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騎士夜 作者:川上麥 (連載中)

walter727 2010-6-3 17:02:5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 21315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8 15:32
第三十夜:澡盆定律


弗爾的潔癖在這個家裡成為了第一印象,到處都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東西,連桌上的杯子也被擦得亮晶晶的,唯一有點違和感的就是布藝沙發上兩個動物形的*墊,軟趴趴正在發呆的一隻鹿和憨厚傻笑的一隻小毛驢。

嗯,很有讓人一下子撲倒的衝動。

塞西莉亞站在門口,拎著包,頗有點鄉下小妹進城的拘束和新奇,她沒有動,只是抬頭看著他:“你離開主宅很長時間了吧,嗯,大概有五六年了。”

“是啊。”弗爾做出一個“請”的優雅手勢,招呼她坐下,“你要喝什麼?”

“給我一杯涼水。”她從包裡拿出一枚血錠,在他面前揚了揚,弗爾默契地點頭微笑,轉身去廚房為她倒水。

血錠投入水中,迅速升騰起一大片血色的泡沫,透明無色的涼水很快就變成了一杯通透的血液——即使是不新鮮的血液,在她眼中也是沙漠中的泉水。

喝下一杯血液,塞西莉亞長長地籲了口氣,砰地放下了杯子,弗爾異常熟悉地拿走杯子,打開冰箱,側頭道:“還是薄荷紅茶?”

“老習慣了,多謝。”塞西莉亞對於他的舉動感到異常的親切,接過茶杯,輕啜一口,接著道,“上次索菲亞和哥哥訂婚時你回來過一次,後來又走了,似乎梵卓大人很少在外面提起你——至少我是沒聽到過。”

“那是自然,長子不好好接替父親的工作,躋身進入長老院,而是離開主宅去領地邊緣城市做一個人類律師,怎麼會不生氣?”弗爾神色很平靜,沒有任何沮喪或是不愉快的表情,仿佛是在談論很平常的事情。

塞西莉亞握著杯子,冰涼的薄荷紅茶在杯子壁上結成一圈水汽,在冬日中分外冰冷,低頭看著醉紅色的茶水裡舒展開的薄荷葉,她慢慢道:“你應該知道外面的風聲了吧。”

“聖器血薇在離家的卡帕多西亞家族公主,塞西莉亞手上。”弗爾重複這句話,補充道,“幾天前收到的密令,似乎已經是不得了的風聲了。”

塞西莉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你認為應該怎麼辦?”

“西莉亞,你是否認為我會帶你回去?”弗爾改變了稱呼,這並未使塞西莉亞感到不舒服,她很早就允許他這麼稱呼了。

她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還是保持著動作看著他。

“我從未想過,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弗爾摩挲著下巴,露出值得信任的微笑,向她宣告最真誠的誓言,無須任何契約,這是既定的默契。

“那麼,弗爾,我認為我該告訴你目前我所面臨的各種情況。”

“願聞其詳。”

塞西莉亞深吸一口氣,緩下語調道:“你也知道了,我現在和夜疏淩搭檔,他是吸血鬼獵人。我們的目標就是湊齊該隱的寶藏的地圖。”

“該隱的寶藏,聽說過,似乎魔黨在出動人力尋找。”弗爾道,“密黨這裡還沒有明顯的大動作,但是梵卓家族好歹是密党領袖,恕我不能告訴太多。”

“這我理解。”塞西莉亞道,“那麼由我來猜測吧。密党是準備坐收漁翁之利嗎?”

弗爾露出一絲苦笑:“西莉亞,有時候你的猜測實在是太敏銳了。”

“弗爾,實不相瞞,下一張地圖的線索就在你們家族的領地內。”

塞西莉亞果然看到他的神情為之一頓,然後是良久的沉默,終於他開了口。

“如果能夠瞞過父親,我可以帶你去找那張地圖,你能告訴我確切方位嗎?”

這句話等於是間接答應了下來,塞西莉亞歪著頭想了想,道:“我還記得地圖方位,有沒有筆和紙?”

不需要特別精細的畫功,憑藉著自己的記憶繪製出森林山川以及河流,在某處交叉處,她停下了筆,任由墨水在筆尖凝結成一粒墨珠。

最後,她用力在那裡畫了一個逆十字,抬頭對弗爾道:“就是這裡。”

卻見他的臉僵化了下,好不容易才艱難地吐出字眼來:“這裡是梵卓家族的先人之壇,供奉著先人的遺物,而先人之壇的地點是——迷霧森林。”

迷霧森林,如雷貫耳,是梵卓家族領地中最為神秘與危險的地帶。據說每一位梵卓家主繼任時,都要穿過迷霧森林,將上一任家主的遺物放在裡面,在表達尊敬的同時,也是顯示自己的能力,表明自己有實力領導家族的機會。

而迷霧森林裡到底有什麼不可預知的危險,誰也不知道。

當然,除了現任的梵卓家主。不過如果驚動家主,對於塞西莉亞而言就是死路一條。

弗爾摸著下巴思考著,忽然出聲道:“西莉亞,你知道澡盆定律嗎?”

“澡盆定律?”塞西莉亞被他莫名其妙的問話問愣了,好不容易才轉過彎來,“你是說阿基米德定律?”

“這是人類物理力學中的基本原理之一。浸在液體裡的物體受到向上的浮力作用,浮力的大小等於被該物體排開的液體的重力。”弗爾不厭其煩地解釋了一通,“相傳是阿基米德在洗澡的時候想到的,所以俗稱澡盆定律。而我所要說的是它的引申意義。”

塞西莉亞安靜地聽他說下去。

“我剛才想的不是迷霧森林,而是三件聖器。”他分析下去,“就目前而言,寒夜和血薇已經成為了某種平衡的微妙砝碼。阿基米德定律也是一種最簡單的能量守恆定律,如果第三件聖器出現,它必然是寒夜與血薇的力量總和,這才能夠維持現在的平衡。當然,這個平衡的前提是,寒夜與血薇結成一體,對付第三件聖器。”

“你的意思是說,第三件聖器的力量,遠比單獨的寒夜或是血薇都大?”塞西莉亞的神情嚴肅起來,身體也坐直了,“如果誰掌控了它,再加上寒夜、血薇中任何一個,都能……嗯,掌控這個世界?”

她尋找了一個比較中性的詞來沖淡現在緊張的氣氛。

“沒錯,西莉亞。”弗爾頷首,“我也知道卡帕多西亞家族的主張,維持中立平衡,你是想讓血族與吸血鬼獵人中任何一方都不能獲得第三件聖器吧?換句話說,必要時,你會主張想辦法毀了它。”

不愧是她所承認的青梅竹馬,塞西莉亞堅決地點了點頭。

“西莉亞。”弗爾低聲喚著她的名字,“讓我來幫助你吧。是的,幫助。不是守護。”

血族赫赫有名的騎士公主不需要守護,只有同伴的幫助才能使她感到安心。

塞西莉亞的嘴角揚起自信的笑容,主動伸出了手:“多謝你,弗爾。”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9 15:42
第三十一夜:秒速五釐米


在這座城市中已經停滯一周了,夜疏淩至今未能找到塞西莉亞。

她也許是離開這裡了,但去出入管理辦事處詢問時,卻沒有得到任何關於一個叫塞西莉亞的栗色頭髮的少女離開城市的記錄。

這說明她很有可能還在這個城市,可恨人海茫茫,一旦失去就渺無音訊。

莫雪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她沒有一絲一毫幫夜疏淩找人的意思。就她來看,目前找回塞西莉亞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她還是好心地提醒已經處於沒頭蒼蠅狀態的夜疏淩:“會不會她在哪裡藏起來了?”

