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恐怖]凶煞之赤魔道 作者:WINDSS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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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e0419 2010-10-8 14:53:5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 22117
willie0419 發表於 2010-10-12 23:07
昨晚鬼先生救了自己一命,對華強來說,他對鬼先生的信任感高了不少,但同時也對鬼先生的身分感到好奇,不可否認的是,這種感覺十分矛盾。


一大早,兩人騎車到辛亥路四段,詭異的是,無論他們怎麼尋找,都找不到華強所租的那間屋子,而原本那個地址,只存在一間廢棄的舊式公寓,無論是內在還是外貌,兩者都天差地遠。


「怎麼會這樣……」       


「看來,那棟房子也是凶煞製造出來的幻象。」鬼先生說。


「怎麼可能,我在那邊住了好一陣子,除了浴室,還有電視機什麼的。」對於鬼先生的說法,華強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你有聽說過魔神仔嗎?」鬼先生突然問他這個問題。


「魔神仔……」華強想起小時候父母所說的鄉野奇譚,聽說魔神仔會製造幻象,以中年婦人或小孩子的形貌出現,誘拐人們到深山裡面,招待他許多美食,直到隔天,這些人才發現所謂的美食竟是蚯蚓和牛糞。


「所以說,你覺得我遇到的是魔神仔?」華強看著鬼先生。


「當然不是,」鬼先生嚴肅地回答,「魔神仔只是精怪的一種,但你遇到的是法力遠高數層的魔,對於幻象的掌握,自然更加純熟。」


華強一聽,又更加緊張,「那可怎麼辦,鬼先生,你一定要救我!」


鬼先生眺望遠方,提出一個建議,「看來,我們得到一個地方去查了。」


「哪裡?」


「警察局。」


早上十點,文山第二分局。


聽到華強是來調查資料的,坐在最前面的年輕員警露出不悅的表情,他蹭了蹭鼻子,冷淡地說:「對不起,這些資料都是局裡的珍貴檔案,基於保密,我們沒辦法給你們資料。畢竟,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有心人士前來竊取檔案的經驗。」


「我們只是在裡面看,不會拿出去外面的。」華強解釋。


「不行!」


「拜託!」


「不行!」


「真的拜託!」


「不行就是不行!」


在一來一往下,著急的華強忍不住嘶啞喊道:「我前幾天在附近租了個房子,在那裡遇到不乾淨的東西,如果你們不能提供我們資料的話,可能就要替我收屍了!」


年輕員警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搔了搔頭,把旋轉椅轉到一邊喝茶,隨後用似笑非笑的表情說:「我們警察辦案向來講究科學,是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從他的反應看來,似乎是把華強當成一個招搖撞騙的騙子。


看到年輕員警的反應,鬼先生冷笑幾聲,「不信怪力亂神?」他把臉湊到年輕員警的面前,然後把墨鏡脫掉,這是華強第一次看清楚他的眼睛,那副炯炯有神的雙眼,完全不像是失明。


「看著我。」鬼先生認真地說。


聽見這番莫名其妙的話,年輕員警呆愣了一下,仔細一瞧,對方的瞳孔散射出一道道藍光,他嚇得把旋轉椅往後推移幾步,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看到鬼先生的特技,原本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老員警,這時從座位上緩緩起身,對兩人說:「好吧,我就帶你們進去看看吧。」


年輕員警瞪大眼睛看著老員警,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老員警沒多作解釋,逕自帶領兩人進去那個存放各類型失蹤死亡人口的檔案庫。


檔案室不大,裡面堆放著許許多多雜亂的資料,擺放書籍的鐵架子已經生鏽,那搖晃不穩的支架,看起來隨時可能崩塌。


一進門,華強就向老員警道謝,他點了根煙,像是回憶什麼似地緩緩說道:「大概是二十年前吧,我有個同事跟你們一樣,到處找尋這些少有人興趣的資料。」


老員警這番話勾起華強的好奇,「也是兇殺案和失蹤案件?」他問。


老員警點點頭,露出迷濛的眼神,又繼續說下去:「他捲入了一個離奇的案件裡,之後每天辦公都心不在焉,至於他在調查的時候實際發生過什麼事情,局裡沒人曉得,後來……」


「他怎麼了?」華強忍不住追問。


老員警露出怪異的神情,沒有再多說下去,在吐了口煙後,從白紙撕下一個小角,隨後拿筆寫下一串地址。


一邊寫,老員警一邊說:「聽說他辭職後回去南部,還改名叫做陳天義,這個地址,也是我輾轉聽來的。」


「高雄縣大寮鄉……」華強轉頭看著鬼先生,「這地方我熟。」


「你們去這個地方找他吧,只有他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等。」鬼先生走到架子旁邊,抽出一個厚重的本子,上面寫著台北兇殺失蹤案件機密檔案,「這份資料可以借我們影印嗎?」他轉頭問老員警。


老員警點點頭,原本想說什麼,但又把話吞了回去,直到三人走出檔案室的時候,他才忍不住說出口:「如果你們遇到他,別忘了幫我跟他問聲好。」華強一聽,苦澀地點頭。


望著華強離開的背影,老員警彷彿看見二十年前的那個老同事。
willie0419 發表於 2010-10-13 20:51
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車裡,華強忍不住打量這台豪華的賓士車,「沒想到你這麼有錢。」


「我爸是上司公司的老闆,他死後,留下幾十億的財產給我。」鬼先生邊開邊說。


「難怪你不需要錢,那你為什麼還要……二十年陽壽?」這件事情一直讓華強感到不安,但他沒有別的選擇,畢竟在鬼先生身邊,他可以得到適當的保護。


聽到這個問題,鬼先生突然收起臉來,那種表情,不同於往常的冷笑,他的眼睛直視前方,帶著一種迷濛的眼神,像是在回憶什麼往事,過了好一會,才緩緩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學道術嗎?」


華強搖頭。


「年輕的時候,我認識一個女孩,我很愛她,約好要一輩子在一起,但就在結婚的前兩天,她出車禍死了,辦完喪禮後,我辭去總經理的職務,開始鑽研鬼谷道術,為的就是讓她重生。」


「重生?」華強看著鬼先生,「所以,這就是你收集陽壽的原因?」


鬼先生點頭,「當然,這只是條件之一。」


聽到這裡,華強沉默下來,鬼先生沒注意他的反應,又自顧自地說:「我既然答應你對付凶煞,就會全力以赴,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都會等這件事情告一段落為止。」


聽鬼先生這麼說,華強依舊沉默不語,事實上,剛才有個不太好的想法從他腦中閃過,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但對於這樣的自己,他感到厭惡。


很快地,車子下了交流道,轉而馳騁在綠油油的稻田上,看完影印的副本,兩人大致瞭解了這地區發生的各種案件,當然,有不少資料因為歲月而殘缺,他們可歸類出幾個可能的嫌疑者,但還需要拜訪那個人才能得到進一步的確認。



大寮鄉,以前還待在南部的時候,華強偶爾會下來這裡玩,高雄和台南距離不遠,騎機車大約一個小時就可以到。


雖然已經進入十月,但高雄還是很熱,兩人循著地址,過沒多久便找到紙條上面的位置。


看到陌生的車子開進來,看門的黃色土狗發出狂吠聲,一個老人從破屋裡緩緩走出,用不太友善的眼神盯著他們。


下車後,華強劈頭直問:「請問陳天義先生在嗎?」


「請問你們是?」老人臉上遍佈的皺紋又更深了。


「文山分局有個認識你的員警,叫我們來找你的。」


老人一聽,臉上愀然變色,「這裡沒有這個人!」說完,準備轉身關門。


鬼先生搶先擋在他的前面,鎮定地說:「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他,請你一定要幫忙。」


