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騎士夜 作者:川上麥 (連載中)

walter727 2010-6-3 17:02:5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 21319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4 10:35
第十九夜:吹風笛的人[PK!]


從蘇格蘭轉航班到挪威,即使是隔海相望,也得等待一段時期,直到新航班時間表貼出來為止。塞西莉亞是沒這個耐心在等候室蹲上半天甚至一天的。

蘇格蘭雖然裡挪威很近,但是海面上不穩定的天氣是航班是否啟航的未知因素。果不其然,兩個小時後,蘇格蘭發佈海平面大霧警報,所有航班今天取消。

沮喪的塞西莉亞被夜疏淩笨拙地好言相勸,這才打起精神在城裡隨意逛逛。

蘇格蘭到處都彌漫著濃郁的中世紀風格,用黑灰色火山石修建的尖頂宮殿、教堂和城堡充滿古老的滄桑,成蔭的綠樹,濃密的芳草以及盛開的鮮花不遺餘力地點綴著街心花園。

這使得兩人同時想起那座白牆的教堂,相視一眼,同時邁開步子,走進了這座黑灰色的教堂。或許不是週末的關係,教堂裡人很少,偌大的尖頂大廳裡顯得空蕩蕩的,前面是白色的十字架,邊上還有做各式吹奏歌唱狀的小天使,肉肉的翅膀令這裡肅穆的氣氛中多了一絲俏皮可愛。

夜疏淩不指望他們的運氣好到隨便進個教堂就能找到地圖,但是感受一下宗教的氛圍也是不錯的。坐在長椅上,他抬頭望著紛繁的壁畫,好多還是文藝復興時期的筆觸,不由有感而生,轉頭對塞西莉亞道:“這些畫很漂亮吧……喂……”

塞西莉亞*著他的肩睡著了,或許是海路多日的顛簸使她異常疲倦的緣故,竟然一坐下就陷入了夢鄉。栗色的頭髮雖然被髮夾夾住,但還是有一縷不聽話地垂下來,蹭著他的臉,散發出清爽的薄荷香氣。

夜疏淩一動不動地坐著,天空不知何時散去了陰霾,午後的陽光透過花玻璃格窗穿進來,頗有點聖潔的感覺。不遠處,長一聲短一聲地響起蘇格蘭風笛聲,可以隱約聯想到,不遠處的樹蔭下,有一位風笛手,身邊滿是凝神細聽的孩子們。

悠揚的蘇格蘭小調在耳中聽來分外優美,他幾乎想將時間定格在這一刻,將它做成一副世間最美的圖畫,永存於心底。

不知過了多久,天已經暗沉下來,夜疏淩擔心錯過航班,小心翼翼地試著推了推塞西莉亞,低聲道:“喂,快醒醒。”

“唔……別吵我嘛。”塞西莉亞無意識地嘟囔著,“哥哥你自己去見那些小姐們吧,我可沒興趣和無聊的大少爺們說閒話。”

“哥哥?”夜疏淩疑惑地聽著她的夢囈,這才發現自己從相識至今沒有好好瞭解過她。如此想來,月夜出現的少女,勇敢與吸血鬼搏鬥,隨後吸血鬼就莫名地恢復成人類,還有與人魚之族異常熟悉,對危機尤其是吸血鬼來襲時的敏感。

那麼多與普通人類少女不相符的現象出現在她身上,塞西莉亞究竟出身於什麼家庭?從她的話語來判斷,似乎是個大家庭,有兄長,還有許多應酬,而且她本人很討厭這類活動,的確也與她的性格相仿。

想到這兒,他的嘴角微微翹起,放緩了手,輕柔地捏捏她的臉頰,指尖柔軟的觸感令人恍惚。既然是同伴,就該彼此相信不是嗎?何必一定要追查他人的隱私呢?更何況,塞西莉亞如果認為能說,就一定會說出來的。

“咦……”塞西莉亞終於睜開了眼睛,眨巴了下金棕色的眸子,遲緩了三秒後猛地跳起來,“啊!真是抱歉!我竟然睡著了!”

“沒事。”夜疏淩揉了揉肩膀,不遠處的風笛聲時斷時續,像是被清風吹散了,“已經傍晚了,我看今天輪船是不會開了,我們先去吃飯,然後回等候室等待明天開船吧。”

兩人走出教堂,夜色中的街心花園尤為浪漫,在不遠處的長椅邊上,站著一個男子吹著風笛,幾對情侶還有幾個孩子在邊上聽著,倒使涼涼的夜風中多了一絲溫暖。

風笛手看到走近的兩人,放下風笛微笑:“兩位是情侶吧,要不要來聽一曲蘇格蘭高地風味的愛情小調?”

塞西莉亞的臉騰地紅了,慌忙與夜疏淩保持距離,擺手解釋道:“我們只是朋友。”

風笛手的目光在兩人不自然的臉龐間打轉,然後笑道:“抱歉,要不我以一曲小夜曲作為補償?兩位不必客氣,在這裡坐下吧。”

輕靈的小夜曲在風笛管中響起,帶著蘇格蘭高地的特殊風味,仿佛空氣中都有醉人的威士卡香氣,伴隨著這曲曲子,更是宜人心脾。

夜疏淩看著塞西莉亞的側臉,線條柔和卻不失剛強的臉,栗色的頭髮在夜色中有著暗澤的光,那樣的專注和欣賞。如果我們真的是……

他拼命搖搖頭,自己在亂想些什麼?被自己攪亂了心智?這樣爸爸定會又多出一串說教來。深呼吸幾口,他在音樂結尾時拉起塞西莉亞:“我們去吃飯吧。”

“啊,好。”塞西莉亞從音樂世界中被拽回來,有些依依不捨,但也接受了他的意見。

從路邊燒車買了充滿當地風味的肉卷,還有V伯爵家裡小精靈做的黑車厘子巧克力餅,抱著兩盒牛奶坐在等候室,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默。

塞西莉亞一口一口咬著黑車厘子巧克力餅,有些遺憾自己把薄荷味的點心早早地吃完了,只能稍稍怨念地喝著牛奶,偷偷瞥了眼身邊的夜疏淩,心裡泛起異樣的滋味。

或許是自己被那曲曲子感動得以至於迷惑了心神吧。她吐了口氣,自己還得與他合作找出第三件聖器的下落,保護自己的家族,其他的感情,根本沒有吧。

兩人同時不斷告誡著自己這次旅行的目標,默不作聲地吃著東西。從外人看來是一對一起旅行的搭檔,但實則的感情,卻格外的複雜。

迫近晚上時分,航班終於再次開啟。好在這一批開啟的航班中多以近距離航線為主,從蘇格蘭前往挪威的船次也包括在內,兩人隨著人流登上甲板,找到自己的船艙。如此一來,只要在這裡睡一晚,第二天就能到達挪威的海港了。

塞西莉亞望著船艙外的星光和人頭,舔了舔嘴唇,突然很想喝杯鮮血。她強忍住這種衝動,把目光從低頭看書的夜疏淩脖子上拉下來,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抑制自己的欲望。

血族的血癮就像是毒癮,來時如排山倒海,勢不可擋。

身體裡每一處的血管都在叫囂,叫囂著新鮮血液的進入。她此刻滿臉蒼白,冷汗從額頭細細地滲出,不一會兒就打濕了前額的頭髮。

夜疏淩終於發現了異常,緊張地放下書,上前問:“你怎麼了?”

天哪!不要離我這麼近!塞西莉亞心底呐喊著,強撐出一個笑容:“沒事,肚子疼,我躺一會兒就好。”

“我去給你叫船上的醫生吧。”他說著就要離開。

“沒事!真的沒事!”她不得不抬高嗓門叫他回來,“女孩子肚子疼還能有什麼事?”

夜疏淩愣了愣,臉漲得通紅,轉身道:“我幫你倒杯熱水。”

塞西莉亞在他轉身的刹那,迅速從包裡拿出一個血錠,開門出去:“我去廁所。”

在熱水間倒了杯涼水,她蹲在無人的角落把血錠扔進去,看著血錠像泡騰片一樣泛起一杯的血紅色,直至消失了蹤影。

迅速喝下一杯味道不怎麼新鮮的稀釋血液,塞西莉亞喘著氣撫著胸口。

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控制不住要喝夜疏淩的血液怎麼辦?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4 17:56
前進歐羅巴 第二十夜:幸運幸運[PK!]