可能莫雪越想說的本不是這個意思,但夜疏淩自動把她的話轉為自己的思維:“你是說她被人綁架了?難道是那個叫弗爾的吸血鬼?”這麼一來,塞西莉亞的處境非常危險,簡直可以用生死未卜來形容了。

想到這兒,夜疏淩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握緊了手中的寒夜,轉身道:“我去找。”不等莫雪越開口,又開門走上了大街。

莫雪越看著晃動的門板,歎了口氣,這兩個人的未來,真是像一團霧一樣看不清。

借著寒夜的力量在城市裡尋找了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沒有血族的氣息,夜疏淩頹敗地坐在街邊的石凳上,有些喪氣。之前初遇弗爾的時候,自己不是也沒有發覺他的身份麼,這麼說來,也許是自己過分依賴寒夜了,吸血鬼獵人後天磨練的感知根本還是初級菜鳥。

夜疏淩捏著可樂罐子,漫無目的地穿梭在人流之中,心中第一次萌發出失落的感覺,像是小時候自己所喜歡的畫冊被自己一不小心丟失了一樣,再怎麼找都找不回來了。

莫雪越見他疲憊地回來,臉上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但此時再說什麼責怪的話只能起到打擊他的效果了,於是便道:“現在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下一步該怎麼辦,你心中總是有數的吧。”

“嗯,本來是準備一起去那裡尋找下一張地圖的線索,但是。”夜疏淩垂著頭,頓了頓,方才繼續道,“但是現在一來塞西莉亞離開了,二來之前也聽到弗爾對薇薇所說的話了。如果按他的話推測,這裡是梵卓家族領地的邊緣,那麼逆十字所在之地則是領地的中心地帶了,爺爺和父親都告誡過我,吸血鬼獵人不能隨意無故進入血族領地中心,這樣會招來殺身之禍,尤其是我這樣剛出爐的獵人。”

莫雪越沉吟,她沒有夜疏淩這樣的少年脾氣,少說也有了百年的年齡,對於事情能夠考慮得更加深遠。面對如此情景,她搖了搖頭:“夜疏淩,我想塞西莉亞也不會同意你輕易放棄吧,不去試試怎麼知道輕重呢?”

夜疏淩握緊了手,在腿上停頓了下,抬頭頷首:“好。”

迷霧森林,顧名思義,終年迷霧纏繞,十步之外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情況。塞西莉亞還沒到達森林邊緣,就已經被若即若離的迷霧縈繞左右了。

“西莉亞,雖然血薇能夠隱藏你的氣息,但是過分依賴它對自己是不好的。”弗爾在森林邊緣停下腳步道,“這片森林就是梵卓家族中心地帶的邊緣,一旦進入中心地帶就很容易被族人察覺,你要想到這個後果。”

塞西莉亞望著他,金棕色的眼眸裡滿是堅定:“我知道我力量還不是很強,但是我會努力練習的,弗爾,你放心。”

“家族中的長輩說過,迷霧森林是梵卓家族渾然天成的修煉場所,所以西莉亞,或許此行能使你獲得的不僅是線索,還有自身的變強。”弗爾欣慰地一笑,攜手帶她步入森林。

穿過白霧,眼前的景色與外界仿佛是格格不入的。按理來說,現在冬末的天氣萬物衰敗,樹林是光禿禿的樹冠和滿地黑黃的落葉,而這裡,時間似乎被快撥了,入眼盡是春色婀娜。各色花瓣以優雅的姿態繽紛而落,圍繞於兩人身邊,宛若仙境。

塞西莉亞陶醉在其中,根本不想挪動步伐,展開手臂,盡情與這片風光親近。

弗爾卻異常警覺地拉過她,囑咐道:“屏住呼吸,花香有毒。”

短短幾句話,令塞西莉亞心下一凜,仔細辨認,果然花香中隱隱帶著一股熟悉的香味,正是上次莫雪越使用的醐醍香。她舉目四顧,終於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了一株青翠的小草,頂端開著細碎的百花,周遭一片滿是暈倒的小蟲。

她眼珠轉了轉,從包裡掏出一個密封袋,屏住呼吸,蹲下來將醐醍草折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進袋子,這才如釋重負地深呼吸了一口氣。

“你用它做什麼?”弗爾半開著玩笑,“我可從未聽說過塞西莉亞公主有收集植物的嗜好。不過它很危險,你保存的話要小心一點。”

“我只是想到了一位朋友而已,她對這個最感興趣了。”塞西莉亞揚了揚袋子,“能不能算作是塞西莉亞來此一遊的紀念品?”

“西莉亞,我並不認為你的旅遊紀念品僅此一樣。”弗爾搖了搖手指,“這個你可別騙我,從小到大,你被克拉倫斯騙了東西以後,就來我這裡搜刮東西,美名其曰‘精神補償物品’,天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這些東西。你敢說你還留著我的那支鵝毛筆嗎?”

“你是說那支上面系著蛛絲鏈子的鵝毛筆?”塞西莉亞得意地一笑,“我在家的時候一直在用它,至今還沒有壞呢。”

弗爾語塞,苦笑,攬過她的肩膀,向前大步走去:“跟著我。後面的路可能更危險。”

塞西莉亞並沒有對他的舉動反感,依言跟著他,這裡是梵卓家族的領地,幸而弗爾帶她過來,否則以目前她的情況而言,根本不可能輕易進入此地。

當日的另一頭,夜疏淩與莫雪越離開了這座城市,迅速趕往通向逆十字之地的下一座城鎮。到達時已經是晚上,莫雪越習慣了男生打扮,所以預訂客房時乾脆訂個雙人合間,一來省錢,二來也能相互保護安全,畢竟薇薇不斷的追殺已經使她有杯弓蛇影的警覺。

看著窗外夜色中的城鎮,莫雪越發了好一會兒呆,直到夜疏淩捧著晚餐推門進來,方才轉過頭道:“吃完飯後,你給我說說關於你們家的一些事可以嗎?我不是惡意的,只是想從中找出一些我所猜測的線索。”

夜疏淩一愣,放下盤子,頷首答應。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9 15:43
第三十二夜:鬼吹燈


晚上就著一些豆子粥和肉,兩人很快就完成了進餐任務。莫雪越身上的傷還沒痊癒,按照她的話來說,不能食用葷菜,撥了點豆子粥就擱下了,她更有興趣聽聽吸血鬼獵人世家的“八卦故事”。

茶几上儼然擺好了一套茶具,一盤糖梅子,完全是一副聽故事的模樣。

自然,這些只是用來沖淡氣氛的,她所知道的家族故事,無論是自己家還是別人家,總是夾雜著各種滋味,酸甜苦辣鹹,皆在其中。

莫雪越很有分寸,不想去揭開別人的傷疤,夜疏淩畢竟還是個孩子,她只要獲得她所想知道的某些關鍵線索就是了。

“你想知道什麼?”夜疏淩看著茶壺蓋口嫋嫋升起的水煙,問道,“不要認為我會告訴你某些你所不能知道的秘密。”

“每個家族都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這一點我很清楚。”莫雪越前傾身體,慢慢道,“夜疏淩,你能不能告訴我,吸血鬼獵人世家對於傳說中兩件聖器到底有多少瞭解?”

“你是說寒夜和血薇?”夜疏淩回憶著曾經知道的東西,道,“寒夜和血薇很久以前是在一起的,似乎因為某次血族與吸血鬼獵人之間的戰鬥才使得它們分開來。目前寒夜在我手上,血薇在血族那裡,具體在哪裡我不知道。但是爺爺說過,血薇的力量是與寒夜相同的,如果真的有兩個人手持血薇和寒夜對決,大概最後勝負的關鍵就在於他們自身。”

聽完他的話,莫雪越的眉頭緊蹙,擱下了正拿著茶杯的手:“力量相仿?曾經的交戰是什麼?能說來聽聽嗎?”

“死了很多人,兩方都是。”夜疏淩言簡意賅地總結這場歷史上的戰鬥,“那個時候夜家的精英死了大半,爺爺是夜家死裡逃生的少數人之一。”

傳統的家族總是人丁興旺,而夜家目前所知的人口少的可憐,簡直就是一個小小的家庭,莫雪越深刻地體會到,雖然對外還是世家,但已經是很單薄的小家庭了。

“夜疏淩,我不知道你想過沒,但是我目前所思考的是。”莫雪越頓了頓,緩聲道,“既然寒夜與血薇力量相仿,那麼根據守恆原則,第三件聖器必然是兩者的總和才對。”

夜疏淩的手頓時僵硬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已然不知道用何態度面對這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了。

迷霧森林裡,塞西莉亞小心翼翼地耳聽八方眼觀四面,每一步都小心之極。的確如弗爾所說,迷霧森林的每一處都是一個陷阱,稍有不慎就會落入千丈深淵。

“這是食人藤。”她險險地躲開幾根深墨色枝條的纏繞,舉刀將它們乾脆俐落地全部砍斷,枝條斷口流出粘稠的墨綠色汁液,淌在地表,竟然將地衣腐蝕了一半。弗爾拉起她,解釋道,“一旦被纏住就很難有逃生的可能。”

想到會被這種噁心的液體吞噬,塞西莉亞差點要吐出膽水來,甩手扔了一個火球上去,汁液被大火烤得吱吱作響,發出一股難聞的臭味來,最終成為土地上黑色的一灘東西。

“現在剛剛進入森林的第一層,你可要當心了。”弗爾提醒道,話還未說完,腳下一沉,原本堅硬的土地一下子成為泥軟的沼澤。

弗爾眼疾手快地左手往邊上樹幹一撐,右手發動凝固魔法,在下一秒就脫離了沼澤。

塞西莉亞還沒籲口氣,只見他所撐住的大樹猛地劇烈搖晃起來,枝條像是發了羊癲瘋一般群魔亂舞,她心下暗叫不好,伸手拽過他:“打人柳?”

