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同人] 蕭峰倚天遊 作者：了夢之 ( 連載中 )

第十一章 兄弟義氣

丁敏君見魔教眾人不堪一敵，得意道：「魔教妖人，見識到我峨眉派的厲害了吧。」話由未了，一枝長矛破空飛來，快若流星，氣勢驚人，靜玄師太揮劍一格，錚地一聲，將矛頭格掉。剛格開此矛，空中忽然一暗，只見數十柄矛，從四面八方一齊打來，如漫天花雨一般襲來，靜玄師太一驚，沉聲道：「眾師妹小心，魔教還有埋伏。」登時只聽叮叮噹噹，鐵器相交之聲不絕於耳。峨眉弟子一時左支右絀，險象環生，每人身上都血痕斑斑。

蕭峰一抬頭，遠遠望出去，只見西面地表下鑽出數十人，各各手持長矛，矛頭猶如樹林般指向天空，日光下瑩瑩生輝。一波長矛方待落地，只見數十人齊喝一聲，破空聲大作，又是數十支長矛齊飛而至，峨眉弟子見長矛來勢兇猛，有幾人不由發出尖叫之聲。

滅絕師太原本只是冷冷的瞧著，此時見魔教教眾來得甚多，當下大喝一聲：「妖人狂妄！」大步流星飛奔而上，反手抽出背上負著的倚天劍，寒芒吞吐，電閃星飛，一招「鐵鎖橫江」直捲天空長矛。倚天劍被舞成一道光幕，劈里啪啦，將長矛又格擋落下。

滅絕師太行事向來狠辣，此刻只想大殺四方，身形一晃，已欺身衝向魔教眾人，峨眉派弟子也紛紛挺劍衝了進去。但見滅絕師太，布履飄飄，點塵不驚，人未落地，一劍已將兩名教眾橫腰斬殺，方一落地，隨即展開峨嵋劍法，越打越快，竭力屠戮魔教教眾。瞬時間便殺了九名魔教教眾。

魔教教眾見滅絕師太突然神威凜凜的殺到，不但不膽怯反而厲色大作，一個個悍不畏死，提刀與她戰做一團。只見一人手舞陌刀，口中噴血，顯是身受重傷，但仍是與滅絕師太狠鬥。蕭峰凝神望去，心下不禁大疑。尋思：「這是兵將圍人斬殺之法，難道這些明教教眾並非武林中人。」當下仍是端立不動，要瞧個明白。

這時只聽戰團中一人揚聲喝道：「姓蕭的惡賊，不要躲在娘們後面，有種的出來與我一戰。」蕭峰循聲望去，只見發聲之人生一個白面漢子。那漢子面容依稀有些熟悉，手持一根禪杖，拚命揮動著和靜虛相鬥，但目光卻是惡狠狠地瞪著蕭峰。那漢子倒持禪仗，仗尾反彈上來，將兩柄從側面送來的長劍彈了回去。

猛聽得那漢子「啊」的一聲大叫，左肩被一名峨眉男弟子刺中。他怒喝一聲，橫杖過去，將那名男弟子打得筋斷骨裂，但這一來胸口門戶大開，靜虛一招『順水推舟』，挺劍直進，在他左肋上刺了一劍。那漢子驚怒禪杖猛地下壓，欲砸靜虛個頭骨碎裂，靜虛劍走輕靈，反手一掃，逕削那漢子手指，要他非棄杖不可。那漢子冷笑一聲，不退反進，欲來個你死我活。

蕭峰只瞧得熱血沸騰，再也無法忍耐，大叫一聲：「蕭峰在此，要殺便來，休得傷了他人。」一振而起，直衝向那漢子，人尚未著地，已將那漢子禪杖踢飛，左足一著地，隨即拉過靜虛，右手順勢奪了她的長劍，叫道：「蕭某險些來遲，實在是罪孽深重。」靜虛剛才死裡逃生，此刻不禁心有餘悸，茫然地點了下頭。

蕭峰瞥了一眼那漢子，出掌擊開峨眉派兩名攻上的弟子，抱拳道：「在下正是蕭峰，不知令兄弟何人？如何便死在蕭某手裡？」那漢子目呲欲裂，眼中似噴出火來，瞪著蕭峰恨恨道：「我兄弟號稱飛鴻鷂子，數日前跟蹤峨眉派，卻服毒自盡，暴屍荒野，可是你下的毒手。」

蕭峰略一沉思，便即明瞭，當下道：「不錯，你兄弟的確因我而死，你要報仇，本也應該。」那漢子『呸』了一聲道：「好一個無恥的賊人，我此刻有傷在身，怎能殺了你為兄弟報仇，剛才你為何縮頭畏尾？。」蕭峰點頭道：「不錯，我此刻與你對敵，卻是佔了便宜。」

那漢子大聲道：「你肯承認這點，也算是條漢子，嚴某死則死矣，只有一事相托。」蕭峰微微一笑，道：「你儘管說來。」那漢子雙目露出悲痛的神色，道：「我兄弟的骨灰就在身上，待會動手，你不必留情，若我死在你手上，還請你把我的骨灰和我兄弟骨灰同葬一處。」

這時峨眉派已將魔教眾人斬盡，聽得這漢子遺言，雖然恨他是魔教妖人，多行不義，卻也不禁為他的兄弟之情所動。

蕭峰佩服這漢子的慷慨義氣，便道：「兄台既存了報仇之心，豈不聞『君子報仇，十年未晚。』蕭某不願佔你有傷在身的便宜，且讓你離去，你只管精修武功，日後尋我便是。」那漢子目環一望，冷笑道：「峨眉派的賊尼姑在此，嚴某能脫得身嗎？更何況許多兄弟都死在此地，在下苟且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我們明教兄弟素來同生共死。」

丁敏君聽她出言辱罵峨眉派，當下對蕭峰出聲道：「快殺了他，省的他在口出污言穢語。」蕭峰猛然回頭，瞪著丁敏君，怒氣上湧，喝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指使我蕭峰。」這一聲大喝，猶如獅吼，直嚇的丁敏君連連後退。

那漢子仰天大笑，道：「大丈夫！好漢子！」他眼望著蕭峰，神色之間大為佩服，又蔑視地瞥一眼丁敏君。

這時滅絕師太已斜眉下垂，眼看便要辣手無情了。

蕭峰見滅絕師太如此模樣，又如何不知，心道：「滅絕師太若再出手，蕭某可讓這漢子瞧輕了。」當下上前一步，大聲道：「蕭某領教閣下高招。」說著，單手一引，抓起一把斷劍，但見劍光一閃，噗的一聲輕響，只見蕭峰將斷劍插入了他自己的左肋。

眾人『啊』的一聲大叫，不約而同的渾身一震。滅絕師太也不禁『嘿』了一聲。周芷若關心則亂，感同身受，心裡一疼，嚇得面色蒼白，險些昏了過去，眼淚不住地滾滾而下。

蕭峰面色不變，朗聲道：「蕭某敬重你是個重義氣的漢子，不佔你便宜，你我現下再鬥一場，生死單憑本事。」說著，左腿微曲，右臂內彎，姿勢凝重，正是降龍十八掌中的『亢龍有悔』的起手式。他心裡敬重這漢子的義氣，心想只有用降龍十八掌才算不辱沒了他。

第十二章 誰在幕後？

那漢子見蕭峰如此，也是悚然動容，目不轉睛凝視著蕭峰的臉色，只見他神色間雲淡風輕，毫無假作之色，大聲道：「好！嚴某就和你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說罷，拾起禪杖，一杖迎頭砸下，大有泰山壓頂之勢。

蕭峰喝了一聲『好』，左手一圈，右掌擊出，掌力洶湧而出，掌風掃到丈許，登時將漢子逼退。蕭峰佩服這漢子，心中非但不願傷他性命，而且要見識見識這漢子的武功，這叫做以武會友。既打定主意，當下依著「降龍十八掌」的招式，自一變以至九變順序演將下去，疾風呼呼，掌影已將漢子全身裹住。

那漢子只舞著一桿禪杖，來抵擋蕭峰的掌風，初時不覺，待拆了三十餘招，只感手足酸軟，越來越是難擋，但他生來有一股子韌勁，愣是硬挺著。蕭峰見那漢子堅毅，心下又是一喜，暗道：「這人是個硬挺挺的漢子，若非和他結了這不死不休的大仇，定是要和他交個朋友，大碗飲酒。我將一套『降龍十八掌』演完，累的他無力站起，料想滅絕師太乃一代掌門，絕不會對無力反抗之人下手。」掌力又變，使得全是陰柔之力，不傷他內臟。

峨眉派眾人見場中掌影飛舞，蕭峰的掌法大開大合，身法分外明快，那漢子一桿禪杖舞得也是密不透風，一往一來，轉眼間又拆了二十餘招。她們都知道蕭峰的武功比自己掌門，只強不弱，而這個漢子能和蕭峰對攻五十餘招不露敗象，委實匪夷所思，心下暗暗稱奇。