   

當那面紅底鑲嵌著藍白十字的旗子映入眼簾時,塞西莉亞終於長長地吐了口氣,她總算可以與這該死的暈船說再見了。

進入新的國家,作為一名吸血鬼獵人如果停留時間超出一周,就必須提前去辦事處登記。夜疏淩帶著塞西莉亞走進掛著挪威燕尾式國旗與吸血鬼獵人徽旗的辦事處時,裡面很冷清,可以清晰地聽見風在走廊嬉戲的聲音,辦公桌邊上只有一位乾瘦的老太太織著毛線半打著瞌睡。

這個老太太也是曾經的獵人一員?塞西莉亞抱著人不可貌相的心理,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個戴著老花眼鏡的老太太。

“兩個人?”老太太眯眼看了他倆一會兒,“這裡可是很少有吸血鬼獵人來啊。”

“嗯。”夜疏淩簡短地應了一句,拿出通行證遞給她,道,“前輩您幫忙登記下。”

“前輩稱不上。”老太太笑呵呵地擺了擺手,“那是我家老頭子,我只不過幫他個忙而已,等我去了,這裡大概也沒人了。”

“?”塞西莉亞聽她話裡有話,便問道,“您的丈夫他……”

“早就上天堂了,十幾年前的事了。”她歎息著接過通行證,在厚厚的鯊魚皮大冊子上記下編號,“被吸血鬼殺死了,就留下我和孩子,現在孩子出去工作了,我呆在這裡還不錯,感覺還是和老頭子在一起。”

塞西莉亞心裡很不是滋味,走廊的風卷起,穿過指尖,隱約感到絲絲涼意,仿佛這裡有一個靈魂浮在上空冷冷地瞰視著她。

短暫的登記結束之後,老太太盡職地給了他們一張挪威地圖,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孩子們,願主保佑你們。”

血族與吸血鬼獵人本就是天生的死對頭,有死有傷也在所難免。但在這一路上,先是聽聞了夜疏淩祖母的死因,然後又是血族內部的自相殘殺,接著就是眼前平靜淡定卻掩飾不住失去愛人的哀傷的老太太。

塞西莉亞渾渾噩噩地跟著夜疏淩走出了辦事處,恍惚間不禁想到,若是以後他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到底會如何呢?還是自己更快一步離開他為好?

“發什麼呆呢!”夜疏淩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那個山頭比較難找,我們先坐纜車去邊上的一座山,然後順著小道爬上去。”

“哦,好。”她點了點頭,與他一起上了巴士,穿過大半個城市後,這才到了纜車站。

幾股看上去細細的線接在山頭與山頭之間,然後是一個個箱子似的車廂。雖然曾在畫本和電視上見過,但對於塞西莉亞而言,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親身嘗試。

她顫顫巍巍地拉著夜疏淩的手跨進小鐵皮箱子,坐定後引得夜疏淩一陣好笑:“你有恐高症嗎?怕成這樣。”

“你說誰有恐高症哪!”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話間,纜車已經開始動起來,穩穩當當地把他們送到半空。纜車下面是茂密的森林,偶爾還能看到五彩斑斕的鳥兒在枝頭停歇,忽地又張開翅膀飛翔遠方,而車廂裡的人們就像是這片森林的主人,正以驚喜的目光欣賞著這片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

塞西莉亞很想扒著窗子看個夠,但礙於這裡還有個人,不得不端坐著轉頭欣賞外面的風景。纜車越往上走,山嵐之氣就愈發濃郁,白色的霧靄像是山巒的腰帶,配上濃綠的色彩,煞是好看。

沒過多久,纜車吱呀一聲,進了月臺,緩緩停了下來。兩人走出車站,照著地圖比劃一番,目的地已經不遠了,剩下的就要憑藉自己的11路電車了。

雖說挪威也是有群山峻嶺,但相比中國的秦嶺、長白山之類,那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夜疏淩攀登起來毫不費力,沒一會兒就爬上了另一座山的山腰。他原本擔心塞西莉亞吃不消如此顛簸,現在見她神態自若,大氣也不喘一口,心下了然,想必她也曾做過體能方面的練習,否則照他想像中的大小姐脾氣,必然早就嚷嚷著喊累了。

夜疏淩並不是沒腦子的人,這麼三番五次思考下來,對塞西莉亞的能力也有了新的認識,漸漸打消了原本一味想保護這個女孩子的念頭,她本就能自保,甚至比自己還強。

塞西莉亞沒有怎麼多想,在家的時候就常常在領地裡溜達,久而久之也對歐洲大陸有了一些瞭解,這種山地她小時候就爬過,只不過就是霧氣大了點而已。

從山頭到山頭,哪怕腳程再快,也得大半天的時間。待兩人呼哧呼哧到達山頭,已經是下午時分,山嵐之氣漸漸消散了點,可以看清不遠處的房子。

沒錯,是房子。

一路上所見皆是蒼鬱的大樹,時隱時現的小動物,根本看不出任何人待過的跡象。可是在山頭,卻佇立著一幢精巧的木頭房子。

與周圍環境異常協調的木棕色,轉角處還有鮮綠的藤蘿,前面的空地上一字排開許多扁扁的籃子,裡面全是草啊花啊什麼的。

夜疏淩率先驚訝地說:“這不是中國的藥匾麼!裡面曬的全是草藥吧。”

“藥匾是什麼?”塞西莉亞問道,裡面確實是草藥,都散發出好聞的香氣。

“是我們國家醫學的一種器具,專門用來曬制草藥。”他轉頭道,“沒想到這裡的主人是個醫師啊。”

塞西莉亞剛想說些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今天真是意想不到的幸運呢!這位美麗的小姐願不願意與我來一場幸運的約會?”

兩人猛地轉過身來,面前站著一個酷似精靈的男子,白色的長髮透著一抹紫光,宛若紫水晶般的眼眸正眨都不眨地打量著塞西莉亞,嘴角微微勾起,笑起來絕對迷醉人心。

如此的美人,還是個藥師,連夜疏淩都緋紅了臉,愣了半晌才道:“我們是奇瑞小姐的朋友,她拜託我們帶給你一樣東西。”

“是奇瑞啊。”美人蹙眉,仿佛是在嗔怨情人遠在冰島拋棄了他,忽地又笑道,“跟我進去吧,看看她給我帶來了什麼好東西。”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外表樸素的木屋裡頭滿是各式珍寶,但主人根本沒把它們當回事。當他端上紅茶時,夜疏淩低頭看著盛紅茶的清代琺瑯折枝花樣彩繪茶盅,頓時覺得心驚膽戰,天哪,如果自己一不留神失了手,幾百萬的茶盅就這麼化為塵土了。

美人毫不在意地招呼他們飲茶,道:“我叫莫雪越,如兩位所見,祖籍中國,世代都是中醫。至於待在這裡的緣故,只是好玩而已。”

“莫先生。”塞西莉亞客氣地頷首,掏出那個乾坤袋遞給他,“這就是奇瑞小姐轉交的物品,請收下。”

“是乾坤袋啊。”莫雪越顯然對此很熟知,打開袋子狠狠地向下抖了抖,抖落出幾包點心和一個小紙包來,他彎腰撿起那些東西,將點心攤在桌上,自己卻將注意力轉移到那個小紙包上。兩人本也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東西,都好奇地探頭看他打開。

紙包裡是幾株雪白雪白的植物,沒有一點乾枯的跡象,似乎給點水就能醒轉過來。

莫雪越興奮地說:“奇瑞果然沒失言,終於把冰島的薄雪草帶來了!”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7 10:21
第二十一夜:二分之一的頂點[PK!]

“薄雪草?”塞西莉亞的腦海裡立即浮現出以前看過的電影,“就是雪絨花?”

“沒錯。”莫雪越微笑,笑容裡滿是溫暖,“它的花語是念念不忘的重要記憶,奇瑞曾說過,雖然冰島的植物很難生長,但她還是要種出薄雪草來,幾十年過去了,她終於實現了諾言。”

“幾十年?”夜疏淩睜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奇瑞是狼妖你們應該知道。”莫雪越指了指自己,“我是精靈。”

“哇~精靈啊。”塞西莉亞再次驚豔地打量著這位美人的非凡外表,確實有精靈的氣質,只是精靈沒有他那樣總是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吧。

“美麗的小姐,你對我動心了?”莫雪越的笑容越來越大,頭也愈發湊近了她的臉頰,輕聲咬著她的耳朵道,“我知道一個很漂亮的去處喲。”

夜疏淩的火騰地大了,猛地站起身來,上前一把用胳膊肘擋開莫雪越,冷冷道:“莫先生,請自重。”

莫雪越訕訕地收了手,依舊一副隨散的樣子,笑道:“沒想到還有個護花使者。”

塞西莉亞愣愣地看著兩人無聲的交涉,仿佛能在空氣中嗅出電光交織的焦糊味來。

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僵持了,兩個男人劍拔弩張地對視著,頗有些戲劇化的舞臺樣式。

不過這種局面總是要被打破,塞西莉亞清咳一聲,不得不自己挺身來當調解人:“那個,莫先生,你看現在天色晚了,我們坐下休息吧。”

杯子裡的茶水已經涼了,兩個男人沒好氣地互瞪一眼,坐了下來。莫雪越好歹也要盡一點地主之誼,給茶壺添了熱水,紅茶的香氣再次嫋嫋盤旋於室內。

吃著挪威特色的黑森林蛋糕,塞西莉亞覺得總該說些什麼為好,於是道:“莫先生,你為什麼一直住在山上呢?照理來說醫生應該住在熱鬧的地方才對啊。”

莫雪越掂起茶杯輕輕一笑:“叫我雪越就可以了,不必客氣。”他抿了口茶,微微合眸,回憶似的說道,“城鎮裡我也常去,只是精靈還是待在高山上來得好。要知道,這山上的嵐霧就是精靈最好的防護,免得其他種族來此打攪。”說到這裡,他蹙眉不再言語,顯然曾經有過被打擾的不愉快往事。