老人想閃過鬼先生,但總是被他迅速擋下,最後,老人只能臭臉站在原地。


「他死了。」老人沒好氣地吐出這句話。


「什麼!死了?」華強心裡猛然一震。


聽到老人的話,鬼先生不慌不忙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照片,把它擺到老人面前,質問道:「那你看看這個人是誰?」


原本態度頑強的老人,一看到照片,居然像是見到鬼似地,臉部不斷抽動,連連倒退好幾步,最後,直接抱著頭蹲在地上哭喊:「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他邊說邊發抖,似乎受到錐心捶肺的打擊,「一切都是凶煞……是凶煞造成的……是祂害死了所有的人……」


看到老人心防瞬間崩潰瓦解,鬼先生臉上閃過一絲勝利的微笑,華強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得到那張照片的,隨後一想,明白可能是機密檔案的資料,無論如何,照片裡面那個男生,華強完全不認識。


鬼先生走上前去,抹去老人頰上的淚珠,然後蹲下來輕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們嗎?」


老人似乎沒聽見他的話,只是不斷重覆著先前的話語:「不是我……是凶煞!跟祂牽連的人通通會死!」情緒激動的他,眼眶泛紅,說話帶有強烈的哽咽。


這是一幅多麼奇怪的畫面,栓在門邊不斷狂吠的土狗、一台和紅磚瓦屋不太搭尬的黑色賓士,院子前面,兩個後生晚輩,圍繞在不斷哭泣的老人身旁。


有的時候,一篇鬼話,可能埋藏著許多秘密,在這個哭泣老人的口中,兩人即將挖掘出一段又一段,讓人驚駭而屏息的,過去。
willie0419 發表於 2010-10-14 21:40
本帖最後由 willie0419 於 2010-10-22 23:30 編輯

第二章:日據時代的鬼話


一九四五年,日本人走了,國民政府來了,在基隆碼頭上,一批又一批的日本人搭船離開。


岸邊擠滿了送別的人群,在人潮裡,有個穿著中山裝的年輕男子顯得特別激動,他不斷和站在甲板上的女人揮手,並試圖擠開擋在前面的大塊頭。


他叫李順成,實歲二十八,在地人。


船上那個女人叫Tako,是順成的初戀情人,當初他不顧雙親的反對,執意和Tako相戀,如今日本戰敗,Tako也要隨著做軍官的父親回到日本,或許,這一開始就是不被祝福的戀情吧!


船開走了,人也慢慢散去了,只有順成還待在原地,他的神情顯得沮喪而低落,不知過了多久,才依著斜陽拖著步伐,一步步往火車站走去。事實上,順成的請假沒被學校批准,所以他是違反校方規定,從學校偷偷出來的。


起初,順成在淡水學堂擔任講師,直到太平洋戰爭開始,他才轉調到木柵國民小學,也是在那時候,他認識了Tako,並和她陷入熱戀。


原本,他和父母住在一起,那個大稻埕的老房子,和Tako相識後,他時常和父母爭執,最後,順成搬離了老家,靠著每個月微薄的薪水,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如果不去細想,他都忘記上次回去是什麼時候了。


自從Tako回到日本,順成再也沒收到她的來信,他知道是她父親Sugiura桑搞的鬼,Sugiura桑是個自視甚高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像順成這樣窮酸的台灣囝仔。


數一數,從十月份到現在,總共寄了十多封信,通通石沉大海,急切的思念使順成變得焦躁不安,這陣子,他每天晚上都夢到她和自己相會,但醒來時,枕邊無人,總讓他感到無盡的悵然。




新儀剛進小學的時候,媽媽會騎著腳踏車,載她到學校去上課,那間學校離家裡很遠,所以要騎很久很久才會到。


新學期才剛開始幾個禮拜,媽媽就生了場大病,爸爸待在醫院裡面照顧她,所以媽媽住院後,新儀只好自己去上學,畢竟,她已經是小三的學生了。爸爸曾經再三告誡她,上學的時候,不要騎附近那些山路,要改走比較安全的路。


日本人還在的時候,這些小山有很多士兵駐守著,平常的人不能隨便進去,所以雖然住在附近,但新儀從來沒有進去過。


直到幾個月前,士兵才從這裡慢慢撤離,但以後還會不會有新的士兵進來,誰也不敢肯定。


其實,安全的路比山路遠了很多,新儀比較喜歡小路。


前陣子,日本人走了,她喜歡的祐子老師也要一起回日本,所以學校請了一個姓李的新老師來上課,那個男老師長得瘦瘦高高的,戴著一個粗框眼鏡,一副博學多聞的樣子。


但新儀不喜歡他,她覺得新老師怪怪的,好像心裡面有什麼事情,下課的時候,她常常看到老師一個人坐在辦公桌,手撐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想起以前和祐子老師聊天的開心日子,她就覺得好懷念……


有時候,祐子老師會聽不懂她的話,因為在這兩三年,新儀才比較常用日語講話,同時,和其他同學一樣,她在學校也有個日本名字,Aiko。


這天一大早,天空飄著毛毛細雨,明明還只是十月,卻冷得像是冬天,今天是媽媽複診的日子,爸爸可能天還沒亮就出去了。


新儀把擺在桌上的早餐放進書包後,就騎著腳踏車慌忙出門,她有點遲到了。一路上,絲絲細雨打在新儀的臉上,幾度讓她睜不開眼睛來,小小的腳踩著車輪猛騎,她覺得今天的路特別漫長、特別遙遠。


新儀忘記了大人的交代。


第一次騎這條山路,路有點陡,兩邊都是茂密的樹林,林子裡,蟬鳴聲聲作響。


但騎到後來……蟬鳴聲不見了,鳥叫聲也沒了,四周比平常還要安靜,只聽得微弱的風聲,雨依舊不停下著,混雜著泥土和雨水的濁流滾滾向下流去,下雨天的路況,的確比平常來得惡劣許多。


沒辦法了,新儀只好停下車來,改扶著腳踏車前進,前面灰濛濛一片,雲霧讓能見度變得更差,她開始有點緊張害怕。


看看時鐘,現在已經是早自習時間,對於一個小學生來說,遲到是很嚴重的事情,如果是以前的祐子老師,她會收起平常的笑臉,要她們把手心伸出來,烙下五條紅紅的長印。


新儀還沒回想完,腦中的思緒就突然被打斷,她停下腳步來,因為就在幾秒前,前面的草叢發出陣陣聲響。


是小動物嗎?新儀這樣猜測著。


草叢又動了幾下,新儀猶豫了,因為她已經快遲到了,對,她應該快點到學校去。


新儀三步併做兩步,加快速度想通過這裡,在她經過時,草叢並沒有再出現任何動靜。


但前方的霧,又更濃了。
willie0419 發表於 2010-10-16 01:02
本帖最後由 willie0419 於 2010-10-18 01:33 編輯

「到底到哪裡去了呢?」順成騎著腳踏車,在學校附近找尋著,已經過了早自習時間了,但她的學生新儀還沒進到教室裡面。


他才剛到這個學校,很多事情還不了解,無論是學校還是班級,但不管怎樣,他都應該做好一個老師的職責。


其實以前也不是沒遇過學生遲到,但今天不知怎地,他就是感到特別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儘管順成和她還沒有很深的互動,但印象中,新儀一直是個懂事而早熟的小女孩,應該不會故意不來上學的,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他想。


學校附近已經繞過幾圈了,他拿出剛剛在辦公桌抄下的地址,決定要到新儀家一趟。


他對這裡不是很熟,靠著地圖,順成約略規劃出到新儀家的路線,但麻煩的是,如果新儀不是走這條路的話……


總之,先碰碰運氣再說了,他心裡這般想著。


在灰濛濛的天色裡,一台腳踏車,騎往一條佈滿亂葬崗的道路。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但霧,還是那樣地濃。


新儀蹲在腳踏車旁邊,專注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孩。


他看起來大約是就讀幼稚園的年紀,和新儀一樣,都是黑頭髮黃皮膚,新儀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待在這裡一直看他,明明自己應該要去上學的啊!要是遲到的話……


她的體內,好像被什麼力量牽動著,小孩自始自終都沒有開口過,他一直站在距離新儀一公尺的地方。


新儀記得小時候,自己也有個弟弟,那時候新儀好開心……但是弟弟在她上小學的時候夭折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應該也跟這個小弟弟一樣大了吧?