滅絕師太卻已認出蕭峰使得乃是降龍十八掌，心中大疑，暗念：「這少年莫不是丐幫中人。」轉念又想起心中的一個大秘密，登時面色變得陰晴不定。

堪堪使到第一百六十二掌，正好將降龍十八掌九變演完。蕭峰清嘯一聲，向後躍開。拱手道：「兄台，請自便吧！」只見那嚴姓漢子委頓於地，臉色慘白。嚴姓漢子躺了半晌，睜開眼睛，聲音極弱地道：「你快給我個痛快，何必如此辱我。」蕭峰道：「兄台，倘若蕭某此刻毫無反抗之力，你殺我不殺？」嚴姓漢子似要朗聲道：「大丈夫光明磊落，豈能加害無力反抗之人。」

蕭峰正色道：「你是真漢子，難道蕭某便不是大好男兒？」轉身又對滅絕師太說道：「師太乃是當世高人，應該不會對無力相抗之人出手吧。」

滅絕師太冷冷道：「你不用拿言語相激，我滅絕和魔教不死不休，不會手下留情的。」話聲方落，袖底勁風射出，一顆石子猝然打向嚴姓漢子眉心，正是桃花島絕技『彈指神通』。便在平時，嚴姓漢子也萬難避開滅絕師太這無影無蹤、迅疾絕倫的彈指神功。此刻他只求速死，更不躲閃，也無法躲閃，眼見石子飛到，心中倒極快意。

只見眼前寒光陡生，鐺的一聲，卻是蕭峰拔出肋間斷劍擲出，將石子截下，傷口鮮血也登時長流。眾人又是一聲驚呼！蕭峰身子一晃，低頭望向傷口，見鮮血長流，心頭一股無名火起。

似是經歷了一場乍驚乍憂的惡夢，周芷若望著眼前的淋漓血色滴落在塵沙上，化作了濃膩而微腥的褐色，每一滴都使她痛入骨髓，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

當下顧不得師父的威嚴，連忙上前，『金瘡桃花散』已從懷中掏出，柔聲道：「我來為你止血上藥。」蕭峰一怔，抬頭一望，只見到一張俏臉，眼眶中淚水盈盈，正沿著白嫩的面頰流了下來，卻是周芷若。

蕭峰心中一動，心裡大為感激，無名火也去了大半；轉而硬氣心腸，伸手點了幾處穴道，止住血流，道：「這點傷，蕭某還沒放在心上。」揮手拒絕周芷若上藥。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踏步上前，抱拳道：「滅絕師太武功卓絕，蕭某想要再請教一番。」一股內力四散下去。

滅絕師太募感身前一股內力激盪，待要運勁已然不及，當下連退三步，面色鐵青。她凝視蕭峰半晌，突然喝道：「閣下難道要做武林至尊，可敢拿屠龍刀與我的倚天劍爭個高低。」蕭峰一怔，只覺她這話語中大有深意，但一時也不明白，便道：「蕭某無意做武林至尊，也沒有什麼屠龍刀。」

滅絕師太本來眼中充滿殺機，一直盯著蕭峰臉色，見他面色不變，神情茫然，臉色漸漸轉緩，一雙眸子也轉而平和，心道：「師父遺言當不會有假，那武功秘笈應當藏在倚天劍當中才是，卻不知這小子從何處學的降龍十八掌。」一時想不明白，但料想蕭峰必然和郭靖大俠大有淵源，當下冷哼一聲，道：「你要放過此人，是你的事，魔教妖人睚眥之怨必報，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一揮手，率領眾弟子趕路而去。

蕭峰見滅絕師太神情有異，對『倚天劍、屠龍刀』登時產生好奇之心，微微琢磨了一下，便放在腦後，轉身對嚴姓漢子道：「你日後還要尋仇，蕭某隨時恭候大駕，後會有期了！」一拱手，攜著丑姑娘離去。嚴姓漢子見蕭峰當真不殺自己，要放自己離去，一時羞辱之感充滿胸臆，激憤道：「姓蕭的，大爺我今日技不如人，栽在你手裡，你快快回來將我殺了，否則我死後有什麼顏面去見我明教兄弟。」

丑姑娘回過頭來，冷笑道：「你這人當真是奇怪得很，蕭大哥不願殺你，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那漢子見丑姑娘譏諷他武功不如人，人家繞你一命還不自知，不禁面紅過耳，霎時心如死灰，暗道：「罷了，我再練一百年功夫也不如這惡賊，此仇只能來世再報了。」右腕一翻，從褲腿處抽出一柄短刃，疾刺自己胸腹。

蕭峰雖轉身離去，但週身三丈以內之人便是又如何舉動，他也能立時警覺，何況這等持刃自殺之念。當下也不轉身，左手屈指一彈，一記指風拂中那人手腕，將他短刃擊落在地。但心知此人已心生死念，不願讓他遺憾終生，當下後退數步，右掌倏出，按在漢子胸口，內勁一吐，登時震碎他的心臟。

漢子盯著蕭峰的背影低聲道：「蕭兄弟，我兄弟二人早年貪圖榮華富貴，投靠蒙古朝廷，實在愧對嚴家列祖列宗，多謝你殺了我。」蕭峰一呆，知道他還有話要說，忙轉身蹲在他身旁，只聽他又道：「朝廷……有陰謀……要你們……自相……」說到後來話不成聲，頭一歪便斷氣了。

蕭峰霍然一驚，心中詫異之極，一時間似乎想起什麼，尋思：」難道這次六大派圍剿魔教是有人設計的一個大大陰謀？」

第十三章 青翼蝠王

朔風呼嘯，帶著濃濃的血腥之氣，在這血氣之中無疑充滿了肅殺之意。

蕭峰思量著漢子臨終之言，回憶這幾日見聞，心中有兩個思量：「倚天劍和屠龍刀似乎隱藏了一個大秘密？六大派圍剿魔教似乎也隱藏了一個碩大的陰謀？」這兩件事現下他都毫無頭緒，料想第一件事滅絕師太或許知曉，但卻未必肯說，第二件事恐怕連六大派和明教都是茫然無知。

想了片刻，雖未得頭緒，但卻知曉六大派圍剿魔教所隱藏的陰謀，定然會引起武林的軒然大波，必然會增添無數的殺戮。想到這裡，他那股與生俱來的豪氣不由從心中湧起，心一定，激發了英雄氣概，暗定：「不管這光明頂是什麼龍潭虎穴，蕭某都要走上一趟。」

在莽莽的沙漠荒野中，這裡沒有霧，淡淡的白雲縹緲如煙，看來卻像是夢一樣。一陣風吹過，蒼松間的昏鴉驚起，西天一揀斜陽更淡了。然後暮色就已籠罩大地。夕陽的光照在蕭峰身上，投射下斜斜的影子，丑姑娘望著他，只覺得他的身影已變得高大，風吹散了頭髮，露出堅毅的面容，他睥睨天下群雄的那股氣勢，讓他凜然生威，雙目之中，這時卻散射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光，俊逸中更顯英挺之氣。她心裡忽然生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說不清是敬仰還是害怕。

江湖中的事，往往看得見，卻看不遠。它彷彿有一種讓人沉淪的吸力，只要你還活著就一定會陷下去。

蕭峰收拾心思，四下一望，見東首有個山岡，提起嚴姓漢子的屍身走上岡去，用斷矛掘了個坑，把屍身放入，又將他兄弟的骨灰從懷中取出，放在他旁邊，接著手一揮，沙土向坑中一湧，將他們一起掩埋，立了一個墓碑，用手指寫下嚴氏兄弟之墓，了了嚴姓漢子的遺願。

正要和丑姑娘一同去追趕峨眉派，忽然似聽見一聲駝鈴響，蕭峰凝神再聽，響聲卻又不見。丑姑娘驀然心中一寒，低聲道：「蕭大哥。是不……」蕭峰點了點頭，示意她無須害怕，又極目望了一眼西南方向，冷笑一聲，卻不答話，攜著她似緩實快的趕路而去。

峨眉派當晚在沙漠中露宿，生起了一個大火堆。周芷若離火堆頗近，火光映的她臉色嬌艷，眼眶微紅，當真是俏生生，嬌怯怯，惹人愛憐。她見蕭峰趕來，既擔心又溫柔的望了一眼，便又低頭望向火堆。

丑姑娘不由得冷哼一聲道：「她在掛念你！你歡喜嗎？」蕭峰道：「我心中感激周姑娘的一番情意，但絕不能接受，我有許多事情都不好說，這中間的情由令人好生難以明白。」丑姑娘道：「你不喜歡她嗎？你不怕傷了她的心？」蕭峰歎了口氣道：「她開始便錯了。」