“說起來,我還沒問兩位怎麼稱呼。”莫雪越的手指搭在茶盅蓋子上,漫不經心地撇了夜疏淩一眼,對方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悠悠道,“剛才一些小事還真是打亂了心情。”

“我叫塞西莉亞,他叫夜疏淩,也是中國人。”看來自己夾在中間真是難做人哪。

“不,塞西莉亞小姐。”莫雪越擺出一副涇渭分明的態度糾正所謂的常識問題,“雖然同為一國人,但中國地域遼闊,民族眾多。我是屬於天山地區的精靈一族,而夜先生。”他搖了搖手指,慢斯條例地說,“算是中原地區,哦,不,應該是南方地區的人類。”

他特意將“人類”兩字咬得極重,塞西莉亞聽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人類的壽命不同于精靈,妖精,甚至是血族,他們最多能活150歲,而精靈之類的族群少說也有500歲的壽命,至於血族,則是能在這片土地上長久地生活,只要願意就愛活多久活多久。不過據父親所說,隨著時光的推移力量也會減弱,所以絕大多數血族都會在力量還未消退時將畢生精力傳給下一代,然後如同人類般迅速衰老死亡。

如此看來,人類的生命真的就如春繁葉茂但秋末化泥的植物般短暫。

莫雪越輕盈地站起來,顯然心情好了不少,揚手招呼道:“看情形你們要留宿吧,跟我上二樓看看去。”

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上掛滿了各種草藥,幾乎成為了牆壁上的壁紙。樓梯間彌漫著一股好聞的草藥清香。

有別于一樓給人珍寶琳琅滿目的奢華感,二樓倒是很有山間小林的清新雅致,幾間分隔開的小屋子佈置得很簡單,從窗格子向外眺望,入眼滿是經寒不凋的青翠。

塞西莉亞很快選定了一間背山而臥的房間,沒有陽光直接照入,整個屋子裡陰絲絲的。夜疏淩探頭過來,不由皺眉道:“這裡陰氣太大,對女孩子身體不好,你和我換個房間吧。”說著就要把自己的包拿過來。

這不是讓我找死嘛,雖然自己不怕陽光,但是對陽光的強弱還是很敏感的啊。塞西莉亞連忙擺手推辭:“不必了,我這裡很舒服,太多紫外線對女孩子的皮膚不好你懂嗎?”

夜疏淩被她這麼一大串詞套得有些暈乎,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至少他母親也同樣很注重皮膚問題:“那麼我先走了,冷的話記得多加幾條毛毯。”他還是不放心地加了一句,“莫雪越是醫師,這裡應該有驅寒的草藥,晚上我幫你煮。”

塞西莉亞心裡暖洋洋的,像是一枚小石子投入溫泉池中,泛起了一圈圈漣漪,她有些彆扭地轉過頭去道:“我自己煮就行了,我又不是什麼都不會的嬌小姐。”

夜疏淩臉上浮現出難得的少年式調侃笑容:“別忘了當初是誰賴上我一起旅行的。”

原來他早就發現自己根本沒掉錢啊。她有些尷尬地看著他,傲氣地轉身道:“那麼你現在要我走是嗎?”

“哪有。”夜疏淩見她如此模樣,忙安慰她,“只是開玩笑而已,我們還是同伴不是嗎?一起下去幫莫雪越準備晚餐吧,我看他就不爽,但又不得不當好客人。”

她方才勾唇一笑,拉起窗簾拍了拍手:“走吧,既然身為客人,還是注意點的好,免得把這幢兩層的小木屋給弄塌了。”

莫雪越的烹飪很有一手,只是就兩人看來,他能不能不要一邊若無其事地揮動著湯勺,一邊往裡添加各種綠褐色的草葉,再一邊曖昧地湊到塞西莉亞身旁?

夜疏淩的臉色已經鐵青了,但他卻莫名其妙地疑惑著自己的心情,為什麼會對莫雪越這麼反感?

三人以一種詭異的氣氛聚在餐桌邊吃完了晚餐。飯後,塞西莉亞自告奮勇地去洗碗,被夜疏淩一把搶過,緊接著,莫雪越慢悠悠地走過來,抱著手道:“還是我來吧,萬一夜先生把盤子打碎了怎麼辦?我這些還是十九世紀法國宮廷的描金盤子呢。”

夜疏淩手一抖,眼疾手快地接住盤子,給了莫雪越一個衛生球,剛才不說,這時候才說,存心害我賠錢是吧。

塞西莉亞掩嘴微笑,拿起茶杯轉身上了樓,天色已晚,這麼深山老林的地方,還是早點去睡為好,這麼多天以來,她不知不覺已經改掉了以往夜貓子的習慣,開始與正常的人類生活作息同步。

蓋著草藥香的毛毯,她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數小羊,卻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睡不著。或許是擇席,也或許是這裡的藥味太重,總之,自己在三更半夜難得地保持清醒。

窗外是山濤陣陣,夜風在樹枝間帶起婆娑的光影,塞西莉亞靜下心凝神合眸,沒過半晌,又猛地睜開了眼睛,一骨碌爬起身來。

外面有人,那種氣息,是血族。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7 10:22
第二十二夜:VIVI[PK!]

來人是血族一員,身手很好,幾乎沒有聲響。但是那種血族的氣息卻隱瞞不了塞西莉亞的感官,她僵直了身體,保持半坐在床上的姿勢一動不動,直到走廊裡響起輕輕的腳步聲這才迅速拉上毛毯再次躺下來。

看來夜疏淩也發覺了外面的異常,她屏氣細聽外面的動靜,似乎莫雪越也起來了,正和夜疏淩悄聲說著什麼,然後響起了下樓梯的聲音。

塞西莉亞掀開毛毯,窩在窗簾下麵,偷偷看著窗外的情形。二樓不是很高,更何況血族的夜視能力素來是為家族所自豪的,她可以清晰地看見背山處樹木頂梢的葉片。

頓了頓,她整理好衣服,開窗右手一撐,動作利索地跳到地上,一點也沒受傷。

一樓廳堂裡開了燈,柔和的光線溢出屋子,灑在窗下的葉片上,更像是月光。

然而夜疏淩和莫雪越都不在屋子裡,她心下揣測,大概是在另一邊的屋子外面。

但是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她是遵從騎士風度的塞西莉亞,完全有能力保護好自己。這麼想著,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了頭髮。

那枚銀色的薔薇髮夾。

“終於找到了。”一個細細的女聲在不遠處的小樹林裡響起,狐媚妖嬈卻不失一種血性——找到獵物時那種興奮的快感。

塞西莉亞警覺地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來人從漆黑一片的樹林中走進燈光區域。

碧綠的眼眸像是一對珍奇的貓眼石,棕色的卷髮隨意地搭在裸露的肩膀上,纖細的身段上裹著與這個季節完全不符的紗裙,鼻翼處隱隱閃著的微光以及頭上絢麗的紗麗,無不彰顯著來人的身份。

“阿刹邁家族的殺手?”塞西莉亞雖然用的是問句,但語氣中包含著毋庸置疑的肯定,長老院的某一派終於找上她了。

“很高興見到你,我的公主。”女殺手芊芊細指搭上嘴唇,指甲上的蘭蔻紅色與紅豔的嘴唇相得益彰,“不妨自我介紹下,我是阿刹邁家族的殺手,薇薇。”

“VIVI小姐。”塞西莉亞做好了一切準備,但還是禮貌地微笑,“你的意思是說,我聽完你的自我介紹後就得死了對不對?”

“很少有人能在我面前這麼鎮定,公主,你是少有的一個。”薇薇淺淺一笑,語氣轉而犀利,“賓果,答對了!”話未落音,手指間亮出小刀,猛地刺了上來。

塞西莉亞毫不猶豫抽身一躲,解除血薇封印,銀色的匕首與刺刀相持在一起,下一秒,刺刀齊齊斷裂,血薇之銳可見一斑。

“這是?!”薇薇一驚,眯起眼睛盯著她的手,“原來如此。”

難道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擁有血薇的秘密?塞西莉亞心中一個寒顫,耳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忙收起血薇警惕地擺開架勢。

果不其然,那一頭的夜疏淩和莫雪越聞聲匆匆趕來。莫雪越見狀,臉色沉了下來,喝道:“連二連三的過來,到底為了什麼?”

原來是和莫雪越也有關係。塞西莉亞被這個情況攪和得愈發頭暈,到底薇薇是因為什麼任務而來?

