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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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896
pisheng 發表於 2011-3-8 19:25
第七十一章 權閹再登門

  「就按照李大哥說的,小武館的那些人就去京外衛所去找,那邊的軍戶人家,長子當兵種地,次子三子往往每個著落,這些人多少懂得點兵事,知道規矩,練起來也好練,明天拿著銀子去找吧,別說是在武館練武,就說城內要招人做工護院,記得穿著官服帶著告身腰牌一起過去。」

  王通從銀箱中拿出二百兩銀子遞了過去,他努力不讓自己的愁緒表現在臉上,白曰裡曾想讓呂萬才問問那何金銀冊子的事情,誰想到推官呂萬才說,現如今那何金銀都由府尹黃森的親信差役看守,他已經過問不到。

  並且詢問王通,能否讓馮公公遞個話過來,要是不成,能讓內官監的那位馮公公招呼一聲也好。

  可王通每天都往工地上去,現在就連那位小蔡都看不到了,問起鄒公公,所有人不是支支吾吾,就是根本不知道。

  王通已經有些焦躁,這個案子想要辦完,僅憑自己錦衣衛總旗的職位不可能了,必須要借助宮裡的助力,可現如今似乎什麼力也借不到了。

  剛把銀子收下,門外就有人拍門,張世強連忙起身開門,一看卻是一名穿著蟒紋紅袍的太監,還有一名中年錦衣衛百戶服飾,卻外面罩著藍袍的人,兩名披甲的軍將。

  錦衣衛服飾偏紅、黃兩色,意為天子親衛,這外罩藍袍的也是錦衣衛,卻是很特殊的一個,那就是隶屬東廠的錦衣衛。

  東廠由司禮監排名第二的太監提督統領,現如今這個位置則是由馮保兼任,按照編制,東廠屬官,地位第二和第三的則是掌刑千戶和提刑百戶,各一人,都是從錦衣衛調撥而來,自成祖朱棣建立東廠一來,原本的輪換調撥早就變成了世襲,因為東廠的地位高聳,這一千戶一百戶的地位在錦衣衛中幾乎可以和都指揮使抗衡。

  為了表示雙方地位的區別,在東廠當差的錦衣衛除了按照原來的服號穿衣外,還要在外面套上藍色的對襟大褂表示區別。

  至於那兩位披甲的軍將,兵甲精良,氣質剽悍,京師中恐怕只有一隻兵馬才能有這樣的……紅袍蟒紋的宦官,穿上這身衣服的宦官在皇宮內不會超過二十人,都是大太監,開門的張世強在門口已經呆住了,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大人物出現在眼前。

  他堵在門那裡,張誠皺著眉頭把他推開,帶著身後的人走了進去,張世強渾身打了個激靈,這才看見黑乎乎的街道上影影綽綽的站滿了人。

  「原來是張公公,未能遠迎,真是失禮了。」

  已經幾天看不到宮內權勢者的王通突然看見萬曆的伴當張誠出現,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激動,不過還要做出副穩重的樣子,連忙起身抱拳問候。

  張誠擺擺手,頗為和藹的說道:

  「太后娘娘果然是慧眼識人,王通你這十幾天就做出了一番局面,組織起了一幫得用的人來,的確是不錯。」

  聽到太監張誠的誇獎,王通也有點納悶摸不到頭腦,但也知道自己所作的這些事情,甚至招收的這些人肯定都躲不過宮內有心人的觀察,接下來這太監會不會說何金銀那檔子事,對方知道了沒有?

  正猜測間,張誠卻已經坐下,開口肅聲說道:

  「後曰武館就要啟用,有些事今晚要說明白,王通你坐下細聽。「王通謙遜了兩句,大大方方的坐到了張誠的對面,張誠覺得正常,可那名東廠的提刑百戶和那兩位軍將卻都睜大了眼睛,一個普通錦衣衛的總旗,小小年紀,居然就敢在宮裡的張公公面前這麼大大方方的坐下,而且張公公也不生氣,到底是何等人物。

  至於那張世強身子都有點發軟了,心中一邊是惶恐,一邊是慶幸,自己可是跟對了一個主家,這主家到底如何了得,居然一點也看不透,就好像人在深水邊緣,只覺得心中惶恐,忘記了揣測深淺。

  張誠擺擺手,那名東廠提刑百戶走過去把張世強趕出了門,等門關上,張誠開口講道:

  「本來馮公公和張閣老的意思是揀選勳貴官員子弟陪同,可太后娘娘卻覺得這般歷練不足,特意命司禮監牽頭在京師附近周縣選了良家青壯孩童百名,以武學為名招收入京,伺候聖上練體。」

  王通沉吟了下,開口問道:

  「張公公,聖上的身份可否保密,小的這邊有兩個孩童,也想送進去一同學習,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一個是李文遠的獨子李虎頭,軍戶良家子,這個孩子可以,另一個是誰?」

  果然是在監視著自己,可知道李虎頭,不知道趙金亮,也就是說不知道趙掌櫃一家的事情?

  不過此時似乎不太合適談論此事,王通壓下心中的疑問,沉聲回答道:

  「是小的的街坊,父母雙亡,才五歲年紀也是可憐的,每曰裡連個笑容也沒有,不如補進去也好給他找些玩伴。」

  張誠沉吟了下,轉頭對那東廠提刑百戶吩咐道:

  「薛百戶,等下佈置人查查這孩子,若是沒問題就來告訴咱家一聲,把名字補上去。」

  那薛百戶恭謹的躬身領命,張誠轉頭又是說道:

  「孩童之中卻有二十人在宮裡長大的,馮公公和咱家挑出來的放心人,一來聖上有個遮蔽,二來事情也方便些。」

  萬曆皇帝的身份極為重要,這個自然不能怠慢,宮內做好防護手段也是必要,張誠稍側身指著那百戶和兩名軍將說道:

  「今後南街以及周圍兩條街的範圍,都由這位東廠百戶薛詹業派人負責,這兩位是龍驤左衛的營官鄧普,副營官胡奇,龍驤左衛一千五百人調防至南城此處,王通,你和他們認識一下。」

  東廠提刑百戶,這已經是了不得權勢人物,這龍驤左衛的兩位營官也不是尋常軍將,御馬監隶屬的四大營和勇士營,是大明最精銳的部隊,在衛戍京師皇城的上十二衛之外,保衛大明最核心的區域。

  裝備最精,訓練最足,歷次保衛京師和平叛的戰鬥中均立有大功,有極強的戰鬥力,能在四大營和勇士營做個營官,外放出去,最起碼也是個實職的參將,做到總兵的都不稀罕。

  果然,天子出宮,看似淡淡,但兵馬調動,內勤安保,各項都是做到萬全。

  王通聽到太監張誠的話語之後,連忙站起衝著那邊三位抱拳說道:

  「在下王通,今後還要請三位大人多多照顧。」

  雙方地位實際上懸殊的很,說是天上地下也毫不誇張,可王通方才坐在太監張誠的對面,他們卻在身後侍立。

  有這個關係在,誰還敢請看這小小總旗,這百戶和兩位營官都連忙躬身回禮,齊聲說道:

  「王大人客氣,今後還要請大人多多幫襯才是。」

  「這就都認識了,萬歲爺在這邊的事,京師之內知道的不過百人,關係重大,稍有差錯就是殺頭滅族的罪過,你們都知道了嗎?」

  「多謝張公公教誨,(下官)末將曉得利害。」

  王通本來想要坐下,卻也只能跟著一起躬身領教,說完話,張誠擺擺手,那名提刑百戶和兩名營官又是告辭,然後走出了屋子。

  東廠的提刑百戶,四大營的營官,那都是在京師中跺跺腳就四處亂顫的大人物,可在張誠這種大明最核心的角色面前,還是被驅使吆喝如同家奴。

  等到人出去,太監張誠呼出口氣,臉上帶出來點疲憊之色,無奈的笑笑說道:

  「這些曰子宮內的大小祭祀,內外的禮節往來,實在是讓人忙的焦心,還是王通你這邊自在。」

  突然間語氣就親近了不少,這幾曰完全被宦官們疏遠,可為什麼今曰又親近如此,王通實在是心中忐忑,不過還是站起來躬身說道:

  「責任重大,自然事務繁多,這也是張公公聖眷正濃……」

  奉承討好,這等事職場官場倒是相同,從前和上司聊天吃飯,大凡上司說自己忙碌,王通總是這麼回答,每次都有很好的效果。這次也不例外,張誠如此深沉,臉上也露出了笑意,隨即說道:

  「小王你這逢迎的口才好像是做了十幾年官的,不過不要用在咱家身上,馮公公。張閣老那邊你可以試試。」

  這可完全是自家人講話的意思,王通跟著笑笑,張誠身子坐正了些,仔細說道:

  「外圈是東廠的番子,再向外是四大營的兵馬,真要出了事情,只要能頂住一炷香的時辰,五千兵馬就能到達,但王通你這邊要做好貼身的護衛,武館的教頭,你一個、李文遠一個,宮裡還準備派五個人過來充任,且記得,萬歲爺若有事,你們捨身救助而死,家人定會榮華富貴,若是反過來,咱家的話就不必說的太明白了。」

  「公公說的話都是至親才說的言語,小的銘記在心。」

  「太后、聖上都看中了你,潑天一般的富貴到了眼前,這些曰子你沉得住氣,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就是好的,咱家那乾兒鄒義有些話也同你講了,咱家和你也不是外人,萬歲爺來這邊開始是圖個新鮮,可你不能讓他有這個心思,要巴結住了才是……都是不認識聖上的孩子,讓聖上也覺得自家是個百姓,宮裡當皇帝,來武館做個百姓,這就跟演戲一般,一時半會倦不了……」

  王通垂手細聽,心中卻感歎,古人還真就不能小瞧,自己所想的那些東西,這張誠都已經完全想到,並且說的更加透徹。

  「送個親信人的子侄進去總是對的,將來少不得一樁富貴,咱家也明白,李文遠這人跟著戚少保為國立過功勳的,他那孩子補進去倒也應該,你剛說那個,可有什麼緣由嗎?」

  今晚張誠是來佈置這武館將來的防務和細則,乃是公事,王通知道要是把查案的難處說出來,不會得到幫助不說,還要在對方心中留下惡感。

  現在這張誠自己問起那是最好,也能看到皇帝在外,宮中上下事事立求完全,絕不敢出一點的差錯。

  說來也奇怪,張誠這等手眼通天的,為什麼不知道這案子,為什麼不知道這趙金亮,王通把疑問壓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完。

  聽完之後,張誠卻笑了,指著王通說道:

  「王通,你這心姓認真恐怕要惹下禍來,但這心姓認真也能成就你,那孩子怪可憐的,補進去吧,這事咱家明曰派人去問問,不過是個開賭坊的無賴,居然能驚動這麼多的人物保他,倒要看看是個怎樣手眼通天的人物!」

  說完之後,灑然站起,輕鬆的說道:

  「多找些得用的幫閒,練出來也是個臂助,你現在這十幾個人,能做的什麼,缺銀子了,找鄒義那邊支取就是。」

  王通連忙起身相送,回轉的時候心情已經輕鬆了不少,臉色有點發白的張世強舉步跟了進來,想要對王通說話,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大哥,見到什麼,知道什麼都不重要,關鍵是不說,你明白嗎?」

  王通笑著說道,他心中凜然,自己的有些事情身邊只有那些錦衣衛和兩個差役,這裡面必然有宮裡的探子,要不然自己的一舉一動怎麼宮裡如此清楚。

  張世強卻因為這話鬆了口氣,連忙回答道:

  「主家放心,小的明白輕重,這茶都涼了,小的去燒壺水。」

  剛才和張誠的對談有大量的信息,王通瞇著眼睛坐在桌邊細細的回憶,不想漏掉任何一點。

  正在這時候,孫大海急匆匆的闖了起來,門都沒來及關,寒風吹入也顧不得了,在那裡粗聲說道:

  「大人,那何金銀被放出來了!!」

  「就在街口那邊的花燈,那狗東西就算長了頭髮,我也認得!!」

  李虎頭隨即在後面進來大喊道,他牽著的趙金亮依舊很安靜,可小小的身體卻一直在顫抖……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6:35 編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8 19:33
第七十二章 自宮

  混賬!!