雖然是問句,但語氣是堅定了。這不是哈利波特的魔法小說,打人柳在歐洲確實存在,但是樹齡這麼老的打人柳,她還是頭一次見到。

弗爾頷首不語,兩人一起彎腰躲過打人柳兇猛的自衛攻擊,沿著樹根向外跑。

打人柳有個習性,不會打到自己的樹根。塞西莉亞挽起裙子,防止被盤根錯節的虯曲根脈纏住。

此時兩人步調一致,仿佛早已熟悉對方的調子,默契地手拉著手躲過了打人柳的襲擊範圍。身後的老樹還在不斷抖動,憤怒地向兩人表明自己的怒火。

終於踏上結實的大地,塞西莉亞喘著氣心有餘悸地回頭向剛走過的地方看去,打人柳周邊已經成為一片咕嚕咕嚕冒泡的澤灘,糾纏的根系突出在地表。

弗爾拉拉她的衣袖:“快走,不要回頭。如果我沒猜錯,這是沼澤菌,會迅速吞噬土地,將其變成泥澤。”

塞西莉亞看了眼不斷向外擴張的沼澤,點了點頭,繼續快步向前行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尤其是迷霧森林,比外界更加昏暗和迷沉。

兩人更難看清眼前的道路了,每走一步,前途更加莫測。

弗爾揚手要在手心中凝聚一個光球,還沒等光球變大,塞西莉亞眼前晃過什麼東西,指著前面道:“你看那裡,好像有一盞燈。”

層層盤結的枝條掩住了一絲光亮,但還是很清晰地看到不遠處有一團光,像是宮燈裡的火燭,跳動著持久不息地燃燒著。

兩人向著那團光走去,一路上不停地砍斷阻擋住路的樹枝,有些枝條上的青苔積滿了不知其中成分的灰塵,掉落下來時噗噗作響,帶起一團越發濃重的迷塵。

“就在那裡!沒有動過。”眼見快到目標了,塞西莉亞愈發緊張地盯著那團光亮。

忽然,一陣輕風拂過,雖然不是很大,但還是揚起了灰塵。兩人不由閉上了眼睛,等再次睜開時,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那盞燈光在他們眼前就這麼消失了,或者說是熄滅了。

周遭陷入了黑暗,只能聽到腳下乾枯的植物發出的碎裂聲。

塞西莉亞的腦海中只有一個詞能形容眼前的景象。

鬼吹燈。

不是吸血鬼,真的是半透明的亡靈,吹滅了手中的燈盞。

頭髮長得拖曳到地上,頗有中世紀風格的貴婦長裙,描金的燈盞裝飾。

一個亡靈,在黑暗中,活生生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真的,鬧鬼了。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9 15:43
第三十三夜:蝴蝶夫人


亡靈穿著一件華麗的禮服,上臂的袖子貼緊了皮膚,到手腕處寬大下垂,上半身是上過漿且繡有金銀兩線的細布袒胸褶領,腰際拖著長長的裙裾,邊緣奢侈地繡滿了蕾絲,而珍珠扣釘的裝飾使得整件粉金提花蔥花樣的布料錦上添花,更不用提外面薄薄的一層金蔥提花紗圍罩了,在任何人眼中這都是富豪奢侈的象徵。

她的手裡提著一盞宮燈,玻璃罩外是垂下的金色流蘇,裡面的光剛才還在瑩瑩發亮。

不愧是素以優雅與高貴著稱的梵卓家族長子,弗爾上前一步,左手撫上胸口,微微欠身,行禮:“很高興在如此美妙的夜晚遇到您,夫人。”

這個夜晚很美妙嗎?我認為糟糕透了!塞西莉亞對於梵卓家族最看不慣的就是這麼一套說辭,但還是跟著他欠身行禮。

亡靈幽幽提起裙裾,屈膝回禮:“請稱呼我蝴蝶夫人吧。您是梵卓家族第幾位家主?”

“在下是現任家主的長子,夫人。”

蝴蝶夫人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抬起右手提著的宮燈,彎腰吹了口氣,燈罩內再次亮起了火光,她看著塞西莉亞問道:“這位是公主嗎?”

“在下是卡帕多西亞家族公主,很高興見到您,夫人。”塞西莉亞看著她髮髻上顫動著的蝴蝶發釵,在昏暗的光線下熠熠生輝。

“公主殿下您好。”蝴蝶夫人將宮燈拿高,道,“我已經待在森林幾百年了,見過不少家主進來,嗯,試煉。”

試煉這個詞用得很有微妙的感覺,但也異常的貼切。

“我不是來試煉的,只是有些事情要辦,想去祖輩那裡拜祭一番,希望夫人不要將此事透露出去。”弗爾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壓根沒提到任何關於地圖的事情。

“既然如此。”蝴蝶夫人思考了下,側身伸出左手,“那麼請跟我來吧,兩位殿下。”

亡靈在前面以宮廷特有的微微輕趁步——或者說是一個本該滑行的女鬼在努力使用生前的步伐。塞西莉亞和弗爾快步跟在她後面,只見她自如地在樹與樹之間穿行,躲開那些危險的植物,並細心地提醒兩人。

“那裡是比外界毒蠅蕈毒性還強的毒蠅蕈,千萬小心。”

“公主,請不要去看那些發著磷光的小東西,很可能在下一秒它們就會要了您的命。”

蝴蝶夫人的裙裾異常寬大,卻從未碰觸到小徑兩旁的任何動植物,戴著絲絨手套的手提著那盞宮燈,特別的優雅。或者說,在梵卓家族的領地上,哪怕是一個女鬼都會幾百年恪守貴族的準則——優雅與高貴。

宮燈裡的燈光一跳一跳,經久不息,仿佛是在這個森林裡給予進入者希望的螢火蟲。

塞西莉亞一邊聽著蝴蝶夫人的介紹,一邊留心記下。弗爾走在她的身邊,謹慎地關注著周圍的情況,黑色的長髮被銀色的絲帶紮成一束,披在黑色的風衣上,宛如與這個森林融為了一體。

走了不知多久,蝴蝶夫人忽然停了下來,她轉過來欠身道:“兩位殿下,我只能帶到這裡了,餘下是森林的內部地區,除了血族成員,其他人不得擅入。”

“是,非常感謝您的帶領,夫人。”弗爾紫羅蘭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像是天邊的星星,他彬彬有禮地伸出手,親吻亡靈無機質的手背。

天哪!塞西莉亞此刻已經無語了,亡靈幾乎是觸摸不到的,他的吻手禮分寸拿捏得也實在是太到位了吧。

兩人向蝴蝶夫人道別,沿著這條幾乎很難用肉眼分辨的小徑,繼續向前行進。

之前的森林滿是荊棘和灌木叢,而此刻眼前所能看到的,只有高聳入雲的喬木,地上平坦乾淨,似乎從未生長過什麼東西。

塞西莉亞並未邁開步子,而是仔細地查看樹下的土地,甚至蹲下身用手撚起一小塊嗅了嗅,又捏碎了揚在風中。

“怎麼了?”弗爾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動作。

“大樹下竟然沒有生長任何東西,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她起身道,“泥土沒有生命的氣息,裡面非常乾燥,那麼這些大樹到底是怎麼生長的?或者說……”她目光凜然,“這些根本就不是樹木!”

話剛落音,面前的樹木猛然抖動起來,與剛才遇到的打人柳完全不同,樹木的根脈都從泥土裡拔地而其,像是什麼東西的腳。

“這是……”弗爾蹙眉回憶著曾經所知道的知識,塞西莉亞率先說出了答案,“古木精靈!這是古木精靈!”