「你叫什麼名字啊?」新儀試探性地問。


小孩還是待在原地,但沒有回答。


會不會是日本小孩呢?新儀猜想。


她以前曾經遇過幾個日本小孩,他們住在有點遠的地方,去不一樣的學校上學。


「你爸爸媽媽……是日本人嗎?」雖然新儀日語不是很流利,但還是能說上幾句。


男孩還是沒有說話,但他這次搖頭了。


「你不是日本人?」新儀追問,他又搖頭一次。


「你住在這附近嗎?」


男孩點點頭,繼續用深邃的黑眼望著她,那瞬間,新儀覺得自己有什麼東西被吸走似的。


「新儀!新儀!」呼喚聲從遠方傳來。


男孩好像受到驚嚇的麋鹿,咻地往草叢裡頭鑽去,不到幾秒便不見蹤影。


「妳在這裡做什麼啊?」順成上氣不接下氣趕了過來,他把腳踏車停好後,用手帕擦了擦汗,問道:「妳剛剛在跟誰說話?」


新儀轉頭,她的表情略顯呆滯,「站在那裡的小孩子。」她手比了比前方,但她手指的地方,卻半個人影也沒有。


剛才順成遠遠看到新儀,目光全都在她身上,倒沒注意到她說的小孩,想起一路上經過無數個墓碑,順成覺得有點不安,趁著霧逐漸散去,他牽起新儀的手趕緊離開這裡。


到學校的時候,第一堂課已經過了一半,剛才在路上,順成一直覺得新儀有些不太對勁,但他決定先不作聲,如果這種情況再繼續持續下去,他過幾天就會去新儀家作家庭訪問。




距離Tako離開台灣,已經半個月了,這段日子,順成沒有一天不在想她,他打算省吃簡用,好好存一筆錢,夢想著有一天可以到日本找她。


某天早上,平時空蕩蕩的信箱裡躺著一封信,順成打開一看,居然是Tako寫的,她用日文如此寫著:


"順成,自從回到日本後,父親看我看得很緊,這封信是我好不容易才寄出去的……"


順成看到這裡,眼眶忍不住泛紅起來,他明白Tako的苦衷。


潦草的字跡又繼續寫道:


"我這次寫信,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說。"


"前陣子,我幫父親整理房間的時候,無意間偷聽到他和長官的對話,他們說,我們在簽訂受降書後,一年內會全數撤離台灣,但在這之前,總督安藤桑曾經私下和你們的行政長官會面,而且……"


字跡在這時候斷了一截,順成猜測她下筆的時候十分猶豫。


"你知道,我父親在戰爭的時候來到台灣,之後一直都在文山郡辦事,他管的那支軍隊剛到這裡沒多久,就想在附近的小山開路,挖掘的時候,士兵和工人在半夜聽到淒厲的尖叫聲,好像是從山洞裡面傳來的。"


"怪事一件一件發生,越來越多人病死,不然就是莫名其妙失蹤,可怕的是,病死的人,每個都面目猙獰,好像死不瞑目似地,看了讓人膽顫心驚。我們曾經找過幾個當地有名的法師來作法,但事情還是沒辦法解決,就在父親準備下令撤離的時候,有個道士主動上門,他說我們開山挖路,挖到了魔界的入口,如果沒辦法解決這件事情,和它牽連的人,會一個接著一個死去。"


"他要我父親遵照他的吩咐行事,五十隻雞、五十碗黑狗血、一大瓶摻了糯米的雄黃酒,那場法事整整作了三天三夜,週遭天搖地動、風雲變色,在眾目睽睽下,他帶著木劍孤身進入了血色山洞,從那之後,沒有人再看他出來過,說也奇怪,事情真的慢慢平靜了下來,但我們不知道洞穴是不是真的被封印住……"


看到這裡,順成停了下來,擦擦滴落在眼鏡上的汗漬。


雖然有點難以置信,但他選擇相信Tako的話,他知道自己遇到一件可怕的事情,而這事情,是他沒能力一個人去改變或碰觸的。


信的後面附了一張紙,是中埔山和福州山的草圖,上面的紅點,標示了Tako所說的……


過去,他以為日本人把這裡列為軍事管制區,是因為地點隱密,但看完Tako的信後,他不禁懷疑起他們的動機,難道是想要……隱藏這個秘密?


令他不明白的是,Tako為什麼要寄這封信他?是單純想告訴他不要接近那裡,還是說……


這世上,永遠存在著許多未解的迷團,而往往越接近迷團,就越感受到真相的可怕。


受降典禮過後,國民政府在基隆港登陸,等城裡穩定後,士兵就會進扎這個日治時代就有的據點。


這件事情只有行政長官陳儀知道,但他卻未必敢告訴其他人,而那些被矇在鼓裡的長官和士兵,全然不知這裡有著什麼樣的危險,幸好陳儀夠聰明,和日本人一樣,把這裡規劃成了軍事管制區,


在搭配當年道士的封印之下,那股來自魔界的凶惡力量,暫時被與世隔絕著。


然而,那個脫離洞口、流竄在人間的魔物依舊存在,只要找到適當的方法,魔界的缺口就會再次打開,另一頭的妖魅魍魎,將會想盡辦法出來,不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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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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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e0419 發表於 2010-10-16 22:45
本帖最後由 willie0419 於 2010-10-17 22:19 編輯

好像是從那天開始吧,新儀就喜歡走那條路,媽媽複診的結果出來了,爸爸說,她還需要待在醫院半個月。


新儀扶著腳踏車一邊走著,一邊看著……旁邊的……


新儀忘記自己是第幾次遇到他了,到目前為止,男孩還沒有開口說過話,從初次見面開始,新儀就注意他赤著雙腳,說也奇怪,除了腳底有些泥土沾汙以外,男孩的腳並不黑。


連續幾天,新儀就這樣牽著腳踏車,跟他一前一後走著,每當快到山下的時候,男孩就會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望著她。


她很好奇男孩是不是住在山裡?但真的有人住在山裡面嗎?好像是很久以前吧……媽媽曾經說過,在外公外婆那裡,附近深山住著一群跟我們長得不太一樣的人,他們眼睛大大的、黑黑的,體力比我們好,力氣也比我們大。


新儀不禁猜想,男孩是不是就是那種人?