丑姑娘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才道：「難道我也錯了嗎？不論他如何待我，我都絕不怨他，難道這也錯了嗎？」忽然又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好極了！她得不到，我也得不到。」她雖然在笑，但笑聲聽起來似乎更多的是悲涼和無可奈何。

夜總是令人憂愁，尤其是此刻，在這落寞的沙漠當中，前面有著不可預知的危險，每個人的思緒都已飄忽，就連蕭峰此刻也是心神難定，他能感覺到這平靜的夜晚裡，有著不可預知的危險。

世上一些最危險，最可怕的事，往往就是隱藏在這平靜中的。

果不其然，到得二更天時，只聽得叮鈴、叮鈴的駝鈴聲響，有一頭駱駝遠遠奔來。因眾人本已睡倒，聽了這聲音，一齊驚醒。那駝鈴聲從西南方響來，但過了一會，鈴聲卻響到了西北方。峨眉派眾弟子相顧愕然，過不多時，鈴聲竟又在東北方出現。如此忽東忽西，行同鬼魅，要知不論那駱駝的腳程如何迅速，決不能一會兒在東，一會兒在西。

蕭峰霍地站起，冷笑一聲，但卻凝立不動，凝神聽著響聲。丑姑娘走到他身邊低聲道：「蕭大哥，這是什麼古怪？」蕭峰沉聲道：「是有人裝神弄鬼。」心下一凜，「來人輕功高絕，單這份動輒輪轉的身法，實乃蕭某平生罕見。」這時只聽滅絕師太朗聲道：「是何方高人？便請現身相見。這般裝神弄鬼，成何體統？」她這聲音遠遠傳送出去，數里內字字入耳清晰。果然她說了這句話後，鈴聲便此斷絕，再無聲響，似乎鈴聲的主人怕上了她，不敢再弄玄虛。

蕭峰也眉平目斂，對丑姑娘道：「睡吧，今晚那人不會來了。」心道：「明天此人還回再來。」心中定了下來，便無顧慮，盤膝打坐，養足精神，以待明日強敵來犯。

第二日白天平安無事，到得晚上二更天時，那駝鈴聲又再出現，忽遠忽近，忽東忽西，滅絕師太又再斥責，這一次駝鈴卻對她毫不理會，一會兒輕，一會兒響，有時似乎是那駱駝怒馳而至，但驀地裡卻又悄然而去，吵得人人頭昏腦脹。

蕭峰站起身來，又凝神聽了片刻，暗暗點了點頭，蹲下拾起幾顆石子。略一沉吟，屈指紛紛彈向鈴聲響起的幾個地方，這幾下用的是極高明的手法，勁道使得甚巧，初緩後急，石子飛出時無甚聲音，到得七八丈外，破空之聲方厲，只聽有人悶哼一聲，陰測測地道：「沒想到峨眉派裡，還有如此高手。」接著便寂然無聲。滅絕師太見蕭峰這一手，驚『咦』了一聲，驚奇的望著蕭峰，心中又是詫異又是佩服，接著歎了一口氣。

蕭峰向西方瞧了片刻，沉聲問道：「敢問師太，來人是誰？」滅絕師太冷冷道：「多半是魔教四大、法王之一的『青翼蝠王』。嘿嘿，輕功天下第一，果然是名不虛傳。」蕭峰哈哈一笑，道：「只怕未必。」話聲未落，身影一閃，人已沖西方飛奔而去。

其時已入深宵，濃雲彌空，星月不見，沙漠之中惟有濃重的夜霧。

茫茫黑夜中，眾人只見蕭峰的身影閃得幾閃，人已在十餘丈開外，轉眼便融入這濃霧中。

第十四章 九陽神功

且說蕭峰和青翼蝠王兩人展開絕世輕功，向西南方向疾趨，倏忽間奔出數十里之遙。但見青翼蝠王在前，身法快如疾風，實在是匪夷所思。蕭峰內功急轉，如大鵬展翅，奔行甚快，似乎不落於他。

初時，青翼蝠王快得實在驚人，蕭峰一陣猛衝之下，也只能看到一個淡淡人影，他心下暗自驚異，心道：「此人身法當真舉世無雙。」腳下更是加勁，身子如一葉扁舟，順流激馳，霎時之間，竟和青翼蝠王相距十數丈而已。

青翼蝠王本見得蕭峰要和他比試輕功，心中頗為輕視，邊奔邊笑，笑聲陰測測如同鬼啼，連綿不絕地迴盪在荒野之上，似乎有百隻野鬼一同發笑一般。過了約莫一盞茶時，但見蕭峰已追至身後十數丈時，登時吃了一驚，忖道：「這小子果然不簡單！」當下足下連點，身影便如一溜青煙般滾滾而逝，迅如電閃，逝如輕煙，宛如御風而行，十餘丈的距離更是一掠而去，一瞬間，便又拉開十數丈的距離。

蕭峰暗暗心驚：「此人竟如此了不得，實是我平生罕見的輕功高手，嘿，蕭峰難道便輸了嗎？」不由得雄心陡起，加快腳步，勁風直刮的臉面生疼，乃是出盡了平生之力。兩人便這般疾馳而去。

眼見太陽升起，一輪紅日緩緩升起，兩人竟已奔了一夜！蕭峰忽地喊道：「閣下輕功當世無雙，蕭某佩服之至，不如我們比比掌力如何。」這一聲傳將出去，直震得荒野嗡嗡作響，遠谷竟也有回聲傳來，腳下仍是甚速。

青翼蝠王似乎是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事情，神情大變，一顆心隱隱發顫，自忖：「我此刻施展獨步輕功，已是出盡平生所能，別說開口說話，便是換錯了一口氣也是不成。這小子一聲大喊，仍是聲若驚雷，身形更是越來越快，這是什麼怪異的輕功。」這時似有一陣陰風吹過，青翼蝠王心底浮現出一個恐懼的念頭：「老蝙蝠今天恐怕要是栽在這裡了。」

蕭峰雖天賦異稟，於武學有著過人的驚人之能，但若輕功而論，短距離的奔馳，絕不可能在青翼蝠王之上，就算在當今江湖之中，也絕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一人的輕功高於韋一笑，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其實蕭峰心中也是大奇，他素質己能，只道青翼蝠王內功深厚，輕功絕妙，比到百里之後，內力不濟，自己便輸了，哪知頗為奇怪的很，奔了一夜，腳下卻毫不疲累，只覺越是發力奔行，越是精神奕奕，竟有一種欲罷不能的快感。

這乃是九陽神功之妙！九陽神功乃是一門絕妙的道家武學。倘若要練到最後大關，必須熬過全身燥熱自焚之苦，或是更有奇遇，或是由武學宗師指點，達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境界。打通全身所有幾百個穴道，才真正練成「九陽神功」，否則只是積存九陽內力，施展內力時，不能淋漓盡致，高手爭鬥之後容易洩氣過度致死，便如少林寺的覺遠大師一般。

待練成神功之後，內力自生速度奇快，無窮無盡；武學上也能化腐朽為神奇，普通拳腳也能使出絕大攻擊力；一身護體罡氣無可匹敵，正應了書中兩句話：「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當得上金剛不壞之軀；若以輕功身法而論，更是勝過世上所有輕功精妙高手；驅毒避寒之功，自不必提。總歸而來，九陽神功融會貫通武學至理，練成後天下武學附拾皆可用，實乃當世第一奇功。

蕭峰雖不知九陽神功中的妙語真諦，但九陽內力卻積蓄已久，此刻一點一滴的發揮出來，又豈是青翼蝠王所能比肩的。

又奔了片刻，青翼蝠王忽然間只感背後一記渾厚陰柔的掌力虛飄飄的拍來。這一掌正是蕭峰所發，他心下佩服此人輕功高絕，料想武功定當絕倫，故而一道柔掌擊出，欲留下此人，再比比武功。

青翼蝠王也是以掌法見長的高手，只聽掌風，便知此掌力道雖柔傷及不了內臟，但所蘊渾厚內力絕不可硬抗。當下不敢怠慢，轉身如飛，輕飄飄拍出一拳，正是他成名絕技「寒冰綿掌」。

他這一掌乃是全力而發，雙掌一交，蕭峰不由凝了凝神，只覺掌風寒氣刺骨，大為難當。蕭峰凝目一瞧，只見此人一身青布袍，面容陰森，心道：「此人的寒掌功夫如此了得，端的不可小視。」吸一口氣，接著便是一掌拍出，掌力凌厲絕倫，勁風嗤嗤作響。

青翼蝠王臉色更青，心中大駭，他本想蕭峰那一掌未盡全力，那一記『寒冰綿掌』乃是猝然發難，要叫蕭峰吃個暗虧，不料蕭峰身子一晃都不晃，硬擋了一掌，眼見蕭峰掌力洶湧而至，哪裡還敢再接，腳下一飄，已繞至蕭峰身後，出手如電般的又拍出一記『寒冰綿掌』。

