麼摸過的人,怎麼可能會對對子?

    不是拜師麼?怎麼拜出這麼個景象來了?按習俗來說,陳夫子只需收下方家的禮品,然後不鹹不淡的溫言勉勵方錚幾句,最後端茶送客,這事兒算是齊活了。人算不如天算,早知道乾脆就讓這孽子承認自己大字不識多好,也省得父子二人背個“誑語”的名聲。

    方老爺年紀老了,對自己這張老臉愈發看得金貴,聞言要對對子,頓時嘴一張,打算將這事給岔過去。

    誰知方錚已經打定主意,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大不了學對穿腸那樣吐血而死。

    他沒給方老爺打岔的機會,搶著道:“如此,便請夫子出題吧。”

    方老爺肩膀一垮,懊惱的閉上眼,倚在太師椅的靠背上,實在不忍心看兒子接下來張目結舌的窘態,你們愛咋咋地吧,老夫眼不見心不煩。

    陳夫子望著牆上掛著的孔聖畫像,沉吟了一會兒,道:“聽好了,我出‘昨夜敲棋尋子路’。”

    方錚聞言眼睛一亮,咦,這對聯哥們好象聽過呀。怎麼在這個時代,還沒人出過這個對聯嗎?哇卡卡,作弊器,金手指,穿越的生活是多麼的美好呀,以後本少爺又多了一個稱號:才子,方大才子,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方大才子。誰叫得大聲,賞!

    讀大學中文系的,對中國的古詩詞和對聯方面肯定不陌生,方錚上大學時讀書不算太認真,可多少也受了些薰陶,看過幾本正經書,什麼“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之類的還是知道一點。當然,方大少爺更瞭解的是《金瓶梅》之類的純學術性言情小說,經常研究到廢寢忘食的地步,至於研究過後有沒有拜託五姑娘幫忙消消火,這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陳夫子出的這個對聯,正好在方錚所知不多的知識範圍內。不得不說,這廝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陳夫子出的是個雙關聯,這個上聯中的“子路”包含兩個意思,一是棋子的路數,二是孔子的弟子,其中有一個正好也叫子路。

    方錚回憶了一下,馬上就有了答案,裝模作樣沉吟了一會,朗聲道:“學生對‘今朝對鏡見顏回’。”言罷得意的伸手輕拂方巾,看似飄逸,實則風騷。

    這也是個雙關聯,其中“顏回”也有兩個意思,一是真實面貌,二是孔子的弟子中,也有一個叫顏回的。

    陳夫子將下聯默默品位了一番,突然眼睛一亮,笑道:“不錯,妙極!”

    當然妙極,千百年後書上印的,能不妙麼?

    方老爺閉著的雙眼猛然睜開,驚道:“什麼?”

    轉過頭盯著方錚,道:“你怎麼會……”話到一半,又住了口,眼中卻流露出疑惑之色。

    方錚謙虛道:“爹,孩兒這是如有神助,當不得真的。”

    鬼話連篇!神仙會幫你對對子,吃飽了撐的?方老爺瞪了他一眼,心中卻是暗喜。兒子沒給他丟臉就好,哪怕陳夫子再出對子,答不上來也不至於太難堪。

    陳夫子微笑道:“今日興起,為師我便再出一聯,你聽好了,‘壯志難磨,尚欲乘長風破萬里浪’。”

    “學生對‘閒情自遣,不妨處南海弄明月珠’。”

    “好,聽著,我再出‘竹本無心,遇節豈能空過?’”

    “學生對‘雪非有意,他年又是自來。’”

    …………

    方老爺坐在太師椅上,目瞪口呆的望著兩人對來對去,他實在想不通,以前自己這個連字都沒識全的兒子,什麼時候學會了對對子?而且竟然能與文才譽滿金陵的陳夫子鬥個不分勝負,看陳夫子的神色,似乎對這個新收的弟子越來越滿意了。

    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了!方老爺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他搖了搖頭,想將眼前這詭異的一幕當作幻覺,甩出腦海。方錚的形象,在他這個父親的眼中竟是頭一遭有了些高深莫測的感覺。回頭一想,自從兒子從昏迷中醒來後,言行之間處處與往常不同,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完全不復以前那放浪形骸的敗家子模樣,莫非……他摔了腦子反而摔開竅了?

