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審死官 作者:審死官(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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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nk7649 2011-5-24 02:2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 57930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03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一十章 綠荷粉藕

    冬日的河間縣城已經有了幾分蕭瑟的意味,空氣中也有了些寒意,只是眠香閣卻依然熱鬧非凡,門口樓上有不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舞動著手里的紅紅綠綠的手帕,招呼著過往的男人,嘴里更是放浪的吆喝著︰“呦。這位大爺,您可有些日子沒來咱們閣子里照顧姑娘們的生意了!”

    某些意志不大堅定的男人,摸了摸口袋里的銀錢,在一個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的拉扯下,也就順勢走進了這個河間縣城聞名的溫柔鄉中,至少出來時是否腰膝酸軟,就要看這位仁兄的功力了。

    就在門口的女人們沒皮沒臉的拉客時,大街上走來兩位衣著考究的男子,這二人都是高挑的個子,面色也很是白皙,舉止嘛也頗為文雅,一看就象是長年累月在書堆里泡著的書生。

    根據窯姐們常年在眠香閣接客累積下來的寶貴經驗,往往是這類的客人不但出手闊綽,而且也極溫和,要是運氣好的好,說不定還是個雛兒,對于被五大三粗的男人禍害的都快麻木的窯姐們來說,這可絕對是提神的補品。

    于是乎,幾乎不約而同的就有幾個窯姐湊了過來,一上來就是慣用的套話︰“呦,這位小爺,你可算是來了,小桃紅想你都想的瘦了!”

    “去,一邊涼快著去!”略高也魁梧些的男人還沒說話,旁邊那個粉團一樣的俊俏書生已經豎起了眉毛,冷哼一聲道︰“離我們遠點,要不然大爺的拳頭也沒張眼楮!”說著搖了搖捏起來的小拳頭。

    “哎呦,這話是怎麼說的,大爺,你可真疼我們,沒看出來您細皮嫩肉的。還喜歡這調調兒,不過奴家也喜歡,你隨奴家來,打罵都隨你,咯咯!”一個臉抹的跟猴子屁股一般的女人貼了過來,好嘛,人沒到。一股子劣質胭脂地味就沖了過來。

    旁邊一直沒言語的那人自然是張允,在林笑語的逼迫下,他也不得不答應了她陪著自己逛青樓的要求,雖然如此,可也是相當的不爽。眼瞅著林笑語被明朝的sm愛好者調戲,一張精致的面孔紅彤彤地,就一陣陣想樂。

    直到林笑語禁受不住這些女人的圍攻,逐漸朝自己靠攏過來,還威逼道︰“姓張的。你要再幫我解圍,我可就真動手了!”張允這才哈哈一笑,橫起眼來道︰“都閃一邊去。什麼鬼頭蛤蟆眼的都往我們家公子爺面前靠,也不瞅瞅你那德性,寒磣不寒磣呀。”

    一邊呵斥,一邊從口袋里摸了把銅錢出來,順手甩到了地上,隨後高聲道︰“這是我家公子爺賞你們喝茶水的。”說著分開正忙著低頭撿錢地庸脂俗粉們,朝眠香閣里走去。

    無論是張允的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逛窯子的經歷。不過卻听一些無良的哥們說過,無論何時何地,大把的銀子撒下去總沒錯,當然了,也不能太實誠。見不著真喜歡地,這錢還是省著點的好。

    他之所以把這錢扔出去。那也是不想讓林笑語太難堪,要不然這位女暴龍真被這些窯姐調戲的上了火,上樓把眠香閣給砸了,自己也跟著丟人現眼,再說了,一把銅錢撒下去,給對方一印象,咱有錢,不怕老鴇子不把紅牌往自己懷里送……

    嫖就不用了,觀賞一下倒還成,回頭也算是開了回眼,當然了,他稱林笑語做公子爺,也是怕回頭老鴇子把自己給認出來了,不大好應付。

    盡管如此,林笑語說給他易個容,張允也沒答應,反正逛窯子也不是什麼太丟人地事,在河間這地界上,還真沒誰能說他的不是,當然了,林笑語除外。

    不得不說眠香閣能夠成為遠近聞名的溫柔鄉,倒真有那麼點實力,樓里樓為都修的極為精致,來來往往的窯姐們,倒也頗有幾分姿色,瞅見倆白面書生進來,不老少窯姐很自覺的往上面湊,可迎接的除了林笑語的大白眼珠子,就是張允略有些尖酸地話,左右就是說人家長的看不上眼。

    這場面被龜公瞧見了,忙一溜小跑的去稟告老鴇子了,他自然沒認出來張允來,可起碼的眼力還是有的,就這倆客人地衣著和說話這勁頭,那必定是見過大世面的,豈是隨隨便便倆破爛窯姐就能糊弄地,他得先知會老鴇子一聲,看看要不要把頭牌亮出來迎客。

    張允充當開路先鋒,那股子官威一釋放出來,倒還真沒幾個人敢攔著,原本這眠香閣共分上下兩層,按照現代的話來說,底下那就是招待一般客人的,二樓則是高檔包廂。

    不過張允和林笑語即沒有上二樓,也沒在一樓停留,而是直接望眠香閣的後院走去,據說眠香閣的後面還有個小跨院,那是眠香閣頭牌所住之處,要雅靜了許多,當然了,想要藏點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和人,那也絕對是好地方。

    可惜剛走到角門外,就有倆五大三粗的男人攔著他倆,上來就是一句︰“淑姑娘身子有點不舒服,兩位大爺還是去樓上玩吧!”

    “哈哈,你說不舒服就不舒服,當我們家公子爺是傻的嗎?”張允又跳了出來,他可算是把仗勢欺人的奴才形象表現的淋灕盡致,說著將一把黃燦燦的銅錢摔到了那倆人的臉上,頗有些趾高氣昂地呵斥道︰“不就是要銀子嗎,我家公子爺多的是,滾一邊去,把我家公子爺哄高興了,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那可不成!”這倆人倒頗有些骨氣,錢砸臉上卻紋絲沒動,依然硬邦邦地道︰“淑姑娘今天不見客,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給我回去!”

    “呵呵,這話我愛听!”張允仰天打了個哈哈,朝林笑語使了個眼色,一齊出手。

    張允和林笑語的招數雖然截然不同,可全都是講究的實效,雖然不是那麼好看,可一出手就絕對是把對方給放倒的狠辣功夫。這倆護院顯然也沒想到在眠香閣里居然還有人敢動手,頓時就吃了虧,還沒來得及招架就被打的齊刷刷得朝後面摔去,蓬的一聲,把角門給生生撞開了。

    林笑語粗著嗓子哈哈大笑道︰“我倒要看看,這淑姑娘究竟有多麼金貴,不就是個窯姐嗎。擺那麼大的譜究竟是給誰看呀!”說著和張允聯袂闖了進去。

    這話明里是在罵所謂的淑姑娘面子大,實際上卻是麻痹里面地人,必定嫖客在青樓里鬧事是常事,不值得大驚小怪的,若是不聲不響的闖進去。只怕真會驚嚇了里面的嫌疑犯,到時候逃竄了,想要再抓就難了。

    嘴里叫嚷著,張允和林笑語卻絲毫沒有停頓,大踏步得往內院走去。

    從外面還真看出來。這眠香閣後面倒是別有洞天,地方雖然算不上什麼大,不過亭台水榭。假山怪石卻是一樣都不少,現下雖然已經是冬天,園子里的樹木雖然都沒了什麼葉子,不過幾從修竹卻還蒼翠,隨風搖曳,倒也可愛。

    而花圃里的菊花,也正開的燦爛,五彩繽紛。格外地抓人眼球。

    日啊,一個婊子住的地方比我堂堂七品官的家都好,這什麼世道呀。張允不禁很是不爽,卻瞅見這園子里倒沒什麼男人,不過原本倆個正在花圃前游玩的女人卻迎了過來。橫了張允和林笑語一眼道︰“此地不歡迎兩位,請離開!”