“我還是那句話,交出活,不交則死。”薇薇臉上笑著,嘴上說著最殘酷的通牒。

莫雪越毫不驚慌,從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隨手拋接道:“我這人有個愛好,喜歡賭,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把有數字的一面算作正面,人像的算作反面,你是猜正面還是反面?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輸了,就再也不要來找我麻煩。”

薇薇盯著那枚硬幣良久,擠出一個字來:“反面。”

莫雪越將硬幣拋向半空,眼疾手快地雙手合攏,平攤開來。

一串花環所環繞的數字5,黃銅質的色澤仿佛是硬幣在燈光下勝利地微笑。

莫雪越笑道:“怎麼樣,你輸了。”說著又拋起了硬幣。

一把小刀嗖地飛過來,根本來不及反應,刀鋒流暢地穿過硬幣,噗地插入莫雪越的左肩。

“啊!”塞西莉亞失聲叫起來,夜疏淩也蒼白了臉,伸手扶住莫雪越。

莫雪越的笑容一如往常般調侃,他慢慢地伸出了右手,攤了開來。

手心有兩枚硬幣,正反面都是花環所環繞的數字5。

“1899年的錯版硬幣,我有兩枚哦。”

薇薇沉默地盯著他,咬了咬下唇,轉身一甩頭髮,腰肢間紗巾飄逸,一晃身便消失在了漆黑的樹林之中。

塞西莉亞睜大了眼睛,她分明看清了,薇薇平坦的小肚上,隱約有一排碎鑽似的光芒,和一抹詭異的銀紅色組成了一副她熟悉的畫面。

血色的折枝薔薇。

莫雪越悶悶地呻吟一聲,身體猛然滑落到地上,夜疏淩幾乎支撐不住他。

“先扶他回去上藥。”塞西莉亞拉起他的右手,和夜疏淩一左一右把莫雪越架了回去。

作為一名醫師,藥膏的確不少,夜疏淩很快找到了傳統的白藥,旋開蓋子,正要解下莫雪越的衣服,對方忽然閃開了身體。

“怎麼了?”夜疏淩蹙眉道,“不好好上藥會發炎的,精靈又不是不會生病。”

莫雪越的態度有些奇怪,支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開口道:“叫塞西莉亞幫我上藥吧。”

“為什麼?”他覺得不可思議,“你喜歡塞西莉亞也不能這麼做啊,你可是男的!”

莫雪越柳眉高高挑起,紫水晶般的眼眸閃著不屑,皺了皺鼻子,方才道:“我是女的。”說話間,雙頰微微紅了起來。

夜疏淩手中的藥瓶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滾了兩圈,停在了角落裡。

今夜的星光分外暗沉,天上幾乎連一隻寒鴉都未敢飛過此地。

薇薇小心地調整好呼吸,俯拜在那人的腳下,低低地道:“彌大人。”

被稱為“彌大人”的男子,面無表情的臉龐異樣的俊美,宛若天神下凡,但眉宇之間卻有著難以捉摸的氣度,像是君臨天下的王者,如此之人,也使得薇薇不得不低下頭以示服從與敬畏。

“沒有成功嗎?兩件事都是?”彌的語氣冷漠之極,沒有任何給薇薇藉口的餘地。

“彌大人,薇薇無能,請讓我……”薇薇話還未說完,猛地被彌扣住了下顎。

彌漆黑的眼眸幾乎看不到瞳孔,他定定地注視著薇薇的眼眸,右手在下顎不放,左手撫上了她的小肚。

薇薇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修長的手指在皮膚上撫摸,撫摸著那朵血色的薔薇。

“你知道你為什麼叫薇薇嗎?”他的語調柔和下來,像是在對自己的珍寶低述,“因為你就是我的血薇啊,我的血薇匕首啊!”

薇薇的身體一顫,只覺得自己的神經都僵硬了,耳邊傳來彌淡淡的聲音。

“放出風聲,血薇匕首在離家出走的卡帕多西亞家族公主,塞西莉亞手上。”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8 15:30
第二十四夜:街頭格鬥


這種一眼看上去就是打手的傢伙根本用不著和他們理論,只是這裡好歹也算是治安區,隨意出手輕則拘留重則遣送出境,這可不是好玩的。

三人互望一眼,莫雪越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們跟著自己來,兩人便跟著她七歪八扭地在巷子見穿梭,最後在一處僻靜的倉庫區停下了腳步。

“出來吧。”莫雪越沉聲道,“有何貴幹?”

緊追不捨的五人露出了手上的傢伙,很明顯不是好人。

莫雪越全身都是肅殺之氣,夜疏淩和塞西莉亞也做好了準備,隨時上去搏鬥。

突然,莫雪越身上的戾氣消失了,她轉身阿諛地雙手合十,央告道:“我沒什麼攻擊力,頂多會當個醫師,拜託了,兩位。”說著就一轉身躲到了兩人身後。

喂!你這個算是什麼意思?被她推上前線的兩人滿臉黑線,面對此種情形,他們已經對莫雪越的臨陣脫逃行為徹底絕望了。

可是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對面五個大漢掄起大棍子砸下來吧。

夜疏淩率先抽身躲開第一根棍子,順手推了塞西莉亞一把,語速飛快地下達指令:“你去對付那邊兩個,這裡三個我來應付。”說著,他就擺開武學架勢,靈活地閃避出拳,可見平時在家練習的成效。

塞西莉亞卻沒有任何人道主義精神,或者說她壓根沒有手下留情的意識,隨手拿起倉庫邊上建築垃圾堆裡一根鐵管,三下五除二就攔腰截斷了其中一人的攻勢,緊接著一個橫踢,毫無羞澀之意地踹上了另一個大漢的致命部位。

“啊!——”那個大汗竟然發出了脆弱的叫喊,把那邊正在埋頭對付三人的夜疏淩嚇了一跳,回頭道,“你打他哪裡了?”

“當然是最一招致命的地方!”塞西莉亞邊說著邊拿起板磚,狠狠地敲上了正在嚎叫的大漢的腦袋,大漢悶哼一聲,龐大的身軀倒了下去,揚起地上的一大片灰霧。

一個女孩子這麼做未免也太過頭了吧。夜疏淩無奈地腹誹著,右手化刀,硬生生劈了下去,被劈中脖子的大漢都來不急哼哼,就立僕於地上。

“加油加油!”莫雪越坐在一旁的木箱上,就差沒泡杯茶磕點瓜子了。

“喂,你就不會幫個忙嗎?”夜疏淩氣急敗壞地對著上面大叫,“眼睜睜看著我們送死嗎?也太沒良心了吧。”

“好啦好啦,你小心前面——”莫雪越話還沒說完,前面的大漢就一拳頭打上來,夜疏淩捂著小腹後退了好幾步,疼得嘶嘶倒吸冷氣。

塞西莉亞緊隨其後,乾脆俐落地一腳踢上,把大漢逼退了好幾米,這才跑上來扶著他:“怎麼樣?沒流血吧。”

他剛才見塞西莉亞一系列流暢不拖遝的打架招式,就知道她功底極好,雖然是西洋拳術,但如果請爺爺加以教導,定然對東方武招也是一日俱進。

莫雪越舉袖歎了口氣,幽幽道:“這樣真是影響我的形象。”說著,從木箱子上跳下來,對著尚有知覺的幾個大漢揮了揮袖子,回頭囑咐道,“屏住呼吸,去逆風處。”

塞西莉亞攙扶著夜疏淩躲到逆風區,探頭一看,莫雪越的衣袖裡撒出不少晶亮的粉末,哪怕在逆風區也能嗅到粉末特有的香氣。但是吸入後卻覺得神智迷迷糊糊的。

“暫時不要呼吸。”莫雪越撣了撣袖子,若無其事地走過來,“這是醐醍香,能迷惑人的心智,對於精靈無害。”

難怪你下藥下得這麼狠。塞西莉亞把方才對她的擔心全都拋到九霄雲外了,抬起夜疏淩的胳膊道:“你快幫他上點藥,看上去傷得不輕呢。”

“不要緊,只是皮下層出血,把淤血化了就可以了。”莫雪越輕鬆地擺了擺手,掏出藥瓶為他抹上。

夜疏淩原本保持安靜地任她處理狀態,可是沒過多久,他突然眉頭緊蹙,跳了起來,亮出了寒夜:“小心!附近有吸血鬼來了!”

什麼?塞西莉亞看見寒夜瑩瑩發光,過了一會兒才點頭相信,因為她自己也感覺到了血族的氣息。

莫雪越打理了一下夜疏淩的傷勢,搖頭道:“我們不能和他們硬碰硬,先快點離開才是。塞西莉亞,你和我扶著他往那邊走。”

兩人一左一右拉著夜疏淩,圍著倉庫繞了好大一個圈,直到再也感覺不到血族的氣息,這才停歇下來。塞西莉亞小心地扶著夜疏淩坐到樹下,抬頭問道:“怎麼回事?之前的那五個人大概是賭場的打手,但後面怎麼會來吸血鬼?”