    最後方老爺索性不聽了,自顧自的陷入了思考:“觀此情形,我兒定非池中之物,以前諸多劣跡,只是年少胡鬧而已,周處殺虎斬蛟之前,不也是個為禍鄉鄰的浪蕩子嗎?若能幡然悔改,仍是大有作為。”思忖之後,看方錚更是格外順眼了。

    只是對了幾個對子,竟然能一舉扭轉方老爺對他多年來形成的惡劣印象,更得到陳夫子的頻頻嘉許,這般好處卻是方錚始料未及的。

    “哈哈,痛快!多少時日未曾如此痛快了!方老爺,你有一個好兒子啊!”陳夫子大笑著對方老爺道。

    方老爺將疑問壓在心底,聞言笑道:“孽子太過胡鬧,盡會耍些小聰明,以後還請陳夫子多多費心。”

    貶低兒子的話,方老爺卻說得面露得意之色。有人誇自己的兒子,哪個做父母的不開心?方老爺此時如同喝了一大罐蜂蜜般,從臉上一直甜到心裏,兒子終於給他這當爹的爭了一回臉,這比他賺幾十上百萬兩銀子更令他開心。

    約好五日後進書院讀書,方家父子二人這才告辭而去。

    回去的路上,方老爺壓抑不住內心的疑問,開口問道:“錚兒,你何時學會對對子的?”

    “爹,孩兒不是說了嘛,如有神助啊。”方錚笑眯眯的答道:“陳夫子一出題,孩兒便依稀看見滿天神佛在我頭頂旋繞,陳夫子每出一對,便有一位菩薩在耳邊告訴我下聯……”

    “哼,滿天神佛全都跑來幫你對對子?他們有這麼閑麼?”看著方錚嬉皮笑臉,毫無正經,方老爺知道他不想說的事,再怎麼逼問也沒用,只好悻悻哼了一聲,不再問了。

    只要兒子學好,讓他長臉,他可以像方夫人一樣,秉持著樂觀的心態,不問過程,只看結果。
bobo0702 發表於 2009-12-6 21:14
第十章 變化

    五天過去了。

    這五天裏,方錚明顯感覺到了方府的變化。具體的說,是方府中人對他態度上的變化。當然,這也許跟前幾日方大少爺主持的“下基層,送溫暖”活動有關。最主要的,是因為方錚出風頭了,露臉了。

    如今的方府,上到爹娘,下到小五,對他的態度都有了質的轉變。方老爺就不說了,這幾日紅光滿面,心情爽朗,連帶著身邊的下人都得了不少好處,方老爺有個很不錯的習慣,他一高興就喜歡打賞下人,這個習慣令方夫人很是不滿。

    方夫人的思想境界明顯比方老爺高多了,她也打賞,不過她打賞的是菩薩。

    方夫人聞聽寶貝兒子如此露臉,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硬拉了方錚去報恩寺拜了一回菩薩,送上不少香油錢。說是感謝玉皇大帝顯靈,方家的浪子回頭,迷途知返,他年若是飛黃騰達,必將重塑金身云云……

    方錚糾正了母親好幾次,玉皇大帝跟菩薩不是一個單位的,進了廟卻拜錯神,這種行為比臨時抱佛腳還惡劣。方夫人只顧著高興,根本沒聽進去。——嚴格的說,方夫人是屬於那種比較盲目的人,拜的是誰無所謂,拜了就行。

    回來後方夫人開始熱衷與各商號的東主夫人互相串門,串門只是個說法,炫耀顯擺才是真意,言必稱“我家兒子如何如何”,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為了突出兒子多麼的出眾不凡,陳夫子在方夫人的口中,自然變成了永恆的綠葉,這片綠葉所襯托的,毫無疑問,便是方家商號的少東家,人稱“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方大才子是也。

    金陵城的商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大家都知道以前的方家除了家業財產頗為可觀之外,其他的卻不值一提。古代封建社會比較注重香火傳承,提倡多子多福,方夫人只生了一個兒子,還不准方老爺納妾,本就惹人詬言,這個寶貝兒子還是有名的敗家紈絝子弟,更是讓人恥笑。如今可好,方夫人揚眉吐氣了,瞧,我只生了一個,但卻是走的精品路線,而且這個精品還是大器晚成型的。

    方錚現在很受歡迎,包括那條叫大黃的狗,昨日竟也破天荒的在他面前搖了搖尾巴,舔了舔他的手心,讓方錚感動得幾乎流淚——以後想非禮小綠時,大黃應該不會有意見了吧?

    方錚能對上文才出眾的陳夫子出的對子,已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何況陳夫子還對方錚讚不絕口,更是難得中的難得。現在的方錚在方府的下人們眼中,儼然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將來是要做大官的,方家中興有望,方府眾下人與有榮焉。

    “可以前的少爺為何那麼混帳?”下人甲問道。

    “那是有原因的。”下人乙高深莫測。

    “為什麼?”