    “呵呵。我既然來了,就不打算輕易的走,張大,咱們進去!”林笑語哈哈大笑,招呼了張允一聲就往里面闖。

    張允真納悶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張大了,不過卻很贊同她這招敲山震虎地法子,只要逼的此中的主人將圈養的惡犬放出來咬人,才好確定那些殺人凶手是否藏匿在此,所以笑道︰“得罪了!”一縱身,就往里面沖去。

    那倆女人一見,當下也真惱了,秀拳一揮,就要上前和張林二人拼命。

    張允瞥了一眼撲過來的這倆女人,左邊一個身形高挑,上著藏青色地比甲,下面則是同色的裙子,容貌倒也算是清秀,只是滿臉的怒容,頗有些母老虎要發威地感覺。而右首的女子相比來說要嬌小了許多,不過體態極勻稱,一身藕荷色的小襖和儒裙,給人一種活潑而可愛的感覺,可惜一雙死盯著張允的眸子里卻充滿了敵意。

    嘿嘿,多半就是她了。張允向左邊跨了一步,和林笑語換了個位置,右手捏拳,身子一弓而後驟然彈起,以猛虎下山之勢朝右邊這小女子狠砸下去。

    八極拳的招數雖然算不上多麼好看,可是殺傷力絕對驚人,再加上張允從穿越來明朝之後,就勤練不輟,此時此刻渾身的力量凝聚與一處,當真是殺氣騰騰,威風凜凜,雙拳從天而降,正沖那個小女子的面門而去,拳沒到,帶起地勁風已經呼嘯而來。

    那小女子何曾想到這貌似柔弱的書生居然會使出如此凶悍的拳法,倒好像一拳頭連石頭都能砸碎一般,一驚之下,哪里還敢硬接硬架,連忙抽身撤步,避過張允這一招的鋒銳,隨即身如泥鰍般只一滑,就到了張允身邊,秀掌一翻,竟朝張允的額頭拍去。

    張允揮拳而出時,就已經預料到對手多半會如此還招,冷哼一聲,右腿剛一著地,腰肢用力,前撲地勢頭居然生生停住,隨即雙拳環抱,朝旁邊一歪,依然狠狠往下砸來。

    這麼一變招,不但把那小女子揮向自己額頭的一掌擋開,更妙地是以右腿為支撐點,幾乎是以全身的重量往那人的肩膀上壓去。若是得手,別說這麼一個嬌小玲瓏的小女子,即便是五大三粗的壯漢多半也是個骨斷筋折的下場。

    不過這一番交手,張允更加認定了之前的猜測,不過倒是頗為期待,這小女子究竟如何應對自己這一手。

    那小女子也不是庸手,起碼比角門外的倆護院強上不少,一見張允這架勢,知道阻擋不了,更曉得他這是擺明了仗著人高馬大欺負自己,暗罵一聲卑鄙。只得再次後撤,伺機而動。

    可張允又豈會留給她進擊的機會,見她回身,原本懸空的左腿順勢朝前面踏出一步,倆大拳頭也驟然收回,高懸在胸前,既象是兩把高舉的螯鉗。又如兩柄無堅不摧的鐵錘,殺機迸發,相信,那小女子若是一動,迎接她的必定是瘋狂一擊。

    那小女子多半也是被張允地凶猛給嚇到了。臉色不禁有些發白,竟站在原處不敢動彈了,不過一雙明亮的眸子卻死死得盯著張允。

    旁邊的林笑語和那高挑的女子已經打成了一團,拳來腳往,倒也好看。林笑語的拳法多少受了張允的影響,講究的效果,何況彼此都是女人。她也不存在什麼心里障礙,好嘛,一些不大擺得上台面地招數她也一一施展了出來,什麼探胸撩陰之類的,惹的那高挑的女子連連咒罵她是個登徒子。

    張允見了,也不禁想樂,瞥了面前的小女子一眼,忽然道︰“有林家鋪子地瓜子沒。分我兩顆吃!”

    “好呀!”那小女子原本正用眼角的余光注視著那邊的戰團,一听到張允說話,下意識的應了一聲,隨即又好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說呢?!”張允淡然一笑道︰“躲在樹杈上吃瓜子,風味肯定很獨特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那小女子臉色微微一變。隨後就矢口否認。

    張允搖了搖頭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昨日做了個夢。恍惚間見到你穿了身夜行衣坐在松樹上,正吃瓜子,夢醒了還覺得納悶呢,你說說,這夢怪是不怪!?”

    那小女子抿著嘴唇,目光越來越冷,雙手緩緩朝腰後挪去。

    張允只當沒見,卻在提防著她狗急跳牆,殺人滅口,其實他倒是巴不得這女人跟自己玩命,到時候就能拿她個現形,也免得自己耍這種不太高明地手段了。

    可惜事不遂人願,正在這小女子的眼楮里殺機濃重,眼瞅著就要暴起殺人時,遠處傳來一個膩味死人不償命的聲音︰“哎呦,你老怎麼來了,有失遠迎,奴家真是失禮地很吶!”說著,曾在公堂上見過面的老鴇子搖著她那水桶一樣的老腰就走了過來。

    看著正和林笑語打得難解難分的女子道︰“綠荷,快住手,沒見這是貴客嗎,一點禮數都不懂。”說著又朝張允道了個萬福,滿臉歉疚地道︰“張公子,實在對不住,這倆丫頭不是我們眠香閣的人,我說的話她們也都是愛听不听的,得罪之處,還請公子大人大量,包涵包涵!”

    “哦?”張允笑吟吟得看著這老鴇子,滿臉驚訝地道︰“這倆丫頭不是你們眠香閣的人?”

    “自然不是了!”老鴇子拿起手里猩紅地手帕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子,忙解釋道︰“這倆丫頭是許淑姑娘帶來的貼身丫鬟,而許淑姑娘也只是在我們眠香閣賣藝,暫居與此,若是這倆丫頭有什麼冒犯之處,奴家替她們向您賠罪了!”

    “希罕,她們惹了麻煩,你賠哪門子罪呀!”張允橫了她一眼,見那個叫綠荷的女人已經罷手退開,隨即道︰“我來眠香閣是找樂子的,沒想到卻踫了一鼻子灰,實在有些晦氣。”

    他邊說,老鴇子邊誠惶誠恐得連聲道恕罪。

    張允卻不甩他,冷冷地道︰“罪倒是可恕,不過就要看那個許淑姑娘是不是懂事了,方才听說她身子不大舒服,嘿嘿,無妨,她不能出來見我家公子!”說著看了林笑語一眼,隨即又道︰“那我倆就去看看她也不礙事,只是,這倆不開眼地丫頭若是還敢攔著,休怪我家公子性子上來了,拆了你這眠香閣!”