古木精靈,她幼年時聽到的傳說,僅在無人的神隱之地出現的千年精靈,牢牢地抓住大地吸取養分,所以這片土地才會如此乾涸。

不僅僅是這麼簡單的解釋,塞西莉亞的神經已經僵硬了,古木精靈沒有多少意識,但它會阻擋前進者的道路,將其阻攔在週邊,一旦有人要入侵,那麼他的下場就不只是死亡這麼簡單了——被樹枝架住吸吮血液致死。

要到達迷霧森林的最中心就必須要通過這片古木精靈。

她拔出了血薇,做好了一切準備,是的,無論她將要面對什麼,她都會勇往直前。

“西莉亞。”弗爾與她肩並肩,沉聲提醒,“記住,不要硬來,哪怕是古老的精靈,木頭都是害怕火焰的!”

“對,沒錯!”塞西莉亞架好血薇,念出咒文,“在地獄咆哮的三頭神犬,請聽到我的祈求而來,帶來佈滿黃泉之路的死亡之花,給我以最強大的煉獄真火!”

她對法術素來不是很在行,在如此情景下,只好將最熟悉的火焰咒語扔了出來。

而弗爾駕輕就熟地捨棄咒文,直接就是洶湧如波濤的火浪襲向古木精靈。

大火一上身古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彌漫開來,古木精靈根本沒法躲避,只有不斷痛苦地晃動著巨大的身軀。

“快,從之間的縫隙穿過去。”

聽到弗爾的話,塞西莉亞迅速從樹木與樹木之間彎腰跑了進去,弗爾緊隨其後,不停地使用火系魔法喝退緊追不捨的古木精靈。

跑,一直向前跑,不停,絕對不能停。塞西莉亞此刻的腦海中只有這麼一個想法,她的眼前只有樹幹之間透出的道路,指引前方的道路。

砰。腳下忽然磕到一塊石頭,她眼疾手快地撐住樹幹,穩住平衡,卻沒想那棵樹晃動起了樹枝,直直地朝她襲來。

塞西莉亞連忙用血薇格擋,竟然硬生生砍下不少枝條,斷裂處滲出血紅色的汁液。她心上一計,回頭對弗爾大喊:“幫我!”

僅僅一個詞,弗爾就了然於心,塞西莉亞使用血薇用力劃破樹枝,然後弗爾一個個火球扔上去。不一會兒,這片土地就充滿了焦糊味。

“就在前面,走吧!”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9 15:44
第三十四夜:先賢祠



穿過樹林,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塞西莉亞喘著粗氣,半蹲著身子,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方才的一幕仿佛是一場魔幻電影的片段,自己戴著3D眼鏡身臨其境,然而,這些確實真真實實地存在。

弗爾理了理頭髮,撣撣風衣上的灰塵,這是保持紳士優雅風度的基本習慣。

兩人整頓完畢,這才開始打量新進入的環境。

巴羅克風格的斷柱,參差不齊地倒在地上,陰影處生長著齊腰高的荻草,依舊蒼翠無比,從未被森林外界寒冷的天氣影響。

而斷柱卻不是亂七八糟地放置,錯落有致地讓開了一條滿是砂石的小路。

弗爾率先舉步向前走去,塞西莉亞緊跟其後,同時不斷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當你在陌生的地方時,無論在什麼情況,都要保持絕對的清醒和警覺。

這是家族的祖訓之一,也是生存的基本箴言。

事實證明,這句話的用途不僅是羊皮紙上優美的花體字填塞物。

在他們走到一半時,斷柱後面騰地出現一個龐然大物,張牙舞爪地爬了過來。

是劇毒的黑寡婦,而且是比正常黑寡婦大上無數倍的傢伙。

塞西莉亞閃到一邊,手起刀落,很快砍下了黑寡婦的兩條腿。弗爾緊隨其後,一道驚雷閃霹靂而下,大蜘蛛還沒等噴出毒液就六腳朝天翻肚皮了。

連如此開闊的地方都有這等魔物,果然不能掉以輕心。她深刻體會到為什麼蝴蝶夫人把迷霧森林稱為新任家主的試煉之地,在這裡沒有過人的格鬥技巧和高超的魔法技能,以及豐富的學識,根本只有死路一條。沒有以上三個條件的,也就沒有資格成為家主。

換句話說,現在的弗爾或是自己,都沒有這個能力承擔家族。

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沮喪,為了該隱的寶藏,自己定下了目標,但是是否有能力維護家族的原則,這又是另外一回事。

弗爾見她面有異色,問道:“怎麼了?”剛問出口,他似乎知道了什麼,微微一笑,“西莉亞,你現在的實力不代表未來,同樣,我也是如此。所以沮喪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嗯。”塞西莉亞盡力扯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彎腰湊上去研究那只黑寡婦,圍著它繞了一圈,便從包裡掏出一個玻璃瓶子塞到蜘蛛的牙齒下面。

她便用瓶口敲著蜘蛛牙齒便道:“黑寡婦的毒液可是好東西,能賣出一個離奇的高價來,可不能浪費了。”

“你幹嘛要賣出去?”弗爾道,“這瓶毒液留著調製各種魔藥也可以啊,這可是上好的催化劑,千金難求。”

塞西莉亞挑眉,旋緊瓶塞,仰首道:“這種下三濫的伎倆我可沒這個興趣學,要用的話就讓別人用好了,反正你也知道,我魔藥是糟糕得連導師都要吐血的。”

“好吧好吧,以前你的魔藥功課還不是克拉倫斯幫你偷偷做的?幸好導師沒察覺,這才能蒙混過關,否則他豈不是要氣炸了?”回憶起以前的事情,緊張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離開大蜘蛛,沿著碎石小道繼續前行,很快就有一座與森林環境格格不入的廟堂映入他們的眼簾。完全不是歐洲大陸的建築風格,倒是頗有些古希臘特色,可以說是歐洲藝術最原始的鼻祖。

兩人沿著石階走入大殿,寬闊的大殿裡是整整齊齊排成一排的石頭棺材。每個棺材上方懸掛著家主的畫像,而最高處的橫樑上赫然刻著一句話。

“告誡梵卓的後人,向上天的懺悔與優雅的理性是恒古不變的原則。”

塞西莉亞有些訕訕然,感覺自己作為卡帕多西亞家族的成員,這麼進入梵卓家族的先人之地有些失禮。

然而弗爾卻沒有在這件事上有絲毫的不快,很快走過一排棺材,邊走邊道:“西莉亞,你應該清楚,血族死亡後是靈魂與身體共同消亡的,所以這些棺材裡根本沒有先人的身體,而是保存著他們最珍貴的遺物。”

他在一個棺材旁停下,手撫上冰涼的大理石:“這裡面是家族第六代,也就是我祖父的遺物。而該隱密寶的事情,就是我小時候在他這裡聽到的。”

“弗爾。”塞西莉亞有些茫然地看著他,聲音有些顫抖,“你是想要……撬開棺材?這是對祖先的大不敬啊!”

“西莉亞。”弗爾定定地轉頭盯著她,紫羅蘭般的眼睛愈發深邃,“我不是為了你才來這裡取地圖的,說明白點,我也是為了家族。”

“我們梵卓家族是密党領袖,絕不能讓該隱密寶落入魔黨手中。就目前的形勢而言,我們沒有這個精力與魔黨競爭,所以我現在幫你也是在幫自己,明白了嗎?請不要懷任何感激內疚之心,否則我會覺得自己很罪惡,因為這也是在利用你們。”

有時,坦明目的反而是最好的解脫。但是塞西莉亞卻愈發的不是滋味,她知道弗爾有大半的話是在找藉口,安慰自己不要因此感到愧對梵卓家族的祖先。

她合了合眼眸,上前握住他的手,懇切地說:“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弗爾。”

弗爾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西莉亞,我們好歹是從小在一起的朋友,這點事情不必道謝。一起幫我把石棺打開吧。”

兩人齊心協力,用力移開了石棺蓋子,蓋子剛開了一條縫,就有大量空氣灌了進去,緊接著無數灰塵揚起,直嗆得兩人後退幾步,等到灰塵沉澱下來才上前查看。

石棺內擺放著許多書籍,還有用天鵝絨托著的一些扣針和戒指,看來祖父大人很喜歡閱讀和珠寶。

弗爾小心翼翼地翻閱著每一本書,檢查著封皮和底面,當他拿起第五本書時,手終於停了下來。

手抄版《荷馬史詩》的書頁一角露出一張陳舊的羊皮紙,抽出來一看,正是地圖的碎片之一,被保存得異常完好,還散發著淡淡的紫羅蘭香氣。

“就是這張了。”弗爾很爽快地遞給了塞西莉亞,“拿著吧。”