不知道是第幾天了,和前幾次一樣,當新儀騎著腳踏車經過時,男孩會從草叢忽然冒出來,新儀從來沒聽過他的腳步聲,或許比貓還輕吧,她想。


爸爸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醫院照顧媽媽,所以新儀每天回到家,就得面對空蕩蕩的客廳。


爺爺,他在新儀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如果不是一樓擺著爺爺的相片,新儀恐怕連他長得什麼樣子都快忘記了。


奶奶被關在二樓的小房間,自從爺爺過世後,她就不曾下來過,那個房間,新儀很少進去,爸爸把所有的窗戶都封了起來,她只記得裡面很暗很暗。


在很小的時候,她曾經在半掩的房門撇見奶奶,奶奶看著爸爸的眼神,是帶有那麼強烈的恨意,她也曾不小心聽過,爸爸不是奶奶親生的,只是這些事,大人都閉口不談。其實,爸爸媽媽彼此之間很恩愛,也對新儀很好,但如果是其他人,新儀就不敢肯定了。


每天吃飯的時候,僕人阿理會把飯菜送到奶奶的房間,她是個啞巴,年輕的時候,曾被一群日本軍人欺侮過,那些人給她喝了聾啞藥,從那天開始,阿理就這樣又聾又啞。她不識字,當然也不會寫,她發生那種事,其實誰也不敢吭一聲,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了,很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


這件事情,讓阿理的個性變得有點異常,她討厭陌生人,尤其是男人,或許,她的內心懷有許多仇恨吧?也因為這樣,新儀不太敢跟她說話,常常,阿理會一個人走到郊外,每當她去那裡,那些樹事後就會留下許多刀痕。




媽媽出院了,但身體還有點虛弱,所以新儀這陣子還是得自己騎腳踏車上學。

這天,男孩和之前不同,他沒有在山下停下來,相反地,他跟著新儀一直走、一直走,很快地,她們穿過田間小路,從這裡走一陣子,就會到新儀家。


新儀想到,她這陣子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會心不在焉,而且有時候……會記不起來一些事情……但……


就在她回想的同時,男孩已經好端端坐在腳踏車的後座,但他依舊面無表情,更讓她吃驚的是,男孩的重量是那麼地輕……


透過鏡子,新儀隱約看到自己的眼睛紅紅的,好像是充血那樣……


紅紅地……紅紅地……


在小路上,她牽著車,嘴裡慢慢哼著:「放出來……放出來……放出來……」


她就這樣一次又一次……不斷地……重覆……


那天傍晚的夕陽,也是血紅色的。




這陣子,順成都在想著那封信的事情,對於信裡的描述,他感到害怕,但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他寫了一封信給Tako,想要知道更多關於魔神的事情。


兩天過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父親的阻擋,Tako始終沒有回信,而就在這時候,他班上的學生新儀,忽然又沒來上學了。


上次新儀遲到,順成已經盡到一個身為老師應該要有的職責,而這次新儀沒來,順成內心總有一種感覺,一種不安的感覺,和這陣子一連串古怪的事情攪和在一起。


老實說,他有了想要辭職的打算,如果Tako說的都是真的,那繼續待在這裡,很有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但自己因為Tako的關係,和家裡面鬧得不愉快,而在外生活需要花費,在暫時找不到新工作的情況下,順成也只能繼續待著。


「只要一找到新工作,我就馬上跟學校遞出辭呈。」順成這麼告訴自己。


當新儀第二天沒來時,順成決定要到新儀家拜訪,新儀家在福州山的西面,順成事先有調查過。


這是一個電話不普及的年代,如果不是通訊那麼不便的話,也許……


有了上次讓人不舒服的經驗,這次順成刻意繞過山路,他改騎比較遠的平路,足足騎了快半個小時才到新儀家。


從第一印象來看,新儀家還算新,上面的油漆漆沒多久,可能是重新粉刷過的吧,「扣扣扣!」順成禮貌性地敲門,儘管只是短短幾十秒,但在門外等候的時候,他還是因為周圍散發出來的冷峻感而打了個哆嗦。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順成總覺得今天太陽特別早下山,雖然他放學才趕到這裡,但應該也才四點多啊,天色居然已經近乎全暗了。


就在順成思索的時候,門窣然打開,一個穿著日式和服的女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她的臉上有道紫疤,可能是沒褪色的胎記,女人不友善的態度,讓順成有些無所適從。


順成朝她點頭示意,「扼……妳好,我是新儀的導師,因為新儀這幾天沒有來上學,所以我來看看她的情況。」他試著讓自己的語氣和緩,以減少女人散發出來的敵意。


從結果論來看,這顯然是失敗的。


女人就像是發瘋了般,忽然拿起擺放在角落的掃帚,往順成身上打去,基於反射動作,順成閃了開來,但她就像是誓不罷休的惡婆,拿著掃帚繼續追打,一時之間,順成被她怪異的舉動給嚇傻了。


這時,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裡傳來:「阿理她不喜歡陌生人,尤其是男人。」聲音來自裡面的狹長廊,新儀的媽媽正站在那裡,順成對這個人的第一印象只有一個字,冷。


說也奇怪,那個叫阿理的女人似乎懂得新儀母親的意思,她沒有再繼續追打順成,但這並不代表她停下手中的掃帚,相反地,阿理拿著掃把持續朝著空氣橫批猛砍,怪異的動作讓順成目瞪口呆。


「阿理是我們家的僕人,她不會說話,也聽不到,剛剛她以為你是壞人。」新儀的母親說。


她看順成待在原地沒有說話,又淡淡地說:「老師,進來吧。」


順成猶豫了幾秒,還是進去屋子裡面,或許是因為前陣子下雨的關係吧,牆角已經有發霉的跡象,就在他脫鞋子準備進到大廳的時候,發現外頭那個叫阿理的女人忽然不見了。


「疑,剛剛那個女的……」順成滿臉詫異。


新儀的媽媽沒有回話,她引導順成到客廳沙發坐下,還給了他一杯茶,茶是冰的。


從進到屋子以來,順成就覺得很不自在,所以那杯茶一口都沒有喝,現在的他,根本不想在屋子裡面待太久。


不過話說回來,客廳的燈是亮的,眼前也是實際的人,他之所以感到恐懼,大半只是受到前幾天那封信的影響而已,換句話說,是自己的歇斯底里使然,不然他其實也沒親眼見到什麼。


想到這裡,順成就不禁為自己的怯懦感到可笑。


「老師!老師!」是新儀的媽媽在呼喚他。


「你怎麼了?」她睜大眼睛問。


「噢不,沒事,我只是覺得有點累。」順成揉揉眼睛,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不知是否看錯了,他看見新儀母親露出詭異的笑容。
willie0419 發表於 2010-10-17 22:29
「恩,老師,那你這次親自來,是有什麼事嗎?」她誠懇地問。


「是這樣的,新儀這一兩天沒有來上學,我擔心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新儀這幾天生了重病,在家裡面休息。」新儀母親解釋。


「不過,還是要辦請假手續的,不然學校會記她曠課。」順成苦笑。


「對不起,等她病好了,我一定馬上送她回學校。」


樓上咳嗽聲打斷兩人的交談,「老師,對不起,新儀又在咳嗽了,我要拿藥給她吃。」新儀的母親從椅子上起身。


「欸,等一下……」順成還來不及阻止,她便急急忙忙上樓,其實順成此行就是為了解決請假單的事情,畢竟這是學校的程序問題。


順成在客廳等了幾分鐘,期間,咳嗽聲時而間斷、時而傳出,「是得了什麼重病啊……」他不禁猜想。


好不容易,樓上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看來,新儀的母親終於回來了,順成迫不及待掏出請假單和一支筆,打算拿給她簽字。


他循著聲音走到樓梯口,差點和發出聲音的人相撞。


但是,那個人不是新儀的母親,而是那個叫做阿理的女人。


阿理看也不看順成一眼,她逕自穿過客廳,在經過一陣開門關門之後,屋外開始傳來拖地的聲音。


「刷!刷!刷!刷!」外頭,聲音清晰可聞。


順成忍不住對於這間房子的設計感到好奇,那個叫阿理的女僕本來在門外,但剛才又順著樓梯下來,她到底是怎麼從門外回到屋裡而不經過客廳的?