    “不敢,不敢!”老鴇子點頭哈腰,橫了那倆女子一眼道︰“綠荷,粉藕,還不退開,沒得污了兩位貴客的眼楮!”

    那倆女人狠狠瞪了張允和林笑語一眼剛要離開。

    “慢!”張允卻制止住二人,色迷迷地道︰“我們公子爺就喜歡這樣潑辣地女子,正所謂不打不成交,兩位練了一手的好武藝,必定也精通舞蹈,留下來吧,我們公子爺待會還要看的!”

    “你……”倆人臉色大白,橫眉豎眼,一副恨不得把張允咬死的模樣。

    “怎麼?不樂意!”張允皺起了眉頭,一身的官威適時發放,倒也是威風凜凜,頗為震撼人心。

    “樂意,樂意,能服侍兩位貴客是咱們的服氣,張公子,你別生氣,這倆丫頭少管教,您先請,我勸她們一勸!”老鴇子陪著笑道。

    “算你識趣!”張允既然要裝不講理的嫖客,自然是怎麼不要臉怎麼來,反正此處認識他的只有老鴇子一人,想來以她的精明,自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公子爺,你先等候片刻,我先進去看上一看,免得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惹你不高興!”張允裝模作樣地喊了一嗓子,隨即低聲對林笑語道︰“這倆丫頭多半就是殺人凶犯,給我盯死了,若是她倆膽敢逃跑,格殺勿論!”“好!”林笑語應了一聲,隨即又低聲威脅道︰“你要是敢在里面胡鬧,回去之後,有你好看的!”

    張允嘿嘿一笑,徑直走進屋中。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03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毒的還是女人呀

    這園子里的屋舍都頗為精致,雕梁畫柱,極盡奢華之能事,倒頗有些後世vip會館的感覺,從這點上來,張允也不得不有點高看老鴇子一眼,這男人逛青樓,圖得就是一樂,一般人來了就是打炮,進進出出,穿衣服走人。

    講究點的,那不免要玩一玩文雅,什麼琴棋書畫之類的擺上來,听不听得懂先不說,要的就是這麼個感覺,當然了,花的銀子也比前者多了不少。

    可此處明顯更是不同,雅致的居所再加上個號稱賣藝不賣身的絕代佳人,絕對能把那些自命風雅的傻老爺們都勾進去,常言到,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著不如偷不著。話是這麼說,可誰都知道青樓里的女子,不管怎麼說,都是出來賣的。

    賣藝不賣身,那是你給的錢不夠,想真刀實槍的操練,那就用大把的銀子砸吧。來來回回,全都便宜了老鴇子,嘿嘿,這一招是真有點狠。

    別人不說,就連張允現下也頗有些好奇這所謂的許淑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模樣,不但譜擺得大,身邊的丫鬟也都不是什麼善人,方才外面  啪啪打了半天,她在屋里卻一點動靜都沒,也不知道是真的身子不舒服,還是故意玩深沉?

    莫不是想以退為進,引我上鉤吧?張允心里猛得冒上這麼念頭來,之前在永濟寺里和林笑語分析案情時,林笑語曾說,要把那血案辦的干干淨淨,至少需要三個人才成,外面那倆丫鬟再加上這個許淑,豈不是剛剛夠三個人嗎?

    奶奶個腿的,這里面莫非真藏著什麼貓膩?張允心里轉著念頭,身上也繃起了股子勁。隨時準備還擊,他可不想年紀輕輕得把小命給搭青樓里。

    只是走進了花廳,卻是一個人都沒,張允的神經卻一點也沒敢放松,他知道困獸之斗,必定凶猛異常,馬虎不得。因此愈發的謹慎,听到旁邊一屋里隱約有些動靜傳來,徑直走了過去, 當一聲,將門推開。結果,張允當時就傻眼了。

    為什麼?

    原來屋里面水汽蒸騰,屋中擺放著個洗澡用的大木桶,而此時此刻,恰好有個全身赤裸的女子正從木桶里走了出來。老天爺呀,蒙蒙朧朧中看到此種情景香艷的景色,張允緊繃地心弦也不禁一松。

    那是怎樣一個女子。凹凸有致的身軀宛如冰雪雕塑而成,竹筍一樣堅挺的雙峰也許是受到了張允推門帶來了寒風刺激,頂端的兩棵紅櫻桃竟然支稜了起來,那高高翹起的臀線勾勒出了一抹渾圓,兩條細膩如羊脂玉一樣的長腿因張允的驟然闖入,而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合攏。

    于是乎,春光外泄,那微微聳起地丘陵上碧草叢生。因為清水的洗滌而顯得越發蒼翠迷人,將一道勾人心魄的縫隙掩蓋了起來,卻又若隱若現,時不時露出一抹粉紅,特別是在霧氣騰騰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撩人。

    倆人就這麼目瞪口呆得對面而立。

    張允是看傻了。

    那女子,哦。許淑姑娘則是被嚇呆了。

    但隨即倆人不約而同的清醒了過來,張允倒還算慌而不亂,恬著臉看了對方一眼,可惜水汽太重,並不能看得真切,也真因為如此,反倒多了幾分蒙朧地美,隨後一本正經地道︰“對不起了,兄弟,我找許淑姑娘,不想走錯了門!”說著 當一聲把門關上了。

    短暫的沉默後,張允長出了一口氣,可是里面卻驟然間響起了一聲尖利的叫聲。

    ***,我的耳朵。張允罵了一聲,連忙從房里溜了出來,正好和急匆匆要趕進屋里來地林笑語撞了個正著,尷尬地笑道︰“嘿嘿,沒事,沒事,我只是不小心走錯了門而已!”

    “哼,信你才怪!”林笑語白了他一眼,不過卻沒再進屋去察看。

    此時張允驟然道︰“那倆丫鬟呢?”

    “我……”林笑語一愣。

    倆人匆忙跑出來,卻看到老鴇子已經昏死在地上,至于那倆名喚綠荷粉藕的丫鬟已經沒有了蹤影。“唉,你呀!”張允嘆了口氣。

    “我怎麼了?!”林笑語瞪著他道︰“我不是怕你出什麼危險嗎?”

    “我能有什麼危險?!”張允一陣苦笑,身邊有這麼個醋缸在,他還能有什麼辦法,不過他是真後悔怎麼就把她帶了出來,若是隨行的是範同,只怕這綠荷粉藕已經束手就擒了,現下這倆人一溜,這樁案子就算是一點線索都沒了。

    即便是許淑與綠荷及粉藕是一伙地,真要問起來,人家也可以說︰“這倆丫鬟都是我雇來的,她倆的來歷我並不清楚。”一句話,就能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個干淨,而張允還好意思再為難人家嗎?