“謝謝你。”塞西莉亞收好地圖,再與他合力將蓋子推了回去。

“嗯,我們現在快走吧,萬一族裡有人過來就難以收拾了。”弗爾細緻地考慮到結果,也不多囉嗦,帶著她走出大殿。

剛走下石階,他的身形猛地一頓,塞西莉亞也隨之愣住了。

“週邊的氣息,是族裡的人!”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9 15:44
第三十五夜:天元突破


天色暗沉下來,但是在通往城鎮邊緣的石子路上還是有人沒有停歇。夜疏淩和莫雪越馬不停蹄地向城鎮的郊外趕去,一旦穿過郊外的山丘樹林,他們就將進入梵卓家族的重鎮領地。

夜疏淩合眸感知方向,他要依*自己而不是寒夜去尋找目標。氣息越來越濃,似乎前方出現了很多血族成員。他不由停下了腳步,疑惑地打量著四周。

照理來說,這裡雖是重鎮領地,但平時血族不太會頻繁出現在周圍邊緣地帶,今天還似乎不止一個。

難道說有血族內部什麼大事將要發生?

他的腳步不由急促起來,萬一塞西莉亞真被吸血鬼綁架了,這次血族內部的大事會不會波及到她?甚至是危及她的生命?

想到這裡,夜疏淩的心幾乎要從胸口跳了出來。

塞西莉亞站在石階前面,根本不知道往哪裡走,她能感受到血族成員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彌散開來,而目前自己所能做到的,只有儘量隱藏自己的氣息。

氣息的隱藏,是血族上流貴族必學的技能,弗爾已經掌握得爐火純青,但她目前只能依*血薇的幫助。

“從後面繞出去!”弗爾拉起她的手往大殿後面跑去,那個方向的血族成員是最少的,如果兩人能掌握好時間,說不定能逃出去。

大殿的後面,是一片綠瑩瑩的草地。

沒錯,是綠瑩瑩的。像是墓地跳動的鬼火,綠得發出幽幽的光。

仿佛是在生生不息地燃燒著的草地,散發出的氣味卻令人作嘔,像是拋棄在荒野中腐爛潰變的屍體。

鬼火草,草如其名,能吞噬生魂的心智,化其為自己操縱的傀儡。

塞西莉亞停下了腳步,有些猶豫地看著這片草地,不知如何走出去。

“西莉亞。”身邊的弗爾突然出聲道,“你是不是在外時間太長,以至於忘記了根本?”

“根本……你是說……”她睜大了眼睛,看著弗爾,臉上露出苦笑,“對不起,我差點忘記了,血族是沒有生魂的。”

從某一個角度而言,血族相當於亡魂,他們沒有生魂,所以死後也沒有靈魂輪回。

所以,面對鬼火草,她大可不必害怕,直接邁開步子走過去就好。瑩綠色的火焰在腳下跳動,雖然惡臭不斷,也把裙子邊角燒著了,但是她自身感覺不到任何滾燙的溫度,就像是在恒溫的水中行走。

走出鬼火草草地,她凝神感知周圍的氣息。迷霧森林的危險性很大,血族成員不會輕易進入,頂多會在最外層守株待兔,更何況,這裡還是梵卓家族前幾代家主的祭祠,非常人可隨意進出的。

塞西莉亞稍微安心了一下,但隨即又不安起來,無論如何,他們要走出迷霧森林,就必須通過週邊,否則將被困在這裡不知多少時日。

弗爾皺眉思忖了一會兒,又拉起了她的手:“先走出去再說。”

鬼火草的外面,是一片很祥和的灌木叢,這裡竟然沒有之前巨大的古木精靈,令人稍幹慶倖,然而當他們快接近週邊的時候,周身的氣息猛地凝固住了。

這裡不止一個人,至少也有五六個血族成員在把守,想必他們已經發現有人闖入梵卓家族重地,一旦兩人現身,弗爾倒也算了,但塞西莉亞很難保證不被抓回去。

正當他們躊躇的時候,週邊的氣息漸漸逼近了。兩人連忙退回灌木叢,暗自祈禱這只是來普通的巡查而已。

似乎該隱真的聽到了他們的祈求,氣息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時,突然折返了,真是大幸。塞西莉亞籲了口氣,抬頭剛想說什麼,愣住了。

還是那身華麗得有些過分的曳地長裙,右手托著宮燈,蝴蝶夫人正站在他們身邊,表情有些複雜地看著兩人。

“夫人……您……”她咽了口唾沫,不知應該說什麼才好,蝴蝶夫人怕是知道兩人不是光明正大地進入森林這件事了吧。

“能拿出來讓我看看嗎?”蝴蝶夫人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感受到了他殘餘的氣息,請讓我看一眼吧。”

塞西莉亞奇怪地看了弗爾一眼,目光中滿是疑問:“什麼東西?”

“我只能在這裡徘徊,根本無法進入中心腹地,但是我不會忘記他的氣息,這已經融入了我的生命。”蝴蝶夫人淚眼濛濛,“請讓我看一眼吧,第六代家主,多澤*君*梵卓的遺物,我是他的妻子。”

“!——”弗爾驚愕得簡直說不出話來,他試探著稱呼道,“您是祖母大人?”

“弗爾,我的孫子。”蝴蝶夫人微笑,“你終於知道了我,我很欣慰。”

“可是血族死後不是沒有靈魂……您不是血族?!”塞西莉亞也瞪大了眼睛。

“家族中的秘密,我們這代死得都差不多了,也該成為永久的秘密了。”蝴蝶夫人歎息道,“我不是血族,我是普通的人類,所以梵卓家族的家譜上隱瞞了我的出身,所以從梵卓家族的第七代開始才會有更強的能力隱藏氣息。”

“祖母大人……”弗爾伸出了手,想握住蝴蝶夫人,卻撲了個空,失望地收了回來。

塞西莉亞取出地圖,捧在手裡,遞給她:“這是第六代家主大人的遺物。”

“多澤……”蝴蝶夫人的淚水幾乎要流了下來,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道,“你們要出去是吧,我來帶你們。”

“祖母大人!”弗爾搶先道,“您根本不能與他們……”

“弗爾。”蝴蝶夫人疼愛地撫上他的臉,冰涼的觸感卻隱隱帶著溫暖,“我的孩子,向著你的夢想前行吧,不要被古老的規矩所束縛,不然梵卓家族終將被自己所害死。所以——”她微笑著展開手臂,宮燈不斷晃動著,火光卻沒熄滅,“去吧,這裡有我。”

話音剛落,兩人的身後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嘩啦一下就把他們吞噬了,根本不給一點反應的時間。

灌木叢恢復了以往的安寧。

蝴蝶夫人垂下眼簾,輕輕一笑,抬起頭望著遠方:“多澤,我來陪你了。”

她的表情肅穆起來,一字一頓地說出誓言。

“我以安娜*君*梵卓之名,將靈魂交付於天地,系以我最後的心願!”

一道銀光從迷霧森林升向上空,很快就籠罩了整個森林,伴隨著銀光,無數瑰麗的蝴蝶展翅飛舞,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圍繞住了週邊的血族。

殆盡一切力量,將他們的記憶抹殺。

哪怕自己的靈魂從此消失,這也再所不辭。

有一種犧牲,叫做愛。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10 16:57
第三十六夜:歡迎回來


“唔……好痛……”塞西莉亞以極不華麗的姿態一屁股落到地上,揉了揉腰,回頭看去,她已經身處迷霧森林外數十公里遠的地方了。

而身邊卻沒有了第二個人的身影,她睜大眼睛喚出聲:“弗爾?”

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人聲,只有郊外的野風吹過她的裙擺。

弗爾,根本沒有和自己到達同一個地點。

塞西莉亞顧盼左右,手不由握上了胸口。那裡,藏著那個給蝴蝶夫人無限回憶的珍寶,第六代家主遺留下來的地圖。

“喂——塞西莉亞——小子!真的是塞西莉亞!”