雖然那女人的舉止十分怪異,但順成也盡量不讓自己去想這麼多,現在的他只想快點把單子拿給新儀母親簽一簽,好讓自己可以給學校一個交代。


順成拿著單子,一步步走上樓,樓梯的轉角裝有花生油燈,所以還不至於太暗。


「刷!刷!刷!刷!」屋外的聲音繼續著。


順成順著咳嗽聲走去,二樓的擺設和一樓差不多,都有一個客廳和長廊,不同的是長廊連結著兩個房間,咳嗽聲是從其中一個房間傳來的,當他經過長廊時,另一個房間不斷傳來鐵鍊啷啷啷的聲音。


新儀坐在搖椅上,背對著他,一邊搖,一邊哼著日本人教的兒歌,窗戶是打開的,所以她直接面對窗外的景色,順成透過窗戶,可以聽到樓下傳來刷刷刷刷的拖地聲。


他一邊走近,一邊試探性地問她:「新儀?新儀?」兒歌依然唱著,但她好像沒聽見似的,連頭也不回。


「新儀,妳媽媽呢?」順成已經走到她的正背後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搖椅依舊不停搖著,順成透過新儀的背後,可以探視到樓下的動靜。


但──


樓下沒有任何人。


他壓根沒看到那個叫阿理的女人!


但那拖地的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順成張大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事實上,答案很快便揭曉了,一根沒人控制的拖把在木製地板來回刷著,透過和粗糙地板的摩擦,它持續發出刺耳的響聲。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新儀母親的聲音:「老師,你什麼時候進到房間裡面來了?我剛剛才想回客廳找你……」


順成轉身,看見她帶著疑惑的表情,就這樣站在門口。


「樓下……」順成發現自己開始口齒不清,因為他的牙齒正在發顫,「樓下……有拖地聲……但那個女人……不見了……」


「不見?你是說她嗎?」新儀的母親快步走到順成身邊,把小隔間的門咻一聲拉開。


裡面用繩子吊著一具屍體,那套日式和服……不是阿理是誰?


重點是,繩子綁在腰部,而脖子上面的那顆頭,早已不知去向。


乩乩嘎嘎……搖椅停了下來。


原本背對著的新儀,用極其緩慢的速度……慢慢地……慢慢地……轉過頭來……


她的手上捧著一顆血淋淋的頭,就是阿理的頭。


瞬間,不知道是不是順成耳聾了,他居然聽到咳嗽聲從阿理的嘴巴發出!


新儀的眼睛像血豔般的紅,她眼歪嘴斜,拿起扮家家酒用的小梳子,輕輕地梳著阿理的頭髮,一邊梳,一邊繼續唱著兒歌,阿理向上斜吊的眼珠子,隨著梳子梳理的方向時而忽左、時而忽右。


「啊啊啊啊啊啊──」


順成受不了了,他差點嚇得精神崩潰!


順成跌跌撞撞下了樓梯,在慌亂中跟一個人撞個正著,兩人一同倒在底樓玄關,他扶著劇疼的頭,依稀看到那人穿著藍白相間的衣服,有著滿臉鬍渣……

披頭散髮的鬍渣男扶著額頭,露出了詭異無比的笑容,此外,還發出嘿嘿嘿的變態笑聲。


不管了,順成顧不得這麼多了!他扶著頭一路衝到客廳,大門沒鎖,他打開大門後,便頭也不回向前跑。


還好,之前停在空地的腳踏車還在,一路上,順成驚甫未定,他臉色蒼白,只要週遭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把他嚇得膽顫心驚。


順成循著原先的路線,那條田間小路,路旁有零零星星的路燈,多少為他壯了些膽,一想起剛才發生的怪異事件,他就冷汗直流。


如果是繞這條遠路,估計要半個多小時才會到家,但途中會經過比較熱鬧的地方,從來的時候的印象,大約再騎幾分鐘,就會到達店面街。


看了看手錶,晚上七點三十分。


順成忍不住掉下眼淚,他擔心自己的安危,但同時也擔心Tako的處境,但無論如何,他都得先安然度過今晚才行。


就在順成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草叢突然衝出一個人擋在半路,讓他差點煞車不及。


等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前面……沒有人?


但剛剛明明有個人衝出來的啊?怎麼會……


順成拖著腳踏車,喬了喬姿勢後,又迅速上路,現在的他,只想早點去到有人的地方。


他已經下了決定,不管是回大稻埕也好,去下港也好,等到明天一早,他就馬上離開這個地方……不管這裡曾經有什麼東西,也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總之……


冷風劃過順成的臉龐,甚至從衣服細縫鑽進身體裡,當他一面騎車一面思考的時候,一道人影出現在右前方的田埂上,因為順成騎車的速度很快,所以那人影一下子就從身旁快速劃過,他往後面撇了一眼……


沒看還好,一看嚇死人。


那熟悉的藍白相間女僕裝……噁心的滿臉鬍渣……


「啊啊啊啊──」車速又更快了,順成猛踩腳踏車,只差沒把踏板給踩破!


這時,兩邊的路燈忽明忽滅,最後暗了下來……


這天的星空特別黯淡,再加上沒有路燈的照明,在泥巴路上,順成動彈不得。


他就像是個現代魯賓遜,在孤立無援的島上,等待著……等待著……奇蹟發生。


在極端恐慌中,順成眼眶濕了,他的喉頭像是卡了根刺,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候,路燈忽然又亮了起來,一條路出現在順成面前。


但這條路……已經不是剛剛那條路,順成覺得這條路在陌生中帶點熟悉,但他又暫時想不出來。


他在戒慎恐懼中,慢慢托起把手,然後再次上路。


剛騎沒多久,他看到了一個小涼亭,裡面有兩排小凳子,瞬間,順成明白自己在哪裡了。


他又回到了那條佈滿亂葬崗的山路上。
willie0419 發表於 2010-10-18 23:21
本帖最後由 willie0419 於 2010-10-23 05:40 編輯

這是他第二次騎這條路,但如果是在晚上,那就是第一次。


就跟在白天的時候一樣,短短的一條山路,卻有數不清的墓碑,朦朧的月亮在這時候從烏雲裡現身,透過月光的照耀,他可以看清楚墓碑上所刻的名字。


跟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不管順成怎麼騎,他都只能在原地附近打轉。


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


順成已經騎到口吐白沫、全身痙攣,卻還是離不開這裡……


「嗚嗚嗚……」就在他兩眼發直,停車下來休息時,一排墓碑正好豎立在他的面前。


墓碑總共有六個,在裡面,他看到鄭新儀這三個字,還有其中一個就是──


他自己。


順成嗚哇一聲,從嘴巴吐出一大坨一大坨的黃膽汁,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聚集到他的附近,有男人聲、女人聲、老人聲,還有笑聲和哭聲……


他的身體瞬間癱瘓無力,在地上匍伏著、掙扎著離開。


但從凶煞降臨到順成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離不開這裡。


朦朧裡,他看到了Tako……和他父親……


在日本受降前,Tako就和他那個戰敗的父親,一起回到了日本,但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從回到日本開始,她和他父親每天晚上都作同樣的夢,在台灣島的小山丘,那裡有個神秘的山洞……