    答案是否定,誰讓他貿然闖了進去,把人家的身子看了個干淨,這種事放現代也許不算什麼,可在這個程朱理學大行其道的時代,這給破壞了人家女人的清白沒什麼兩樣。

    什麼?許淑是個窯姐,對呀,人家是窯姐,可人家是賣藝不賣身,說不定真還個清白的身子,你看了人家,負責任吧。

    一想到這,張允就頭大,換成平時,真有這事他肯定樂意,司墨太小,林笑語太辣,至于那個沒見過面地老婆——顧媛,他是連踫都沒想踫,如果有個干淨的女人在身邊,倒也是個樂意,窯姐也勉強可以接受,反正也沒指著讓她怎樣。可現在卻不行了,一來這許淑是個什麼來路,張允摸不清楚,若真和綠荷等人是一伙的,那他可真算是惹火上身了。二來自己那個自命清流的老丈桿子多半要來河間了,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攤上了這麼個破事,嘿嘿,只怕還等自己被人干掉。他就要來個大義滅親,一紙奏折直接把自己給彈劾了。

    老天呀,救救我吧。張允連聲叫苦,不過隨即一擺手道︰“罷了,罷了,疑犯都逃了,進不進去也沒什麼用了。咱們走吧!”說著轉身走人。

    話雖這麼說,不過張允一回到縣衙,還是命司墨給劉油兒捎了話去,命他找些人把眠香閣給盯死了,當然了。他還另寫了個私密的條子給了劉油兒,命他打探一下這許淑究竟是何許人也,不過這事他卻沒讓司墨及林笑語知道,免得打了醋缸,自己又是一身地麻煩。

    走了疑犯。永濟寺的案子想往下查也是不能了,無奈何,張允也只有這一干證據封存起來。等到綠荷及粉藕若是再流竄回來了,把倆人擒住再做計較,不過就連他自己心里都明白地很,只怕倆人已經是黃鶴一去不復返了。

    可半夜時分,張允剛剛睡下,就听到有人敲門,司墨也沒睡踏實呢,忙從床上爬起來。在張允一勁的叮囑聲里,穿了間厚棉衣,點著了燈走了出去,張允听到外面傳來休息地聲音,過了沒多久。司墨急匆匆得跑了進來,激動地道︰“公子爺。刑森死了!”

    “啊?”張允猛得從被窩里坐起了身子,張大了嘴巴,忙問道︰“怎麼死的?”

    “被人割斷了喉嚨,尸首是休息他們巡街時揀來的,並不知道是何人所殺,他們沒敢拖延,就忙過來稟報大人了!”司墨答道。

    “死了!”張允沉默了片刻,才道︰“死了好呀,一了百了,白蓮教這一手真夠狠的,命休息把尸首放到斂房里去,明早讓魏師傅查驗一下,我猜著,刀口必定和永濟寺死者的刀口吻合。”說著張允一腦袋扎到了床上郁悶地道︰“媽的,線索都斷了!”

    司墨見張允心情不好,也沒敢多說話,拿了些銅錢出去,商給休息等人喝酒,又命他們把尸首放好,這才回來,脫掉了棉襖鑽進被窩里,就听張允忽然道︰“刑森之死多半是白蓮教所為。n”

    “這麼說來,豈不是公子爺的捧殺之計起效了!?您又何必悶悶不樂呀?”司墨蜷在張允懷里,不解地問道。

    “你想地太簡單了!”張允將司墨冰涼的小身子抱在懷里,緊了緊胳膊道︰“永濟寺的命案,八成是由眠香閣里那倆叫綠荷或粉藕的女人犯下的,這領頭之人原本我還以為是刑森,現在看來,只怕另有其人?”

    “為什麼?”

    “這還用說嗎?丟卒保車唄!”張允嘆了口氣,隨後惡狠狠地道︰“綠荷和粉藕在眠香閣險些被我抓到,雖然僥幸逃脫多半也嚇地夠嗆,為了保住真正的頭目,只要把刑森給弄死,扔出來頂帳。”

    “以公子爺所見,白蓮教要保的車又會是誰呢?”

    “這可難說!”張允皺了眉頭想了半天道︰“沒有確鑿的證據,猜破腦袋也沒用,白蓮教就是看破了咱們這個弱點,才會把刑森給拋了出來,反正之前他已經被咱們的謠言搞地里外不是人了,再加上我去了趟眠香閣,更是坐實了他叛教的罪名,他不死誰死?”

    “那怎麼辦?白蓮教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生啊!”司墨憂心忡忡地道。

    “靜觀其變吧!”張允撓了撓頭,很是郁悶地道︰“這回我行事也有些魯莽,打草驚蛇了,不過這樣也好,起碼白蓮妖孽會老實些時日,既然知道了眠香閣不干不淨,只要盯緊了,這些人總有露出馬腿的一天,到時候抓起來就是!”

    “可……只有千日作賊,哪有千日防賊呀!?”

    “哪有什麼辦法?”張允現在也是一個腦袋倆大,長嘆了一聲道︰“事情都已經成了這鳥樣,只要走一步看一步了,等巡查使來了,只怕這些逆賊又會不安分了,到時候總能抓他們個正著,好了,夜了,睡吧!”

    果如張允猜測地那樣,魏良辰在驗過刑森的尸首後,通過和永濟寺的幾具死尸的傷口比對,確定刑森確實是被那伙凶手所殺,這倒讓張允更加認定了眠香閣必定藏有貓膩。只是出了上次的事後,他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再去,只得把此事放下。

    過了沒幾日,劉油兒親自來稟報,磕頭行禮之後,劉油兒道︰“老爺,自從得了您的號令。我就把人撒了下去,可盯了這些日子,眠香閣卻一點動靜都沒。”

    “是嗎?”張允點了點頭,又道︰“就算沒有也得給我看著,要是放跑了一絲一毫的線索。我拿你是問。”

    “是!”

    “說說那個許淑吧,以前我怎麼沒听說過此人呀!”

    “老爺為人正派,從不去那煙花之地廝混,不知道此女也不奇怪!”劉油兒小小得拍了張允個馬屁,隨即又道︰“盡管如此。老爺和那許淑還是有過一面之緣地!”

    “這倒奇了,我怎麼不知道,且說來听听!”說到此處。張允忍不住想起了浴室里見到地旖旎風光,心頭一熱。

    劉油兒不知道張允為何會問起這許淑,只道張允看上了那小娘皮,雖有心鼓吹一番,又怕反倒惹的張允不高興,只得低著腦袋一本正經地道︰“當日老爺剛來咱們河間縣上任時,佟四海曾邀集本地的鄉紳在鴻賓樓宴請大人,您可還記得!”

    “自然沒忘了。那時候你還是我的隨從呢!”張允笑著點了點頭。

    “那時候有個談琵琶的小娘子,她就是眠香閣地許淑。”

    “哦?”經他這麼一提醒,張允猛得想起了那個身著白衣,半掩嬌容地風塵女子,記得那時候自己還曾問過她地姓名。只可惜被她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給推搪了過來。後來張允的案子一大堆,竟把她給忘了。

    現在听劉油兒說那就是許淑,不禁一愣,努力了半晌才把那個略有些冷傲的琵琶女和浴室里那個驚慌失措的裸女重疊了起來,心頭不禁浮現出一絲得意,也多了幾分好奇,遂問道︰“這許淑地底細你可曾打听清楚了!”