不遠處響起她所熟悉的聲音,莫雪越激動地揮舞著手臂,拽著夜疏淩一路飛奔。

她站在原地,心情起伏不定,眼眶酸酸的,幾乎想哭出來,但還是硬咬著下唇,抬頭看著夜疏淩走向她。

夜疏淩頓了頓,垂下頭,伸出了手:“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塞西莉亞微微一笑,將自己的手搭上他:“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西莉亞。”他抬起頭,嘴角綻開一個少年應有的燦爛笑容。

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莫雪越抱著手在一旁舒心地看著天空,終於又在一起了。

新的一張地圖順利拼接上去,雖然不知道魔黨那裡獲得了幾張,但他們可以肯定,能從密黨手中拿到地圖,就已經昭示著秘寶地圖之戰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勝利。

“新的地圖似乎沒有顯示任何線索。”莫雪越皺著眉頭,“不就是森林山脈之類的東西嘛,難道裡面還藏著什麼秘密?”

她說著拎起羊皮紙,右手拿起一杯水就想倒上去。夜疏淩慌忙擋住,一把搶過地圖,抱在懷裡:“喂,你想幹什麼?”

“武俠小說不都是這麼說的麼。”莫雪越眨巴著紫水晶般的眼睛,“把水倒上去,紙張就會顯示出真正的秘密。”

“你認為西方人也看過武俠小說?”他毫不留情地吐槽,刷刷幾下就收拾好地圖,一臉警戒的樣子,似乎莫雪越下一秒就會把水潑上來。

“切,你這個小子還真是無聊透頂。”她撇撇嘴角,擱下水杯,起身把夜疏淩推出去,“好了,折騰了這麼一晚上,我們也該休息了,你請回吧。”

看著夜疏淩關上門,莫雪越的神色頓時肅穆起來,她沒有轉身,而是背著塞西莉亞道:“我該怎麼稱呼你呢?血族十三大家族之一的公主殿下。”

塞西莉亞的表情也嚴肅起來,她挺直了身子,聲音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異常鎮定:“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想,大概從薇薇出現的那次開始我就懷疑了。”莫雪越淡淡地說道,“夜疏淩那個笨小子,這麼久都沒發現嗎?”

“那是因為血族貴族能夠隱藏氣息。”塞西莉亞歎了口氣,起身微微屈膝,“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是卡帕多西亞家族的主系公主,塞西莉亞*卡帕多西亞,很高興見到你,莫雪越小姐。”

“卡帕多西亞家族,被稱為死亡之族的神秘血族。”莫雪越自言自語道,“放心,我會保守秘密的,畢竟——”她拖長了音,卻沒如她所預料的那樣看到塞西莉亞的驚慌失措,只好繼續道,“畢竟奇瑞信任你,所以我也相信你。”

塞西莉亞不禁苦笑,是啊,雖然V伯爵的血族氣息很單薄了,但他好歹也是個血族貴族,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她的身份,唯一的解釋就是他默契地隱藏此事了。

“這份地圖,是有人幫你拿的吧?”莫雪越一針見血,“梵卓家族的領地不是那麼輕易可進入的,我們在進入邊緣地帶的城鎮時就已經被血族盯上了,你自己一人是沒這個能力去獲取地圖的。”

塞西莉亞頷首表示承認,莫雪越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個血族律師,弗爾*君*梵卓。

兩人的談話還未完成,外面猛地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夜疏淩神色嚴峻地推門進來,手上緊握著寒夜,古老的長劍熒熒發光。

“有不少血族在附近!似乎目標就是我們!”

房間裡三人的神經都繃緊了,這裡還沒有離開梵卓家族的領地,而他們的行蹤已經完全暴露在血族的目光之下。

“必須快點離開這裡!”莫雪越果斷地做出決定。

三人兵分三路,夜疏淩和莫雪越從左右通道離開,塞西莉亞目測了下距離,右手一撐,從窗臺上敏捷地躍下,穩穩當當地落到花壇裡。

沙沙——悄聲無息的前進聲還是帶起一定的風,清晰地傳到她的耳朵裡,像是夜晚蠶食桑葉的桑蠶。

塞西莉亞感知了一下其他兩人的方位,很快就向反方向跑去。既然莫雪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必有什麼顧忌,她發動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拔出血薇,猛然一個轉身,眼神裡滿是淩冽。

“你可以出來了,薇薇。”

妖嬈的舞娘殺手,薇薇*阿刹邁,單槍匹馬地從角落裡走了出來,勾起了嘴角:“公主殿下,我們來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吧。”

“樂意之至。”塞西莉亞架好了血薇,她不怕死,也不怕廝殺,沒有鮮血就沒有成功。

薇薇指間亮出寒光閃閃的小刀,刀鋒處瑩藍的微光無不暗示著上面喂有可怕的毒藥。

血薇毫不猶豫地砍斷飛來的小刀,銳利的刀氣使刀身根本沒有接觸到飛刀。

緊接著,塞西莉亞飛身而上,手下沒有一點猶豫,朝著薇薇的脖頸劃去。薇薇脖子一仰,躲開刀鋒,手腕上的紗巾一繞,纏上了對方的腳裸。

“!——”塞西莉亞一驚,回抽右腳,已經被牢牢束縛住了。

“公主殿下,速度還不夠快喲。”薇薇笑著收緊了手上的紗巾。

“不必如此。”她右手一晃,血薇的刀氣將紗巾整齊地砍斷,身體隨之一轉,左手揮動,揚起一團冰光,“碎冰術!”

這是最為初級的魔法,她還是得心應手的。細碎的冰塊紛紛揚揚,很快就將薇薇的紗籠裙褲變成一條條碎布,細長的血痕佈滿她腹部那朵血薇周圍。

“到此為止了,薇薇。”塞西莉亞沉聲道,語調裡充滿了決斷。

“這麼美好的夜晚要充斥鮮血,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呢,公主殿下。”一個低沉充滿磁性的男性聲音從邊角響起。

薇薇猛地抬起頭,顫抖著嘴唇,像是看到了希望。

“彌大人……”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10 16:57
第三十七夜:冰封王座


“彌大人……”薇薇*在牆上,語調帶著難以捉摸的微妙心情,既欣喜又害怕。

塞西莉亞毫不畏懼地抬起頭看著這個被稱為“彌大人”的俊美男子,眉宇間那種邪魅比任何血族都要更令人深刻。

彌側頭,銀白色的長髮遮住了表情,但是他那雙漆黑的眼眸與身上的長袍相得益彰,他抬起手,不知下一步要做什麼,終於,開了口:“塞西莉亞公主,很高興見到你。”

“我未必認為我見到你很高興。”塞西莉亞直白地說出心裡話,“我是否可以稱你為彌先生?”

“呵呵,隨你的心意。”彌嘴角勾起淺淺的一個弧度,“能擊敗阿刹邁家族年輕一代中最優秀的殺手,公主殿下,你並非如旁人,或者說你自己所認為的那麼弱。”

“我是否弱小我自己心裡清楚。”塞西莉亞冷冷道,“不過彌先生,你是哪一個家族的血族?我在你身上感知不到任何與吾等相仿的氣息,相反,你的氣息很古怪。”

“古怪?”彌饒有興趣地問道,“在下哪裡有古怪之處?”

“直覺。”她乾脆俐落地應道,再次擺開架勢,“無論你是哪個家族的,總之你是為了血薇而來吧?放心,我是絕對不會交給任何人的,包括你在內。”

“你這麼相信自己的實力?”彌的眼裡頓時陰沉下來,伸出了左手,“天雷斬!”

砰!——塞西莉亞拿血薇一擋,迅速跳開法術控制區,反手握住刀柄,微笑:“我也相信血薇的實力!”

“任何人中都沒有比我更適合持有三大聖器的了。”彌的元素魔法一個接著一個,塞西莉亞來不及邊說話邊格擋,不斷在這個區域躲避。

或者說,她根本難以找出時間空隙進攻。

汗水從額頭滑落,濕透了她的鬢角,塞西莉亞的大腦一片空白,唯有的意識就是對於這場勝負已定的戰鬥的評價。

彌非常厲害,擁有血族十三大家族家主都難以匹敵的力量。

魔法攻擊無須吟唱,近身攻擊也是如魚得水,身法同樣出色得令人咂舌,最使她驚訝的是,在這樣的攻擊下,自己早已是一身狼狽,而對方卻如閒庭漫步,優雅之極。

從某些方面而言,彌堪稱完美的血族典範。

可是,她就是反感彌身上那種說不清的氣息,仿佛將結局早早地握在手中,像君臨天下的帝王一樣藐視一切的生靈。

哐啷——

塞西莉亞被彌逼到了牆角,她緊緊地握住血薇格擋,臉色早已慘白一片。

彌毫不介意地一笑,伸手握住她拿刀的右手,不由一振,眼眸暗沉下來:“竟然已經建立契約關係了?!”