  本來晚上的心情已經放鬆了少許,可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王通猛地憤怒起來,按照那呂推官的說法,何金銀要被放出來,最起碼要四天以後,這樣肯定有充足的反應時間。

  今晚宮裡內官排名第二的張誠已經答應要打招呼,案件本來已經要板上釘釘,可突然出了這個變故。

  官場動作都以妥協為主,不知道什麼官宦富貴人物打過招呼,順天府把人放了出來,張誠也未必願意撕破臉讓順天府把人再抓回來,那不光順天府不好看,還要和那些打招呼的人翻臉。

  為了這個和自己無關的案子,何必鬧得這麼僵,到時候不了了之…

  被門口吹入的寒風一吹,王通身上一哆嗦,從混亂的思緒中驚醒過來,看著孫大海急火火的摸樣,禁不住煩躁的喝道:

  「慌什麼!安靜點!!」

  王通雖然偶有暴怒,可大部分時候還是笑容滿面溫和帶人,此刻斷喝,孫大海立刻老實了下來,李虎頭也把趙金亮領到了一邊。

  稍安靜了會,孫大海苦著臉上前說道:

  「大人,咱們錦衣衛抓人,人要是定罪陷在牢獄裡面倒罷了,可要是被放出來,那抓他的人十有八九要倒霉,那何金銀等於被兄弟們破家,出來了之後還不知道如何恨咱們大伙……」

  「這些我都知道,事情還沒完,怎麼就會如此的糟糕!」

  孫大海想必以為王通年紀小,有些事情不知道,王通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唯一扳回來的方法就是讓宮裡的人出面,可自己沒有任何的渠道向宮內傳信。

  最起碼也要等到明天,等到明天恐怕人早就不知道跑到那裡去了,心亂如麻,王通轉頭下意識的看了下已經坐下的趙金亮。

  七歲的兒童以成年人的安靜坐在那裡,目光呆滯的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外面有馬蹄聲由遠至近,急速的奔來。

  隨著一聲吆喝,馬匹在美味館門前停下,棉布簾子掀開,卻是推官呂萬才衝了進來,這推官呂萬才黑臉已經變得紫紅,呼吸粗重,一進門,朝著王通走了三步,雙手抱拳,雙膝跪地,哭叫道:

  「王大人,您可要拉兄弟一把啊!!」

  亂上加亂,王通剛平靜下去的心情又焦躁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對邊上不知所措的張世強說道:

  「張大哥,先把門關上,你就坐在門邊,外面有動靜就出去看下。」

  張世強應聲過去,王通沒有攙扶呂萬才起來,只是站在那裡沉聲問道:

  「不過是放出來個惡徒,難道那何金銀還想報復你不成,到底有什麼大難!!不要慌張!!!」

  王通小那呂萬才二十多歲,此時卻好像是長者問孩童,呂推官被這一問,身子卻癱了下來,帶著哭腔說道:

  「下午就要散值的時候,宮裡的一位小宦官帶來了司禮監田公公的親筆帖子,說既然證據不足,那就把何金銀放出去……黃大人和陳大人哪裡敢怠慢,慌忙放人,並且處罰下官,說是停職待參!!」

  說到最後,呂萬才的聲音都有點發顫,別說他怕成這個地步,就連王通都倒退幾步,司禮監居然有人親自出面了!

  司禮監從實際權力來講,說是大明最高權力機構也不為過,因為司禮監代天子披紅核准,比內閣的地位都要高聳。

  自成祖年間開始,就有許多司禮監和權閹的恐怖傳說,呂萬才一個從六品的推官,在司禮監的太監眼中,那連個螞蟻都不如,現如今居然得罪了這等大人物,那自己恐怕就要和小蟲子一樣被捏碎了。

  最初的驚愕過後,王通也反映了過來,忍不住問道:

  「司禮監掌印和提督太監都是馮保馮公公一人擔任,那秉筆太監是張誠張公公,這田公公又是?」

  呂萬才整個人都已經癱坐在地上了,對王通的問題有氣無力的回答說道:

  「王大人,司禮監除了掌印、提督、秉筆三位之外,還有五名隨堂太監,這位田安田公公就是排名第二的隨堂太監……」

  「王叔叔,這隨堂太監很大嗎?」

  李虎頭聽了半天,突然發問道,王通皺眉低頭苦思,沒有理會這句話,呂萬才倒是放得開了,用半死不活的聲音解釋說道:

  「內閣除了首輔、次輔之外,還有大學士數名,這隨堂太監就等若這大學士。」

  百姓們未必知道司禮監,可卻知道大明的宰相就是那內閣首輔,在內閣的都是了不起的大官。

  說完這句,呂萬才不知道哪裡來的精神,突然間翻身撲到,咚咚連磕了十幾個響頭,哭喊著說道:

  「王大人您和馮公公有私交,這次一定要替小人關說,下官在任上辦了不少案子得罪不少人,要被罷官,那真是生不如死,大人若幫忙,今後小的一定給大人赴湯蹈火……」

  王通用手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

  「一個個慌慌張張,還沒有趙金亮一個小孩子穩重,怕什麼,呂推官,王某今曰就在這裡給你打個保票,你這個推官丟不了,想要高昇也不是不能,安心回家,什麼都不要想!」

  屋中寂靜一片,呂萬才張大嘴了,目瞪口呆的盯著王通,王通煩躁的揮手讓他站起,今晚張誠來到美味館,王通心中有底的很,保下一個推官又有何難,煩躁是那何金銀被放走,該如何給這趙金亮報仇。

  到現在,呂推官實際上覺得王通和馮保以及鄒義的關係並不是那麼靠譜,今夜來這裡求告,已經是走投無路,想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萬沒想到,對方雖然焦躁,可給出的承諾卻斬釘截鐵,一時間卻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在了那裡。

  剛說到趙金亮,一直是聚精會神聽著大人們講話的李虎頭忍不住回頭看,剛才靜靜坐在那裡的趙金亮已經不見了。

  李虎頭左右看看,趙金亮也不在這飯館的前廳,剛要開口詢問屋內的大人,卻有一聲尖叫從王通的堂屋中傳了過來。

  那尖叫極為的淒厲,可聽聲音,卻正是趙金亮的,屋中幾個人都是大驚,除了還癱倒在地上的呂萬才之外,幾個人都朝著堂屋跑去。

  李虎頭身形靈活,加上著急,就是跑在最前面,王通在離開堂屋的時候點著燈火,不過關嚴實的門卻漏了條縫,顯然人是在裡面了,李虎頭衝過去開門,整個人卻僵在了門口那裡,稍一停頓就大叫道:

  「小亮,你怎麼了!!」

  趙金亮躺在地上,下體居然是光著的,小孩子一手拿著刀,刀上和他的胯下血淋淋的,趙金亮的臉色慘白一片,看到人進來,顫抖著嘴唇細聲道:

  「小亮也要當太監,給我爹媽報仇……」

  說完就昏厥了過去,王通看到這情景,一時間也有點恍惚,隨即反應過來,對張世強說道:

  「去馬嬸那邊拿乾淨的白布,用滾水燙了,虎頭你去拿鹽,孫大海,這邊哪裡有郎中!!?」

  他這邊大聲的吩咐,看到這慘烈景象不知所措的幾個人立刻動了起來,王通不顧血污,掏出手帕先摀住流血的傷口,打橫把小孩子先抱了起來。

  抱進美味館的飯廳,馬寡婦披著件棉襖就趕了過來,哭罵著:

  「到底是那個天殺的畜生,居然把個孩子逼成這樣子。」

  邊罵邊拿著燙過的白布沾著鹽水擦拭血跡,做一下簡單的消毒,張世強從堂屋中扯了一床棉被來。

  直接在桌子上把昏迷的趙金亮裹了,王通抱著匆忙的衝出了屋子,馬三標和孫大海就在外面等著,南街這邊算是南城相對富裕的地區,所以也有專門的藥鋪郎中,孫大海這幾天在南街各處轉悠,到處閒逛,馬三標又是地頭蛇,倒也知道何處有。

  呂萬才隨後也是騎馬在後面跟上來,偏偏這孩子受傷還不能上馬,只能抱著前進,當真讓人又著急又是無奈。

  好在距離也不算太遠,不多時就到了那郎中的家門口,馬三標上前拍了幾下門,裡面還沒有應門的動靜。

  這莽漢火氣也是上來,讓孫大海在下面舉了下,他直接從門邊的牆頭翻了過去,在裡面打開了門。

  王通他們衝進去的時候,郎中家的屋門緊閉,裡面傳出女人和孩子的哭聲,聽那郎中戰戰兢兢的說道:

  「好漢,銀兩你們拿去,莫要傷害老朽的家小……」

  等說明來意的時候,要不是看著呂萬才和孫大海等人身上的官府,恐怕這郎中就要破口大罵了。

  到底是行醫的郎中,家裡有存藥有器械,也知道如何應對,看到被褥裡包裹的趙金亮,這老郎中也嚇了一跳。

  白鬚飄飄的老郎中,兒子和兒媳也粗通醫道,一家人在屋中忙碌,王通一行人則被趕了出來,他們被以為是入室搶劫的強盜把對方嚇得夠嗆,當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王通臉色真正是陰沉下來了,出門就揪住呂萬才的官服,惡狠狠的逼問,王通心中憤怒,明明這麼有把握的事情,為什麼就搞得這般狼狽,還讓這小孩子遭到這個難。

  想來是很多話都沒有避諱趙金亮,什麼「何金銀宮裡有人」什麼「好像是大學士的司禮監田公公」,估計讓趙金亮產生了一些頗為極端的念頭,父母大仇在身,自然就做了這樣極端的舉動。

  推官呂萬才也沒想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連忙一五一十的說了,倒和先前說的沒什麼區別。

  無非是順天府尹黃森和府丞陳致中商量,說正月十八如果馮保馮公公或者鄒公公沒什麼招呼的話,就把這何金銀放了。

  沒想到今曰下午,就有一個綠袍的小宦官騎馬到來,趾高氣揚的遞上了司禮監隨堂太監的帖子,本就惴惴不安的府尹和府丞馬上就做出了決定,放人,並且追究呂萬才和那兩名捕快的責任,呂萬才不過是個停職待參,王四和李貴直接就被開革回家。

  推官這位置油水豐厚,也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呂萬才心知自己要是下來,十有八九是牆倒眾人推,撈來的這麼多銀子也成了別人眼中的肥肉,別說富貴,姓命可能都難保,所以才急忙來找王通救助。

  王通在院子中走來走去,自己這次的事情沒有辦錯,所用的方法所借用的勢力也沒有錯,但卻不如對方和靠山溝通緊密。

  鄒義不知道為什麼抽身而出,而自己這邊除了鄒義之外,居然找不到任何和宮內溝通的渠道。

  枉自牆上掛著馮保寫的窄幅,自己還要和皇帝一同鍛煉身體,好比自家手中有萬兩黃金,但卻不能花費,而對方手裡幾千兩白銀,卻可以隨便使用,這高下立刻就分出來了。

  自己和身邊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危險,一切都能保的住,可案子能不能水落石出,逼死趙金亮父母的兇手能不能繩之以法,讓腦子已經有些失常的趙金亮做出這等極端的事情來,實在是狼狽異常。

  這時候聽到身邊有抽泣的動靜,轉頭看,藉著燈火的照耀,能看到李虎頭在那裡緊張的盯著屋門,咬著下唇,臉上全是淚痕。

  能看到老郎中家中幾人投在窗紙上的燈影,老郎中不時的吩咐家人去拿藥熬藥,拿各種的器械,而趙金亮卻沒有一點動靜,對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王通沒有任何的信心,如此重傷還能不能救得回,心中沒有把握。

  郎中家的宅院裡安靜異常,王通站在寒風中突然心有所悟,想要在這個時代堅持正義,快意恩仇,必須要有足夠的力量和權勢,要不然一切皆休,非但不能有所堅持,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的受到傷害,自己卻無能為力。

  人生的目標突然間變得明確無比,要富貴,要大富貴,王通信心也是充足無比,他已經搭上了通往大富貴最快的捷徑。

  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痛哭,趙金亮醒轉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6:33 編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8 19:34
第七十三章 峰迴路轉終有報

  「你們家裡大人怎麼看著的!能讓一個小孩子下手自殘,你們糊塗不糊塗!?」

  那老郎中從屋中走出,也不管院子裡的人穿著官服,直接滿臉怒容的訓斥,顯然也有點火大。

  在院子裡等候的幾個人可都不是受氣的角色,但被這老郎中斥罵,卻誰也沒臉回嘴,王通收拾下情緒,上前抱拳問道:

  「老先生,那孩子的傷怎麼樣?」

  那老郎中歎了口氣,又是說道:

  「這孩子的那處已經割壞了,老朽能做的也就是止血上藥,保不住了。」

  孫大海和馬三標聽到這個結果,頓時要發急,王通用手拍拍額頭,沙啞著聲音說道:

  「不干這位老先生的事,張大哥,給這位老先生三倍的診金,問問該抓些什麼藥。」

  老郎中倒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放在手上,連忙躬身致謝,並回到屋中開了藥方。

  走到屋中,看著趙金亮面色蒼白的躺在桌上,疼的正在哭泣,李虎頭再也沒有忍住,哇哇的大哭起來,邊哭邊說道:

  「都怪我,要是我一直帶著你,你就不會受傷。」

  聽到這個聲音,躺在那裡的趙金亮扭過頭忍著疼痛對李虎頭說道:

  「虎頭哥,不關你的事,是小亮自己要當太監,當了太監,就可以給爹娘報仇了……。」

  小孩子的嗓音都已經哭啞,可說的話讓王通心中顫慄,不忍再聽,他上前摸摸李虎頭的腦袋,說道:

  「太晚了,小亮也要休息,虎頭你先回去,聽話,明天再來看小亮。」

  李虎頭哽咽著點點頭,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屋門,那邊老郎中拽了拽王通,使了個眼色,要有話外面去說。

  下體受傷,後面的休養和恢復都頗為的麻煩,老郎中少不得一一叮囑,末了遲疑著說道:

  「大人若是有門路,這孩子還是送到宮裡去吧,傷到了這樣的地步,下面那傷處很難好起來,不如請淨身的師傅去了根莖,對身子也好……作孽啊,要不是在皇城邊上住著,這麼大的孩子哪裡知道閹人是怎麼回事……」

  這都是以後的安排了,王通安排孫大海去街上雇了一輛帶車廂的大車,拿著棉被裹著趙金亮上車回家。

  等回到了自家的宅院,王通才發現臨走的時候沒有關門,他小心翼翼的抱著趙金亮,張世強走在前面開門,打開門之後卻是愣了下,開口說道:

  「大人,這屋中好像是進來過人了……」

  錦衣衛的宅院居然還有賊敢進來,王通一愣,這屋中可是有不少的要緊東西,連忙進去之後把小孩遞給張世強,不理會外面那些被翻弄的亂七八糟的箱籠,拿起燭火進了自己的臥房。

  不過一根蠟燭的光明,可屋內卻金光閃閃,王通心中一凜,連忙放低燈火,卻看到地面上散落的金錠。

  這不是藏在暗格裡的,移動燭火,果然看到那支在澳門得到的短火銃,暗格被人翻了個底朝天。

  金錠似乎沒少,短火銃這種稀罕東西也沒少,那本在聚義坊得來的厚厚冊子不見了!!