蕭峰掌力收發於心，錯步旋身，雙腳便踏在玄位，肩頭略沉，右掌倏地自腋下發出，正是『神龍擺尾』，那洶湧而前的掌力，登時便擊向身後。青翼蝠王駭然欲絕，施展出窮盡一生修習的身法，驀地向右飄退兩丈開外，於這性命攸關，千鈞一髮之際建功，得已保的性命。

蕭峰轉身便欲一掌拍出，忽地只見青翼蝠王摔倒在地，縮成一團，全身抽搐，渾身不住地打顫，臉上青色比剛才更甚。蕭峰心中一念：「難道此人有暗疾於身？」於手臂微動之際，立即克制，當下便收了手，說道：「嘿！兄台，你是否有癢在身？」青翼唇齒生寒，一時竟開不了口，喉嚨似乎隱隱發出聲音。

蕭峰盯著青翼蝠王看了半晌，見他抽搐漸漸緩了，身子蜷在地下一動不動，判定他卻是患有暗疾，身形一晃，縱到他身旁，見他雙目緊閉，嘴唇發青，面如青灰，似乎真停了呼吸。

蕭峰一呆，心道：「此人於六大派乃是大惡，於我蕭峰卻是萍水相逢，更何況我心裡的確佩服他輕功了得，先救活他在說！」當下將他扶起，只覺觸手處，冰寒如鐵，心下一凜：「此人似走火入魔，陰寒入體。」忙伸掌抵住他後心，將九陽真氣送將過去。只過了片刻，青翼蝠王身子微微一晃。蕭峰心下一喜，道：「兄台，你此刻覺得如何？」

正在此時，只聽一個人啞著嗓子道：「老蝙蝠你這是……小子你是何人，快快將他放下？」

{注，今天小弟爺爺過生日，飲酒甚多，睡至晚上十點，陡然覺醒，於各位讀者似乎還有欠更，當下奮筆疾書，終是趕上今天發了一章，明日補上一章。第一次求紅票，望支持！}

第十五章 五散人聚

蕭峰斜眼一望，見來人衣衫襤褸，頭髮披散，邋遢之極，似僧似道，沉吟道：「在下蕭峰，青翼蝠王陰毒如體，我若將他放開，他必死不疑。」口中說話，掌上內力仍是緩緩湧入青翼蝠王體內。

來人瞧了一眼青翼蝠王，見他一張臉青如死灰，卻是陰寒入體，忽地面容變得猙獰，大聲道：「你小子簡直胡說八道。」蕭峰一怔，奇道：「不知在下如何胡說八道？」那人怪異的笑道：「吸血蝙蝠陰寒入體不假，你小子說他必死無疑，這話便是放屁，我周顛只要將你擒下餵了吸血蝙蝠，他又怎會死了？！」來人正是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周顛。

蕭峰一怒，喝道：「笑話！蕭某的命，豈是隨便能讓人拿去的！」周顛道：「放屁！放屁！憑你小子，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話聲未落，雙手箕張，伸手便要擒了蕭峰。

蕭峰見此人如此狂妄，當下提著青翼蝠王后心一拉而起，身子霍然拔高一丈，避開了周顛這一抓。緊接著左腳向他腦後踢出，周顛雙手向上一探，便要拉蕭峰下來。怎料蕭峰這一腳踢出，忽而中途轉向，從周顛決計料想不到的方位襲來，在他肩頭踢了一腳，登時將他踢飛出去。

周顛不料蕭峰武功如此厲害，只覺身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下彎曲。他本是雙手伸高要抓蕭峰腳踝，此刻身子彎下，來不及撤勁，雙手竟抓住自己腳踝。緊接著只感臀部被人一踢，前額登時著地，如滾雪球般，在地下打了幾個滾斗後，一頭扎進沙丘裡，模樣滑稽之極。蕭峰向他瞧了以前，哈哈一笑。

周顛怒極，雙掌一撐地，鑽出地面，身子平平地向蕭峰衝來，雙足交替後蹬，一縮一直如同長戟收發，腿風甚勁。蕭峰右手提著青翼蝠王，見他來勢兇猛，自已雖然不懼，但心知此事實乃誤會，不欲和他比個高低，腳下一飄，向後飄出一丈。周顛性子暴躁，一動上手，便要取出人性命，但向來殺人從不講道理。身子陡然在空中打了個旋子，面對著蕭峰雙掌翻飛，如狂風暴雨般猛攻上來。

蕭峰輕笑一聲，腳下連續變換方位，或閃或避，如同鬼魅，舉重若輕地避開了周顛二十幾招凌厲無比的攻勢。周顛雖是渾人，但此刻也知道眼前這後生小子武功奇高，心下暗暗稱奇。但他性格癲狂，渾不怕生死，越是於到難纏對手，越是熱血沸騰，一吸氣，手上攻勢較剛才更是猛辣迅捷，只直將生平所學發揮到了極致。

蕭峰眼見周顛覆又攻來，眉頭微皺，心想：「這渾人如此不知好歹，若不讓他知道厲害，恐怕不會罷手。」當下迎著周顛，不退反進，欺身而近，見他一掌拍來，也是一掌拍去。他掌力未到，周顛已感胸口呼吸不暢，頃刻之間，蕭峰的掌力如怒潮般呼嘯而來。

周顛大驚，人雖癲狂，但與武學見識上卻毫不含糊，哪裡還敢硬接他這一掌，足下一點，高高躍起，臨空飛下，五指微屈，勢如虎撲，抓向蕭峰咽喉。蕭峰想也不想，左手五指成鉤，一爪疾出，後發先至，絲毫不差的抓住周顛胸口『氣戶穴』上。

周顛登時只感全身酸軟，再也動彈不得，沖蕭峰面門吐出一口痰，怒道：「快將你周大爺放下，否則大禍臨頭。」蕭峰頭微微一側，避開這髒痰之辱，哈哈一笑，道：「好！我這就放了你。」目光一掃，極目之處，瞧得一處山谷，攜著兩人拔足向山谷奔去。

周顛大聲呼喝，口中髒話不斷，蕭峰粗話髒話聽得不少，也不以為意，只顧飛奔。周顛罵了片刻，見蕭峰不理，自感無趣便住了口，耳聽得風聲呼嘯，便知蕭峰此刻奔得極快，又感身子平穩，向地面一瞧，明媚陽光下只見兩道淺淺沙痕，若非他離地面頗近，絕計發現不了。

周顛知道這類『踏雪無痕』、『掠沙無跡』的輕功身法，乃是絕頂輕功高手才能辦到的，據他所知，有此能耐的人屈指可數，又想道蕭峰此刻手中提著二人，心中又是佩服又是驚詫：「這小子的輕功竟似在青翼蝠王之上，也不知是哪一門派下的，若是六大派的，可是要大遭了。」

須臾，周顛只感身子突然間飛了起來，頭磕到一塊岩石上，他心下吃了一驚，便要出口喝罵，喝罵聲還未出口，只感身子一沉，落在一塊岩石上，他生生噎回去一句髒話，四下一望，見自己被蕭峰放在一處危崖絕壁之處，向下一望身後便是悠悠空谷，不由得頭暈目眩，他此刻內力被封是絕計下不去的，定了定神，沖蕭峰脫口罵道：「你個小王八羔子，竟敢如此戲弄於我！」蕭峰哈哈一笑，道：「你不是讓我放你下去，我此刻放了你，你自己下去便是！」周顛又是一陣喝罵，語無倫次，直若發顛。蕭峰微微一笑，心道：「且讓這癲子在喝上一天冷風。」當下說道：「在下失陪了！」提著青翼父王，順著山峰直奔而下。

周顛見蕭峰下了山峰，怒的大聲喝罵，他雖內力被封，但聲音之大，震得谷中皆鳴。便在此時，只聽山谷中遠遠傳來一個聲響：「周顛，你又發的什麼癲？嘿嘿！」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兩聲似在耳旁響起，蕭峰雙腳一落地，循聲望去，卻見不得身影，心道：「又來了一名好手！」一念未完，只聽西南方傳來一陣笑聲，笑聲中夾雜著話語：「鐵冠道兒，說不得，說不得，再說周顛這癲病卻要找上你了。」

蕭峰心念一動：「說不得和尚來了，看起來五散人來了三個，不知另外兩個又是何人？」心思未轉，忽聽得東面山峰上飄下錚錚錚的幾下琴聲，中間挾著一聲清嘯。鐵冠道兒接著朗聲道：「冷謙先升和彭和尚也來了，咱們五散人……咦！」接著驚道：「韋蝠王，你……」卻是他剛越過一處山崗，瞧見了山峰下的蕭峰提著青翼蝠王。