    “恕小的無能,小人多方打听,也只知道這許淑並不是眠香閣的老鴇子買的,只是暫居與此,兩年以前來此河間的,之後因彈了一手好琵琶成了眠香閣地紅牌,只是她素來賣藝不賣身,尋常人莫說上手了就是想見一面都難。”

    “小人記得一年多以前,城東的王掌櫃仗著家里有錢,又和前任知縣有些交情,就想把許淑搶回去家去作妾,不想轎子還沒出了眠香閣的門,王掌櫃就死了,當時地仵作就是魏老爺子,可查了半天,也沒個結果,最終只得定了暴病身亡。”

    “後來又有幾人想要把強搶許淑,也都不得善終,當時城里有名的算命先生說這許淑命太硬,看一看還可,若是想弄回家去,必遭橫禍,如此一來,倒沒誰敢再打她的主意了。”

    听到這,張允不禁一陣冷笑,狗屁命硬,只怕那個倒霉的王掌櫃也是被暗殺的吧,倘若許淑身邊的綠荷與粉藕真是白蓮教徒,想弄點殺人的毒藥又有什麼可難的?

    “我問你,那綠荷和粉藕一直都是許淑地貼身丫鬟嗎?”

    “恩!”劉油兒點了點頭,但隨後又道︰“只是從不曾听人說過,這倆竟懂的拳腳!”

    “好了,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我再吩咐你!”張允擺了擺手,將劉油兒趕走,眉頭卻擰了起來,這個許淑表面上看來干干淨淨,可那些對她有圖謀之人無辜暴死,未必就跟她沒些關聯。“狠毒的女人呀!”張允不禁有些感慨。

    就在此時,魏青書快步而來,恭敬地道︰“老爺,我和義父依您所言,解剖刑森的尸體,找到了些東西!”

    前次魏良辰驗過刑森的尸首後,原本就該下葬地,不過張允想起這丫的曾經刺過自己一劍,若讓他這麼痛快地入土了,未免難消心頭之恨,于是就鼓動魏良辰父子說,他在京城時曾听人說過,西洋的法醫不只是勘驗表面的傷痕,還有一門學問——叫法醫解剖學。

    反正刑森就是白蓮妖孽,雖萬死難贖其罪,干脆把他解剖開來,研究一番也不賴。

    于是在張允的鼓勵之下,魏良辰父子熱情高漲。真就去鐵匠鋪打造了些鋒利的小刀充當張允所謂的手術刀,當然還有斧頭和鋸子等物,而後關起斂房的門來,倆人開始了法醫解剖學的初步探索。

    張允原本只是為了泄恨,哪曾想到居然真會有所發現,听魏青書這麼一說,忙戴上口罩。隨魏青書來到了斂房。

    因此時已經是深冬時節,北方地天氣已經極冷了,斂房里又少有人氣更顯得陰森,也因為此,這些陳放的尸體也沒腐爛。若非滿是慘象,倒象是熟睡了一樣。

    屋正中的一張木床之上躺著一個已經被剖開的尸首,瞧樣子,赫然正是刑森。

    張允湊近了一看,刑森已經按照張允所講的那樣。胸口被鋒利的手術刀開了個Y字形的切口,前胸地皮膚和肌肉都已經被撩開,而胸骨和肋骨也已經被拆除。裸露出了五髒六腑。

    只不過食管和胃已經被摘除了下來,被魏良辰剖成了兩半,從里面倒了不少的湯湯水水出來,其中就有他們專門喚張允來看的東西,幾片被胃酸腐蝕,多少有些看不出原來樣子的花瓣。

    “這是從他胃里得來的?”張允忍著一股子濃重地酸臭味,湊過去仔細看了看放在白瓷碟子里的花瓣,有紅的有黃的。也不知道刑森是從哪吃來的。

    “是地!”魏良辰拿了個抹布擦了擦血淋淋的手,恭敬地道︰“大人曾說,吃食一進了胃里,大概兩個時辰後就會被送入小腸里,而這幾片花瓣乃是在胃里所見。因此小老兒推斷這是刑森臨死前不久被迫吞下的!只要咱們能找到這些花瓣地來處,想找到殺他的凶手應當不難!”

    “呵呵。說的好呀!”張允笑嘻嘻得看著魏良辰道︰“幾日不見,魏師傅推斷案情的本事也強了幾分呀!”

    “大人夸錯了,這些都是青書告訴我的!”魏良辰嘿嘿一笑,看著魏青書一臉的欣慰。

    “哦!”張允仔細打量了魏青書一番,而後道︰“說的好,還有什麼話只管講來,咱們都不是外人,也不用藏著掖著,說錯了,本官不會怪你的,何必還要你義父代勞呢!”

    魏青書不好意思得笑了起來,而後才道︰“大人,這些花瓣我剛才仔細看過了,全都是夏天才有地花卉,現在早都已經凋謝,又怎麼會在隆冬時節出現在刑森的肚子里呢?!”

    “你說呢?”張允已經有了答案,卻不答反問。

    “小人細細察看後推斷,這些花瓣原本都是干花,被刑森吞咽下肚之前,曾在水里浸泡過!”說到這,魏青書又指了指刑森的氣管道︰“我曾剖開刑森的氣管和肺子看過了,里面存著一些水,因此小人有九成把握斷定,刑森是在洗澡桶里被人殺死的,而且,凶手多半是個女人!”

    “證據呢?”

    “就是這些花瓣!”魏青書斬釘截鐵地道︰“絕少有男子洗澡時會在水里放花瓣,至少我不會放!”

    “我也不會放!”張允笑著點了點頭,隨即道︰“我已經知道他是在哪里被殺地了,可惜,可惜呀!”說到這,張允嘆了口氣,看了看被剖開的刑森道︰“你們慢慢解剖吧,這些花瓣都存放起來,說不定日後能當成證據地!”

    “是!”魏良辰和魏青書點了點頭。

    張允一出了斂房,忍不住大聲罵道︰“這個歹毒的女人,險些把老子給騙了,這回算你丫的運氣好,下回老子肯定讓你好看!”

    一看那些花瓣,再加上之前的推算,張允立馬就知道干掉刑森的人必定是那個許淑了。他甚至有理由相信,許淑之所以不敢出來見他,正是因為刑森藏在屋里,當時他和林笑語把外面鬧的天翻地覆,許淑卻一聲不吭,肯定是在想辦法把刑森隱藏起來。

    想必許淑也很清楚張允已經疑心到了她的身上,為了能夠讓張允從眠香閣離開,更為了避免刑森被找到,她不得已用了一招很老套的辦法,跑去洗澡,碩大的洗澡桶完全可以藏住一個大男人,何況在那種情形下,倘若張允是個正人君子,必定會掩面而走。

    若是個急色之徒,憑她和刑森聯手,要殺點張允也不是什麼難事。想到這,張允也不禁感慨︰“人品決定命運呀!”