“大概是這裡的打鬥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吧,好歹也有點血腥味不是嗎?”夜疏淩喘了口氣,揣測道。

塞西莉亞默默不語,自從薇薇出現後,她就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

自己離家出走這件事即使父母保護得再嚴密,也是不可避免地洩露了出來,想必現在家族裡是很尷尬的吧。而薇薇前來,或許是為了莫雪越手中的寶藏秘密,也或許是為了確認自己的行蹤,她忘不了薇薇看到血薇時那一刻的驚詫與喜悅,就像是久覓不到的獵物突然直挺挺地送上門來。

莫雪越見兩人都不說話,歎氣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和你們一起走吧,免得下回你們被什麼人抓了還一臉柔弱樣。”

“誰要你陪著了。”沒等莫雪越話說完,夜疏淩沒好氣地反駁道,扔了一個白眼。

“這傢伙還真是倔強。”莫雪越摸了摸他的腦袋,攬上塞西莉亞的腰,嫵媚地一笑,“我什麼時候說過是來幫你的,我當然是為了我的西莉亞嘍。”

“……”夜疏淩被她憋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幹瞪眼。

“那麼雪越你是準備和我們一起走了?”塞西莉亞望著她的紫眸白髮,“你這樣會不會太惹眼了?我覺得會有不少麻煩吧。”

她和夜疏淩一起或許沒有什麼,黑色和栗色在歐洲很常見,但是莫雪越那順潔的白髮,論誰都會情不自禁看上好幾眼吧。

“這沒什麼關係,我自有妙招。”莫雪越毫不在意地說道,“明天早上就去買船票離開挪威吧。”

第二天清晨,天濛濛亮,塞西莉亞就拉著夜疏淩等候最早的一班輪船,可是左等右等都沒等到說是去買票的莫雪越。

直到檢票口開始啟動時,莫雪越才揮舞著三張船票跑了過來。

“你怎麼……”塞西莉亞剛想抱怨,一抬頭,卻愣住了。

莫雪越把一頭白髮染成了黑色,和夜疏淩站一起倒像兄弟兩個。

但問題並不在此,紫水晶般的眼眸,烏黑順滑的頭髮,無不像極了那個人。

“弗爾……”

“嗯?你在說什麼?”夜疏淩好奇地探頭過來。

“沒什麼,我們上去吧。”塞西莉亞掩飾著自己的情緒,第一個拿著船票走向檢票口。

簡直是看到了另一個人,弗爾*君*梵卓,梵卓家族的長子。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8 15:30
第二十五夜:Memory



塞西莉亞的記憶中,對於梵卓家的長子,大概是所有貴族少爺中印象最為深刻的了。

弗爾*君*梵卓,在她眼中,或許是隨時保持貴族風範,但也並不拘泥于貴族條條框框的人。從小時候見到他第一刻起,她就將他和那些少爺們劃分開來了。

對人總是彬彬有禮地微笑,但給人一種拒之千里的淡漠感,母親甚至開玩笑道:“西莉亞,你的性格在某些方面而言,和弗爾一模一樣,簡直就是兄妹。”

自從索菲亞和哥哥訂婚以來,弗爾來卡帕多西亞家族的頻率就比以往多了很多,但是兩人之間還是保持著不溫不火的態度。

現在面對改裝過的莫雪越,她突然有種恍惚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訂婚典禮前的下午,陰涼的走廊上她穿著禮服無聊地看著小松鼠啃堅果,他穿著燕尾服在後面默不作聲地看著那只松鼠。如果此刻回過頭來,大約能看見他嘴角浮現的微笑,絕對比任何時候都要真摯。不過她也不必回頭,因為她知道這個有潔癖嗜好的傢伙卻對小動物有著無與倫比的愛,甚至會在無人之時坐在地上喂堅果和穀子給那些松鼠、鳥兒。

不少血族都討厭陽光,連帶討厭在陽光下有著滾燙心跳的東西,比如飛過叢林的鳥兒,在樹梢前跳躍的松鼠。弗爾是個例外,他破開了討厭背後的真正含義——嫉妒,將這種羡慕轉為真正的喜愛,這也是塞西莉亞所欣賞的地方。

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要為血族的榮耀而生的,如果朝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即使被道而行,也會成為殊途同歸。

塞西莉亞將回憶拉回到現實,輪船已經緩緩開動,莫雪越窩在被褥裡,雖然是閉著眼睛,嘴上卻在說話,告知那個秘密的真相。

“你們所謂的該隱寶藏,沒有什麼金銀珠寶,也沒有什麼秘密古籍。”莫雪越慢慢道,“或許是道聼塗説,但我認為還是很有可信度的——那就是,一旦第三件聖器出世,血族的鼻祖該隱很有可能復活。”

“什麼?!復活?”塞西莉亞驚呼出聲,千萬年前的血族始祖,被他們日夜奉誦的該隱,竟然會借聖器的契機而復活?她本以為只是如夜叔叔所說的,獲得第三件聖器後將帶來巨大的力量,卻沒有想到這一層。

“你們所需要的藏寶圖,我確實有。”莫雪越從包裡拿出一個類似珠寶盒的盒子,打開一看,滿滿當當的各色寶石流光溢彩,她並不稀罕地傾數倒在床上,露出盒子底部的一層天鵝絨布料,然後小心翼翼地沿著盒子的邊角撬開了那塊布料。

一張暗黃色的羊皮紙顯現在三人的視野中,保存得異常完好,連紙邊都沒有歲月滄桑的粗糙與殘破,還隱隱散發著樟腦的香味。

“這個盒子是我十歲生日時家裡長輩給的禮物,我當初只是以為是個普通盒子,直到某一天不小心打翻了盒子,這才發現了其中的秘密。”莫雪越道,“換句話說,從我拿到盒子起,家中就已經把我當作未來的家主了,所以我才要逃避。”

“逃避是沒有用的。”夜疏淩突然開口,“這個既定的責任,我也一樣。”

莫雪越轉過頭看了他一會兒,微笑道:“平時看你這麼一副模樣,沒想到還會說點大道理出來,平時想遮掩的性格很難遮掩好吧。”

塞西莉亞想到初見夜疏淩時,那個冷漠固執的態度,如今雖然一樣固執,但感覺親近許多,更有些這個年紀男生應有的性格,難道真的如希莉亞所說,他是因為信任自己才顯露了真正的情緒?這麼一來,未免感到內疚,如此相信自己,自己卻在他面前隱瞞了這麼大的秘密。

她臉上不好意思,偷眼瞧了瞧夜疏淩,對方沒注意到她的表情,正在不爽快地盯著莫雪越,電光火石之間,又使得船艙內的氣氛僵化了。

從某些方面而言,夜疏淩還是很討厭別人說出他的心事的,與其別人說出,還不如自己說出來,這也是他奇怪的倔強所在。

“我家目前只有我一個孩子。”夜疏淩平淡地說,“叔叔還沒有任何結婚生子的意思,常年不怎麼回家。所以爺爺和爸爸幾乎把所有的期望都寄託在我身上了,只不過教育方式各有千秋而已。但我沒想過離開這個家,因為——”他露出一個孩子般的笑容,“很溫暖。”

“這樣的獵人家庭很少見。”莫雪越評論道,“一般有名望的家庭,總是會對規矩異常苛刻,以前我接受家族教導時,連弄錯了半錢的草藥都要被叱責。”

怎麼這兩個人開始談論家庭了?塞西莉亞有些尷尬地坐在中間,直到兩人將目光轉向她時,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似乎是在無聲地說“說了這麼多,該你了”。

“我家很大。”她的開頭語是這樣的,覺得除了血族身份,其他還是將心比心如實說出來比較好,“如果將旁系加入家族範圍,的確是很大,如果只論家庭,那麼只有我父母,以及我和哥哥。”

夜疏淩猛然想起上次在蘇格蘭時她的夢囈,確實是有個哥哥。

“我哥哥和另一個大家族的小姐訂婚了,不過他目前在逃婚中。”她臉上泛起苦笑,似乎有點無奈,“然後,我也被迫相親,於是……”

“你出來也是因為逃婚?”夜疏淩一臉驚訝,“天哪,你們家都有離家出走的愛好嗎?難道你們家已經沉悶專制到人人逃跑的地步了?”

“別這麼說!”塞西莉亞白了他一眼,還是道,“父母倒不是這樣的人,但是一般的大家族都會有一群糟老頭子指手畫腳,再怎麼革變都無濟於事,唯有的法子就只有離開,或許離開一生一世,也或許自己回去親手改變這個古老腐朽的制度。”

莫雪越道:“那麼你的心意是什麼?”

塞西莉亞沉默了一會兒,對面的兩人安靜地等待著她的回答,沒人插話。

是的,她曾對希莉亞說過,不能讓獵人和血族任何一方獲得第三件聖器,但自己也不希望在這種絕望的血族制度下一直活著。

是的,她要改變,要改變這一切令人討厭的局面,改變那群糟老頭子執掌的長老院制度,改變無止境的兩黨之爭。

所謂的中立,並不代表事事不聞,也不代表袖手旁觀。

從一出生開始,她就是為了家族的榮光而努力,從未動搖過。

所以——

“我要維護家族的榮耀,打破這一切絕望的制度,再造一個新的秩序。”

“我對現在家族中的生活絕望透了。”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8 15:30
第二十六夜:初音

船駛過斯卡格拉克海峽,在白德蘭半島的頂端緩緩拋錨,他們又回到真正意義上的歐洲大陸。

塞西莉亞的暈船病相對之前而言,已經好了許多,至少不再是蹲在衛生間狂吐了。

三人下一船,沒有直接去尋找下榻地點,而是忙不迭地沖進飯館。

船上提供的都是挪威食品,說實在話,那些冷食他們實在受不了,吃著肚子鬧騰。

白德蘭半島的人都喜歡肉食,一隻烤豬腿都能面不改色地獨吞下去。

莫雪越在歐洲時間長了,對於食量大小比較有經驗,上了一盤香腸,再上兩盤土豆烤豬腿配酸菜醬。雖然夠飽,但就塞西莉亞的眼光來看,還是美中不足。

放眼歐洲,哪個地方的人會像這裡一樣,肉烤得這麼熟?一點血絲都沒有!