說不得奇道：「韋蝠王也到了嗎？」聲音遠遠傳來。鐵冠道兒沉聲道：「韋蝠王要讓人擒住了，你們都快滾過來吧！」那邊的琴聲突然錚的一聲響，刺耳欲聾。彭和尚卻問道：「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是武當五俠一起來了嗎？」語氣大是驚奇，他素知青翼蝠王機警聰明，輕功高絕，江湖上勝過他的人或許有幾位，但能生擒他，實在是難以想像，想來想去，只覺得武當武俠一起出手或許有此可能。

第十六章 義氣深重

周顛見得強援來了，也顧不得顏面，大聲喝道：「大家都別光放屁了！韋蝠王馬上就要去西天了，從韋一笑變成韋不笑了，你們再遲來片刻，我周顛恐怕也要去見佛祖了！」五散人向來生死與共，親如兄弟，情誼篤厚，他此刻一呼救，大家皆是又驚又怒，如同自己遭厄一般。

只聽說不得大喝一聲：「周顛休慌，說不得來也！」話剛到一般，只聽彭和尚急道：「韋蝠王當真受傷了，是誰下的手。」他每說一字，聲音便近一分，聲如鏗鏘。周顛笑罵道：「還是彭和尚性急，你這副先天下之急而急的性子，此刻倒是有幾分喜歡了。」

蕭峰一望，眼見山谷東面兩個身影並肩而來，奔行甚速，霎時間從數十丈開外奔至近前，但見一個獨眼和尚、一個皂袍道人，正是彭和尚和冷謙。蕭峰點了點頭，向西一看，只見說不得一身僧袍，步履飄飄，奔躍而來，腰間栓了幾口布袋。蕭峰向前邁上一步，道：「說不得大師，別來無恙。」谷中尚有各人話語回聲，但蕭峰話一出口，登時將這些回聲蓋過，聲音雖不大，卻清晰異常的傳進每個人耳中。說不得驚『咦』了一聲，接著苦笑一聲，道：「是你？！」語氣又是驚詫又是無奈。

鐵冠道人凝視著蕭峰，頭不回轉地問道：「說不得，這小子是誰，你和他打過照面？」說不得不答反問道：「你忘了和尚叫什麼了？」周顛怒道：「放屁，你恐怕也栽在這小子手上了，當然說不得。」說不得又是苦笑一聲。

彭和尚見說不得苦笑，料想周顛之言恐怕確有其事，當下急道：「說不得，連你也不是這小子的對手。」周顛又是大罵：「放屁！我周顛不是這小子的對手，說不得自然也不是。」說不得道：「和尚的法寶乾坤一氣袋，讓這小子一掌給震破了。」

五散人盡皆愕然，冷謙一雙細目瞇得更細，彭和尚急道：「這……此話不假？」說不得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他們素知說不得出口絕不會有假，但還是難以相信，此刻又得肯定，心中皆是一凜，互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凝重。

蕭峰掃了一眼五散人，道：「在下蕭峰，今日得見明教五散人，幸甚。」說不得道：「五散人和你相見，苦栽！」冷謙冷哼一聲。鐵冠道人接著沉聲道：「我們五散人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何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彭和尚朗聲道：「閣下自持武功高強，便該和五散人比個高低，以青翼蝠王作脅持算什麼英雄好漢。」彭和尚心思縝密，分析眼下局勢，料想蕭峰只要棄了青翼蝠王，他們五散人一湧而上，就算不敵也可以趁機將韋蝠王救出，再一哄而散，脫身應當不難。他雖是這般想的，但見得蕭峰連韋蝠王都能生擒，心中卻已暗定，若是逃不了，便要拼了自己這條性命，來纏住蕭峰的念頭。

蕭峰微微一笑，道：「蕭某若是放下他，他必死無疑。」彭和尚早已瞧出韋蝠王陰毒如體，命在頃刻，暗道：「這人說話應當不假，但只要能救出韋蝠王，我們五散人自能相救。」只聽周顛又罵了起來：「放屁！我們只要尋個人來，讓吸血蝙蝠飽餐一頓，他又豈會死了。」蕭峰一聽，昂然道：「這等殘殺無辜行為，蕭某豈容你們？你們既然輕生重義，那為何沒人願意自己來當救命的良藥？」說不得道：「少俠所言極是，和尚願意以命還命，也學一學那佛祖割肉喂鷹。」他和青翼蝠王是過命的交情，此刻第一個站了出來。周顛罵道：「說不得，周顛平生沒做過半件好事，今天非要做件好事不可。」

蕭峰冷眼瞧著，截話道：「好！」抬手將青翼蝠王扔給說不得。說不得踏上一步，雙手一托，將韋一笑托向鐵冠道人，沉聲道：「鐵冠道人，你輕功最佳，先帶韋兄去療傷，我們四散人倘若不死，必然能夠再聚。」他話為說完，單手一晃，便多了一隻布袋，向蕭峰套來。

蕭峰早虞會如此，待說不得雙手一托之際，身影一晃，便已掠進，避開說不得那一套，接著雙手一探，但聽得龍鳴聲大作，青翼蝠王又被蕭峰抓回。

便在此時，只聽一聲冷喝：「放人！」語聲未了，破空之聲大作，蕭峰一聽便知有重暗器打來，分別有五枝打向肋下大穴，五枝打向背心大穴。當下清嘯一聲，真氣激盪，衣衫登時鼓脹起來，十枝銀筆打在衣服上，簌簌震落墜地，絲毫未傷及蕭峰。冷謙先是『咦』了一聲，接著『哼』了一聲，第一聲驚疑，乃是震驚蕭峰那手凌空取物的絕世神功，後一聲冷哼，乃是不忿蕭峰如此輕鬆便擋下自己一擊。

只在這時只聽彭和尚喝道：「納命來！」左掌已拍在蕭峰肩頭，他心下一喜，：「此掌必震傷此人」，突然掌心一震，真力回逆沿手臂直竄入內臟，不禁心神大震。

蕭峰道：「好掌力！來而不往非禮也。」肩頭只是一晃，便見彭和尚身子不由自主的撞得倒退出五六步，面色蒼白，張嘴吐出一股鮮血，身體晃了兩晃，又退了兩步。冷謙道：「好功夫！認栽！且罷手，救蝠王！」他說話素來簡潔，『好功夫』三字，是稱讚蕭峰武功高強，心下佩服，『認栽』兩字，是說他們五散人此番算是認栽了，且罷手是請雙方罷鬥，不必再爭高低了，『救蝠王』自然是說他們要救蝠王，還請蕭峰高抬貴手。

蕭峰哈哈一笑，道：「五散人義氣深重，蕭某佩服！至於青翼蝠王，蕭某本來便是打算救他的。」說罷，盤膝坐地，將韋一笑身子扶正，雙掌抵住他後心『靈台穴』，將真氣緩緩輸入他體內。

過得片刻，只見韋蝠王轉醒過來，見五散人都在週身，奇道：「竟是九陽神功，是何人助我？」蕭峰笑道：「韋蝠王，你不要開口，待蕭某為你去了這寒毒。」韋一笑一怔，沉聲道：「明教之人，絕不受峨眉派的恩惠。」

五散人一聽登時愕然無比，心中大奇，接著心下一凜：「峨眉派竟有如此高手，光明頂可是不易守了。」蕭峰繼續運功，也不答話。過得半個時辰，只覺韋蝠王身子漸漸變暖，頭頂也冒出絲絲白氣。正是關鍵時刻，當下絲毫不停的輸入真氣。

五散人眼見韋一笑面色變紅，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蕭峰的內力如此渾厚，喜的是韋蝠王得九陽神功之助，或許便將昔年舊疾徹底祛除了。

第十七章 仇怨難解

灼日當空，朔風送谷。

只見韋蝠王面色愈來愈紅，頭頂便如蒸籠一般不絕有絲絲白氣冒出。在蕭峰九陽真氣緩緩運轉之下，三陰脈絡所凝聚的寒氣，一絲絲的滲出，繼而徹底從體內消散。前後不過兩個時辰，數十年困擾韋一笑的陰毒，此時頃刻間便消除淨盡。韋一笑一躍而起，沖蕭峰抱拳道：「多謝少俠相救！」

蕭峰長長出了一口氣道：「不敢，韋蝠王也是因蕭某罹受舊疾，理應相助。」語罷，一振而起，仍是風采奕奕。五散人見蕭峰仍是神威凜凜，個個心中暗讚『果然了不起！』韋一笑道：「韋某昔年練內功時走火，每次激引內力，必須一次人血，實在迫不得已，少俠解了這痛苦，實是有再造之恩。韋某素來恩怨分明，豈能不謝。」說罷深深一揖至地，接著站起身來，朗聲道：「你雖然對韋某有恩，但護教事大，私恩事小，在光明頂上韋某不會客氣的，便是死在少俠手上，也是雖死猶榮。」