    至于許淑為什麼會殺掉刑森,張允以為原因有二,第一就是許淑以此來洗脫自己的嫌疑,既然綠荷和粉藕已經露了底細,而刑森又老早被張允弄的聲名狼藉,即便知道他依然忠心于白蓮教,也再不能留他。

    第二,只怕也是因為刑森同樣看到了許淑裸露的身體,想到這,張允的眉心不禁一跳,暗道︰“我不但看到了許淑的身體,還和白蓮教有不共戴天的仇,也不知道這個狠毒的女人會把我怎樣?來刺殺我,還是陷害我?不管她出什麼招,只要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就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04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大的雪呀


    遺憾的是許淑似乎是把張允給忘掉了一樣,再沒有找過他的麻煩,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張允來到明朝後的第一個春節也不遠了,而他久候的巡查使卻始終沒有里面,揪著的一顆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也不知道這一年的天氣是不是因為張允這只小蝴蝶的到來也多少受到了些影響,入冬之後就冷碴碴的,卻始終沒有掉一片雪下來,空氣也干巴巴的,若非張允不時得命司墨在臥房是熬點山西老陳醋,只怕必定會患了感冒。

    在這樣一個落後的時代生活,往往一場不起眼的小病就足以喪命,張允這副身板雖然在早晚鍛煉下比以前健壯了許多,可是卻始終不敢松懈,他可不想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因為感冒而掛掉的穿越者。

    許是春節將到,河間縣的地痞流氓以至喜歡興風作浪的刁民們也比往日里消停了許多,衙門里清閑的要命,張允干脆做主,提前給手下的衙役們發了些紅包,輪班休息給家里置辦年貨去了。

    剩余的人則在堅持不肯回家去的休息帶領下在街頭上巡查,但凡有打架斗毆或者醉酒鬧事的人,能勸解的就勸解,不听話的打兩巴掌就完了,這也都是奉行了張允的訓令︰“反正都快過年了,沒什麼事就別望牢里關人了,一年了,誰都不容易!”

    至于張允也跟著司墨去紡織作坊里慰問明朝的紡織工人去了,家世清白的織工,依照著賬房紀錄下來的工件數,結算清楚後。一一發放工錢。至于那些因為偷盜或者欠賬而強制關押在此,進行勞動改造的污點織工,張允也當眾宣講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話。

    同時告訴那些情節相對比較輕的人,過年前就可以回家團圓了,欠朝廷地錢他會自掏腰包給這些補上。至于那些犯了罪的,也可以暫時回家,不過年後還得回來繼續接受改造。若是有人膽敢逃跑,再抓到的話就押入牢中,永不釋放。

    在張允慣用的大棒加甜棗的威逼利誘下,一干罪民全都老實得跟鵪鶉一樣,不管是真心是假意。總之對張允嘴里全都是感激不盡。

    當然了,張允也很明白,說的話再動听也不如銀子實惠,因此臨走之前,也吩咐賬房務必在這些人回家之前。將工錢結算給他們,忍受了一段時間的牢獄之苦,有什麼罪責也該償還清楚了。回去過個飽暖地春節不算什麼過錯。

    當賬房將張允的這些話告訴那些罪民後,頓時有不老少的人放聲大哭,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跪下來給張允玩命磕頭,嘴里更是叫什麼的都有,或是再生父母,或是萬家生佛,或是青天大老爺。那份感激倒真是真心實意的。

    張允遠遠地看著,心里既自豪又覺得酸澀,嘴巴張了幾張卻始終沒有說出什麼話來,擺了擺手就離開了紡織作坊。

    回到縣衙,張允當即命司墨拿了一些銀子出來。帶上範同到各個店鋪里去買了不少的米面被子等物,又到錢莊兌換了大把的銅錢。而後找到縣丞包天罡,命他將河間縣各地紀錄在側的鰥寡孤獨並男人在外當兵,家中只有老小的家庭登記造冊。

    而後他自己花錢雇了車馬,拉著這些東西一家一家得送去,當然了,也說了不少慰勉地話。

    他這一手也是後世官員常用的親民工程之一,是不是真能解決這些人的實際問題暫且不說,單純是這種舉動就足以讓河間縣地萬千百姓感動的痛哭流涕,齊刷刷的把張允當成了萬古少有的大清官來看待。

    往往是張允前腳離開,後面已經已經撲拉拉得跪到了一片人,滿眼含淚,蓬蓬得朝張允的背影磕頭。更有夸張的直接給張允在家里立起了長生牌位,至于那些什麼菩薩如來如來的塑像,則通統靠邊站。

    用司墨和林笑語的話來說︰“倘若天上真有神佛在地話,肯定半夜會降下九天神雷將你轟殺成渣,整個縣的香火都被你一人給搶先享用了,他們怎麼辦呀!”

    對此張允只是笑了笑,他圖的可不是香火,只是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來回報百姓,更重要的是撈那麼一點點政績。唯一遺憾地是這個時代還沒有照相機,更沒有報紙,要不然將他親手遞給百姓米袋子的情景一拍,再一登報,嘿嘿,想不成為天下人共同敬仰地清官都難。

    最近他也一直在思考,在這樣一個紛亂復雜而又黑暗的時代究竟怎麼做才能保全性命,當初曾經想過以李阿繡當籌碼,來換取未來權燻朝野的大太監——魏忠賢的庇護,後來想想這絕對是個天大的昏招。

    且不說魏忠賢從得勢到被干掉,中間也沒有折騰幾年,想拿他當大樹來乘涼的想法明顯有些不大現實,何況,就算自己運氣好,得以在崇禎的撲殺下僥幸逃脫,可是翰林院的那些編修們也不是沒有眼楮,只怕自己將來死了,也會被打上閹黨的烙印。

    一如死鬼張允的老子——張居正那樣,就算是做了不老少的大好事,可是史書上一樣會很清晰的紀錄上,他當初為了謀權和一些當權的大太監媾和的事,這也算是永生都難以洗刷的污點。

    想通了這些,張允對借用魏忠賢以自保的念頭就淡了許多,有時候他獨自坐在書房里,面對孤燈靜靜思考,將自己頭腦里所知的一些歷史逐一剖析,最終發現唯有當清官,不但生前能夠得到無數的好名聲,就連不幸死後,贊譽也是滾滾而來。

    盡管朱家的皇帝是個頂個的混蛋,屠殺忠臣乃至自毀長城的事並沒有少干,可這並不代表這條路走不通。

    大凡忠臣或者名臣被殺。歸結到最後,不外乎就是個愚忠,一個個都妄圖落了諍臣的好名聲,只是可惜了一顆大好的頭顱。當然了,也不乏一些缺乏政治斗爭經驗地人,比如明末的袁崇煥。

    說心里話,張允很敬佩袁崇煥。不管是歷史上的評價還是金庸的表述,此人在那段昏暗而蒼茫的歷史階段,都絕對閃耀著奪目的人格魅力,可是他身上的許多缺點也因此更讓人無法理解,至少張允每每想到袁崇煥被凌遲時地情景。就忍不住扼腕嘆息。

    經過了長時間的思考後,張允總結出了一個規律,愚忠的清官自己絕對不當,絕對不能為了所謂的忠君而把自己的小命搭上,愛民地事是一定要多干。不但要做,而且要善于宣傳,最好能折騰得全天下盡人皆知。

    要讓全大明朝的老百姓。乃至萬歷皇帝都知道河間有這麼一個好縣令,愛民如子。越是這樣,他才越安全。

    俗話說的好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只要自己能夠混出名堂來,日後就算偶爾出點什麼亂子,那些好聲名講團結的君子黨,多半也會在朝堂上支援自己的。再加上自己這個便宜岳丈支持,應該可以穩穩當當得做個官場不倒翁。

    更重要地一點,名氣越大,雖然可以會招來不必要的嫉妒,可是也能引來更多的保護。

    萬歷皇帝就算太昏聵。應該也不會朝老老實實維護他朱家江山地好官下刀子吧,就算他真下的去手。全天下的老百姓怎麼說,民心呀,民心可是個好東西,當然了,這個輿論導向作用也很重要。

    為了自己的小命以及將來能夠安穩的做一些事,張允已經依然決定,在以後的日子里,絕對不當諍臣,在大是大非上該講究原則的還是要講究原則,小事情上還是拿三個凡是來對付萬歷的好。

    正是因為有了這一番計較,所以張允才會讓司墨從自己腰包里取了不少地銀子出來,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愛民之舉。

    只是能換了如此好的效果,卻超出了他最初的預料,在驚訝于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萬民生佛的同時,張允也不禁在心里感慨︰“唉,這些平頭老百姓還真是好糊弄呀!”