她抿著嘴,死死地盯著他,就是不放手,咬牙道:“你沒有資格拿血薇。”

“就已經確立契約關係的聖器而言,我是沒資格,不過這不要緊。”彌的嘴角咧開一抹古怪的笑容,“這樣反而能幫我節省力量去尋找第三件聖器。”

第三件?她的神經僵硬了,下意識朝夜疏淩的方向看去。

“已經獲得兩件了喲。”彌低聲在她耳邊道,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刀手劈向脖頸,塞西莉亞頓時就軟綿綿地倒在了他的懷裡。

彌抱起公主,轉頭對薇薇道:“還有一個人呢?”

薇薇恭敬地欠身,目光看向不遠處,有兩個她的族人拖著一個黑髮少年走來,少年虛弱地閉著眼睛,顯然是昏過去了,手上的寒夜持續不斷地發著螢光。

“血薇和寒夜,不費吹灰之力。”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卻愈發的冷峻和邪魅。

一旁的薇薇不禁蜷縮起身子,她很少見過彌大人笑,但一旦彌大人笑,那麼肯定是他獲得了什麼他所要的東西。她聽見彌不知對誰道:“你說是吧。”

轉角處走出一個人,白色帶紫的長髮,紫水晶般的眼眸閃爍著異動,莫雪越面無表情地頷首:“按照約定,彌,你不要忘記了。”

“你離開家族這麼多年,還記掛著他們。”彌冷冷一笑,帶著些諷刺,“你放心,血薇匕首和寒夜劍到手,我的承諾現在就起效。不過……”他頓了頓,殘酷地吐出字眼,“莫雪越,他們兩個很信任你呢,你這樣背叛他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莫雪越捏緊了手,別過頭去漠然道:“這與我無關。不過,彌,我還真是有點疑惑了,當初我為什麼要把你救活?”

“誰知道呢。”彌抱著塞西莉亞轉身邁開步子,“或者說,我本該就在這個世上復活,這個世界本就應該屬於我的。”

話音剛落,他就消失在了街道盡頭。薇薇緊隨其後,不一會兒,城鎮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安寧,似乎根本就沒發生過什麼。

莫雪越站在原地良久,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拂上她的臉,這才轉身緩緩離開了。

滴答——滴答——

耳邊響起鐘擺的聲音,一搖一擺,愈發清晰。

噠——噠——

然後是腳步聲,輕緩但有力,在堅硬的地板上踩出有節奏的聲音。

自己怎麼會昏睡過去了?剛才明明記得在城鎮遭遇血族殺手,還有那個叫彌的怪人,以及聖器……啊!血薇!

塞西莉亞努力睜開酸澀的眼皮,眼前先是一片模模糊糊,然後逐漸清晰,待她轉頭看清一切,瞳孔不由放大了。

傳統的血族貴族屋內佈置,紅色和黑色的運用,穿插著白色,多了幾分巴羅克濃重的氣息。吸引她目光的是她前方的椅子,不,應該稱作王座。

與周圍佈置格格不入,黑色的大理石間仿佛有鮮血滲出,而整個王座被厚厚的冰包裹,終年不化,半透明的冰在王座的椅背上組成一副詭異的圖案,蝙蝠的翅膀,糾葛的藤蔓,以及代表血族的逆十字架。

一身黑衣的彌坐在王座上,雙手手指搭在一起,閑閑地看著她,然後微笑:“歡迎來到我的城堡,塞西莉亞*卡帕多西亞公主殿下。”

嘴上雖說著歡迎的詞句,但他周身的氣勢,卻是千古的王者,不可違背。

塞西莉亞沉默地看著他,整個空間的氣氛凝固了。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10 16:57
第三十八夜:從一開始就存在



血薇竟然還在身邊,這令塞西莉亞感到意外,但仔細想一想也能知道,已經建立契約關係的聖器是認主的,所以彌根本也無法使用。

她坐起身子,脊樑骨挺得筆直,像是誓死捍衛尊嚴的騎士那般不可侵犯。

彌的臉上無聲地泛出了笑容,他擱下手,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隨意地說道:“差不多這個時候,那個黑頭發的孩子也該醒了。”

“夜疏淩!”塞西莉亞瞪大了眼睛,語速急促起來,“你把他怎麼了?”

“嗯,應該是比帶回公主你更加不禮貌些的方式吧。”彌起身走向她,欠身伸出手,宛若邀請舞會的紳士,“公主殿下想去看看嗎?”

“我自己會走路,不用你的假惺惺。”她跳下床,冷冷地看著他。

彌放下手,轉身向一旁的側門走去,塞西莉亞緊隨其後,跟著他穿過長長的甬道,石階而下,在地下室門口站定。

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地下室陰鬱的氣息湧了出來。

幾乎難以置信眼前的一切,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卻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熟悉的黑髮少年,被鐵鍊束縛在牆上,鮮血浸濕了他的襯衫,像是在白色的畫布上綻開了一朵血腥妖嬈的花。

夜疏淩低垂著頭,顯然已經沒有什麼力氣,隱約聽到門開的聲音,他努力抬起頭,看清了來人,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西莉亞……”

嗓音已然嘶啞了,但他竭力不想使對方擔心,硬是要做出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但是實際情況與他的願望,實在是天懸地隔。

“你放開他!”塞西莉亞尖聲對著彌叫道,“這與他無關!”

“寒夜之主,同時也是吸血鬼獵人世家的未來繼承人。”彌攤開手,“多麼完美的一件禮物,我真該好好感謝莫雪越。”

“你說什麼?”不僅是塞西莉亞,連夜疏淩都不可思議地抬起了頭。

“莫雪越啊,如果不是她,我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獲得兩件聖器?”彌一揮手,鐵鍊斷裂,夜疏淩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公主殿下,恐怕我放開他他也沒力氣站起來吧?”他微微欠身,“這麼陰暗的地方不適合尊貴的公主,你還是和我回去吧。”

“彌先生,難道你忘了根本嗎?”塞西莉亞高傲地昂起了頭,她的心在痛,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莫雪越背叛了他們,“血族本就是生活在陰影之中,有何不適合?更何況,將血薇之主和寒夜之主鎖在一起不更方便嗎?”

彌頓了頓,側身合上了門,走之前還不忘扔下一句:“公主殿下,這回你應該知道一條道理了,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

吱呀——木門再次被關上,地下室恢復了昏暗。

“但是,沒有信任,哪來的背叛?”她低低地說道,轉身蹲下來,攙扶起夜疏淩,金棕色的眼眸閃爍著堅定的光,“你知道了吧?”

夜疏淩虛弱地笑了笑:“我更希望你親自告訴我。”

“我是血族十三大家族之一,卡帕多西亞家族的主系公主,塞西莉亞*卡帕多西亞。”她緩聲道,“同時也是,血薇匕首的主人。”

說著,她拔出了血薇,銀色的匕首寒光閃閃,一朵冷豔的薔薇依附著刀柄蔓延其下,花瓣仿佛還有著血紅的露珠,與被擱在一邊的寒夜相映成輝。

“可是,我更希望你忘記這一切,稱呼我為西莉亞。”

夜疏淩合了合眼眸,從他握緊的手中不難看出,他的情緒很複雜。

終於,他平靜下來,睜開眼睛,伸出了手:“很高興見到你,西莉亞。我叫夜疏淩,只是個湊巧獲得寒夜的旅人罷了。”

“嗯。”她雙手握住他的手,“放心吧,絕對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我也想這麼說呢。”夜疏淩輕鬆地笑了起來。

“我雖然魔法很不在行,但還是會一些初級法術的。”塞西莉亞低念咒語,召喚出小小的一個水球為他擦去身上的血跡,“很疼吧。”

“還好。”夜疏淩搖搖頭,“他們這個是小伎倆,你沒看過以前中國所遭受的,特別是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日本侵略中國時,日本人的刑法不知比這些可怕多少倍,與之相比,只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看你有這幅說話的精力我就少擔心了。”她皺皺眉頭,故意加重了水球的力道,令他臉色愈發慘白。

之後的幾天,除了有人定時來送飯菜,兩人一直被“遺忘”在地下室。

為了打發時光,他們開始回憶以前的旅程和趣事。而至於那個人,他們默契地不想再提起,背叛的心痛滋味,確實不好受。

砰——託盤被放在地上,木門被人毫不客氣的撞上。

塞西莉亞有些詫異地拿過託盤,放到夜疏淩跟前:“今天真奇怪,前兩天都是白水和硬蕎麥餅乾,今天怎麼這麼華麗了?”