蕭峰哈哈一笑道：「恐怕等不到光明頂之上，蕭某便能留下諸位。」

五散人和韋一笑聽他言語漸漸變冷，臉上無不變色，但又不能怯戰，彭和尚最是性急，道：「既是如此，我們只好不自量力，再來討教少俠高招！」眾人都是作勢欲戰。

蕭峰微微一笑，突然縱身而前，右手探出，一把抓住彭和尚胸口提了起來，舉過頭頂，渾若無物。這一下既快也奇，彭和尚未來得及反應，便已落入蕭峰手中。這時說不得和冷謙同時搶出，分別一掌襲向蕭峰左右，此乃攻敵之不可不救，要蕭峰收掌禦敵，便可救了彭和尚。

蕭峰右手仍是舉著彭和尚，陡然見身形騰起，一鶴沖天，緊接著身子在空中，猛然一頓，忽起一足，踢中了說不得背心大穴，跟著左足連環，又踢中了冷謙肋下大穴。這兩下以足尖踢人穴道，認穴之準，腳法之奇，端的是兔起鶻落，匪夷所思。其餘幾人都不禁喝出彩來，但陡然覺醒不妥，此刻乃是得遇大敵，豈可再助長他人威風。

蕭峰剛一落地，韋一笑一記『寒冰綿掌』已然欺身而至。蕭峰叫道：「好掌法！」左掌伸出相抵。韋一笑知道蕭峰掌力威猛，雙掌一交，便催動十成掌力。蕭峰微微一笑，左掌倏地縮回，側身避過這一掌，說道：「韋蝠王小心了！」左手一揚，地上五枝銀筆登時飛起，向韋一笑激射過去，破空之聲甚歷，比之冷謙先前打出，實有雲泥之別。韋一笑不敢怠慢，身形一晃，宛似一溜青煙般避開，哪知蕭峰似有所料，身形一閃，如風隨影般跟進，左掌拍出，凌空拍中他穴道。緊接著又是將彭和尚向後一擲，擲向正撲上來的鐵冠道人和周顛二人。

兩人大驚，忙伸手接住彭和尚，連連向後退了數步，在卸掉這股衝力。還未站穩，陡覺腰間一酸，便即摔倒在地。霎時間，每個人都是心如死灰。

蕭峰轉身對彭和尚微笑道：「大師，此刻傷勢，可否還有大礙？」眾人一呆，如墜雲霧，只見彭和尚翻身躍起，躬身拱手，恭敬道：「多謝蕭少俠為和尚療傷，大恩銘記於心，只待日後圖報。」他此言一出，五散人和韋一笑更為驚訝。他們哪知蕭峰適才擒的彭和尚，已運內力將其剛才內臟所受之傷治好。

蕭峰道：「五散人適才已經報答過了，難道大師忘記了嗎？」眾人更是奇怪，但聽彭和尚奇道：「我們何時有恩於你？」蕭峰哈哈一笑，道：「適才蕭某為韋蝠王療傷，那時蕭某心無旁騖，全力而施，你們五散人突然出手，便可去了蕭某這個勁敵，於護教那是大大有功。彭和尚，這其中的厲害關係，難道蕭某不知嗎？」

周顛罵道：「放屁！你這句話就太小看五散人了，你是六大派的高手，要圍剿明教，這事自然容不得你，定會和你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打一架，生死全憑個人本事。但暗中加害你的心思，我周顛想也沒想過。」彭和尚道：「蕭少俠，你忒也把自己瞧低了，枉自五散人敬重你是個英雄。」蕭峰臉色一變，喝道：「什麼？」彭和尚道：「五散人瞧你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不會挾持韋蝠王，而奇貨可居，才讓你治傷於韋蝠王，你固然沒有為惡的心思，難道五散人便有加害你的心思嗎？」蕭峰仰天一笑，道：「既然諸位如此看得起蕭峰，那蕭某要勸諸位和六大派罷手，不知可否？」

周顛一聽，搶著大聲道：「你以為你是『武林至尊』嗎？……」韋蝠王素有急智，截話道：「周兄勿躁，蕭少俠此言必有深意？」只聽蕭峰接著道：「六大派和明教是如何結的仇怨，蕭某還不知曉，可否賜告？」韋蝠王深深望了蕭峰一眼，詫道：「你是峨眉派的，竟不知你們峨眉派和我們明教的深仇大恨？」周顛大罵道：「放屁！峨眉派和我明教有什麼仇怨，那是和楊逍那小子的私仇。」說不得道：「楊逍是明教之人，算到我們明教頭上原也應該。」

蕭峰點了點頭，道：「蕭某並非是峨眉派的，但隨著峨眉派一路行來，憑著一些蛛絲馬跡，察覺六大派和圍剿之事，乃是有人故佈陷阱，引武林中人入甕，繼而造成武林劫殺紛亂，顯然這當中有一場陰謀，或是欲武林稱尊，或是將六大派和明教所有的武林人士全部一網打盡，這些並非在下信口開河，妄斷臆測之詞，蕭某不久之前得到一些線索，只是現在還未得已證實，不便明說。」說著沉吟一下，接著道：「為此蕭某隨著峨眉派趕至此地，一是想一探究竟，而是想化解了六大派和明教之間的恩怨。」

韋蝠王聞言怔了半晌，歎息一聲道：「蕭少俠武功卓絕，心智絕倫，所言不無道理，只不過縱是沒有宵小之輩在當中挑唆，六大派和明教遲早也是一戰，只不過早一天晚一天而已。」彭和尚道：「明教和六大派那是積怨已久了，絕不可能善罷的，其中的是是非非，說來話長。」周顛叫道：「不錯，要讓六大派和明教罷手，那是難如登天。」

第十八章 金毛獅王

蕭峰聞言凝神沉思了一陣，才道：「江湖紛爭，雖乃常事，但大都事出有因，明教被六大派稱之為魔教，又是源於何故，其中的曲折原委，還請幾位賜告。至於讓六大派和明教罷手言和，蕭某自會思量！」但料想『曲折原委』這四個字當中勢必包含著無數的惡鬥、鮮血和性命，心下也是極為凝重。


五散人和韋蝠王聞言皆都默然不語，低頭沉思：「六大派分進合擊，漸漸合圍。五行旗多有敗仗，情勢很不利，眼下形勢，就算我們都到光明頂之上，來力抗六大派高手，也未必能敵。再加上五行旗和天鷹教梁子結的很深，可謂勢成水火。當真是外有強敵，內有紛亂。」想到此處，又是惋惜又是懊惱，轉念便想：「這位蕭少俠武功卓絕，看其見識，也應是江湖上矯矯不群的人物，卻不知為何從未聽說過。難得他為人肝膽血性，有意管這檔子閒事，何不借他之力，來解了這困教之危？」

五散人相互使了個眼色，點了點頭，彭和尚又和韋蝠王對視一眼，只聽韋蝠王說道：「蕭少俠高義！六大派和明教仇深似海，一旦插手進來，再要置身事外，恐怕便由不得少俠了。」

蕭峰朗聲笑道：「蕭某適逢其會，既然得知一場武林浩劫，生死紛爭，即將旋踵而至，豈可置身事外，只好一會天下英雄了。」霎時間，他的眼眸發出閃閃光采，恢復了昔年一會天下英傑的豪氣，如同雄獅覺醒一般。

有種人天生出來就是彷彿應當有傲氣的，他縱然將傲氣藏在心裡，他縱覺這種傲氣不對，但別人卻覺得他擁有這種傲氣乃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

蕭峰便天生就是這種人！

青翼蝠王目睹蕭峰神色，心下亦是凜然，沉吟一下思量道：「如今武林紛爭不斷，風波迭起，六大派和明教爭端不斷，皆出於三件大事，也是這三件事才致使六大派對我們明教恨之入骨……」

蕭峰微微頷首，心道：「明教之人雖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但行事詭秘，出手狠辣，這三件事想來是明教之人的大大不對。」但聽韋蝠王接著說下去：「第一件事便是我們明教的護教法王之一的金毛獅王謝遜，二十餘年前，謝遜為找其師成昆，但苦於找不到，憤激之下，便到處做案，殺人放火，無所不為。每做一件案子，便在牆上留下師父成昆的姓名，逼其露面。枉死在他手下的武林成名人物，不下百十。」他所言之事乃是極兇惡之事，但是語氣極為平淡，隱隱還帶有些快意，看起來此事在他眼裡乃是尋常之事，沒什麼大不了。

蕭峰抬頭望了一眼天際，神馳當年，說道：「他必然經歷了極其悲慘的一件事，否則斷不會如此的。」他回思起自己當年經歷，一霎時，對這個未曾謀面的金毛獅王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韋蝠王默然半晌良久，歎道：「謝三哥的事情，我也沒怎麼上心，現在想想真是有愧金蘭之義。」蕭峰道：「英雄不會永遠坐在圈套裡的，這件事早晚水落石出，你且說後兩件事。」