    “因為他還沒開竅嘛,你看,自從少爺昏迷一個多月醒來後,是不是聰明了許多?對我們這些下人是不是也和氣了許多?”下人乙耐心的傳道解惑。方大少爺下基層送溫暖還是頗有成效的。

    “對對對,果真如此。”

    “這就是了,開竅了嘛!據說啊,陳夫子當日出了三百多個古今才子都沒對上的絕對,咱們少爺眼皮都不眨就都對出來了,你說,這不是文曲星下凡是什麼?”方大才子的戰果被無限誇大了。

    “對對對,少爺天縱之才,咱方家以後要出一位大官啦。”

    “我看少爺將來至少也得是當朝一品宰相,說不定,封侯封公也有可能。”

    “對對對。”下人甲急表認同。

    下人的喜悅,以極快的速度傳遍方府,眾下人表達喜悅的方式很質樸,就是有事沒事在方錚住的小院前晃兩圈,看這位文曲星方仙人有沒有需要侍候的地方。

    因此,這五天方仙人受到了比前世五星級酒店更周到的服務,真真是“無微不至,賓至如歸”。貼身丫鬟小綠竟然有了插不上手,無所事事的感覺,不管方錚想幹什麼,總有人在第一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沖出來。

    穿衣。

    “少爺別動,放著我來!”

    喝茶。

    “少爺別動,放著我來!”

    鋪床。

    “少爺別動,放著我來!”

    吃飯。

    “少爺別動,放……”

    “我說你們煩不煩?”方少爺終於受不了開始發飆了:“我吃個飯你們來什麼來?難不成你們來喂我?我殘了還是癱了?都滾!該幹嘛幹嘛去!再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罰你們不准上茅房。”

    轉而又換上一副苦口婆心表情:“大家不要這樣,傳出去影響不好嘛,你們再誇我,我會不好意思滴,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就是平時將吃飯睡覺的時間用在了讀書上,比別人稍微勤奮了一點,讀書的時候刻苦了一點,對上幾個對子,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大家都散了吧,啊?”

    話說得謙虛,可方大少爺的臉上卻絲毫沒有謙虛的表情,反倒是一副得意洋洋,自顧風流的模樣,風騷得緊。

    眾人惡寒,急忙作鳥獸散。

    這下空氣新鮮多了,方錚深深的吸一口氣,剛才一群人圍著,缺氧啊。

    轉過臉,笑眯眯的對站在一旁的小綠道:“我還是比較習慣你的侍候,那些人粗手大腳的,哪有你這麼細緻。小綠呀,我說你能不能稍微笑一笑?本來挺漂亮的,這小臉蛋兒一板起來,可就差了許多。”

    小綠雖對方錚和善了許多,但大多數時候仍是一副淡漠的表情,聞言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了:“少爺,您該準備上書院讀書了,該準備的東西,奴婢都已備好。”

    了無情趣,方錚對小綠下了這句評語。調教大業任重而道遠啊,不過若能將她調教得笑語盈盈,每天都抱著自己的胳膊搖晃撒嬌,也挺有成就感的。想到這裏,方錚突然色眯眯的笑了起來,等將這小丫頭調教好了,吾將上下而“摸”索,好好的,仔細的摸索……

    “小綠呀,時候還早,來,坐下,哥哥跟你聊聊人生,談談理想……”

    “少爺,老爺和夫人已在門口等著您了。”

    …………

    “小綠,等我晚上回來,咱們再一起聊聊人生,談談理想……”

    方錚來到門口,見黑壓壓站著一大群人,幾乎全都是方府的下人。方老爺和夫人站在最前面,正笑吟吟的看著他。

    “錚兒,此番入書院讀書,一定要刻苦勤奮,切莫像以前那般胡鬧了,知道嗎?”方老爺撫著長須,板著臉道。方錚走近後,似乎為了維護做父親的威嚴,連笑臉都消失了。

    方夫人狠狠瞪了方老爺一眼:“孩兒第一日讀書,也不知道說點好聽的,成天對孩子板著臉。”

    方老爺窒了窒,悻悻的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錚兒呀,來,娘給你銀子,好生收好,見著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就買下來,咱家不缺錢。讀書悠著點,累了就別讀,千萬別虧待了自個兒,知道嗎?”方夫人再一次傾情演繹“慈母多敗兒”的典範。

    “少爺,好好讀書,考個大官回來。”下人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說著討喜的話。

    “就是,少爺是文曲星下凡,別說考進士了,就算中狀元,也是手到擒來。”

    “不是先考舉人嗎?”

    “……舉人算什麼!咱少爺要考就直接考狀元……”

    …………

    “太熱情了吧?你們這樣讓我壓力很大啊。”方錚笑眯眯的道。之所以他能笑得出,是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把考舉人考進士當回事兒。甭說我沒那本事,就是有那本事,我也不幹,在家當少爺多舒服,犯得著削尖了腦袋往那前途未蔔,時刻等著掉腦袋的官場上撞?我有那麼傻麼?

    “爹,我這早上去,晚上回的,用不著這麼大陣仗吧?以後要都這麼多人恭送我,孩兒會覺得不好意思的……”方錚靦腆的道。

    “你就美吧你!還以後!就今日。”方老爺瞪了他一眼,然後語重心長的道:“錚兒,記得在書院千萬別惹事,凡事要忍,知道嗎?”

    方錚將胸脯拍得砰砰直響:“您就放心吧爹,孩兒在外受了欺負絕不還手,留著一口氣爬回來,等您為孩兒報仇!”

    眾人集體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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