裂縫裡,散發出陣陣妖光,那是凶煞的前兆,被其所衝的人,都難以安然存活。


當然,這些人裡面,也包含了Tako和她父親,或著應該說,凶煞透過Tako的父親蔓延到了Tako身上。


就在她聽到父親和安藤利吉的下屬談話時,她決定冒險寫信給順成,但她顯然沒能了解,透過這封信,凶煞反而進一步轉移到順成身上,而藉由順成拜訪新儀家,更加速了凶煞的發生。


所有的災厄,都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一切,就好像傳染病那樣,逐漸地蔓延,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爆發。


難以解釋的是,有些人即使面臨災厄,卻總是可以幸運地存活,但順成顯然沒有這麼好運。


不知何時,順成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現在他正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身上,則好端端穿了半套西式新郎服。


床邊坐著一個穿著白色禮服的新娘子,是Tako,她的臉像是白紙,瞳孔佔據了整副眼珠,眼睛深邃地像是無底黑洞般,然後,從兩個黑色眼窩裡,慢慢地,滲出了鮮紅的血水,順成和她對眼相視,一雙眼睛也流下了鮮血。


但他不能和Tako擁抱,因為他的雙手雙腳,都已經被硬生生斬斷,而兇手拿著武士刀,正躲在角落斜眼擦拭著,那個穿著女僕裝的鬍渣男。


日據時代,一段不被祝福的戀情。


來自日本的女孩,和一個土生土長的台灣郎,這時終於實現他倆以前的諾言,永永遠遠地,在一起了。


順成永遠不知道,半個月前,平時幫Tako打掃房間的女僕,一早就發現Tako在臥室裡穿著白色禮服上吊,警方努力找尋,卻始終找不到她那雙眼睛。


至於Sugiura桑,他被人發現陳屍在辦公室,死因是切腹自殺,但那把刀卻是反插的……


基於Sugiura桑的特殊身分,日本政府把消息壓了下來,幾個禮拜後,大部分的人都忘了這起離奇的死亡事件。


一九四六年,國民政府已經掌握來台的基本作業,二次大戰的戰犯安藤利吉,被壓至上海受審,幾個月後,在監獄喝下氰酸鉀自殺身亡,外面流傳他是遭服毒身亡,但其實背後的死因,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


二十多年後,辛亥隧道開通了,在川流不息的車輛裡,沒人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一對開著法拉利跑車的年輕情侶,在夜歸時經過辛亥隧道,在駛離隧道後,發現車後多了兩個人,兩個穿著西服的新郎新娘,新娘少了副眼珠,而新郎則斷手斷腳,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真相會被掩埋,但凶煞,絕對不會就此結束……
willie0419 發表於 2010-10-20 00:26
本帖最後由 willie0419 於 2010-11-10 06:40 編輯

第三章:重考生之卷


八零年代末,炙熱的台北街頭──


嘉樂是個從台中上來補習的年輕人,今年十九,原本已經要上大一了,但在這個大學還是窄門的年代,很不幸地,他落榜了,而且只差了幾分。


他向父母借了一筆錢,打算好好拼個一年,就算沒上台大,至少也要有個國立大學唸,以減輕家裡的經濟負擔。


這年代,也是重考班蓬勃發展的時期,南陽街,台北最為著名的補習街,在短短一條巷子裡,塞滿了不下十間的中大型重考班。


嘉樂選擇一間聲譽響著的補習班,主任熱情地告訴他,按照他的成績,學費能夠打八折,如果以後模考考得好,還可以領到獎學金。


在報名完後,他預想了未來一年的生活:起床,重考班,回家,讀書,洗澡,睡覺。


重考這一年,生活費能省則省,當嘉樂看到一個月一千的房租時,他心動了,一個剛踏進花花世界、缺乏社會經驗的小夥子,對於當地的一切是如此地陌生,他不知道這個貪小便宜的決定,將會把自己親手送到黃泉路上。




選了一個晴朗的假日,嘉樂搬進了這個據說才剛重新裝潢過的宿舍,房東是個年輕女生,但當天有事不能前來,所以讓她頭髮花白的老母親帶路。


當房門打開的那剎那,嘉樂不自覺皺起眉頭,舉起衣袖掩了一下鼻子。


一股噁心的味道撲鼻而來,混雜著腐味、霉味和……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或許是因為年代久遠吧。


看看房間的擺設,裡面有一張書桌、一台電視,衛浴設備是蓮蓬頭沖洗式,浴室旁邊連著一間可堆放雜物或衣物的小倉庫。


床的旁邊有一扇窗戶可以透風,嘉樂走向前去把窗戶打開,順便眺望一下外面的風景。


外面草木鬱鬱蔥蔥,清爽的空氣和室內形成強烈的反差,嘉樂刻意把窗戶開著,以讓空氣可以流通。


遠方,怪手進行著大興土木的工程,似乎是在遷墓。


老實說,這聲音有點吵,或許這就是租金便宜的原因之一吧,嘉樂猜想。


好在,他白天幾乎都不在宿舍裡,所以可以避免這些噪音。況且,一千塊的房租實在是太誘人,所以即使生活品質差一點,對他而言也沒關係了。


臨走前,房東母給他一串生鏽的鑰匙,那是房門和大門的開關。


當天,他花了一整個下午才去掉屋裡那股怪味。


他租的房間是在四樓,也就是頂樓,嘉樂不知道樓下住著什麼人,只知道按照房子的設計,除了一樓沒辦法出租外,二、三、四樓應該都各有兩個房間。


嘉樂並沒有把這個房子當做生活的重心,畢竟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重考班度過,每天早上五點半就要起床,六點半搭車到火車站,七點以前進教室,中餐、晚餐都在重考班解決,晚上十點以後,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


按照嘉樂的習慣,回家後,通常會先花個十分鐘沖澡,直到吃完宵夜或點心後,才會繼續釘在椅子上K書。一般而言,他會十二點以前就寢,不然隔天精神不濟,反而會讓讀書效果大打折扣。


唯一可以喘息的時間,大概就是禮拜日吧,這天重考班公休,嘉樂通常會利用這天運動、看電視以作為消遣。


就這樣,一個重考生的單調生活,不斷循環、重覆著。




不到半個月,嘉樂已經熟悉並且融入重考的生活,早上的公車很難等,常常等得他心浮氣躁,乘車的時候,還得注意有沒有老人上車,只要老人扶著欄杆慢慢上來,擁擠的公車裡面就會陷入一片騷動,當他們站在自己座位身邊的時候,決定命運的一刻產生了,大部分的人都只有兩種選擇,第一是倒頭呼呼大睡裝死,第二是乖乖讓座。


南陽街的學生很多,其中有不少是從南部上來的,這些人裡面不乏高手中的高手,也就是非醫科不唸的傢伙,他們大多是醫科世家,從爺爺奶奶到叔叔伯伯舅舅阿姨,通通都是醫生,所以他們背負著極大的壓力,要是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成為弄臭家族名聲的千古罪人。


但相反的例子也不是沒有,嘉樂就曾認識一個補習班的朋友,他阿祖從年輕的時候便立志要懸壺濟世,但卻名落孫山,從他阿祖斷氣的那一刻開始,考上醫科成了他們家的祖訓,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們家族連續創下每年都有人想重考醫科,但從來沒有人成功過的驚人紀錄。


從日據時代算起,足足有六十三個家族成員重考失敗,而今,光宗耀祖是那位同學義不容辭的使命,除了替他祈禱以外,嘉樂也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可以幫他。