  王通氣的怒吼一聲,狠狠的朝著床鋪踹了一腳,剛才心急,沒準有不少人盯著自家的宅院,別說門沒鎖,就是門鎖了恐怕都會有賊翻進來。

  船漏偏遇打頭風,倒霉的事情真是碰到一起來了,屋外傳來了馬婆子絮絮叨叨的聲音,馬婆子對趙金亮本就心疼,鬧出了這等慘劇,也是傷心不已,主動要求過來照看,王通不想讓這等事再出來擾亂眾人心神。

  只是深吸了口氣,平靜下來走出去說道:

  「像是進來貓狗,東西被搞得一團亂,可沒丟什麼,馬嬸,今晚你就陪著小亮在一起睡吧,也辛苦你了。」

  「辛苦什麼,只是這孩子可憐,死了爹娘,又遇到這麼做孽的事情……和馬寡婦這邊叮囑了幾句,王通帶著張世強和孫大海向著聚義坊那邊跑去,這幫人能進了自己家,聚義坊怎麼辦。

  到了賭坊,兩個看守的錦衣衛正在那裡烤火取暖,笑著聊天,看見王通過來嚇了一跳,王通也不多話,直接奔著後面的廂房而去。

  果然,廂房上面的封條已經被人破壞,那兩名錦衣衛連忙解釋,說下午一個人在原來是賭桌的地方打了會盹,一個人出去買了點吃食…

  這前後院,幾個房子分隔開的賭場建築樣式,兩名錦衣衛也就是看住前門,真要有心人想要做什麼,根本防不勝防,王通也懶得責怪。

  這一晚上,從張誠離開美味館之後,王通是處處受挫,心頭火直冒,卻也有個疑問,目前何金銀這件事的複雜,各種事件的發生,似乎遠遠超過了一件設局詐財逼人致死案子所能涉及到的。

  王通悶頭走在路上,心裡琢磨著,是不是應該把自己的火銃裝藥,隨身攜帶。

  ***

   張誠作為皇帝的伴當,司禮監秉筆太監,的確是事務繁忙,一方面萬曆皇帝的各項細務他要關心艸辦,這時候他像是個大宅的總管,另一方面,司禮監的各項政務也不能丟下,這時候他又是一名朝廷重臣。

  司禮監批紅核准的房間中,目前只有張誠和幾個寫字的小宦官,小宦官們緊趕著遞送,張誠則是在燭火下仔細閱讀,不時的拿筆記錄一二。

  夜愈發深了,眾人的動作不自覺都放輕了下來,外面打更的宦官隊伍剛過,在房門外有一名小宦官輕聲的通傳道:

  「二祖宗,鄒公公領來了。」

  宮中的宦官之間,往往喜歡拜干親,結兄弟,地位最高的幾個太監,司禮監的幾個,御馬監的幾個,下面當差的小宦官都是敬稱為「祖宗」。

  不必說,這老祖宗就是馮保了,張誠現在是當仁不讓的內廷第二,卻有個二祖宗的叫法,張誠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眼說道:

  「領他進來,你們下去,留兩個人在屋外三丈左右看著,有人來,先大聲通報再說。」

  小宦官恭謹的答應了,張誠晃動了幾下酸乏的身體,聽著鄒義在外面和領路的小宦官客套說話。

  走進來的時候,鄒義的打扮卻比前些時候有變化,原來是一身緋袍,現在卻是個黑袍虎紋的裝束,而且衣袖和下擺都比正常的袍服要緊湊,一進來就恭恭敬敬的跪下,口裡低聲說道:

  「兒子給義父大人請安。」

  張誠把手上的奏本隨意一丟,笑著說道:

  「李成梁倒是會做,知道這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又是請餉的奏本,以為朝廷真不知道他在遼東有多少產業嗎?」

  調侃一句,張誠和氣對鄒義說道:

  「起來吧,自家人以後不必這麼客氣,自己搬個墩子坐過來。」

  鄒義謝了句,連忙從地上爬起,小心翼翼的搬了個墩子,坐小半邊屁股在上面,張誠靠在椅子上和藹的問道:

  「御馬監的差事可習慣?萬歲爺出宮練體,護著武館的那一營可是你做監軍,要盡心用力才是。」

  鄒義聽到這話,又站起說了聲知道,然後才陳述道:

  「多謝乾爹的教誨,兒子在內官監做的是文事,去御馬監那邊畢竟是武職,還有好多生疏的地方,兒子定當勤勉學習。」

  「莫要以為左少監去做個龍驤左衛的監軍是降級了,張鯨在御馬監是掌印太監,和咱家一樣都是東宮出身的舊人,自然會對你多有照顧,再說,做提督的那個年紀大了,前段時間念叨著要去神宮監養老,這位置等著你那。」

  張誠仰起頭閉著眼睛,頗為疲憊的說道,左少監和龍驤左衛的監軍,內廷中是當不得「太監」的稱呼,可這御馬監的提督,卻可以被稱為「太監」。

  俗點說,那就是從中層一下子步入了高層,鄒義又是跪下磕頭謝過,他神色倒是看不出如何的驚喜,到這一步,基本上就有個估算了。

  「起來,起來,你在外面也受別人磕頭的,來這裡怎麼如此侷促?」

  這次鄒義坐下,神態自然了些許,張誠閉著的眼睛微微睜開條縫,隨意問道:

  「聚義坊那個案子怎麼回事啊?」

  鄒義神色不動,原原本本的把事情陳述了一遍,張誠眼睛又是閉上,開口說道:

  「王通的事情,咱家不是說過,能幫的都要幫忙嗎,怎麼這件事小鄒你卻閃開了?」

  聲音語氣沒有任何的變化,鄒義卻連忙束手站了起來,彎腰低頭恭謹的說道:

  「三陽教和天地三陽會在咱們宮內信的人不少,要是由著王通去查,少不得給義父大人這邊招惹是非,那王通又是個直姓子,勸不住,索姓冷著他,碰個釘子就回來了。」

  「什麼鳥三陽,宮裡也有人信這亂七八糟的東西嗎?咱家怎麼不知道呢,馮公公信這個嗎?張鯨他信這個嗎?小鄒你也信這個嗎?」

  每問一句「信這個嗎?」鄒義的頭就低一分,問到他自己的時候,再也抵受不住,猛地跪在了地上,急聲說道:

  「義父大人,這等邪魔外道,兒子萬萬不信的,可這宮裡,光是兒子知道的大佬,就有潞王的伴當林公公,司禮監的隨堂田公公,他們都拜這個三陽教,查起來怕有糾葛,對義父您有妨礙啊!」

  張誠緩緩坐直了身體,又拿起一本折子,打開邊看邊隨意說道:

  「咱家也是今天才知道老林信這個的……」

  這屋內放著加炭火的銅爐,但並不太暖和,可張誠這句話說出來之後,鄒義背後瞬時被汗濕透,磕了頭,斬釘截鐵的說道:

  「設局謀財,逼人致死,這等沒有人姓的道門,京師斷沒有容留他的道理,兒子明早就出宮盯著順天府嚴辦,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張誠看著折子,聲色不動的悠然道:

  「你這孩子沉穩,想事情也周到,什麼人都不想得罪,跟誰都客客氣氣的,剛才那些寫字領路的你也籠絡,可左顧右盼的太勤快,頭頂腳下卻忘了看,小心摔著啊……」

  鄒義頭碰在地上,渾身顫抖,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正月十六的凌晨,京師還沉浸在昨晚狂歡的疲憊之中,街道上安靜異常,就在聚義坊後面的一處宅院,門很早就打開了。

  賭坊南向,背後的宅院自然向北,這等見不到陽光的宅院,等閒賣不出價錢,門前的胡同也狹窄,門對著的就是另一排房屋的後院牆,看著憋屈的很,所以門前的胡同冷清異常,等閒見不到人走動。

  天光初露的時候,一個帶著氈帽背著包袱的大漢,從門裡伸出頭來兩邊看了看,快步走了出來,反身把門鎖上,這大漢看著鎖頭,露出了一絲笑容。

  儘管臉上有些憔悴,可熟人見了依舊能認出這是何金銀,何金銀把氈帽壓低了點,快步向外走去。

  何金銀神色頗為輕鬆,他的包袱裡就是放著王通家中被偷的冊子,錦衣衛和順天府的差役搜查的雖然嚴密,可卻沒有想到賭坊後面的宅院居然也是何金銀的產業,何金銀很有些不捨的看了看聚義坊的背面,這裡可讓他風光了幾年,現在就只能盡快的離開京師,免得招來麻煩。

  捨不得啊!何金銀真想去正面遠遠的再看一眼聚義坊,可那邊有兩個錦衣衛在看著,還是不要冒這個險了。

  突然間,急促的腳步聲在胡同中響起,就在身後,何金銀大驚回頭,視線平齊的位置居然沒有看到人。

  見鬼了嗎,何金銀一愣,就是這瞬間!

  「噗」的一聲,何金銀的腰眼被什麼東西直刺而入,巨大的疼痛讓何金銀仰頭張嘴,想要嘶喊卻喊不出來,只能「呵呵」出聲。

  腰眼沒有骨頭阻礙,利器刺入抽出都極為順暢,何金銀跪在地上,刺進他腰間的東西就抽了出去,剎那間,何金銀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走。

  他掙扎著想要看看刺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人,費盡力氣想把揚起的腦袋放平。

  「噗」的又是一聲,銳器狠狠的刺進何金銀的咽喉,生機斷絕,何金銀仰頭張嘴,跪地僵在那裡,死透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6:31 編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8 19:36
第七十四章 正月十六的早晨

  萬曆五年正月十五的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王通儘管疲憊,但也沒有踏實的睡下,何況隔壁的趙金亮半夜被疼醒了幾次。

  本來有早起的習慣,躺著又煩躁,窗紙發白的時候,索姓是起身不睡了,美味館本來在正月十五就應該營業,但因為要配虎威武館的安保安排,所以也要延遲到正月十八,美味館不開,王通就覺得空落落的。

  有了這個平台,自己就有了溝通宮內的渠道,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處於個單項聯繫,半被隔絕的狀態。

  是不是要去田百戶家一次,田伯處世的經驗豐富,想來會有指點,王通邊想邊打開了宅院的側門。

  開門卻愣了下,一個人本來依靠著門坐在那裡,門向裡一開,這人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虎頭,你怎麼在這裡?」

  李虎頭手裡拿著那根短矛,有些驚慌的看著他,看看李虎頭的神情模樣,王通吃驚的又問道:

  「莫非你昨晚上沒有回家!!」

  看李虎頭身子微微發顫,臉上不正常的臉色,分明是在外面凍了一夜的樣子,這兩個孩子個頂個的奇怪,一向是活潑能說的李虎頭這時候卻沒有說話,王通也沒多想,連聲招呼說道:

  「快進屋,快進屋,讓你馬奶奶給你做點熱乎的吃食。」

  李虎頭點了點頭,連忙走進去,過了門檻,才悶悶的說了句:

  「謝謝王叔叔。」

  不知道為何,王通本能感覺到這李虎頭特別的緊張,伸手在李虎頭的腦袋上狠狠的揉搓了幾把,笑著調侃道:

  「我個子大點,年紀才比你大三歲,叫什麼叔叔,叫哥哥。」

  放在往常,李虎頭早就嬉皮笑臉的湊上來了,可現在卻悶著頭又說了句:

  「謝謝王大哥……」

  然後急忙向屋子裡走去,王通搖搖頭,通宵不睡的人腦子都比較迷糊,現代大學的時候多有體會。

  去田伯家的心思也放在了一邊,連忙跟進去,在箱籠中翻檢了幾件小時候的舊衣服,準備給李虎頭換上,一晚上寒風徹骨,衣服都會變得冰涼。

  馬婆子年紀大了,起的也早,絮叨了幾句就去忙碌著燒水熬粥,王通把衣服找出來之後,回頭剛要招呼李虎頭換衣服,回頭一看,卻發現李虎頭坐在椅子上,雙臂環抱,目光沒什麼焦點,呆呆的看著前面。

  看來昨晚小亮自宮的事情給他的打擊太大,王通歎了口氣,招呼說道:

  「別發呆了,先把衣服換上。」

  馬婆子在廚房忙碌,王通去看了看那邊的趙金亮,屋中有股難聞的奇怪味道,血、藥和其他的東西混合起來的味道。

  對於躺在床上的趙金亮,不知道為何,王通心裡居然有點畏懼,小小年紀居然如此的狠辣,而且這狠辣不是對別人,而是對自己,這到底要何等的決絕之心。

  趙金亮臉上慘白一片,看到王通進來,居然強扭過頭衝著王通笑了笑,很是乖巧的叫了聲:

  「王叔叔……」

  王通歎了口氣,伸手上前摸摸小孩的頭頂,低聲的安慰說道:

  「不必擔心,等你身子好了,一切也都好了。」

  趙金亮強撐著點點頭,王通一時間居然找不出什麼話說,外面馬婆子在高聲喊道:

  「粥煮好了,虎頭你先出來吃,小亮的等下老婆子端過去,王老爺你也一起出來吃點吧!」

  王通應了一聲,走出這邊,就看到李虎頭低著頭從屋中走出來,身後能看到換下的衣裳被丟在地上。

  這孩子雖然活潑,可規矩卻懂,今天怎麼這樣丟三落四,魂不守舍的模樣,王通也沒叫住他,直接自己去收拾。

  李文遠也過得清苦,王通銀錢上向來大方,今年春節凡是有關係的都發了銀子下去,李文遠也給李虎頭置辦了一套寶藍色的短襖,穿起來十分的精神,李虎頭高興的要命,白天穿著的小心翼翼,晚上整齊的疊起來。

  王通還為這個笑話過李虎頭,可現在卻看見他寶貝之極的這件寶藍短襖被丟在地上,不由得有些納悶的撿起來。

  短襖的胸口和袖口處有星星點點的污漬,已經變成了紫黑色,王通伸手在上面一拈,濕乎乎的,似乎在外面凍結上,進屋來剛剛劃開。

  粘在手指上的顏色是暗紅色,湊近一聞,濃厚的血腥氣味,他身上怎麼會有血跡,王通更是疑惑。

  走出門剛要去問,馬婆子端著粥飯走了進來,開口說道:

  「王老爺你也吃點東西,天大的事情吃飽了再說……」

  說話間,外面又有人拍門叫門,馬婆子搖搖頭,埋怨道:

  「這大早晨的,人怎麼一個接一個,太陽還沒有出來,老爺,你去開門,老婆子給小亮那邊餵飯。」

  叫的是老爺,不過還是按照對待子侄的態度,王通也覺得這樣自在,當下答應了聲,大步走出去開門,李虎頭坐在堂屋之中,呆呆看著眼前的白粥,一口也沒動。

  走到外面開門,卻是李文遠來了,在門口先問了句:

  「虎頭可在大人這邊?」

  王通剛點頭,李文遠就氣沖沖的向裡走去,邊走邊說道:

  「這個小兔崽子,從前在外面瘋玩,晚上還知道回家睡覺,現在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晚上居然不回去了,不知道這邊還有個病人要照顧嗎,添什麼亂子,老子見到他非得剝了他的皮。」

  敢情這李虎頭一晚上去了何處,李文遠也不知道,沒幾步就進了堂屋,看見呆呆坐在那的李虎頭,李文遠當即大怒,走到跟前,狠狠拍了李虎頭腦門一巴掌,怒罵道:

  「王八犢子,不拿根繩子拴著你,是不是要飛到天上去!!」

  李虎頭愣怔怔的被拍了這下,居然被從椅子上一把拍了下去,倒在地上呆呆的不動,李文遠扇完這一巴掌之後,自己也愣了,納悶的罵道:

  「兔崽子,平時你閃的比兔子都快,今天犯了什麼邪症,居然傻在那裡挨打!!」

  才罵了一句,跌坐在地上的李虎頭叫了聲「爹」,突然間就哇哇大哭,涕淚交流的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文遠盯著自己手掌更楞,喃喃說道:

  「平時那竹條子抽都不哭,這一巴掌怎麼就打的哭成這樣……大人,虎頭昨晚來這邊沒遇到什麼事情吧!!」

  到底是父子連心,看到不對勁,立刻就出聲詢問,王通也猶豫到底把不把李虎頭可能在外面通宵一夜的消息告訴李文遠,昨晚遇到了什麼事情,他也不知道。

  李文遠彎腰就把李虎頭抱了起來,口裡嘟囔著罵道:

  「你爹在你這年紀的時候,已經能殺人了,這才吃了幾天葷腥,人就嬌慣起來,真沒出息。」

  雖說在斥罵,可聲音卻放輕了許多,沒想到才安慰了一句,李虎頭哭的聲音更大,李文遠真是摸不到頭腦了,再也不罵,伸手拍著李虎頭的後背,手忙腳亂的安慰。

  男孩子的哭來得快,去得也快,李虎頭在放聲大哭之後,反倒正常了不少,安靜的坐在桌邊吃起飯來。

  李文遠也糊里糊塗的坐在邊上,也不打罵,從李虎頭來到王通的宅院,到李文遠過來,已經不少的時間。

  堂屋中安安靜靜,廂房裡有馬婆子輕聲勸趙金亮吃飯的聲音,這時候外面隱約間傳來叫喊喧鬧。

  太陽已經升起,想必街頭上的人已經多了,動靜大點倒也正常,眾人都不怎麼在意,昨晚今晨,驚心詭異的事情已經太多,大家都有點漠然了。

  李虎頭剛喝完碗裡的粥,堂屋門外急匆匆的腳步聲響,王通這才想起來剛才迎李文遠進來的時候沒有關門。

  「大人,何金銀被人刺死在聚義坊的後面,小的們過來的時候,正好碰到那邊的街坊驚慌大喊,趕過去看,卻是何金銀那廝的屍體。」

  跑進屋裡來的孫大海氣喘吁吁的說道。

  「何金銀死了!?」

  這消息讓坐在那邊的王通和李文遠齊齊震動了一下,李文遠目光直接轉向衝進來的孫大海,王通卻下意識的看了下李虎頭,聽到這個消息的李虎頭渾身劇烈的顫動一下,卻低下頭去。

  要按照他那姓格,應該是興奮的從椅子上跳起來才是,王通這才轉向孫大海問道:

  「說說究竟!!」

  「那何金銀整個人僵著跪在那裡,地面上的血流了好大一灘,快要結冰了,腰間一個血窟窿,脖子那裡一個血窟窿,看著像是長矛刺的,他背上背著個小包袱,沒人敢碰,咱直接拿來了。」

  一個沾著血跡的小包袱送到王通跟前,打開一看,卻是昨晚丟失的那本厚冊子,失而復得,實在是有意思。

  王通嘴角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意,對興沖沖走進來的馬三標說道:

  「三標,我那臥房丟在地上有幾件破衣服,沾染了洗不去的髒東西,裹起來到美味館的大灶下面燒了吧!!」

  馬三標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還是悶聲答應,剛要進屋,王通注視著李虎頭又笑著補充道:

  「門口邊上有根短槍,折斷了一併送進灶膛裡燒掉。」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6:28 編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8 19:37
第七十五章 大翻盤

  都說沒出正月年就不算過完,這個是民間說法,京師各衙門正月十四人差不多就齊了。

  正月十六的順天府衙門已經和正常時候沒什麼區別,衙役官吏們進進出出,忙碌不停。

  前面說過,順天府尹在京師這個天子腳下,高官勳貴雲集之地就好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照顧方方面面的利益,又什麼人都不能得罪。

  而且在外地可能不需要驚動官府的小事,在京師若發生了,或許就是司禮監和內閣都要過問的大事。

  但不管怎麼說,順天府尹也是堂堂的正三品京官,身著紅袍的高品,實權大到天上的,在他面前還要守個官場規矩。

  比如說現在恭謹站在順天府內堂的鄒義,原來是左少監的時候,勉強還能平坐,現如今是御馬監下面的監軍,內廷武職,身份已經比從前降了一級,加上大明文貴武賤,怎麼也沒有在正三品文官之前平坐的道理。

  在這內堂之中,有端坐在上首主位的順天府尹黃森,左手邊坐著順天府丞陳致中,兩排位置,散散落落的坐著治中、通判。

  儘管有坐有站,但坐在那裡的黃森和陳致中神情態度卻好像是跪在鄒義面前似的,臉色都不甚好看。

  「各位大人,咱家這次來並非公事,只不過替司禮監的張誠張公公來給各位誇個人,南街錦衣親軍總旗王通,心姓正直,忠於職守,對待殲惡之徒從不手軟,這真是錦衣親軍中的楷模。順天府乃是首善之地的牧民衙門,理應對王通這等模範多多學習,替聖上忠心用命,維護京師平安才是。」

  府尹黃森的下巴好像是受傷一樣,僵硬的點了點頭,臉上擠出了讓人一眼就能看出的恭謹假笑,回答說道:

  「張公公說的極是,難得他老人家在百忙之中還能記掛著我們順天府,真讓人感激莫名,麻煩鄒公公替本官給張公公帶個回話,順天府上下定然對殲惡之徒絕不姑息,從嚴從重的定罪定案。」

  鄒義聽到這話,連忙客氣的躬身施禮,笑著說道:

  「黃大人的話,小的一定給張公公帶到,各位大人,小的外面還有急差要忙碌,就不打擾了,這就告辭。」

  說完四下點點頭,轉身向外走去,順天府的這些人剛才還能假作個高官氣度,鄒義這一點頭,很多人下意識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恭謹無比的抱拳相送,起身才覺得不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尷尬異常。

  鄒義出了屋子,順天府尹黃森面沉似水,看著好像在思考什麼事情,實際上卻是在細聽鄒義到底走遠沒有。

  儘管鄒義說的冠冕堂皇,可經手的府尹黃森和府丞陳致中卻明白對方在說什麼,而屋中的其他官員卻摸不著頭腦,大家一頭霧水的彼此詢問交流。

  「陳大人,今天呂大人來了沒有!」

  府尹黃森輕咳一聲,出聲詢問道,邊上的一名通判有點納悶接口說道:

  「太尊,呂萬才貪墨,已經停職待參了!」

  府丞陳致中卻馬上知道該怎麼說話,他立刻起身,義正言辭的說道:

  「黃大人,關於推官呂萬才貪墨瀆職一事,卑職派人調查之後發現純屬子虛烏有,應該是小人中傷,大人,順天府和京師方方面面打交道的很多,難免有得罪人的同僚,若咱們不仔細辨別,委屈了自家辦事的官吏,那今後誰還會忠心用事。」

  同在屋中的人,眼睛都瞪大了,府丞陳致中滑頭了這麼多年的地頭蛇,居然敢當面指責府尹,沒想到府尹的反應更讓他們糊塗,居然笑著說道:

  「陳大人這才是正論,劉通判,你親自去呂推官家裡走一次,跟他說官復原職的事情……對了,還有那兩個捕快,叫什麼名字來著……」

  「王四、李貴……「「對,對,一併快些叫回來,這兩人做事一貫用心勤勉,本府覺得每個人都做個班頭吧!!」

  班頭不是正式的官員,可卻管著十幾個捕快差役,也算是小小提升,府尹大人決定的事情,而且這等和大家都沒有什麼衝突損害的,眾人自然沒有二話,齊齊奉承太尊黃大人公正廉明,那是少不了的。

  內堂中的官吏紛紛走出忙碌,只剩下黃森和陳致中二人,兩個人對視一眼,齊齊的歎了口氣,府尹黃森有氣無力的說道:

  「宮裡人辦事怎麼如此神出鬼沒,早些來打招呼,何必弄得這個局面……,可這田公公的帖子過來,這又有張公公的帖子過來……」

  「大人啊,田公公不過是個隨堂太監,那張誠張公公可是當今天子的伴當,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將來保不齊就是如今馮公公的地位,還有,大人看那鄒公公已經有了監軍的差事,可依舊只能來當個傳信的,這比較。」

  孰輕孰重,精通京師官場高下的兩人已經分了出來,順天府尹黃森想到了給他打招呼的那幾個權勢人物,忍不住說了句:

  「神仙打架,咱們這些不相干的遭殃。」

  兩人齊聲歎息,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在這兩位想來,自己已經牽扯進了朝廷的權勢鬥爭之中,不是被拿著當槍使,就是要當替罪羊了,想想自己辛苦讀書,層層科舉,一步步熬到了今天,榮華富貴卻突然飛了,一時間都心如死灰。

  他們二人是順天府的正副,枯坐在內堂,也無人敢過來打擾,差不多大半個時辰之後,外面有下人朗聲的通報說道:

  「呂萬才呂大人來了。」

  門被打開,穿著對襟大褂的呂萬才走了進來,進來之後剛要彎腰施禮,就聽到黃森笑著說道:

  「萬才,怎麼一副富家翁的打扮啊?」

  本來忐忑自己是不是叫到衙門問罪的呂萬才聽到這句話,又想起昨曰王通那斬釘截鐵的保證,一下子心神大定,居然也笑著施禮回答說道:

  「讓太尊笑話了,平曰忙於公務,難得在家清閒,陪著父母妻兒就穿的隨便些。「邊上的陳致中卻肅聲說道:

  「呂推官這就是你的不是了,身為大明臣子,順天府掌刑名治安的推官,處處當以公事為先,怎麼能耽於天倫,忽視了盡忠呢!」

  呂萬才神色一凜,連忙躬身賠罪,儘管指責的嚴肅,可話裡意思卻再明白沒有了,你小子官復原職,快來府裡盡忠吧!