韋蝠王定了定神，道：「第二件事乃是有關『屠龍刀』，此刀原被天鷹教奪到手，在王盤山上召開揚刀立威大會，為此天下英雄紛欲染指，競相圖謀，當時金毛獅王也參加此事，後來聽說他以『獅子吼』把到場之人全部震暈，和武當派的張翠山和天鷹教殷素素，一同不知所蹤了。後來張翠山和殷素素結為夫妻，返回中土，被武林人士逼問謝遜下落，他們夫妻和謝遜結了金蘭，不肯出賣朋友，雙雙自殺於武當山。」

蕭峰聽到這裡，一拍掌道：「好！好一對輕生重義的賢伉儷！」韋蝠王輕笑一聲道：「當年在王盤山的人，都被謝遜震白癡、傻子了，謝遜不知所蹤，這筆恩怨自然又算到明教頭上了。」蕭峰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韋蝠王接著道：「至於這第三件事，乃是盡十年峨眉派和楊逍的爭鬥，滅絕老尼一掌拍死了楊逍的心愛之人，楊逍誓滅峨眉派，這仇怨便越積越深了。」

蕭峰沉思片刻，道：「成昆何人？這人必然和謝遜有著血海深仇，須將謝遜和成昆找來，當面問清其中恩怨，謝遜行蹤可有人知曉？」頓了頓，他又道：「『屠龍刀』這中間又隱藏了什麼秘密？」接著自問自答道：「想來這『屠龍刀』應該藏著什麼絕世武功秘笈，金毛獅王奪來無非是要練成絕世神功，好殺那成昆報仇。嗯！這成昆的武功也應極高。現下的關鍵是要找到謝遜。」

周顛哈哈一笑，道：「若能找到謝遜，還用如此費事。明教三大護教法王和五散人齊聚光明頂，難道還用怕什麼六大派。」蕭峰道：「難道沒人知曉他的下落？」說不得接話道：「除了武當張五俠的公子張無忌，便無人知曉，只不過張無忌也不知所蹤了。」蕭峰一怔，心道：「又是張無忌！？看起來這人非找不到不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蕭峰又道：「至於第三件事嘛，殺妻之仇不可不報，光明頂上大可讓楊逍和滅絕師太一比高低，兩人各顯神通，勝敗自有公論，敗者自然便無話可說。」

周顛又叫道：「那前兩件事你又如何解決？」蕭峰微微一笑，道：「張無忌乃是武當派的人，他們必然瞭解一二，蕭某等會便去詢問，倘若能找到便好，找不到的話，光明頂上蕭某就只能會一會六大門派的高手了。」彭和尚道：「以武當五俠人品，未必便會跟少俠詳說。」

蕭峰微微一笑，道：「這個自不必多慮，蕭某先去問問，倘若他們不說，只能勸勸他們了。」周顛奇道：「武當七俠，親如兄弟，豪氣重義，他們不願說，豈是你能勸動的？難道你和他們有什麼交情。」韋蝠王哈哈一笑道：「好氣魄！好口才！敢去勸勸武當七俠！」周顛『啊』的一聲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拳腳上的口才，武當七俠，好大的名頭！嘿嘿，嘿嘿！。」不禁冷笑兩聲。

蕭峰虛空拍了幾掌，解了他們的穴道，問道：「不知幾位可有人知曉武當武俠的位置？」冷謙道：「正東，武當五俠！」蕭峰遙遙向正東方向，望了一眼，抱拳道了聲「告辭！」身形一晃，人已穿空斜飛而起，聲未落，人已掠越一處山岡，去勢若風，眨眼間人蹤杳然。

第十九章 武當五俠


西域、崑崙遼闊，花樹零星點點，蕭峰向東行了二三十里，極目遠眺所見景物皆籠罩在一片蒼茫之中。

約莫盞茶功夫，他又轉過幾個山坳，仍是平野莽莽，不見一絲人跡。他沉思片刻，忽然張口長嘯，遠遠送將出去。蕭峰見尋不到武當派的蹤跡，但料想他們內功精湛，不若發出嘯聲邀約，他們聽得自必回應。他這一聲長嘯鼓足了中氣，綿綿不絕，在蒼茫空地中飛揚而出，漸嘯漸響，第一嘯兀自飄蕩在天際，第二嘯又已發出，嘯聲重疊，如千軍萬馬般奔騰洶湧，又似兩條長龍在長空中互鳴，當真是龍嘯九天，十里皆聞。

武當五俠帶領著門下弟子，正在前往一線峽的路上，中途與五行旗經過一番交戰，七俠莫聲谷受了外傷，當下便尋了一處淨地休憩裹傷。忽聽得一聲長嘯，宛若龍吟，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心神不安，武當五俠等人，功力深厚，還不覺得怎麼，而門下精英弟子已不由得有點暈眩，一些年輕的弟子更是禁受不起，不由自主地隨著嘯聲手舞足蹈。

武當五俠但聽得第二聲嘯，已知嘯聲何意，俱都驚愕萬分，他們皆是久經陣仗的武林名家，略一定神，只見俞蓮舟提一口氣，朗聲說道：「是何方高人駕到，武當派在此恭候。」他用的是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聲震數里，遠遠的傳了出去。

蕭峰聽得回應，心中一喜，微微一笑，第三聲嘯又出，這聲嘯與前兩聲嘯卻又不同，雖也是雄壯宏大，如狂風怒號，但卻不攝人心魄，武當弟子運氣內功，安定心神，漸漸便停了狂態，但兀自仍感道頭腦發漲，紛紛議論起來。

俞蓮舟又聽得嘯聲傳來，回首望了一眼宋遠橋，宋遠橋心道：「這三聲長嘯凌厲霸氣，顯然發嘯之人的內功深不可測，卻不知是明教哪一位高手來了。」當下一打手勢，沉聲道：「武當弟子，列陣以待！」立時武當眾弟子心神一凜，每七人一組，井然有序，只待強敵來到。

嘯聲起時，遠在數里之外，嘯聲一停，只見一個弱冠少年，身影閃得幾閃，已飄然而至，來人正是蕭峰。武當五俠心頭大疑，：「江湖上何時出了一位年輕的高手？！」他們原先聽得嘯聲，當以為是一位武學宗師，年歲應當不小，豈料來人竟是一位弱冠少年。轉念又想：「這個少年內力之深，實乃罕見，不知他是如何練來的，或是哪一位武林前輩調教出來的？」

蕭峰迎著武當五俠踏步走近，拱手一禮，朗聲道：「在下蕭峰，久仰武當七俠威名，今日得見，實是幸甚。」

宋遠橋上前一步，單掌一豎，還了一禮，道：「不敢，恕宋某心拙，敢問閣下尊師？」他料想蕭峰內功深厚，必是名家子弟，故從師門來探聽來歷。

蕭峰微微一笑，道：「蕭某家師已故多年，名諱不便多提，還請見諒！蕭某所來乃是有事相詢，還望宋大俠相告。」宋遠橋微怔，道：「少俠有何事相問？若是方便，宋遠橋知無不言。」他不知蕭峰來歷，說話便留了幾分餘地。

蕭峰道：「蕭某有一件事和明教金毛獅王謝遜大有干係，但謝遜已失蹤二十餘年，世上只餘武當張五俠的公子張無忌知其下落，還請宋大俠示知張無忌的下落，蕭某先行謝過。」說罷，拱手一禮。

此言一出，武當五俠臉色一變，莫聲谷脾氣最燥，當下便要發作，宋遠橋揮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微微一笑道：「蕭少俠來尋我武當派，便是要探知謝遜的下落，而謝遜的下落，我五弟至死都為說出，宋某不敢相欺，那謝遜我武當派確是不知。」言道『五弟』二字時，觸動心懷，神色淒然。

蕭峰輕輕一笑，說道：「宋大俠無須避重就輕，蕭某打聽的是張無忌的下落！」莫聲谷搶上一步，大聲喝道：「小子，你是要打聽『屠龍刀』吧！」蕭峰點了點頭，道：「不錯，蕭某確是想要瞧瞧『屠龍刀』。」莫聲谷嘿嘿冷笑兩聲。

張松溪上前道：「蕭少俠請了，『潛龍勿用，或躍在淵，』自古英雄出少年，少俠前途無量，『屠龍刀』乃是身外之物，少俠何必執著。」他言下之意，是隱喻少年人剛出江湖，想法都是極好，但應當自勵、自省，切不可為名所累，誤入了歧途，到時必然悔之晚矣。他話一出，武當其餘四俠，都暗自點頭。

蕭峰聽明他言下乃是一片好意，抱拳道：「不知閣下是武當七俠中的哪一位？」張松溪道：「俠之一字不敢當，武當張四。」蕭峰躬身行了一禮，道：「多謝張四俠教誨，蕭某自當謹記。」張松溪忙道：「不敢。」但聽得蕭峰話鋒一轉，說道：「武林中人，最重一個『義』字，說出的話便無反悔，在下曾答應一人，非要找尋張無忌不可。」頓了頓，接著提高聲音道：「蕭某雖年輕識淺，但也知言出必踐的道理。素問武當七俠個個慷慨重義，還望諸位以己度人，不要讓蕭某食言於他人。」