她鬱悶地就著酸黃瓜和烤肉,一口一口咬著韌勁無比的麵包,心裡嘀咕著還是來一杯番茄汁摻薄荷糖漿來得舒服。

令她驚訝的是,還沒等她開口,夜疏淩仿佛知曉了她的心思,對侍者道:“請來一杯番茄汁摻薄荷糖漿,謝謝。”

莫雪越放下刀叉,曖昧地對兩人一笑:“這個,有句中國古話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你要不要來一杯黑麥啤酒?”夜疏淩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態度,“我們還未成年,不能喝酒,但你要不要試試?酒後那個什麼我可不負責任。”

“這個孩子怎麼這麼毒舌?真不討人喜歡。”莫雪越故作傷心地歎口氣,揮手對侍者揚起笑臉,“再來一盤通心粉煎香腸,大份的啊。”

“你吃的掉嗎?”夜疏淩禁不住道,“錢太多也不能浪費啊。”

“我看那邊的小姐已經吃掉一盤烤豬腿了啊。”

“西莉亞,你吃的不撐嗎?”夜疏淩完全無語了。

“不要懷疑女人的胃口。”塞西莉亞毫不羞澀地反駁回去,“那種淑女的吃法純粹是做樣子而已。”

“好吧好吧。”他歎息著,自己的確不該還抱著淑女存在于世界的虛幻夢想,接受現實才是關鍵。

“唔……真飽。”從飯館裡出來,莫雪越暢快地拍了拍肚子,發出愉悅的聲音。

塞西莉亞對她不淑女的行為並非發表任何言論,即使自己沒有喝酒,也仿若醉醺醺的樣子挽著她的手,樂得看夜疏淩跟在後面一臉無奈。

深夜,月落半窗,塞西莉亞躺在床上,看著對面床上安睡的莫雪越,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思緒像是洶湧的海浪,紛至而來,衝擊著自己以往的想法。

自己的出走是為了自己,但卻時刻想到家族的榮耀。

或許對自己而言,家族就是家庭,家庭就是父母和哥哥,所以她所維護的家族,就是自己所愛的家庭。

窗外突然傳來撲哧撲哧的聲音,雖然很細微,但塞西莉亞一股腦兒從床上跳起,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不由一愣。

一隻烏黑漆亮的小蝙蝠,正趴在窗玻璃上眨巴著小眼珠子。它的翅翼內側鐫烙著一個她熟悉的徽記,卡帕多西亞家族的家徽。

父母終於要找她了。

塞西莉亞猶豫了一會兒,旋開了窗扣,把小蝙蝠抱了進來,小心翼翼地瞅了眼依然沉睡的莫雪越,在窗臺下席地而坐。

蝙蝠是血族互相聯絡的信使,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到家族內部成員。

從小蝙蝠毛絨絨的腹部解下一張被疊得小小的紙片,塞西莉亞盯著紙片好一會兒,這才顫抖著手展開了信紙。

優美的花體字抬頭,寫下她的名字,Celia,那是母親的筆跡。

“我的西莉亞,但願你現在還安好,我和你父親非常擔心你。”

她的鼻子不由自主地酸了,眼眶濕潤了,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繼續看下去。

“不知道是誰已經將血薇的風聲放了出去,現在家裡天天都有長老來拜訪,所以記住,千萬不要回來,離開領地,離開歐洲,越遠越好。”

有人將血薇的風聲放了出來?塞西莉亞的瞳孔猛然放大,是薇薇?還是薇薇背後那個主人?阿刹邁家族雖然是殺手,但都是接受雇傭的,所以她可以毫不遲疑地推測出,單憑薇薇的一己之力是沒有多大影響的,只有背後的那個主人。

“西莉亞,記住我和你父親的話,跟著你的心走,不要回來,如果有什麼困難,去找你哥哥。我和你父親並未因為你的不辭而別而生氣,相反,我們都認為這是你鍛煉自己的機會,卡帕多西亞家族不需要紈絝子弟。我相信你在旅途上會遇到很多人,用真心去對待別人,必定會獲得意想不到的珍寶。”

滴答,淚水終於從眼眶中滴落下來,沿著臉頰,濡濕了信紙上的墨水,字跡模糊成了一團,母親那優美字體Celia,也化為了一片黑墨。

塞西莉亞胡亂地擦擦眼睛,害怕驚醒了莫雪越,低頭將信紙收起,卻又發現了最低端的一段話。

“西莉亞,不要忘記血族戒律。”

這是父親的筆跡,短短的一句話,非常簡單,卻像警鐘般提醒了她。

血族六戒,尤其是第一條戒律,避世。

血族不得在外對非血族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否則將被處以最嚴厲的懲罰。

她並不知道所謂的最嚴厲懲罰到底是什麼。是綁在逆十字架上處以酷刑,還是被封印在棺材裡永世不得翻身?

無論是哪一條,她都不想去嘗試,對她而言,酷刑就是失去自由。

塞西莉亞疊好信紙,頓了頓,還是堅決地舉起了左手,低聲默念:“火球術。”一個小小的火球在指尖升騰,很快就將紙片燒了個一乾二淨,連灰塵都未留下。

她摸摸那只小蝙蝠的腦袋,將它放到一邊,從客房服務冊裡撕下一張紙,用最簡單的話語回復了這封信。

看著小蝙蝠歪歪腦袋,然後撲哧一下飛出了窗子,她這才安坐在床上,心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這一段旅途,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危險。

但無論如何,自己還是要堅定地走下去,為了自己,也為了家族。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8 15:31
第二十七夜:書中自有黃金屋


不知是真是假,總之這一晚上,同寢的莫雪越睡得很熟,直到日上三竿她才嘀咕著肚子餓爬了起來,仿佛根本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

如果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自然是好事,但是塞西莉亞心中總是有那麼一點慌張,昨晚流了一夜的淚水,早上還是眼眶微紅,她在衛生間待了很長時間,用冷水將臉上的淚痕洗的不是很明顯了,這才走了出來。

可是還是被發現了。吃早飯的時候,夜疏淩沒等坐下就緊張地湊上來:“怎麼了?昨天晚上莫雪越欺負你了?”

“我說你要講究個證據好不好,誰欺負她了。”莫雪越不爽快地說道。

“那麼她為什麼眼眶紅紅的?”夜疏淩有些不滿地盯著莫雪越。

塞西莉亞一驚,夜疏淩未免也太敏銳了吧,自己已經竭力做到只有淡淡的一抹淺紅了,竟也被他瞧了出來。

莫雪越愣了愣,貼著塞西莉亞的臉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皺眉道:“似乎是有點紅。”

“沒有啦。”塞西莉亞忙擺手解釋,“早上起床太早,眼睛自然會有點血絲啦。”

“那你幹嘛起這麼早?”夜疏淩狐疑地轉向莫雪越,“難道是你影響了?”

“喂,我說你幹嘛事事都盯著我?要懂得謙讓女生你知道嗎?”

“你當初不是一副男生氣的打扮嗎?”夜疏淩像是找到了最可*的理由,“西莉亞和我成為同伴的時間比你長,就是這樣。”

“唉,真不知道你怎麼判斷好人和壞人的。”莫雪越喝了口牛奶,故作姿態地擦擦嘴角,瞥了眼夜疏淩,“看上去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遇事還是這麼激動武斷。”

“人總是會成熟的。”夜疏淩冷冷道,“更何況你是在不信任西莉亞嗎?”

莫雪越露出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臉:“我怎麼會不信任西莉亞呢?”

一邊默默吃早餐的塞西莉亞沒有任何插話的意思,她不敢說也不能說,如果夜疏淩真的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後果會是怎樣,希莉亞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既然莫雪越已經答應加入,吃完早餐後自然是要幫助拼接地圖。新的一塊地圖加入,已經將歐洲大陸初現雛形,而在線條的交叉處,終於出現了第一個至關緊要的逆十字。

逆十字所代表的,不僅是叛逆,也是血族的象徵之一,到逆十字所指引的地方去,也許能獲得更大的線索。

無論是夜疏淩還是塞西莉亞,眼中都閃爍著興奮的光,這是漫無目的的尋找以來最重要的資訊。

“這樣的話我們就到……”塞西莉亞回憶著歐洲大陸圖,手指在逆十字標記上繞了一圈,忽然噎住不說話了,她的心隨著記憶的清晰,跳動得愈發快了。

這個逆十字標記所在的地點,不是別處,正是她家的親家,梵卓家族的領地。

這麼一來,局面豈不是要鬧得更僵了?梵卓家族作為密党的領袖,是斷然不會將領地內的寶藏線索交付給他人的,唯有的辦法或許就是親自上門拜訪家主。

血族六戒之一,客尊,到達另一個家族的領地時,需要自行上前拜訪管理者。如果沒有家主的批示,就不能夠在這片土地上做任何事情。

正當塞西莉亞暗自躊躇著,苦惱於想不出法子時,莫雪越大大咧咧地站起來拉著她的手:“船到橋頭自然直,何必顧及這麼多?我的西莉亞,隨我到外面的世界好好逛一逛吧,整天待在屋子裡多苦悶啊?又不是楓丹白露的夫人們。”