海鮮燴面和玉米甜湯,仿佛是在招待貴賓,而不是階下囚。

夜疏淩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衣服上的銀扣子探入飯菜,等了一會兒,銀子沒有反應,他才放心地點點頭:“似乎沒有放毒。”

“嗯。先吃了吧。”塞西莉亞拿起了叉子。

燴面的醬汁很地道,濃湯做的也不錯,但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邊吃邊思考著。夜疏淩身上的傷還沒痊癒,雖然彌並沒有扣押他們的背包,但是在陰暗的環境下再好的藥也無法發揮最好的療效,所以一些傷口剛剛開始結疤,露出鮮嫩的紅色。

紅色,皮膚下面流動著的鮮血,塞西莉亞突然覺得喉嚨乾涸起來。

她的手一松,叉子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夜疏淩奇怪地抬頭:“你怎麼了?”

“別……*近我!”她厲聲喝道,“裡面摻了紫罌粟!”

夜疏淩僵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他知道紫罌粟,作為一位吸血鬼獵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紫罌粟。紫色的香料花朵,能在最短時間內激發血族吸血的最大欲望,對於普通人類卻無害。

塞西莉亞抓緊了一旁的鐵鍊,指關節發白,她的手指幾乎要嵌入石牆裡,身體不斷顫抖,心裡巴不得下一秒就能死去。

該死的彌!你是存心想看我吸夜疏淩的血嗎?!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6-10 16:58
第三十九夜:你與我相似


“西莉亞!”夜疏淩大聲叫著她的名字,上前緊緊抓住她的手臂,不斷呼喚著她。

“笨蛋……我叫你放手!”塞西莉亞咬著牙掙脫他的手,“你是不是想讓我吸你的血?”她不去看夜疏淩的表情,喘息著支撐起身體,步履蹣跚地走到背包前,終究還是支撐不住跪倒在冰冷的石板上。

伸手去摸索那個袋子,裡面似乎還有幾片血錠,她懷著僥倖的心理解開陳舊的袋子,心不由跌到了穀底。

一片也沒有。

怎麼可能?她迅速把袋子翻轉過來倒騰,還是空空如也,再把整個背包清空出來,依舊不見血錠的影子,她的神經啪嗒一下繃斷了。

是上天在捉弄她嗎?為什麼一片,哪怕是半片血錠都沒有?

她強忍著體內渴望血液的叫囂,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去面對身後的夜疏淩,沉默了一會兒,她暗自下了決定。

“夜疏淩。”這是她難得如此鄭重地叫他的名字,夜疏淩疑惑地應了一聲。

“如果我實在支撐不了。”她瞅了寒夜一眼,緩聲道,“你就用寒夜殺了我。”

“不可能!”夜疏淩想都沒想,堅決地予以否定,“寒夜不會濫殺無辜。”

“無辜?”她輕笑一聲,“我是血族,寒夜斬殺血族是理所當然。更何況,如果我吸了你的血,寒夜也會護主吧?所以,夜疏淩,把我殺了。”

“我拒絕!”他果斷地說道,比任何時候都有力,“西莉亞,既然你希望我稱呼你為西莉亞,那麼我自願讓你吸血……”

“別說胡話了!”還沒等他說完,塞西莉亞就厲聲打斷他,“夜疏淩,你不要忘記了,我是血族,你是吸血鬼獵人,無論如何稱呼,我們都不能忘記這個身份。天哪,一個吸血鬼獵人自願讓血族吸血,這是多麼荒誕滑稽的事情啊!你的家族會怎麼看待?你的祖輩會怎麼認為?難道會把你當作連接血族與獵人之間的友好大使嗎?別做白日夢了!聽我的話,把我殺了!”

“塞西莉亞,我說過我拒絕!”夜疏淩黑色的眼眸宛若星辰,在昏暗的地下室裡炯炯有神,“如果我真的殺了你,那麼我就是家族恥辱的罪人了。忘恩負義這個詞你知道嗎?我不想背叛任何我所信任的人,哪怕是對方背叛了我。”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冷凝了,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莫雪越,都不願再說下去。

咕隆——

咽喉裡的欲望在無限制的擴張,她仿佛能聽見血管裡鮮血流動的聲音,像是山澗的清澈溪流令人心曠神怡,能喝上一口該有多好……

啪——

她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不太新鮮的空氣,想讓自己的意識清醒,但卻越來越模糊。

“呐……我們說說話吧……”塞西莉亞率先打破沉默,輕輕喘著氣,自顧自說下去,“我想家了,想我的父母,還有離家的哥哥。如果能出去的話,我想去找哥哥,等找到他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頓,克拉倫斯這個壞蛋……”說話間,她的語調已經帶上些許的哽咽,但倔強地硬撐著就是不想哭出來。

“我陪你一起去找。”夜疏淩坐到她前面,合了合眼眸,接話道,“我是爸媽的獨子,沒有兄弟姐妹。如果有的話大概也是叔叔的孩子,不過叔叔常年在外,家裡人根本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伴侶甚至是孩子。話說回來,女孩子有個兄長保護是很幸福的事情。”

“我才不要什麼保護。”她高傲地揚起脖子,“我自己就能保護自己,幹嘛要別人來……咳咳……”話未說完,咽喉裡一陣翻騰,她止不住地咳嗽,趴在了地上。

“西莉亞!”夜疏淩手忙腳亂地攙扶起她,“你怎麼樣了?”

“唔……”他身上殘留的血腥味引得她的胃一陣痙攣,巴不得一口咬上去,最後一絲理智告訴她,不可以這麼做,絕對不可以這麼做,所以……

“夜疏淩,你別過來!我警告過你了!”她努力裝出冷硬的口氣推開他。

他固執地抓住她的手臂,騰出一隻手解開自己的衣領,線條優美的鎖骨暴露在空氣之中,仿佛隱隱散發出甜美的香味:“我說過,我是自願的。”

塞西莉亞定定地望著他,手指與他互相糾纏在一起,姿勢定格在那一刻。

終於,她低下頭,猶豫了下,還是輕輕地咬在了他的脖子根上。

夜疏淩的身體猛地一顫,旋即恢復平靜,合上眼眸,大腦一片空白,只能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血在快速卻平穩地流動。

整個地下室裡彌漫著血的氣息,靜謐得只聽得到吸血的聲音。

滴答——

夜疏淩覺得有什麼東西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濕漉漉的,下一秒,他反應過來,這是塞西莉亞的淚水。

那個無論如何都不願流淚的公主,終於流下了淚水。

如果可以,他幾乎希望時間永遠凝固在這一刻,正如在蘇格蘭的那個午後,是他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

或許在很多年以後,等他已經老得不行了,還能回憶起這一時刻,有個固執的血族公主和他一起旅行,和他一起冒險,卻在這裡,流下了從不願流下的眼淚。

塞西莉亞愈發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去面對這個黑髮少年了。夜疏淩的血液異常的甜美,甜美這個詞似乎不應該用在男孩子身上,但她此刻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了,比山澗溪流還要甘甜清爽,像是沙漠裡的雨水給她帶來生的希望。

她鬆開了牙,他的脖子根處留下整齊的兩個牙印,血液在她鬆開的那一刹那凝固住了,傷口開始慢慢癒合。這是血族吸血的特性,不會給對方帶來除了些許失血外的傷害。

兩人坐在原地,一言不發,愣愣地互相看著對方,保持著之前的動作,雙手十指緊緊糾纏在一起。

忽然,夜疏淩深吸一口氣,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塞西莉亞的眼睛睜大了,不可思議地接受著這個忽如其來的吻。

冰封的王座,彌放下了手,地下室的氣息已經傳到了這裡。他緩緩站起身,像是吟詩一樣低低道:“公主殿下,你和這個獵人是一樣的啊。”

你與我相似,一樣的倔強,一樣的不願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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