宋遠橋沉吟片刻，道：「少俠此話不錯！只不過我那無忌侄兒生死下落，宋某也是不知，少俠還是請便吧。」蕭峰凝視著宋遠橋，質問道：「你當真不知？」莫聲谷一直憋著氣，此刻聽得蕭峰質問大哥，再也無法忍耐，大聲喝道：「我大師哥說一是一，說二是二，難道還會欺騙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輩嗎？」

蕭峰臉色微變，緩緩道：「蕭某打開天窗說亮話，張無忌此人干係甚大，諸位說出他的下落，一切平安了事，及保全武當派的威名，也能平息明教和六大派的紛爭。」這時殷梨亭紅著眼眶，一躍而出，喝道：「我那無忌孩兒他已經……你還如此……」說著竟泣不成聲，俞蓮舟上前拉了他一把，示意由大師哥回話，殷梨亭登時便閉口不言了。

宋遠橋涵養功夫極好，此時聽其威脅武當派之言，卻是忍不住怒氣上湧，當著武當五俠之面，還敢出言威脅武當派，那是江湖上絕無僅有的，又聽他言辭中又有維護明教之意。當下道：「少俠武功卓絕，宋某極是佩服，但你想要知道之事，恕我不能奉告。」說吧合什一禮。

蕭峰早有提防，當他合什施禮之時，便即抱拳還禮，說道：「不敢！」兩股內力一撞，蕭峰身形未動，宋遠橋不禁渾身一震。

第二十章 十年舊事

宋遠橋心中一凜，只感一股極強的力道衝來，當下雙袖只是順勢向下一甩，便似有一股極柔和的力道輕輕拂來。蕭峰凌厲絕倫的內勁便似泥牛入海，登時消於無形。

蕭峰看出這手功夫，以柔克剛的神妙之處，心道：「好功夫！武當派號稱武林泰山北斗，武當七俠更是威震天下，果然並非浪得虛名！」轉而一念，：「聽說武當張真人武功蓋世，天下無敵，我心裡竟偏不信服，日後定要和他比試一下。此刻若敵不過他的徒弟，哪裡還有顏面去會他。」他嗜武如命，行走江湖以來，又從未遇敵手，自然而然便有爭勝之心。

俞蓮舟一直聽著蕭峰和宋遠橋對話，心中不忿卻默不作聲，此時見得蕭峰在內功上略勝宋遠橋一籌，料想他拳腳上的功夫也必定不弱，恐宋遠橋有失，故先探個虛實。當下踏前一步，道：「少俠之意，是要討教我武當派的功夫，武當俞二不敢墮武當威名，只好獻醜了。」宋遠橋哪裡不明白他的兄弟之誼，當下拍了一下他肩膀，道：「二弟，小心了。」兩人眼神一交，接著微微一笑。

蕭峰見俞蓮舟氣度凝重，雙足不丁不八的站著，抱元守一，當下心神一凝，抱拳道：「俞二俠請！」

俞蓮舟見他雙足微錯，如淵停嶽峙般站在當地，氣度沉雄，暗道：「這少年果然了不起！」左掌一揚，右拳呼的一聲，衝拳直出，猛往蕭峰胸口擊去。蕭峰與他相距不過一丈，見他揮拳打來，拳法精妙絕倫，勢道威猛無比，心下暗讚，右手便還了一掌。兩人拳掌相交，身子都是一震。

俞蓮舟成名已久，但一顯身手的機會卻是寥寥，此時自己一拳被蕭峰化解，但覺對方掌法精妙，內力渾厚，不禁敵愾之心大增，運掌成風，連進三招。蕭峰要瞧得武當派功夫，當下一一拆解，待到第三招上，只覺俞蓮舟掌力極猛，雖然自己擋格的也是極到位，但終究內勁上差了，眼見俞蓮舟右足飛起，急向自己胸口踢來，當即右拳左掌，齊向對方面門上擊去，這一招乃是『圍魏救趙』的用意，是破解他右足飛起的高明招數。

蕭峰這一招用的雖是重手，但終是只使了四、五成功力。但高手比武，半點容讓不得，俞蓮舟伸臂相格，使的卻是十成力。四臂相交，咯咯兩響，蕭峰只覺胸口一窒，急忙運氣相抵。俞蓮舟看準時機，運掌如風，招式奇快，此刻一佔上風，掌勢愈來愈強，再不容敵人有喘息之機。

蕭峰出其不意，不虞對方如此迅猛，當即飛身向後一躍。俞蓮舟招式雖快，他後躍之勢更快，一下便躍出俞蓮舟掌風的籠罩。武當其餘四俠見俞蓮舟佔得生風，心下都是大喜。莫聲谷更是大聲喝出彩了。

俞蓮舟見一掌將蕭峰逼退，復又猱身欺近，大喝道：「再吃我一掌！」掌力未到，風勢已

及。蕭峰叫了一聲『來得好！』不退反進，右掌平平推出，掌風亦是嗤嗤作響。只聽得啪的一聲，雙掌相交，蕭峰身形一動不動，俞蓮舟卻是連退數步，方始站定。

武當眾人大驚失色，武當四俠忙近前來，殷梨亭和張松溪扶住俞蓮舟，急道：「二哥，可有內傷？」俞蓮舟吐納兩口氣，內息順暢，並無不適，淡淡一笑，道：「無妨！」接著拱手對蕭峰道：「少俠手下留情，俞二佩服。」蕭峰抱拳朗聲道：「不敢！」武當四俠都瞧著蕭峰，回憶他剛才的招式，覺得每一招每一式全是平平無奇，於質樸無華之中現極大能耐，招式中竟絲毫看不出來歷，心中都大是古怪。

這時莫聲谷跳出來，指著蕭峰道：「蕭小子，你來逼問我無忌侄兒的下落，十年前的事，還歷歷在目，莫某心中好生憤恨，我若是還能容得你這小子，我莫聲谷怎能對得起五哥的在天之靈。」嗆啷一聲，長劍出鞘，青光湛湛。

蕭峰見莫聲谷神情悲憤，心想：「我今日是來探聽張無忌的下落，原也想到要以武相迫，與武當五俠斗上幾場。只是若要弄個不死不休的場面，可大違我蕭峰的本意了。」當下道：「且慢！蕭某並無覬覦『屠龍刀』之意，但謝遜是化解六大派和明教仇怨的關鍵人物，故此還望諸俠念在武林蒼生的份上，告之張無忌的下落。」

莫聲谷一聽，冷笑一聲，怒道：「好一張利嘴！滿口的大仁大義，打個好大幌子。當真欺我莫聲谷是三歲孩童嗎？」話聲一落，一劍刺向蕭峰。殷梨亭想起莫聲谷身上有傷，忙出聲道：「七弟，不可莽撞。」

宋遠橋則是悚然驚懼，心道：「這少年所言並非無理，若然能尋到謝遜，這次六大派圍剿之事，未必不可阻止。」忙出聲喝道：「七弟，……。」『退下』二字尚未出口，張松溪拉了他一把低聲道：「大師哥，先試出這少年的武功路數，身份來歷，再作計較。」宋遠橋不禁點了點頭，料想以武當劍法，必然能迫的蕭峰使出本家功夫。

蕭峰眼見劍光吞吐閃爍不定，籠罩全身要害，難以閃避，當下身形一晃，雷霆般欺身而近，左手向他面門抓去，莫聲谷大驚，雙足運勁便要使出『梯雲縱』，豈料蕭峰出手如電，右手順勢而上，已抓住他手腕，夾手將他長劍奪下。

宋遠橋等人一鄂，失聲道：「少林『龍爪手』。」

蕭峰將長劍往地下一插，右手輕拍一掌，解了莫聲谷的穴道，說道：「我此刻要殺你易如反掌，又何須相欺？」莫聲谷性子在暴躁，也知道自己不如人，若是在出言，不啻於自取其辱，一時漲紅了臉，不知是退是進。

宋遠橋向前一步，道：「七弟，退下！」接著說道：「蕭少俠，原來是少林派的弟子，怪不得了。」接著歎道：「這場對戰十年前便該了結了。」神情悲切之極。

蕭峰心底一怔，繼而心念一動，道：「現在也不算晚！」張松溪見大師哥觸動心懷，上前一步，接過話頭，冷冷道：「既是如此！少俠是要以一人之力，獨鬥我們武當的『真武七截陣』了。」

蕭峰聞言非但不懼，反而心中一喜，心道：「看起來錯有錯著！」當下朗聲道：「正是！倘若蕭某輸了，立時便走，以後見得武當派的弟子，便避繞而行，若是諸位承讓，便請諸位告知張無忌的下落。」目光瞧向宋遠橋。

宋遠橋心情已平復下來，道：「自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