晚上的風很冷,走在襄陽路上,常常得加件外套,旁邊的二二八公園,早期叫新公園,是台北市歷史最悠久的公園,從光緒時代就有的了,聽說那裡入夜之後,是同性戀的聚集地,嘉樂不是圈內人,也沒親眼瞧見過。


高中的時候,他看過白先勇寫的孽子,那部小說的主角就是一個男同性戀,從家裡面逃了出來,從那之後,他就對白先勇這個作家感到印象深刻,前前後後看了白先勇的幾篇小說,孽子的電影版這幾年才剛上映,只是他一直沒有機會去欣賞。


總之,他對火車站附近的環境有了初步的概念,除了這些以外,嘉樂對於自家住宅的環境,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一樓不算很大,經過客廳就是樓梯口,在抵達自己房間之前,會先經過幾個房間,但嘉樂不清楚這些房間有沒有租出去,畢竟房租雖然便宜,但地點實在是有點偏僻。


除此之外,住在這裡,怪事也不是沒有,大概是住進這裡的第一個禮拜吧,某天夜裡,他原本睡得很熟,但忽然被一陣聲音吵醒,扣扣扣,就是這個聲音,從隔壁傳來,但當嘉樂一下床,那聲音就不見了。


這種情況,一個禮拜發生了兩次,對於隔壁鄰居的無理舉止,他感到不悅,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敲牆聲突然又消失了,但隔壁的討厭行為並沒有因此而終止。


過幾天,他又開始聽見隔壁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那是在他看書的時候,對方用急促的語氣說話,他猜測這人是個女生,此外,還有一個男子和他爭辯,那聲音忽大忽小。說也奇怪,嘉樂總是聽不清楚他們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好在,這聲音持續不到十分鐘,就會自動消失。


對於這些生活上面的小抱怨,嘉樂都隱忍下來,為了那便宜的房租而……
willie0419 發表於 2010-10-20 22:44
晚上九點四十分,嘉樂和君豪並肩走在大馬路上,和嘉樂一樣,君豪也在準備明年的考試,這時補習班才剛剛下課,很多學生都匆匆忙忙趕著回家。


襄陽路上,公車一台接著一台駛過,許多人在後面追著跑著,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錯過久久一班的車次,路口,不時有重型機車呼嘯而過,留下滿團的廢氣。


兩人沒有太多的交談,嘉樂知道君豪的心情不好,直到走到公車站排前面,嘉樂才問君豪:「你又跟妳女朋友吵架啦?」。


「是啊。」君豪臭著臉,過了許久才回話:「她這陣子和社團的學長走得很近,老是說他多好又多好。」


「什麼系的?」


「醫學系。」君豪發出不屑的蹭鼻聲。


嘉樂沉默了一下子,才說:「我看你們兩個既然三天兩頭吵一次,不然乾脆分一分吧!反正上了大學,一堆學妹任你挑,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對象?」


君豪看著遠方,沒有回話,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沒考上想要的科系,每當女朋友和條件比他好的男生相處時,君豪就會產生一種不安全感,同時,還伴隨著些許的酸葡萄心理,這些,身為好友的嘉樂都能夠明白。


過沒多久,君豪等的公車先到了,他朝嘉樂揮了揮手,先行上車。


搬到新住處,已經快要一個月了,嘉樂發現,自從搬到這個地方後,他開始頻繁作夢,他常常夢見自己站在一條山路上,時間似乎是在傍晚,他站在那裡,不停地等待,又等待……


一個騎著腳踏車的小女孩過來了,這時天空飄著細雨,那女孩看著他,就這樣好奇地看著。


「你叫什麼名字啊?」小女孩問著自己,嘉樂原本想要回答,但在這個夢境當中,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舉動,而只能消極地看待眼前事情的發生。


女孩見他沒反應,接著用聽不懂的語言跟他說話,他沒有回話,只是搖頭。


女孩轉而用聽得懂的語言問他:「你不是日本人?」他又搖頭。


「你住在這附近嗎?」女孩好奇地問。


跟剛才一樣,他沒有回答,就在這時候,他感覺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吐出來似的,這讓他嘴巴看起來有點突突的,但女孩卻沒有注意到。


腳步聲響起,遠方突然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還不斷對女孩呼喊著……


「新儀!新儀!」


夢作到這裡,嘉樂頓時驚醒過來,他發現自己全身都濕透了,看看時鐘,指針上指著凌晨兩點三十分。


整個房間都是暗的,這是他的睡眠習慣,嘉樂打開床邊的小燈,然後走到浴室裡面沖臉。


抬頭照照鏡子,嘉樂覺得自己的臉看起來十分蒼白,想起剛剛那個奇怪的夢,忽然感到腹部一陣冰涼,他把手伸進嘴巴,卻什麼也沒摸到,儘管後來沒有再作惡夢,但那天晚上,他睡得特別不好。


隔天一早,嘉樂吃早餐的時候,不禁再度回想昨晚發生的那個怪夢,這是他搬到新宿舍以來,作的最完整的一次,其實從小到大也不是沒作過惡夢,沒頭沒尾、雜亂無章的怪夢更是作了不少,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的夢讓他記憶深刻,同時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從骨子裡竄出。




這天下課,君豪約了嘉樂一起去吃宵夜,這間滷味是新開的,因為價錢合理,加上風味獨特,所以人潮絡繹不絕。


上次等車的時候,君豪因為和女朋友吵架而心情低沉,但這次剛好相反,換嘉樂沉默不語,但他顯然不是因為感情的因素,而是另有蹊蹺。


排隊排了好幾分鐘才輪到他們,君豪點了鴨血、凍豆腐、雞翅和丸子,嘉樂則選了肉片、青菜和滷大腸,兩人點完餐後拿著號碼牌,回到座位坐下。


一坐下,君豪劈頭便問:「你最近怎麼啦,上課的時候看起來不太專心,你看看,你臉上長了兩個黑眼圈,像個貓熊似的。」他指著嘉樂的眼睛。


嘉樂把自己發生的怪事告訴君豪,君豪夾起一塊凍豆腐,笑了笑,他生性鐵齒,壓根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你可能最近壓力太大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君豪安慰嘉樂。


聽他這麼說,嘉樂想想也有道理,畢竟高四生(補習班對於重考生的稱呼)的生活十分緊湊,國、英、數、理、化五科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或許自己需要休息一會,距離聯考還有半年多的時間,他不能就這樣倒下,之後,嘉樂以身體不適為由,向補習班請了一個禮拜的病假,補習班原本不太同意,但看他的面容的確有點憔悴,也只好準假了。


請假的這幾天,除了三餐以外,嘉樂大都待在床上休息,他也曾想過自己是不是因為缺乏運動的關係,因此每天早上會撥空起來晨跑。


今天一大早,當嘉樂在公園晨跑的時候,眷村的老伯伯熱情地招呼他到樹下喝茶,老奶奶坐在輪椅上,她在幾個月前中風了,到現在還行動不便,或許是因為還未痊癒的關係,她沒辦法控制臉部的肌肉。


喝茶的時候,嘉樂想起那天作的夢,便問道:「老伯伯,你們住在這裡很久了嗎?」


「是阿,從庵來台灣的時候就住這裡了。」一提到當年,老伯伯就特別激動,從臺兒莊到淮海,再從古寧頭講到八二三,滔滔不絕講了幾十分鐘之後,才意識到嘉樂呆呆坐在旁邊,忙問:「怎麼了嗎?」