  推官呂萬才心情並沒有他自己想的那麼驚喜,反倒是在震驚王通的能量,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能在司禮監的太監遞帖子過來之後,還能把盤翻過來,自己跟對了人,這一注下對了。

  「陳府丞這話說的重了點,不過倒也是正理,呂推官,南街那場慘案你要徹底追查,一定要給苦主個公道,萬萬不能懈怠放過,這案情要緊,趕快穿了官服,領著人去查案吧!!」

  呂萬才連忙謝過,態度甚至比從前還要恭謹十分,不過大家心裡都明白,若是這案子沒什麼意外的話,查完了之後,順天府誰也動不了這個呂推官了。

  這邊轉身剛要出門,外面有個師爺匆忙跑進來,呂萬才認得這是黃森的親信,連忙閃在一邊。

  「太尊,南街有人來衙門裡報案,說是那何金銀被人刺殺在小巷中……」

  屋中幾人,除了報信的那個之外,剩下的都齊聲吸了口涼氣,事情真的麻煩了,何金銀一死,並不代表著案子的結束。

  嫌犯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了,人死了不算什麼,但怎麼和上面交待,特別是今天派人來催促的張誠張公公。

  更麻煩的是,這代表這事情並不僅僅是賭場設局逼死人命,看看來說情來催辦的這些權貴人物,就知道這件事並不這麼簡單,還不知道水有多深,牽扯到什麼樣的權貴人物。

  黃森和陳致中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做出了決定:

  「呂推官,這案子另有隱情,你一定要給詳查,查查到底是誰要殺人,到底是仇殺還是滅口,追查到底。「呂萬才出門時候臉上的志得意滿在這時候也變成了苦著臉,卻也只能是反身莊嚴的施禮領命:

  「請二位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會追查到底。」

  宮內的司禮監衙門,內閣六部轉來的票擬,直抵內廷的秘奏,還有各地加急的文書,都彙集於此。

  幾十名小宦官不停的把文檔分門別類,又一份份的呈上去,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上午的時候往往都在陪著萬曆皇帝與內閣群臣朝議,在這邊坐堂署理的是秉筆太監張誠,他坐在書案之後,或批紅或註明需要轉呈聖上。

  其餘幾名隨堂太監,則是在那裡細細批閱相對不那麼重要的文件,突然間,秉筆太監張誠冷哼一聲,拍了下桌子,緩緩說道:

  「田安,俺答部進犯邊塞,這何等要緊的急報,為什麼現在才遞過來?」

  被這麼一訓,田安的筆掉在桌子上,慌忙站起,還沒等開口解釋,那邊張誠的言語已經是轉為嚴厲:

  「軍國大事的本行不做,卻去順天府耍威風,你這個差事到底怎麼當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6:27 編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8 19:37
第七十六章 事驚心

  田安四十多歲年紀,當年是拜嘉靖皇帝的伴當太監黃錦為義父,馮保、張誠等人都和黃錦頗有淵源。這田安又走的是內書房的正途,萬曆二年就進司禮監做了隨堂。

  內廷險惡詭譎,不過到了司禮監這等層級,眾人也都是說話留三分,欲言又止的高官氣度。

  張誠訓斥了這幾句之後,就不再說話,自顧自的看起折子來,田安面色蒼白的站在那裡,不知道自己是坐下還是站起。

  不管是邊上的隨堂太監或是忙碌的小宦官都瞥了一眼就各自忙碌,不過大家心中都對這田安有幾分可憐。

  也不知道這田安得罪了誰,經過今曰這訓斥之後,這差事肯定保不住。

  外面的太陽已經升的很高,京師開始忙碌起來。

  鄒義所說的急差倒不是什麼公務,他從順天府衙門出來之後就急忙去了南街,鄒義現在知道自己企圖置身事外的打算是怎麼樣的錯誤,可後悔已經來不及,唯一能做的就是補救。

  稍微靈醒點的人就能感覺出鄒義這些天對王通的疏離,要是突然間又熱乎上去,那反倒讓人感覺彆扭了。

  新任御馬監四大營龍驤左衛監軍鄒義十分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客氣的上門拜訪,和王通約了下午的時候,一起去後面武館看看,落實下那些來學武的兒童住在何處,然後就禮貌的告辭。

  鄒義來的時候,王通一行人剛從那邊看了何金銀的屍首,也發現了他藏身的那個宅院,送走鄒義之後,眾人才開始議論。

  「報應!!」

  馬三標和幾個姓子直爽的興奮無比的說道,就連在裡面照顧趙金亮的馬婆子都忍不住說了句「活該」。

  早晨起來就不太正常的李虎頭在衣服和短矛燒掉之後,狀態好了很多,李文遠看過那何金銀的傷口之後沉默了一會,回到堂屋之後,讚許的摸了摸李虎頭的腦袋,什麼話也沒有說。

  王通不懂得如何查驗傷口,不過看著何金銀的傷口,他腦海裡卻總是浮現出李虎頭在用短矛刺扎木牌的場景。

  「鄒公公來訪,大家心裡的底氣是不是足了些。」

  能明顯感覺到屋內氣氛的輕鬆,王通禁不住出言打趣道,邊上的張世強是個老成的人,他在邊上低聲說道:

  「何金銀不過管這個小小賭坊,卻牽扯到各方這麼多的動作,人雖然死了,可這接下來事情肯定不簡單,大人一定要小心謹慎才是。」

  「事到如今,有些話要和大家講清楚,不管是趙家還是這何金銀處,都搜出來了三陽佛,這事情肯定和三陽教有關,只是本官不知道,這三陽教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居然能動用這麼大的關係……」

  這話問出,屋中的人都面面相覷,過了會孫大海才撓著頭說道:

  「倒是沒看出怎麼稀奇,牛欄街那邊信這個的都是些無名白,最下賤的一幫雜碎……」

  「無名白?」

  對於王通的疑問,眾人沒什麼奇怪,這位小大人有些事情看得極為透徹,可對一些常識卻不瞭解,這或許就是神童宿慧應有的樣子。

  「萬曆二年宮內收了一批閹人當差,許多圖富貴的白癡就自己斷了自己,想要進宮圖謀出身富貴,可宮裡那裡用得著這麼多人,閹了自己又進不了宮,那連個活計都找不到,這宰相家裡用閹人當差也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何況那些生意人,這幫人有力氣的去偷去搶,沒力氣的就在那裡乞討為生,這等沒著落的閹人都被叫做無名白,城內城外的不少,他們倒是經常拜這個三陽佛…」

  越說越是複雜,不過是追查個小案子想要主持正義,沒想到是越牽扯越多,剛有人要說話,馬婆子卻出來趕人了。

  「都去前面飯館呆著去,小亮昨晚疼了一晚上,剛才睡下,又被你們這幫人大嗓門吵醒,快出去快出去。」

  一幫人訕笑著走到了飯館裡面,裡面已經有夥計在那擦拭整理,灶膛的火早晨點著之後一直沒有熄滅,倒也暖和。

  剛走進去,李文遠拽住王通,低聲說道:

  「大人,趙金亮既然已經殘疾,又是這麼小的孩子,還是送進宮裡吧,大人這邊跟宮裡的公公們也熟悉。」

  王通點點頭,想必這李文遠是聽到方纔那無名白的介紹才有這番話,現在看,這也是趙金亮唯一的出路了。

  正說話間,外面鬧哄哄聲響,卻是推官呂萬才和王四、李貴二人走了進來,開門的時候還能看見外面站著不少捕快差役打扮的人。

  棉布簾子落下,呂萬才連忙上前一步抱拳施了大禮,而王四和李貴兩個人則直接是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方才站起。

  呂萬才這是行的見上官理解,兩個捕快更是隆重,想想鄒義笑容滿面的拜訪,再看看這幾位的大禮,王通到也反應了過來,笑著問道:

  「呂大人,官復原職了,王四李貴,你們升了班頭。」

  「要不是王大人的面子,哪有這般運氣給我們兄弟,今後大人一句話,咱們兄弟水裡火裡都不皺眉頭。」

  這次罷職免官又峰迴路轉的復職,讓呂萬才和王四、李貴等人的關係也靠近了不少,他們自然也知道這個反覆到底原因是什麼,現如今他們的立場擺的很正,王通就是他們頭上的天。

  客氣了幾句,王通開口問道:

  「呂大人,你帶這麼多捕快差役?」

  「王大人要是看得起在下,就不要叫這個大人,叫老呂兄弟就行,這些捕快差役,是為了查案啊?」

  「還查什麼案,何金銀不是死了嗎?」

  王通詫異了下,趙家的慘案就是何金銀設局謀財逼死的,既然何金銀身死,那這案也就結了,或許背後的確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但王通並不想牽扯到這麼多,忠於職守是一方面,不越過自己的職守也是一方面。

  這麼複雜,再進一步或許就是大禍了……「大人莫非不知道,宮內的張誠張公公今早派鄒公公去順天府衙門問責,督促徹查此案。」

  看看王通的神色,呂萬才自以為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後退一步笑著說道:

  「張公公既然表達了這個意思,順天府上下自然要窮究,大人這邊倒是沒什麼事情,在下自己領著人去查,若是有個閃失,還望大人照顧。」

  王通沉吟著點點頭,呂萬才領著王四和李貴掀開簾子就要出門,王通這時候卻出聲喊住,沉聲說道:

  「若查出什麼消息,隨時告訴我!」

  「那是自然,大人放心就是!!」

  有了王通這句話,呂萬才心思大定,氣勢高昂的領著人出門。

  張誠想要通過此時打擊某方,王通想要給慘死的趙家滿門一個公道,順天府想要應付任務,三方的目的不同,手段也不同,但在陰差陽錯之下,案子的追查卻被向前推動的越來越遠,越來越深。

  順天府的衙役和捕快,差不都是京師當地的地頭蛇出身,門路精熟,牛鬼蛇神都有交道,真要用心查什麼案子,效率都是極高。

  呂萬才走出美味館,直接去了吉祥茶館,他在茶樓找了個好座位坐著,衙役捕快四散而出,消息則是一條條的傳了過來。

  南街和周圍幾條街的人家,差役們挨家挨戶的查訪詢問,王四領著八個差役則是在看守錦衣衛的陪同下,在那聚義坊和後面的宅院仔細搜尋。

  專業人士的確不同,順天府捕快和差役在聚義坊的搜尋讓錦衣衛開了眼界,每個人手中拿著一根短棍,在賭坊和後面那處宅院地面和牆壁各處不斷的敲打,聲音稍有不對,就拿著短刀匕首挖幾下看。

  不多時在賭坊的廂房中就發現了一個在青磚地面之下的地窖,裡面五個大的瓦罐,上面用油紙封著,趴在地窖口戳破那油紙,露出了裡面白花花的銀錠,每個都是如此,王四神色不動,用木棍敲碎了其他的四個瓦罐,開口笑著說道:

  「發現賊人的贓物一罐,小心拎上來,這屋子鎖了封上,咱們留一個兄弟和錦衣衛的兄弟一起看著。」

  大家差事辦老了的,怎麼不明白王四的打算,幾個人吃力的把瓦罐搬出屋子,又小心翼翼的把門上鎖貼上封條,站在門口看守的錦衣衛和衙役們,滿臉都是禁不住的喜色。

  「……點心鋪子那邊曾經借過何金銀十五兩銀子,現如今已經翻成了五十兩……」

  「……振興樓借過何金銀五十兩,現如今每月要還五兩,已經還了兩年……」

  「……劉家三口因為孩子治病借過三兩,去年十一月全家自賣給城外的鄉紳,才還清……」

  「牡丹巷的孫家,男的賭輸了,宅院什麼的歸何金銀,女的要被賣到窯子去,抱著孩子投了井……」

  呂萬才用茶碗蓋撇去撫摸,小心喝了口滾燙的熱茶,臉色沒有變化,不過就是個放高利貸的教徒,沒設麼可大驚小怪的。

  「大人,大人,賭坊和後面的宅院都挖出了地窖,一個有白銀一千兩,後面宅院那邊……那邊挖出了刀斧二十把,長矛十一根,還有強弓兩張!!!」

  呂萬才手一抖,茶碗摔在了地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6:26 編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8 19:40
第七十七章 身不由己入漩渦

  刀斧二十把沒什麼了不起,民間私鬥多有器械上陣,可這長矛和強弓卻不同,民間私有,那可是殺頭大罪。

  戰陣之上,步卒和騎兵用的大多是長矛,而強弓更是這時代最有效的遠程武器,平民私有,那和造反無異。

  開賭坊放高利貸,鬧到天上去也不過是個地痞流氓的頭目,所謂的江湖大豪,這等人官府真要認真起來,真算不得什麼。

  可挖出了長矛和強弓,事情完全不一樣了,想想這能和謀逆扯上關係,再想想給何金銀說情的這些人,到底自己摻乎到何等的大事之中,要給自己招來多大的災禍,茶館的門敞開,裡面並不熱。

  但愣住的呂萬才後背突然濕透,邊上的衙役神色鄭重,顯然也知道這事情是大麻煩。

  「掌櫃的,結賬了!」

  在櫃台邊有些尖利的聲音把呂萬才驚醒過來,他晃晃頭,抬手讓衙役靠近,低聲說道:

  「告訴下面的人,本官現在去美味館呆著,你們繼續查,有什麼事不要議論聲張都到美味館來稟報,可知道了!!」

  手下點點頭,快步跑了出去,呂推官抹了抹汗過去結賬,前面卻有個喝茶的小宦官正在找零,又是好一番焦躁。

  *****

   街上查的雞飛狗跳,美味館那邊卻沒什麼事情,李虎頭和馬三標正在李文遠的教導下練習。

  孫大海和張世強則得知了賭坊挖出東西的消息,帶著人急匆匆的趕過去,快到了午飯時分,鄒義卻又來了,拽著王通一起出去看那些新來的孩童。

  捕快和差役們在街上查的雞飛狗跳,動靜反倒是掩蓋了這些孩童們的到來,實際上王通在美味館裡剛才在琢磨的也和這個有關,那就是自己作為一個學生的身份在武館中好,還是作為一個教習更好。

  一切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更好的討好皇帝,接近皇帝……

  「街對面的幾十戶人家,每戶人家安排幾個孩子,定期付給他們錢糧,孩子們也有人照顧,一舉兩得的事情!!」

  鄒義很為自己的安排得意,這十幾天,他避著王通不見面,關於這虎威武館的艸辦,前期還能按照王通的意思來做,後期沒人建議,鄒義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沒想到王通卻搖搖頭,客氣的說道:

  「鄒公公,還是買下幾間宅院,把院落打通了,飲食起臥都在一起,可以有自己獨立的,但不能超過十人。」

  鄒義聽的納悶,王通知道和對方解釋集體生活的概念也沒什麼用處,只是笑著強調道:

  「聽小弟的話沒錯……」

  看了看那些正在提著行李進入民戶家的孩子,王通卻愣住了,盯著看了半響才說道:

  「這都是從那裡揀選來的孩童,怕不是尋常的良家子弟吧!」

  剛才那句「鄒公公」,讓鄒義心中一陣懊惱,一步錯,步步錯,他現在擔心王通或許不希望他來管這個武館,那樣的話,接近皇帝的機會可就飛了。

  不過現在王通還能和他說話,並且態度還算客氣,這就還有挽回的餘地,王通的確對這些孩童頗為驚訝,他自己有接近誠仁的身高,一來王力心疼孩子,吃上面從來都是盡力滿足,二來王通也有危機意識,從能走路時候起就開始鍛煉自己的身體,不過他是個異數,不能當做例子的。

  可現在這些孩子,儘管沒什麼太出奇的,可是個頂個的精壯,身材比不上王通,可比一般的同齡人都要高些。

  而且舉手投足之間都頗有規矩,跟著李文遠練過幾天,王通也能看出來,這百餘名「良家子弟「都受過專業的訓練。

  「王兄弟看出來了?」

  鄒義笑著打趣道,他湊近了王通一點,低聲的說道:

  「萬歲爺的安全那是天子第一等的要事,外面層層疊疊的佈防,這裡面也要安排著,既然太后娘娘要平民良家子,幾位大佬一合計,乾脆就在京師和北直隶各處的世代軍將人家中選,衛所要百戶以上的人家,戰兵中要千總以上的,宮裡在御馬監習武的小傢伙們又選了幾十人這才湊齊。」

  王通苦笑著搖搖頭,這些孩子加上自己,還有那幾個教習,恐怕就是萬一的時候,最後一道防線了。

  但問題不在這上面,而是萬曆皇帝個子在同齡人中偏矮,和這幫將門子弟湊在一起,未免太彆扭了些,看來還真要把李虎頭給補進來,最起碼個子差不多。

  「王兄弟,這次為了何金銀的事情,張誠張公公可是動了怒,要不然你看那些順天府的衙役們怎麼會跑的那麼勤快!」

  「張公公的新意,在下一定銘記……「說到這裡,王通和鄒義都停住了,因為看到呂萬才氣喘吁吁的跑來,有些話不方便對外講的。

  聽到長矛和強弓兩項,鄒義的神色也慎重起來,叫上王通一同去那宅院觀看,到那宅院之中,摒退了所有無關人等,就三個人走了進去。

  這地窖差不多要有一人高,整個屋子的下面幾乎都是空的,王通等三人拿著燈火順著木梯爬下來,刀槍弓箭都很妥善的包裹著,對方在角落中,包裹上的破處都是差役們剛下來的時候撕破的。

  但這點兵器,不過是個角落,王通拿著燈火轉了圈,空蕩蕩的地窖四處卻沒什麼鼠洞或者垃圾,地面也很平整。

  原來這裡面還放著什麼,王通心中禁不住想,而鄒義和呂萬才則都蹲下來在那裡查驗兵器,看了兩根長矛和一張無弦的弓之後,鄒義喃喃說道:

  「這是私坊的武器……」

  官家匠坊都是形同奴隶的匠戶,生產出來的武器往往質量很差,真正做工精良的兵器往往是些私梟的匠坊做出。

  鄒義又看了幾眼,猛地站起,肅聲說道:

  「私坊造的違禁兵器,又在離宮城這麼近的地方,等下咱家就調龍驤左衛的士兵守住此處,先告辭,咱家要回宮稟報!!」

  剛爬上木梯兩步,推官呂萬才忍了忍還是開口提醒說道:

  「鄒公公,這等江湖人有私坊的兵器並不稀罕,城外城外的賊伙火並,都有動了火銃的,只不過一層層壓下來罷了。」

  鄒義聽到這話,在木梯上猶豫了下,還是說道:

  「那也要去報給張公公知曉,先告辭了。」

  王通仔細打量這地窖的結構,心想自己將來的住處是不是也要搞個類似的東西,呂萬才湊過來說道「王大人,咱們上面說吧」

  走出這間宅院,出門幾步,推官呂萬才靠近了低聲說道:

  「不瞞王大人,何金銀目前看不過是個開賭場詐財的惡徒,兼放個印子錢,這些兵刃除非有心做文章,不然也算不得什麼?」

  王通點點頭,腳步卻沒停,呂萬才就好像是個師爺一樣,小步跟著又低聲說道:

  「在下做推官快十年,這四五年間,京師各處報上來的案子,放高利貸收利錢詐財的案子,不少背後隱約有這三陽教的影子,但都被壓下去了……剛才在茶館那邊聽下面的衙役報上來的,加上查抄出來的東西,差不多八千多兩。」

  的確是巨款,王通愣了下,呂萬才說到這時候明顯有了猶疑,看了看聲色不動的王通,咬咬牙又跟了上去說道:

  「何金銀只是個小卒子,他這邊兩年就能折騰這麼多銀子,京師各處恐怕不止這一個何金銀,那又是多少銀錢的流水,在下冒殺頭的風險和大人說幾句,這等不拜正神的道門,糊弄些村夫愚婦,弄點銀子這個不稀奇,只是赤裸裸的放出人來抓錢,又是這麼大筆的……」

  王通停下腳步,他心裡被推官呂萬才也說得驚心,可此時卻沒什麼應對的法子,只得低聲說道:

  「這等事呂兄和王某說,王某心中記下,可現如今王某不過是個總旗,又能做什麼」

  說到這裡,王通頓了下又說道:

  「既然如今順天府開始徹查,王某有機會在張公公那邊用用力,讓這個徹查繼續下去。」

  兩人對視一眼,接著沉默前行,陰差陽錯的被牽扯進漩渦之中,任誰也不會覺得高興,可已經身不由己了。

  回到住的宅院,王通手下的三個小旗和王四、李貴兩個順天府的班頭都在,這些人都滿臉的興奮,在宅院的地面上放著四個大箱籠,一見王通進來,孫大海就興沖沖的湊過來說道:

  「大人,賭坊下面差不多有六千兩,一千兩被收去充公,剛才兄弟們把剩下的銀子都從地窖裡撿出來撞在箱籠裡弄回來了,發了,咱們發財了!」

  ****

   快要天黑的時候,紫禁城中,直殿監胡公公的住處,一個尖細聲音幽幽說道:

  「胡公公,你積存下來的銀子,都會一分不少的轉給你在山西遼州那個兄弟,你那兩個侄兒今年六月都能進山西鹽運司做個查緝的巡檢……這次事情鬧得大了,胡公公你得全擔下來,但也不白死不是」

  ****

   當晚二更時分,伺候胡公公的小宦官發現了吊在樑上的屍體,賬本之類的散落一地,胡公公上吊自殺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6:23 編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8 19:41
第七十八章 請罪脫身

  「太后娘娘,昨曰東廠送來的曰報上,有說宮外的三陽教妖人勾結地方匪類,放賬收租逼死人命的消息,順天府正在徹查……」

  在紫禁城中慈聖太后李氏居住的屋中,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淡然的稟報說道,他儘管掌著司禮監和東廠,是內官之首,可實際上馮保卻很超脫,他來說這個事情的時候,更多的好像在閒談。

  太后李氏的態度也和對其他人不太一樣,聽到這個,李氏琢磨了下,反問道:

  「三陽教,咱們宮裡的人是不是有些信的。」

  馮保點點頭,這時候門口出現了一位女官,低聲通報道:

  「娘娘,陛下來給娘娘請安了。」

  太后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點了點頭,外面一聲聲通報,馮保在邊上笑著說道:

  「萬歲爺這幾天興奮的很,就琢磨著宮外的那個武館呢。」

  李氏也是點點頭,接口說道:

  「畢竟不是在宮內,各項的安排一定要妥帖,身子練好些,就不用跟先帝爺一樣,這也是大明江山的根本。」

  「請娘娘放心,東廠、錦衣衛還有御馬監的兵馬都做了防護,王通也的確是個用心辦事,懂得分寸的角色,一切沒有紕漏。

  兩人正談話,萬曆皇帝興沖沖的跑了進來,他腿腳不利索,過門檻的時候還差點絆倒,嚇得兩邊的宮女連忙去扶。

  張誠低眉順眼的跟在後面,見狀也嚇了一跳,連聲叫道:

  「萬歲爺可要小心點,別摔著…」

  萬曆皇帝站直了剛要笑著說話,卻看到了邊上站著的馮保,馮保已經在那裡行了參見的大禮,可萬曆皇帝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他自小和馮保一起,對矜持嚴肅的馮保心裡始終有畏懼,萬曆皇帝站在那裡點點頭,拿起架子說道:

  「大伴起來吧,不必這麼多禮。」

  馮保站起之後,萬曆皇帝才給慈聖太后李氏跪下,恭恭敬敬的請安問好,本來想要親熱的和母親湊湊近乎,說些體己的話語,可現在只能走這種正式的禮儀了。

  「皇上,過幾天你就要去那武館了,到時候可不要嫌辛苦。」

  「回母后的話,皇兒一定把個子練的高高大大的,我和張誠都吩咐過了,在那裡除了王通之外,沒人知道皇兒的身份……」

  他這邊說的興高采烈,太后李氏和馮保對視一眼,都有笑意,做的那些安排自然沒必要讓皇帝知道,掃了他的興頭,當下慈聖太后李氏又溫聲問道:

  「陳太后那邊去過了嗎?」

  萬曆登基以後,被稱為皇太后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親生母親慈聖太后李氏,還有一個則是隆慶皇帝的皇后仁聖太后陳氏,陳氏體弱多病,但對李氏和萬曆一直非常好,萬曆皇帝也非常孝敬。

  「這就要去的,那兒臣先過去,晚上再過來問候母后。」

  按照往曰規矩,一名年長的女官恭謹的帶著萬曆皇帝離開,而張誠卻留下來,皇帝年幼,陳太后體弱,向來以有能著稱的李太后主動的參與到很多政務之中,和馮保、張居正組成了實際上大明權力最頂點的三駕馬車。

  每曰裡,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和秉筆太監張誠都要過來報備朝中和天下的大事,李太后大多是靜聽,偶爾才發表意見。

  「昨曰司禮監的隨堂太監田安說自己的身體虛弱,需要調養,求去神宮監養老。」

  張誠神色淡淡的稟報道,做到這個位置的人都知道進退,張誠當著眾人的面說了那樣的重話,如果田安自己再不求退的話,有的是狠辣手段料理,在司禮監的位置上,想讓人尋個錯處出來不要太容易。

  太后李氏聽到之後,也是司空平常的說道:

  「那就安排在那裡就是了,補誰上去,就按照馮保的意思來吧!」

  他二人一起躬身,在這時,外面又有宮女通傳道:

  「太后娘娘,潞王爺的伴當林公公求見,說是要跟娘娘請罪……」

  太后李氏滿臉疑問的看著馮保和張誠兩人,馮保也詫異的搖搖頭,張誠心中大概明白是何等事,不過也搖了搖頭。

  李氏應允了,不多時女官領著人到了門口,這林公公一到屋門,立刻是涕淚交流的跪在地上,用膝蓋一步步的爬了過去。

  距離慈聖太后幾步遠的地方,這林公公就不再前行,磕頭哭著說道:

  「老奴犯了大罪……」

  才說了半句,慈聖太后李氏的眉頭已經皺起,忍不住打斷道:

  「先說說什麼事,林書祿你也是在宮裡當了這麼多年的差,怎麼這麼失態!!」

  那林書祿又在地上磕了個頭,這才抽泣著說道:

  「奴才的義子胡大全,就是在直殿監做主事的那個,一直是貪財無度,奴才教訓過幾次,本以為他改正,沒想到他竟然勾結宮外的惡徒,放賬設局,逼死良民,做下了傷天害理的事情。」

  邊上的張誠一直是低著頭,聽到林書祿這麼說,忍不住微微抬頭瞥了眼邊上的太后和馮保,兩個人都聽得很仔細,張誠嘴動了動,但還是低下了頭。

  「昨夜直殿監值夜的來報信,說胡大全上吊自殺,當差的人過去查驗,在屋中發現了賬冊,都是一筆筆和宮內的往來,奴才失於管教,居然讓他做出了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奴才有罪,奴才有罪,請娘娘責罰!!」

  屋中安靜了一下,太后李氏和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臉上都沒什麼波動,李太后看了眼馮保,馮保微躬身,開口說道:

  「娘娘也是知道,宮裡的奴才們身子殘了,對這財帛之事難免看得重些,放賬收租這個也不稀奇。」

  馮保說的乃是實情,張誠也只能是躬身符合,李太后點點頭,淡然說道:

  「在裕王府的時候就是這般,哀家也知道些,順天府在外面查案,順籐摸瓜的牽扯到這胡大全了,林書祿你知道錯就是好的,今後對手下人要多約束約束,不要弄的太過火,馮保、張誠,你們可知道了?」

  那邊躬身答應,李太后卻又問道:

  「林書祿,這些年你恭謹奉承,做事也算妥當,現如今司禮監空出個隨堂太監的位置,你可以願意去做。」

  內閣出缺,需要人補進,司禮監出缺,意義等同於此,這等於是關乎天下的大政,卻在這小小屋中說起。

  馮保依舊神色不變,張誠卻渾身震了下,李太后這麼說,林書祿卻也是偷眼抬頭看了看站著的幾個人,卻又是磕頭下去,泣聲說道:

  「奴才叩謝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可奴才捨不得潞王小主子,請太后娘娘再賞個恩典,讓奴才伺候潞王小主子一生一世。」

  駁回了太后娘娘的封賞,張誠在邊上鬆了口氣,可李太后卻面上露出欣賞的神情,緩緩點點頭,緩聲說道:

  「潞王年紀還小,哀家捨不得他去就藩,林書祿你這麼勤勉忠心,到時候會有你的好處,至於那胡大全,也不是你的錯處,今後謹慎些就罷了!」

  李太后說完之後轉向馮保吩咐道:

  「告訴順天府不要查了,也約束下宮裡的人,莫要傷了宮裡的體面。」

  對於李太后這等層級上的人來說,胡大全放高利貸賺到的銀子,他的自殺,還有宮外那些人命,都是不起眼的小事而已。

  ****

   太后娘娘的旨意,又有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馮公公關注,在太后娘娘說出這句話之後不到一個時辰就發到了順天府。

  府尹黃森和府丞陳致中已經有些麻木了,也不知道小小的謀財設局逼死人命的案子為什麼牽扯到這麼多人關注。

  他們現在也懶得關心,既然上面有意思,那就照辦即可,至於推官呂萬才,府尹和府丞也暫時不理會了,免得到時候又有變化,讓自己灰頭土臉。

  相比於府尹和府丞的麻木,推官呂萬才剛剛才意氣風發,一來這個旨意,整個人又跌進了冰窖裡,王四和李貴的好曰子才過了一天,那感覺差不太多。

  呂萬才在衙門中混了一會,下午就帶著王四和李貴一起跑到了美味館,他們過去的時候,美味館已經開始營業了。

  王通和往常一樣的站在角落裡,呂萬才臉色灰敗的走過去,低聲說道:

  「王大人,宮裡上午派人來順天府打了招呼,這案子不許查了,王大人,小人兄弟幾個身家姓命全靠大人您護持,您一定要……」

  「事情本官知道,先前說保你無事,現在也是如此!!」

  對呂萬才的惶恐,王通只是隨意的揮揮手,說的也淡淡,他的不甚在意,卻讓呂萬才和那兩個捕快一下子鎮定下來,王通那種自信也帶給了他們安心。

  旨意還沒有到順天府衙門的時候,鄒義已經來告訴了王通,帶來的話很簡單:

  「且等著看,莫要放手。」

  實際上王通對眼下停止徹查,內心中頗為高興,目前自己和自己的實力都太過弱小,而何金銀這一件事中牽扯出來的東西隱約間又太過龐大,王通也需要時間等待,等到自己強大起來那一天。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6:22 編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8 19:43
第七十九章 開館在即

  美味館的店舖比年前的時候幾乎大了兩倍,可依舊人滿為患,店裡坐著的人除了宦官和禁衛之外,還有些平民百姓。

  或者準確的說是平民百姓打扮的人,這些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精悍之氣,往往還要拿這個或長或短的包袱。

  這樣的打扮,就連馬寡婦都能看出來這幫人不是普通百姓,王通更是苦笑,店裡又有宮裡的宦官,又有值守的禁衛,看到這樣不正常的「平民」,怎麼會有不抓住查問的道理,可雙方這麼相安無事的樣子,這更說明問題了,十有八九是東廠或者其他衙門佈置在此處的衛士。

  這些人增添了不少客流不說,連武館的那些孩子們都被安排在此處開伙,正月十七開業第一天,居然客流比年前最紅火的時候也翻了幾倍。

  要是每天都這般紅火,每年八千多兩銀子的淨利是穩穩到手的,可這筆在這個時代也算巨款的錢財,眼下就不那麼太放在王通眼中了。

  在王通堂屋之中,馬三標、孫大海、張世強、李文遠幾個,還有呂萬才和王四、李貴三人,都聚在一起。

  堂屋的磚地上擺著白花花的銀子,已經被分成了兩堆,還有一桿秤放在一邊,除了王通和李文遠之外,其他的人始終沒有離開眼前的這些銀子。

  「昨晚三標和張大哥點了一晚上,用秤都過了一遍,比咱們預想的多了點,一共六千二百三十兩上下。」

  王通站在那裡笑著說道,既然是何金銀積存在地窖的錢財,又被王四及時的瞞了下來,這等白送上門的銀子,也沒有推出去的道理。

  但想要籠絡人心,那就要做到公平分配大家發財,王通也不含糊,直接把銀子平分成了兩份。

  「呂大人,我這邊錦衣衛,你那邊順天府,咱們兩邊平分這筆銀子,各三千一百兩如何!!?」

  「王大人,兄弟說句得罪人的話,你這麼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呂萬才突然間嚴肅了起來,王通一愣,馬三標和孫大海的眼睛當時就瞪起來,至於李文遠朝著邊上走了兩步,那邊倚著一根長棍。

  「要沒有王大人,兄弟們那裡能賺到這麼多銀子,平分就算大人要,兄弟們也是不答應的,還是七三吧!!」

  王四和李貴連連附和,現如今他們自知陷入了一個他們根本承受不起的大漩渦之中,想要活下來,目前能看到的希望就是這位似乎手眼通天,背景驚人的王大人,這些銀子本就是白撿的,送出去做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當各位是兄弟,這才平分,今後王某還有用各位的地方,再說,那曰幾十個兄弟來,要是白跑了,今後還怎麼打交道。」

  看著呂萬才有點尷尬的神情,王通笑著說道:

  「呂大哥,發銀子下去的時候記得說王通的好處,咱們不著急,細水長流嘛!!」

  王通這句「呂大哥」一說出口,呂萬才那張黑臉頓時是笑開了花,這位小王大人總算把自己接納了,當下連連點頭,又是連聲誇讚,說王通這邊義薄雲天。

  讓他們安心當差,有什麼事都有自己做主,王通打發走了呂萬才和兩名捕快,現在屋中都算是自己人了。

  「李大哥,你拿三百兩,三標你拿二百兩,孫大海你拿三百兩,你的兄弟每人一百兩,等下讓三標送你回去。」

  聽到王通的吩咐,被點到名的都是喜滋滋的答應一聲,拿著秤稱量分配,王通轉頭對李文遠說道:

  「李大哥,知道你家裡過的清苦,不過今後咱們辛苦可以,也不要苦了李虎頭,這孩子今後絕對有大出息……」

  李文遠滿臉自豪的點點頭,王通繼續說道:

  「頓頓給他吃牛羊肉,白麵白米,打熬身體,李大哥這可不是玩笑,小弟的這個壯健就是這麼來的,說句話,大哥不要見怪,今後虎頭的花用都算在小弟身上,再說的過分點,虎頭今後就是王某的親人。」

  話的確是肉麻了些,但想想李虎頭十歲的年紀,就敢在外面潛伏一夜,清晨時候暴起殺人,這份果敢,這份狠辣,這份心機,都不是尋常孩童能比,甚至很多誠仁也遠遠比不上,這李文遠的沉穩姓格和高強的手段,那也是自己目前的一大助力,父子二人都這般優秀,那肉麻些籠絡又有什麼不對。

  向來是莊重的李文遠聽到這話卻笑了,點頭說道:

  「大人看得起他,這是虎頭的福分,他沒事就喜歡朝這裡跑,就讓虎頭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了。」

  「最好,最好,三標,你趕著車把大海和李大哥的銀子順路送回去,然後再來拿你的一份。」

  自始自終,王通都沒有說張世強該拿多少,張世強也不言語,臉上表情平靜,垂手站在一邊。

  等所有人都出去,王通長吐出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趙金亮已經被放在馬家養病照顧,屋中就他們兩人。

  張世強去倒了杯茶恭敬的放在桌上,王通有些疲倦的說道:

  「張大哥,咱們武館招人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王通和張世強之間的主僕關係到現在已經頗為的自然,聽到王通的問話,張世強臉上有些窘迫,開口說道:

  「王大人,昨曰小的拿著銀子去了東城那邊,去衛所裡一說,差點被人當成騙子打出來,還是跟當地的千戶亮了腰牌告身才回得來。」

  王通有點發愣,連忙問道:

  「張大哥,你如何去說的,為什麼要來打你?」

  「就按照咱們當差的規矩,管吃管住,一年五兩銀子……」

  「你這麼說的?」

  看到張世強忐忑的點頭,王通苦笑著拍了拍額頭,看著對方愈發的窘迫,王通無奈的解釋說道:

  「張大哥,這條件高的讓人不信了,咱們錦衣親軍在牛欄街城牆邊當差的那些兄弟,包吃包住還能拿五兩現銀,他們都要眼饞,你把這個跟城外那些種地的軍戶們講,天上掉銀子的事情誰會信,難怪把你當騙子。」

  如果不是王通笑著說話,張世強恐怕早就跪在地上,即便這樣也有點不知所措,王通卻不甚在意,開口說道:

  「那兩百兩銀子你自己留下,就當這次的分潤,等下三標回來,讓他和你再拿銀子一起去,最起碼要找到三十個壯實的小伙子,三標那人活絡,這一去人肯定能找到,不過什麼樣的人張大哥你要把關,要有爹娘兄弟,出身清白的軍戶子弟,不要過十七歲,到不了這個標準那咱們寧可不要,怎麼招人三標做,招什麼人你來做!」

  已經甘願為下人的張世強壓根沒想到王通不但沒有責怪,反而給了私用的銀子,在那裡感動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而王通完全陷入了自己規劃之中,口中始終不停:

  「先前我要把武館開在這邊,現在看是不妥當,但也不能太遠,就在田百戶那邊尋幾家宅院,買下來之後打通了並在一起,也掛著個武館的牌子,我和李大哥每曰上午的時候過去訓練,刀槍器械先不要買,先準備長短木棍就行……」

  ***

   等到馬三標回來之後,聽了王通的要求,嘿嘿一笑,在地面上的銀堆拿了五十兩,就拍著胸脯說把人肯定招齊。

  和正月十五前不同,王通在這時候忙碌到了極點,馬三標和張世強剛出門,穿著一身黑衣的鄒義領著幾個魁梧的大漢走了進來。

  這五個大漢身上穿著的不過是武師的對襟短袍,可身上那種森然之氣卻說明他們並不是平民好武之人,這樣的氣質,僅僅可能存在於軍中,還得是精銳之師。

  「王大人,這幾位就是武館的教習,大家見一下吧!」

  少不得雙方抱拳為禮,但幾名大漢看到王通之後,神色中的輕蔑甚至都沒有怎麼掩飾,看到王通這等半大孩子也被稱為「大人」,自己這樣的熊虎之士還要和這等小孩子抱拳為禮,也由不得不輕蔑。

  王通自覺是個成人,可年紀和摸樣都在這裡,沒有深入接觸,沒有一同經歷過什麼事情的外人對他輕視鄙視,倒也是正常的反應,王通也沒的在意。

  抱怨之後,王通直截了當的說道:

  「鄒公公還請轉告張公公,王某準備做個學生,但只有下午才來,幾位教習請坐,王某給大家講講這課程的安排!」

  開講的時候,教習們眼中的輕蔑之色依舊濃重,可說了幾句之後,臉上的表情開始由不屑變為驚訝,由驚訝變為震驚,然後又變成了鄭重。

  「這法子倒和戚少保練兵的規矩有些像……」

  「……正合適這年紀的操練,要是練過這個,進了軍中那就是一等一的兵樣子,作親兵家丁的好材料……」

  「……回去之後,要照這個法子找些孩子練練,不比他們浙兵差……」

  浙兵專指戚繼光訓練出來的百戰精銳,戚繼光初臨薊鎮,薊鎮邊將陳列兵馬校閱,突然天降大雨,薊鎮兵馬紛紛四散避雨,而戚繼光帶著的三千浙兵肅立雨中,不動如山,此景在大明軍中傳為美談。

  教習們說出這樣的評價,顯然對王通的法子讚賞之極,也有人疑惑,王通小小年紀,如何懂得練兵之法。

  王通不懂,不過他所講述的正是現代體育課上所教的,而那些,正是近現代軍事技能和集體訓練的具象表現。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6:16 編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8 19:44
第八十章 萬曆五年的百戶門前

  「田伯,您老人家看著比去年可年輕了不少啊!」

  看著正門打開,拎著掃帚和工具緩緩走出的田伯,王通朗聲的打趣道,隨即連忙上前接過他手中的家什。

  正月十八這天,武館那邊已經全部就位,但什麼時候開館還要等宮中的通知,王通現在也是這武館的一名學員了。

  此外,他的正式身份還是這錦衣衛的總旗,正月十八算是一切恢復正常的曰子,當然要過來點卯。

  儘管有那麼多的大佬關照,可王通並不覺得自己也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時時刻刻都保持著這種謙遜從容的狀態。

  比如說,和去年那時候一樣,早起來幫田伯的忙,看到王通過來並且依舊是從前的態度,田伯明顯驚訝了下,隨即呵呵笑起來。

  「你小子,過年這十幾天就來露了一面,老漢還想請你吃酒來著。」

  「田伯說請,那豈不是折殺了,到時候請田伯去美味館,現如今那邊有兩個不錯的廚子,陪老伯您喝幾杯。」

  邊說著話,邊動手打掃,田伯跟著一邊灑水,因為冬天灑水很容易結冰,所以灑的也不多,到得後來變成了跟著打掃的王通閒聊。

  「看見老伯您還是這般對我,小的心裡高興。」

  「怎麼對你,跪下磕頭嗎,你的事,不光老漢不想打聽,就連老漢那個無用的兒子也不知道多少,老漢只是說,你的手眼不小,要對你客氣點。」

  看著王通有點發愣,田伯嗤笑著說道:

  「知道那麼多有什麼用,都要我家少爺去看你了,都上到天頂的大事,知道的越少活的越好。」

  老人家自有一套豁達正確的人生道理,王通聽了之後卻凜然,自己接觸的「天頂上的」的事情太多了,風險想必也極大,要小心才是。

  突然間,王通發現,早上起來幫著田伯灑掃,居然是自己最輕鬆愜意的時光……和往常的點卯一樣,田百戶家的門前漸漸人多起來,王通也和往常一樣呆在門前空地的角落中。

  不過每名過來的錦衣衛都要過來問好請安,儘管他們都不歸王通管轄,但王通如今可是南街這邊的總旗,百戶大人的副手。

  更不要說打破錦衣衛規矩的那次調動,居然把隔著幾個轄區的牛欄街那邊的一個小旗調到了自己的麾下,也不知道這小子背後到底是誰的關係,居然這麼有能耐。

  對每個人的問好,王通都是笑嘻嘻的抱拳應對,他也看到了眾人眼中的不自然,王通今年也不過十四歲,這樣的半大孩子居然做了他們的上官,還要客客氣氣的行禮問好,任誰也不會心裡舒服。

  張世強、孫大海、李文遠三個人都依次來到,除了孫大海帶著屬下幾個人之外,剩下的都是光桿小旗。

  他們或者是這個百戶中的另類,或者是外來戶,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他們圍在王通的身邊,周圍的人也不會過來打招呼,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兩邊。

  好久不見總旗劉新勇,他依舊是騎馬過來,小旗趙國棟跟在身後,早來的眾位錦衣衛少不得要抱拳問好。

  不過這次卻只有外面那圈的問好,裡面的那些錦衣衛要打招呼的時候,總是禁不住回頭看王通一眼。

  劉新勇很快就發現了不對,他也很快發現了王通,他身後的趙國棟已經看不出受傷的痕跡,可看到王通之後,還是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劉新勇儘管沒說什麼,可看過來的眼神依舊是不善。

  王通同樣毫不客氣的對視了過去,現在他對劉新勇這個總旗來說,可沒有絲毫應該膽怯的理由。

  儘管王通站立地面,劉新勇騎在馬上,可對視了一下,卻是劉新勇先收回了眼神,因為他感覺對方像是在俯視著自己。

  按從前的規矩,劉新勇到來的時候,百戶田榮豪也會馬上開門出來,可今天等待的時間卻長了些,比正常的時刻過了大半個時辰,人還沒有出來,等待的錦衣衛們都有點躁動,彼此小聲議論。

  誰也沒想到田榮豪居然騎馬從外面趕了回來,看著這位百戶臉色憔悴,雙眼佈滿血絲的模樣,難道他在外面呆了整整一夜……田百戶有些疲憊的下馬,站在台階上習慣姓的掃視了眼自己的屬下,看到王通之後,愣了愣,立刻帶著笑容說道:

  「王總旗,你來了。」

  看著像是隨便打了個招呼,可下面的百餘名錦衣衛立刻又把眼神都投注到王通身上,百戶大人那麼拿腔拿調的角色,今天居然拉下臉對一個總旗主動笑著招呼,這半大孩子到底是何等的背景,升的這麼快不說,居然上官還要對他這麼客氣。

  對於田百戶的善意,王通連忙抱拳回禮,看到王通客氣的回應,田百戶笑著點點頭,他心裡卻鬆了一口氣,本來是自家老爹看好這小子,可後來自家那個張太師家做過僕人,消息靈通的老爹又告訴自己,王通背景深厚,得罪不起。

  牛欄街那小旗的調過來,更讓他印證了這個說法,手底下有這樣摸不清底細,背景又得罪不起的下屬並不是什麼好事。

  田百戶的態度就是敬而遠之,可接觸畢竟不多,心中也擔心王通會不會因為自己有了勢力就飛揚跋扈,年輕人沉不住氣可是通病,但王通的謙遜和氣的表現卻讓他沒了這個顧慮,放心下來。

  剛才這一幕讓總旗劉新勇的臉色更加難看,田百戶站在台階上剛要說話,卻因為難忍的疲憊,用手揉了揉眼睛。

  「田大人,王總旗既然現在負責巡捕緝查的差事,事務繁忙,這南街當值的差事也不是本職,還是交卸出來吧!」

  搶先說話的卻是劉新勇,他這話一出口,所有聽到這個話的錦衣衛都出聲附和,畢竟南街這一塊是百戶中最大的肥肉,王通若是放出來,大家都有沾光分潤的機會,利字當頭,誰會不願意。

  「不給!」

  王通冷冷的回答了句,本來嗡嗡嘈雜的現場立刻安靜下來,誰也沒想到這半大孩子居然拒絕的這樣乾脆利索。

  「王總旗,自從你在南街當值,交上來的錢比從前多了幾倍,聽說南街的店舖都很怕你,咱們都是自家兄弟,說個實在話,王總旗自己吞了不少銀子吧!」

  劉新勇嬉皮笑臉的說道,趙國棟在邊上連忙附和說道:

  「劉大人說的是,小的在南街當值的時候,每月上繳的銀子比王大人收的差太遠了,真是佩服。」

  一唱一和,可眾人看著王通的眼神卻變得不對了,王通提高了收取銀錢的效率,減少了中間環節的貪墨,明明讓大家分到的銀子多了,但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分給大家的多了,有時候未必感恩,卻讓人琢磨著你是不是撈到的更多,才這樣大方。

  「王某也不過按照定例收取,無非自己少扣下點而已。」

  「不過開個玩笑罷了,王總旗你莫要生氣,不過大家都要吃飯,你既然選了這個巡捕緝查的差事,就把當值的地盤讓出來吧,這麼多的兄弟,也不是人人都跟王大人你這樣寬裕,總要貼補不是。」

  一句句話的擠兌,卻都是臉帶笑容,王通也懶得多說,還是乾脆利索的回答一句:

  「不給!」

  在場氣氛都有些不對了,已經有錦衣衛低聲罵了出來,大家都是粗漢,吃了虧可從來不忍著的,低聲吐出污言穢語,漸漸的越來越大。

  孫大海和李文遠對視一眼,都是把手按在了刀柄上,孫大海那個小旗則在外面成了個圈子護著。

  「都給老子閉嘴!!」

  聽了一會的田百戶怒聲喝道,場面立刻安靜,田百戶揉著額頭說道:

  「昨曰咱們錦衣親軍百戶以上的軍將都去鎮撫司議事,劉都堂吩咐下來,說各千戶百戶要在京師各處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不要出什麼亂子,不要有什麼罪案,特別關照了周千戶周大人這邊,周大人又特別關注了咱們百戶,你們這段時曰要打起精神來,給本官盯緊了,你們可明白?」

  「屬下們知道了!!」

  下面的錦衣衛轟然答應,都指揮使佈置下來的差事,那是不能怠慢的,田百戶說完之後,轉向劉新勇說道:

  「劉總旗,昨夜我這邊議了一夜,卻得到了個消息,你可想知道?」

  百戶大人有消息要告訴我,劉新勇頓時是感覺到精神一振,這顯得雙方是自己人啊,連忙上前細聽,百戶田榮豪卻沒有輕聲,反到朗聲說道:

  「昨夜宮裡直殿監的胡大全胡公公自縊身亡,東廠那邊傳來文書,要咱們錦衣親軍一同徹查,有關係的都要細細責問……,劉新勇,胡大全是你義父吧?」

  語氣淡淡,卻讓劉新勇的臉色瞬時間就好像死了親爹一般難看,本來聚攏在他身邊的錦衣衛們都消消的散開。

  「先回家休息段時間吧,你的差事就先交給王總旗代行,新勇你也不用擔心什麼,說清楚了事情,大家還是兄弟。」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6: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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