鑒於這麼一系列動作和話語,塞西莉亞更希望莫雪越是個男生,否則實在是太沒女生樣子了,不過她欣然頷首,伸出手來,勾起嘴角:“剛從你這裡小賺一筆,全部花光好了。”

果然不錯,老祖宗的話是對的,夜疏淩撫額無語,女人總是不會看守住財富。

想到被母親拉著上街購物的慘痛後果,夜疏淩異常理智地拒絕了邀請,獨自前往大街上的書店,挑了一本不錯的書,便就近在旁邊的咖啡館坐下了。

他與塞西莉亞的口味完全不同,塞西莉亞最討厭沉悶乏味的歷史典籍,而他恰恰對這些書最有興趣。夜家的書庫不是一般的大,小時候除了身為吸血鬼獵人的正常學習,更多的時間就花在了翻閱典籍上面,也養成了他耐得住寂寞的性格。畢竟獨自一人蝸居在無人的書庫中,若是這個年歲的其他孩子,早就跑開書本跑去嬉耍了。

“請問這裡有人嗎?”一個彬彬有禮的聲音從他腦袋上響起。

夜疏淩抬頭一看,一位黑髮男子正客氣地欠身詢問。出遊在外,總是對黑髮特別親切,於是便示意隨意,直到男子坐下,他方才發現對方的眼睛不是黑色,而是像莫雪越那樣的紫水晶色,但更加的深邃,隱隱透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憂鬱。

“先生要點什麼?”女招待看到如此俊美的男子,殷勤地上前詢問。

“愛爾蘭咖啡,多謝。”

這個男子從某些方面而言,感覺和自己一樣。夜疏淩繼續低頭看書,心思卻早已不在書上,相仿的對外淡漠,相似的客氣有禮,總感覺不同于常人的特別。

男子在等待咖啡的過程中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資料夾,從中取出幾張紙,認真地閱讀起來。夜疏淩偷眼瞧了瞧紙張末端的LOGO,不由輕念出聲:“律師事務所?”

“在下是律師。”男子使用了謙語,語氣中掩飾不住對自己這份工作的上心,“你有什麼申訴需要委託的嗎?”

“沒有。”夜疏淩剛說完,覺得這麼回答有些唐突,於是補充道,“我一不犯法,二沒有人事糾紛,不需要什麼律師協助。”

“如果以後有的話請一定要尋找律師幫忙。”男子道,“律師這份職業我很喜歡。”

“是因為代表正義嗎?”印象中律師總是義正言辭地為正義聲張。

“不,不是。”男子微笑,“律師這個職業,就是被法律所允許的鑽法律空子的人。”

“?”夜疏淩迷惑不解地放下書本,聽著他說下去。

“現在在各國的法律中,都不能找出一個稱得上十全十美的完善法典,所以律師的職責就是。”他頓了頓,“——為委託人尋找法律的空子,如此而已。”

聽你這麼一說,怎麼總覺得你是對律師有著詭異的惡趣味?夜疏淩暗自腹誹,好在女招待端上了愛爾蘭咖啡,兩人關於律師的對話才宣告結束。

“你這個年紀喜歡看這類書的真是少見。”男子輕啜一口咖啡,威士卡的香氣彌漫開來,他的目光停留在夜疏淩手中的書本上。

《中世紀歐洲文化史》,其中詳細介紹了中世紀歐洲的文化,民生等各方面史料。

夜疏淩報以微笑:“中國有句古話,書中自有黃金屋,意思就是說書本是無窮的財富。我想,無論什麼年齡,書本總是很好的老師。”

“的確如此。”男子頷首,優雅的動作連帶起柔滑的黑髮微微垂下,看得一旁的女招待幾乎窒息。

“很少見到有共同話題的人,不妨自我介紹一下,你可以稱呼我為弗爾。”

弗爾?夜疏淩的瞳孔猛然放大了。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8 15:31
第二十八夜:全露多露


弗爾,這個名字他似乎曾在哪裡聽到過,可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再次打量著眼前的律師先生,黑色長髮被隨意地紮成一束,有些與叔叔的氣質相仿,紫色的眼眸像極了莫雪越,但更加的璀璨與深邃。

夜疏淩猶豫了下,還是伸出手來,禮貌地頷首:“我叫夜疏淩,很高興見到你。”

弗爾微微一愣,旋即在下一秒反應過來,微笑著也伸出了手:“同樣也很高興。”

對方的手修長光潔,帶著涼涼的觸感,令夜疏淩恍惚間又想起了塞西莉亞,頓了頓,方才反應過來,慌忙放開,臉上泛起一絲不好意思的淺紅:“對不起,我走神了。”

“哪裡的話,我和你的某位朋友很像嗎?”弗爾毫不介意地端起咖啡杯。

“誒?你怎麼知道?”雖然驚訝于對方的話語,夜疏淩還是不打自招了,“是有點像,不過她是女孩子。”

“是麼。”弗爾收好檔,交叉起手指,饒有興趣地望著他,“你剛才走神的時候,眼睛裡的波動告訴我你在想別的事情。一般來說,與一個陌生人會面的時候,第一反應總是會將對方與自己所熟悉的人作比較,所以我才推測你在想你的朋友。我說的沒錯吧。”

都可以去開私家偵探社了。夜疏淩為其嚴密得可怕的推理能力而暗自咋舌。

弗爾眨了眨眼,轉頭看著窗外,如今已是冬末了,行道樹的樹枝上已經萌發出了褐色的芽苞,只要天氣一暖和,這些充滿無限生機的芽苞們就會紛紛綻開褐色的外衣,露出裡面嫩綠的芽葉,吸引著春的目光,也吸引著餓了一個冬季的鳥兒們。

正如海灘上出生的小龜,過早地離開巢穴奔向大海未必是好事。所謂不求最先,敢為最後的理念,或許是很實際的話。眼前的這個少年,固然在十多年的磨練中有了不少經驗,但還是脫離不了少年的天性,少年老成這個詞從另一個角度看是對自己不自信的掩蓋。

這麼想著,對面的夜疏淩合上了書本,向女招待招呼道:“請給我一份菜單。”

不知不覺,已經是正午時分,弗爾來這家咖啡館,一方面是為了閒暇地喝點咖啡看看文件,另一方面也同樣是為了吃飯,於是他道:“一起點餐怎麼樣?”

“可以,只是恐怕我的口味與你不符。”夜疏淩翻了幾頁菜單,便遞給了他。

這裡的飲食風俗是早晚飯並重,午飯輕些,一般就是三明治之類的東西充饑。兩人匆匆吃完了牛肉三明治,就互相道別,一個回了事務所,一個繼續在午後的陽光下看書。

只是一場有趣的邂逅而已,大概以後再不會見面,夜疏淩如是想著,眯起了眼睛。

莫雪越和塞西莉亞逛遍了這裡的大街小巷,連最狹窄的小巷子都不曾放過,唯一的理由就是這裡有傳說中的美味店鋪。

這麼一掃蕩,直到日落月上之時兩人才歇息下來,此時才覺得腰酸背疼,腳上的苦處自然是各家心裡明白。

所以說,女人愛逛街的天性是變不了的,哪怕是精靈和血族。

“累死了!累死了!”莫雪越一屁股坐在街邊的花壇上,翹著腳仰頭狂喝水,引來冷清的街道上偶爾經過的行人奇怪的目光。

冰涼的水順著咽喉流入全身,哪怕是在冬日,也分外的痛快。塞西莉亞本也想和莫雪越一樣懶散地*在一起,只是礙於這裡是公眾場合,自己還是得保持一定的淑女風範。

可是淑女能當飯吃嗎?她暗自腹誹著自己,長年累月來根深蒂固的禮儀教導已經成為一種可怕的習慣,想甩也甩不掉,難得放開手腳一回就有種莫名的“罪惡感”。

如此看來,自己要擺脫這些破爛東西,還得很長一段路。

塞西莉亞想著,捏緊了手裡的空瓶,瓶子發出嘎吱嘎吱的扭曲聲,這才使她回轉神智。莫雪越沒有發覺她的異常,隨意地抬抬手:“空瓶子扔可迴圈垃圾箱,別忘了。”

她揚手一拋,瓶子精准地被投進了垃圾箱,在裡面滴溜溜轉了一圈,方才安靜下來。而此時的塞西莉亞,神經不由繃緊了,她隨著瓶子的停止,清晰地感知到了危險。

三個危險的氣息,其中一個很熟悉,是上次在山頂上所遇到的——

“薇薇。”莫雪越神色轉為淩冽,率先念出了女殺手的名字。

薇薇從街角現身,她的身邊還有兩個小女孩,一個是粉色的包子頭短髮,另一個則是卷卷的淺藍色雙馬尾,像是連體嬰兒同手同腳,連動作和笑容都一模一樣。

街道上的氣氛頓時凝固住了,塞西莉亞度量了下兩對三的獲勝幾率,心中唯有希望夜疏淩快點來幫忙了,目前的關鍵只剩下拖延為主,見准形勢走為上計。

“塞西莉亞。”莫雪越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邊,壓低聲音道,“我來對付薇薇,你去對付那兩個孩子,似乎她們不是生靈,而是式。”

式,這是一個東方魔法的名詞。以前父親向她介紹東方魔法時專門提到過,一種下階靈體為操縱者所掌控,可以根據操縱者的命令做任何事。最基礎的就是剪紙化人,而更強一些式則有自己的活動意識所在。這與西方召喚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塞西莉亞頷首表示明白,側身走到另一邊,街道立刻被分為了兩個戰場。

面對兩個小蘿莉,她沒有任何憐香惜玉之情,亮出血薇,擺開架勢,隨時準備戰鬥。

小蘿莉們嘻嘻一笑,兩人*在一起左手右手合攏,組成一個愛心,口裡叫著:“全露多露。”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一閃身,兩人在原地消失不見了。

塞西莉亞迅速做出反應,避開其中一人的攻擊,險險地擋下第二次攻擊,右手血薇隨即揮出,在雙胞胎的身上劃出了一道血口。

她毫不停頓,式的瞬移是很難預測的,眼下自己唯一能用的法子就是法術。自己的法術雖然不是強項,也沒有哥哥那麼精通,但如此時刻,賭上一把也是必須的。

“召喚月華女神賜福,讓荊棘佈滿大地,阻止前行的步伐!”