嘉樂尷尬笑了笑,問道:「隧道那附近……以前是什麼地方啊?」


「那裡以前不讓人進去,是軍事管轄地。」老伯伯回答。


「是這樣阿……那……那裡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嗎?因為我在附近租房子。」嘉樂說。


「怪事?應該是沒有吧。」老伯伯猶豫了一下,好像想說什麼,但又沒有說出口。


咚咚咚,一顆皮球滾到嘉樂腳邊,兩個小孩子跑了過來,嘉樂把球遞給他們,「跟我們一起玩啊!」小孩子對他說。


「不了,你們兩個玩就好了。」嘉樂笑笑。


「為什麼不跟我們玩?」小孩子又問一次。


「哥哥年紀太大,跟我玩不好玩。」


聽完嘉樂的回答,小孩子還是站在原地,他忽然有種感覺,那兩個小孩好像不是在跟他說話。


就在三人對話的時候,一個捲髮女人走了過來,似乎是兩個小孩的母親。


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小的小孩,指著嘉樂後方的草地,轉頭對她說:「媽媽,那裡有個小孩很厲害,但他不跟我們玩。」


女人快步走到兩人身邊,用斥責的口氣將他們拉走,「小孩子不可以說謊,知不知道?」


「人家說的是真的!」


「閉嘴!」


望著三人遠去的身影,嘉樂看了看背後,草地那裡……


有一些人在玩著飛盤,的確,是有幾個小孩子,但是是在很遠的地方,嘉樂總覺得最近一直發生奇怪的事情,不知道這是否和自己常作惡夢有所關聯,而一切的源頭,似乎都指向那棟房子……


他來不及細想更多,疲累感又從骨子裡竄起,嘉樂失魂落魄地跟老伯伯說了聲謝謝,然後緩緩步行離開。
willie0419 發表於 2010-10-21 23:37
越接近冬天,太陽就越早下山,明明才下午五點,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吃過晚飯後,嘉樂躺在床上休息,他現在肌肉酸痛,什麼事情也不想做,躺著躺著,就這樣睡著了。


這次的夢,和之前不同,他就像是個旁觀著,看著山上的土,一塊一塊被挖掘,每當土被挖得更深,他的腦海裡就閃過一幅畫面:


在某個隱密的山洞裡,有個吐著紅氣的裂縫,它像是有生命般一張一合著,當土挖得越深,它就張得越開,反之,則略為閉合。


一張,一縮,一張,一縮。


伴隨這個韻律的,是強烈的嘔吐與頭痛。


張開眼睛時,已經不知道是幾點了,經過一番折騰後,說也奇怪,嘉樂居然覺得精神好了很多,身體也不再感到疲倦,這讓他相信之前只是因為缺乏休息的緣故。


開燈後看看時鐘,現在是凌晨三點,嘉樂到倉庫拿了一包泡麵,撕開調味包走到熱水器前面沖泡。他順手打開電視機觀看,半夜,沒什麼電視節目可以看,他翻了翻架子下面的錄影帶,雖然搬到這裡已經快一個月了,但之前忙於課業,所以很少拿這些錄影帶出來。嘉樂看不懂片名,因為錄影帶上面寫著日文。


「不會是A片吧?」嘉樂忽然閃過這個好笑的念頭,「房東留下來的A片。」


雖然沒有經過屋主的同意,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嘉樂把這捲錄影帶放進錄放影機。


這是個錄影帶還很盛行的年代,十幾秒後,電視機出現黑白的畫面,那是一個日式的古老建築,地板上面舖著踏踏米。


一個小女孩獨自坐在房間裡面,她看著一個半身大的鏡子,然後拿起梳子,輕輕地梳著頭髮。


「這是什麼片?」對於這個女孩,嘉樂總覺得似曾相識,他記得自己好像在哪裡看過,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來。


「到底是誰呢……」在那個當下,任憑嘉樂搔破頭皮也想不起來,無論如何,那個女孩的行為是反常的,因為她透露出那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


「這是電影嗎?還是……」雖然和原先預期有極大的落差,但嘉樂決定耐著性子繼續看下去。


女孩依舊面無表情地梳著她的頭髮,一個小男孩跑進了鏡頭裡,就這樣站在女孩後面一直望著她。


鏡頭停在這裡好一陣子,霹靂啪啦霹靂啪啦,黑白的畫面開始出現條紋,那是磁頭不良的訊號,在斑駁的畫面裡,小男孩的容貌開始出現變化,他的眼窩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直到變成兩個無底黑洞為止,同時,嘴裡還吐出兩根又細又長的獠牙。


奇怪的劇情讓嘉樂心生納悶,吃到一半的泡麵不禁停了下來。


「鬼片?」正當他心裡這麼想的時候,嘉樂回憶起那個小女孩是誰了,她就是前一陣子夢到的人,但嘉樂完全不認識她。


影片依舊播放著,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嘉樂繼續看了下去。


男孩站在原地,張開他那張血盆大口,模樣十分駭人,梳著頭髮的女孩也出現了異樣,一股淡淡的煙,從她後腦杓發散出來,然後轉移到男孩的嘴巴裡面,整體看起來,就好像男孩在吸著女孩的氣。


看到這裡,嘉樂想到重要的一點:這不是一部黑白電影嗎?黑白電影怎麼會有彩色畫面?但畫面上,男孩的嘴巴明明就紅紅的阿!


畫面咻一聲,場景轉到客廳,一個滿臉鬍渣的男子走進屋裡。


「新儀!新儀!」電視機發出了男子的呼喚聲。


「新儀?」嘉樂覺得這名字很耳熟,但在這麼詭譎緊繃的情況下,他忘記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聽過這個名字的。


鬍渣男一邊呼喚,一邊四處找尋,嘉樂猜想這男人是女孩的父親,鏡頭就這樣跟著他一路上樓。


「新儀!新儀!」


「我在這兒~」一個毛骨悚然的聲音傳出,嘉樂嚇得心跳差點停止,因為那聲音不是從電視機發出來的,而是來自他的背後!這點,他十分肯定!也就是說,房間裡面,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就在這時,窗戶碰一聲打開,陣陣冷風從外面灌了進來。


「好冷!」嘉樂想去關窗,卻發現全身早已動彈不得。


「嗚嗚嗚嗚……」嘉樂覺得褲子濕濕熱熱的,看來是尿褲子了,因為過度驚恐,他的頭部不斷抖動,但在全身僵硬下,卻發不出求救的聲音。


儘管如此,這台電視機,還是沒能放過他,隨著鬍渣男把紙門拉開,一個可怕的景象出現在他的面前:


男孩不見了,而女孩還是在梳著頭髮,但每當她多梳一次,就多一些頭髮扯落下來,就這樣,那些頭髮被她一束、一束,慢慢地扯了下來。


失去毛髮掩蓋的頭部裸露,紅白夾雜的頭蓋骨若隱若現著,但鏡子上面的臉,居然是那樣的平靜,好像全然不會感到痛似的。


「嗚啊!」鬍渣男嚇得跌坐在地板上,半晌之間說不出話來。


他的背後,一個全身散發炙熱紅光的瘦小身軀走進房間,是那個可怕的男孩,不過他這次沒有先前這麼駭人,只是用銳利的眼神盯著鬍渣男。


電視機嘎然停止。


這時,驚甫未定的嘉樂已經想到新儀是誰了……


那、不、就、是、他、的、房、東、嗎?


所以說,她從日治時期活到現在,但卻能維持二十多歲的容貌?


那還會是人嗎?


房間裡面,嘉樂感覺到背後那個東西一步步朝他這裡逼近。


在極度恐懼之下,他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然後……


「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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