    在此其間,還有一事讓張允感慨頗深,那就是王家地舉動。

    在張允洗刷了王老二的冤情之後,王家老爺子——王守則對張允就一直感恩戴德,而後又在張允地威逼利誘下締結了生意上的伙伴關系,雖然被張允明里暗里敲了兩次竹杠,可是得來的好處也是極大的,于是王守則在將名下的生意逐漸交給僥幸生還的兒子打理時,曾私下里吩咐︰“盡量跟在張大人的身後,我們王家的興衰榮辱多半會和他緊緊綁在一起了!”

    王老二雖然在監牢里被關押了許久,吃了不少少的苦頭,可是腦袋卻沒傻,而經歷了人情冷暖之後,愈發的重感情,講恩義,否則當初張允說要和王家合作,他也不會親自去松江府聘請有名的織工回來了。

    特別是他回來之後,親眼看了張允在河間做的一些事,雖說不上轟轟烈烈,也瞧出張允和以往所見的官員是不一樣的,至少他心里裝著河間的老百姓,因此對張允更多出了一份好感。

    于是在听說了張允自掏荷包去慰問百姓之後,當下和王老爺子一商量,當下也拿了不少的銀子出來,也是買米買面捎帶著從自家的鋪子里取了些被褥,喚上府里的家丁護院,由王老二親自帶隊,加入了張允的慰問隊伍里。

    有人共襄義舉,張允自然不會反對,當著河間老百姓的面狠狠得夸了王家一番,贊揚他是商家楷模,賺錢之余也沒忘了養活自己的一方鄉親,可謂義商,當下取了毛筆,用自己剛練的一筆行草寫了︰“商通八方,義蓋河間!”八個字給了他。

    如此一來,王老二覺得花的錢頓時就值回來了,不但在張允面前得了個好印象,更在河間百姓心中得了好名聲,當即又拿了不少的銀子出來,擴大慰問力度。

    王家在這得意洋洋,卻讓河間縣的其他大商戶們給羨慕紅了眼。無論是“義商”還是張允送的那八個字,在他們這些不大上得了台面的商人看來,那都是萬金難買的好東西,回頭往自己店鋪里一掛,可比什麼招牌都管用,不怕老百姓不來買東西。

    眼紅地同時,又有不少的人心里恨王家。咋有這種好事不給大家分享呢,自己一個人跑去吃獨食,把好處都佔完了。話是這麼說,可人人心里都明白,不是人家王家吝嗇。而是慷慨,若非舍得花錢辦善事,哪能得到知縣青睞。

    有了這麼個想法,不管各個商家怎麼嫉妒,還是緊手忙腳得跟風而行。米店送米,面鋪送面,實在沒什麼好送。就直接送上大把的銅錢。

    好嘛,經他們這麼一折騰,往年里過年時挨餓受凍的可憐人家家都得了不少的好處,米面充足,只可惜好名聲卻都讓張允和王老二給得了去。

    為了撫慰各個商戶,張允還是在鴻賓樓設宴,自己掏腰包請了這些人一頓,席間自然少不了官話連篇。反正又不要錢,只管把一頂頂的大帽子送出去就是了,可是諸如“商通八方,義蓋河間!”那樣的字,卻是一幅都不往外送了。

    這也是張允地一個小算計。不管什麼東西,都講究個先到先得。這回王家支持了他的行動,就應該吃獨食,別人眼紅?沒用,少干什麼去了,想得好處,下回吧。

    辦妥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又過了七八天,眼瞅著天漸漸陰沉了下來,張允期待了許久的雪終于是飄飄揚揚的灑落了下來。

    後世因為大氣污染,以及溫室效應,即便是北方冬天里也不大容易下雪了,可明朝卻不然,張允曾問過林笑語這個地道地河間土著,平素里每年一入冬就會連著下好幾場雪,有時候甚至會成災,壓塌一兩年的房子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當然了,說到這,林笑語也不忘了打趣張允,笑吟吟地問道︰“可是也怪,今年卻一點雪都沒,你知道外面的老百姓們怎麼說嗎?”

    “總不會說我這個板子縣令不但是文曲星下世,還是個掃把星頭胎,把滿天的雪都給掃走了吧?”張允笑嘻嘻地問道。

    “哼,哼!”林笑語只是笑,沒說話,滿臉地戲謔之色。

    反倒是司墨湊了過來道︰“才不是呢,老百姓們說你是他們頭頂上的一片青天,不但造福于民,就連災禍也給擋了去!”

    “是嗎?”張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地胡子茬,得意得笑道︰“我可沒那麼大本事,青天不青天的也無所謂,只要百姓們能安居樂業就好了!”

    “別看你嘴上這麼說,心里還指不定怎麼臭美呢!”林笑語白了他一眼,隨即又道︰“不過老百姓又說了,不下雪也不成呀,總這樣,咱們地里的莊稼可怎麼成呀!”

    “得,我沒本事呼風喚雨,老天爺不下雪,我能怎麼辦?”張允搓著冰涼的手道。

    話說了,就放那了,張允也沒在意,不想第二天就開始下起雪來,倒讓司墨和林笑語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古怪,特別是司墨,竟追著他問︰“晚上那麼晚還不睡,是不是出去呼風喚雨去了!”

    “……”張允當即無語。

    外面的鵝毛大雪紛飛,張允,司墨和林笑語貓在內宅里,看著外面飄灑而下的雪片,烤著紅彤彤的爐火,吃著司墨和林笑語精心烹制地下酒菜,喝著燙得熱乎乎的女兒紅,覺得人在明朝,其實也還是很幸福的。

    司墨和林笑語見他自斟自酌,很愜意的模樣,也鬧著要喝,張允拒絕不了,就給她倆一人倒了半杯,隨後邊陪著他們品酒,邊講起了已經停講了許多日子的《紅樓夢》,正巧說到“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香娃割腥啖羶。”

    “要是咱們也能割些鹿肉來烤了下酒吃,該有多好呀!”司墨用小手托著因喝了酒而紅撲撲地香腮,頗有些向往得感慨道。

    平素里最喜歡和司墨抬杠的林笑語這回去沒接下話頭,而是怔怔得看著外面地大雪,眼圈略微有些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張允看了她一眼,柔聲道︰“怎麼?想岳丈了!”

    “恩!”林笑語點了點頭。悲聲道︰“也不知道他在那邊好不好?”

    “岳丈大人一生為民,光明磊落,陰曹地府里也不會受了委屈,現下多半已經投胎轉世去了!”張允雖然不信這些鬼神之言,卻也不得不拿這些話來寬慰林笑語。瞥了司墨一眼,見她也是滿臉的淒婉之色,多半也是想起了家人。暗道︰“暈了,這大好的風景咋都在這感傷了起來,搞得本老爺喝酒都不爽快了!”