無數荊棘藤蔓從地裡鑽出來,封鎖住全露多露的行動,一旦有移動的勢頭就必定會被纏繞住。然而,這也是極為消耗力量的一招,塞西莉亞咬著下唇,抑制自己不在敵人面前露出一絲疲憊的狀態,揮動著血薇,發狠似地上前攻擊。

那個該死的夜疏淩怎麼還沒來?

第一次她想到了找人求助,不止是因為自己難以匹敵,還因為那邊的莫雪越已經傷痕累累,再如此下去,她不願意搭上莫雪越的命。

全露多露眼見要被她擊潰,薇薇忽然一揚手,一道金符落下,兩個式身上的傷口隨之消失,壓根沒有受傷的跡象。

這是什麼卑鄙陰險的招數!塞西莉亞心中氣憤之極,支撐著全露多露的攻擊。之前的戰鬥已經消耗了絕大部分的體力,現在想跑也是來不及了。

正當她氣喘吁吁地躲開攻擊時,一轉頭,卻看見莫雪越被薇薇死死地扣在了牆上。

“莫雪越!——”

她不由驚呼出聲。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8 15:32
第二十九夜:向左走向右走

“莫雪越!——”塞西莉亞瞪大了眼睛,根本來不及前去搭救。

正在此時,一襲黑衣飛快地抽身上去,一把揮下薇薇的攻勢,其力量之大,瞬間就將薇薇打在地上,連帶這邊的全露多露也再次出現了傷痕累累的跡象。

男子冷冷地站在趴在地上的薇薇面前,紫水晶般的眼眸閃著憤怒,右腳踏了一步,低頭看著薇薇,道:“你知道這裡是誰的領地嗎?”

“梵……梵卓大人……”薇薇嘶啞地喊出他的姓氏,已然被強大的氣場所鎮壓了。

塞西莉亞只覺得身體每一處細胞都被僵化了,她顫抖著,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喚出那個在記憶中愈發清晰得看得見紋路的名字。

“弗爾*君*梵卓。”

弗爾微笑,側頭看了看早已因為失血而暈過去的莫雪越,然後伸出了手:“塞西莉亞*卡帕多西亞公主,很高興見到你。”

“弗爾,我……”塞西莉亞有些猶豫地看著他,並沒有伸出手。

“放心,這裡是家族的邊緣領地。”弗爾依然不動,那只手就伸在那兒。

塞西莉亞籲了口氣,將手搭在他的手上,由他欠身親吻手背,這是貴族的問候禮。

薇薇支撐起身體*在牆上,眼下三十六計走為上,她一甩手,扔下全露多露,啪的消失在了大街小巷之中。全露多露因為失去了宿主的支持,像一朵風中凋零的花朵一樣頹敗下來,直至化成兩張被系在一起的紙人。

街道的那頭傳來熟悉的跑步聲,塞西莉亞下意識將自己的手從弗爾手裡抽了出來,直直地眺望著遠方越來越近的人影。

夜疏淩拿著寒夜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一見弗爾不由一愣,旋即感知到了殘留的力量氣息:“你是……吸血鬼?!”

“傳說中最強大的吸血鬼獵人世家,夜家。”弗爾淡淡道,“未來的繼承人竟然沒有發現我的身份嗎?”

塞西莉亞心裡明白,自己雖為貴族,但力量相對而言稍顯不足,是血薇一直在保護自己。弗爾不一樣,他的力量強大到可以隱藏自己的血族氣息,混淆吸血鬼獵人的感官知覺,所以夜疏淩和他相比,絕對是拿著雞蛋砸石頭。

夜疏淩見他站在塞西莉亞身邊,上前一步,冷冷地用寒夜指著他:“離開她,否則小心寒夜不客氣。”

弗爾瞅了塞西莉亞一眼,卻不看夜疏淩的表情,低聲道:“後會有期。”說著,如來時一樣,黑衣一晃,消失了蹤影。

塞西莉亞呆愣在原地,動了動嘴,剛想說什麼,那邊的莫雪越蘇醒了,低低地呻吟一聲,引來了兩人的注意。她忙上去幫莫雪越敷藥,好在都是皮肉傷,沒有動到大害。

夜疏淩抱著劍看著她們,有些忿忿不平地說:“是剛才那個傢伙傷到你們的吧?竟然還讓他跑了,下次讓我看到,定教這個吸血鬼好好嘗嘗寒夜的滋味。”

“不是他。”塞西莉亞終於忍不住,臉色陰沉下來,“是上次的薇薇,還帶了兩個式。他是在莫雪越將要被薇薇殺死的時候出手相救的。”

“真的?”夜疏淩疑惑道,“你敢確定他不是和薇薇商量好來扮好人的?”

“少拿你的破思維來炫耀!”塞西莉亞抬頭反駁,“難道血族個個都是壞人?”

夜疏淩不禁高聲駁斥:“如果不是他們危害人類世界,為什麼還要有吸血鬼獵人這個職業?你是不是剛才被那個傢伙洗腦了?我聽說吸血鬼有攝心術這麼一招。”

“是啊!我被他下了攝心術,你滿意了吧!”塞西莉亞越說火氣越大,“那麼吸血鬼獵人先生,你剛才為什麼不即使趕來幫我們,難道一定要看著我們死了幫你減輕負擔嗎?”

“你這是什麼話?我只是在批評吸血鬼而已,又沒扯上你!”

“我……”塞西莉亞頓了頓,繼續道,“總之他幫了我和莫雪越,這其中沒有你任何功勞,我不認為他是壞人。”

“壞人一定要在臉上寫兩個大字嗎?小姐,你太天真了。”夜疏淩冷哼一聲,“你是不是要被他咬個洞吸光血才會明白現實?”

“那麼你們吸血鬼獵人就明白現實了?我這麼長時間陪你尋找地圖,你到底想用這個地圖幹什麼?”塞西莉亞挑眉道,“你一直在隱瞞著我,說是為了找出第三件聖器加強人類的力量,實際上是為了借此殲滅血族吧。”

“這是吸血鬼獵人的職責所在。”面對事實,夜疏淩漠然道出真相。

雖然塞西莉亞很早就清楚,但從他口中知曉,實在有些難以接受。她放下繃帶,起身拿起背包,決然道:“我知道中國有句古話,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夜疏淩先生,我不陪你玩了,我退出,再見!”

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她就大步流星地離開街道,向著反方向走去,根本不給夜疏淩任何回神說話的機會。

是的,她是在氣憤,氣憤為什麼夜疏淩這傢伙的腦袋這麼頑固不化,氣憤他如此侮辱血族的聲譽,氣憤……

不願去多想,塞西莉亞快步走在日落的大街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想離開,離開這裡,不要再去見面,至少是目前不想再去見面。

那邊的莫雪越看著夜疏淩呆呆地“目送”著塞西莉亞遠去,踢了踢他:“喂,她真的走了。你還不快去追!”

夜疏淩方才如夢初醒,心下懊惱不已,舉步追出十幾米,卻已經找不到人影了。

塞西莉亞真的離開了。

他突然有種難以言表的彷徨,仿佛手心中有什麼珍寶,像流沙一樣悄然逝去,而自己,則是那個傻乎乎將手掌翻轉的傢伙。

塞西莉亞不知不覺走上了熱鬧的中心街,從早上逛街到晚上,加上剛才的一場戰鬥,她早已疲憊不堪,推門走進了一家咖啡店。

“小姐要些什麼?”女招待熱情地迎上來。

“我要……”塞西莉亞都快沒力氣去看菜單了。

忽然一隻手拉起了她:“別在這裡隨便將就自己了,跟我回家吧。”

“回家?”塞西莉亞迷惑地抬頭看著弗爾。

弗爾頷首,微笑,仿若以前的笑容:“我在這裡的家,怎麼樣?”

“好。”

她伸出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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