    他來明朝之後,若非身邊有這麼倆知冷知熱的女人陪著,光悶都要悶死了。雖然還沒有夫妻之實卻已經把他們當成了老婆來看,怎願意看她倆難過,眉頭一皺,頓時有了主意,笑吟吟地道︰“听我說。就算咱們弄不來鹿肉,老爺我也有辦法讓你們這倆小讒貓滿意,且等我一會!”

    邊說。邊套上王老二半買半送給他的黑色熊皮大氅,拿了個碩大地斗笠頂在頭上,就沖進了風雪之中,出了內宅大喊道︰“範同,別他娘的跟休息他們喝酒了,陪哥哥我出門辦貨去!”

    “好勒!”範同那暴雷一樣的嗓門從衙役們休息的牙房里傳了出來,震得糊著窗戶的紙也呼呼作響,跟著就推門子竄了出來。

    天降大雪。張允體恤衙役們,準他們休息半天,可這些人又怕有了什麼案子,張允找不到人,于是湊份子買了些烈酒粗肉。貓在牙房里吃喝,若不是司墨和林笑語攔著。張允也早跑來和他們一塊和樂了。

    這種場合,好吃的範同又怎麼會錯過,作為張允手底下的第一長隨,一干衙役還是相當樂意和他在一起廝混地,此時一听到張允吆喝,不只是範同,就連休息也跟了出來,紅著一張臉道︰“大人,干什麼去,要不要我叫上兄弟們?”

    “不用!”張允擺了擺手笑道︰“看在你有心的份上,本老爺給你提個醒,少吃點少喝點,要不然等我和範同買回了好東西,小心你肚子里沒地方放了!”說著拽著範同就跑出了衙門。

    此時雪片已經有碗口大了,被凜冽的寒風卷帶著在河間縣城的大街小巷中飛舞,撲在臉上冷颼颼的。

    前世張允讀唐詩時,見到“燕山雪片大如席!”還以為是夸張,可看到今日地雪花,多少也信了幾分,覺得多半是後世的環境不好了,才導致雪花不夠大了。

    街面的積雪已經快有半尺深了,一腳踩上去就咯吱咯吱響,好像下面藏著不老少的小耗子。張允瞥了身旁的範同一眼,問道︰“冷不冷?”

    “不冷!”範同嘿嘿一笑道︰“這麼點小雪算什麼呀,再說了,俺小嫂子給俺做了這身厚皮襖,暖和著呢!”說著範同拍了拍了身上地黑色皮襖。

    那是司墨閑暇時親手給範同做的,張允很是看重這個長隨,司墨是知道的,因此對她比別人都格外好些。身邊地人和睦也是張允最想看到的,笑了笑,繼續前行。

    他倆穿過了幾條街巷,來到了一家店鋪外面,許是見風雪太大,店家已經關門上鎖了,張允上前去拍了拍門板,等了片刻之後,有人急匆匆跑來開門,當瞅見門外的張允後頓時笑容滿面,邊往里面讓邊道︰“恩公大人,你怎麼來了?”這家肉鋪正是魏忠賢的女婿楊輝所開。

    張允看了五大三粗的楊輝一眼,微笑道︰“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不是,你看我這張笨嘴,咱們河間縣哪里大人去不得呀!”楊輝狠狠得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不好意思地道︰“外面下這麼大的雪,你有什麼吩咐找個人來喊我就是了,何必親自來呢,若是有個閃失,我和阿繡可……”

    “行了!”張允倒是頗為喜歡這個憨厚而粗豪的人,拍了拍他地肩膀,笑道︰“我家里那倆女人嘴讒了,想吃羊肉,你這還有嗎?”

    “有,有,恩公大人要吃,就是沒有,我也得給你弄來呀!”楊輝邊將張允往屋里讓,邊大聲喊道︰“孩兒他媽,恩公大人來了,還不快出來!”

    “哦?”張允一听這話,頓時站定了身子,看著他道︰“怎麼?什麼時候當得爹,怎麼也沒跟我說呀!”

    “嘿嘿!”楊輝搓著手,扭捏得象個大姑娘。

    “恩公,別听他胡咧咧,哪有什麼孩子呀,他呀,就是嘴欠,為這個沒少和人吵架,說了他多少次都改不了!”李阿繡的聲音從屋門口傳來,身子一矮,就要磕頭。

    “罷了,罷了,不是地方,就別那麼多俗禮了!”張允忙把她攔住。

    “阿繡,你先陪大人說會話,我去割羊肉!”說著楊輝不知道從哪摸出了把寒森森的尖刀,就朝旁邊的一個小院子里走去。

    張允也沒在意,走進他們的屋里,熱烘烘地,見火炕上擺放著正做的針線活,是件小孩子地衣衫,遂毫不見外的坐到炕頭上,拿著小衣服看了看,笑道︰“這是給你們家的孩子做的吧?什麼時候懷上的!?”

    原本這樣的話他一個大男人問還真有點不大合適,可是李阿繡性子潑辣,又把張允當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倒也不覺得害羞,將一碗新沏的茶水遞給他和範同,滿臉幸福地道︰“是兩個月以前,原本楊輝說想去請您給想幾個好名字,可我怕打擾了你辦公事,就沒讓他去!”

    “你呀!”張允邊捧著粗瓷大碗暖手,邊笑道︰“咱們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事盡管去找我,這個名字可得好好想想,放心吧,這事我放心里了,保管給孩子起個響當當的名字!”

    “那就多謝大人了!”李阿繡道了個萬福。

    張允正和他敘些閑話,就听到傳來一身羊叫,跟著就沒了動靜。張允一愣,剛要去看,李阿繡卻道︰“恩公,難得你大老遠得來看我們,怎能拿些冷肉回去,楊輝現殺只羊給夫人們嘗一下,也是咱們的一番孝心,您可得賞我們這個臉!”

    一听這話,張允連推辭的話都不好說了,只得和她閑話些家常,等了沒多久,楊輝撩門簾走了進來,隨手將自己滿手的血在毛巾上擦了一把,咧著嘴笑道︰“恩公,羊肉給你割好了,我這就給你送家里去!”

    張允想推辭,楊輝卻執意要去,李阿繡也在旁勸,張允架不住他們的熱情,也就點頭應了,臨出門前,掏出了塊銀子放在了炕上,叫上範同一同出門。

    將到衙門時,張允瞅見門口上停了幾輛馬車,有幾個身著青衣的男子守在門口兩側,警惕得看著四周,而衙門里卻傳來休息等人的呵斥聲︰“**,你以為你是誰呀,知道這是哪不?這可是河間縣衙門,哪里是你們這些平頭老百姓隨便就能進來的?什麼?朝廷派下來的巡查使!狗屁,前些日子永濟寺剛死了一個,害得我們老爺忙了好些日子,可惜呀,是假的,你們該不會也是假的吧!哎呀,你敢打我,捕頭,有人來衙門里鬧事!”

    我暈,這都什麼鳥事呀,我出去一會兒就出了亂子了。張允拍了自己額頭一下,讓範同接過楊輝手里的生羊,送他回去,隨即頂著大斗笠朝衙門里走去。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05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巡查使來了

    “什麼人?”門口的青衣人攔在了他的面前。

    “活人!”範同一听說有人大鬧縣衙,好像休息等人還吃了虧,當即就來了脾氣,一個箭步就擋在了張允了面前,把手里的生羊一掄,大吼道︰“這是俺大哥的地盤,你這廝哪來的滾哪去吧!”

    那青衣人範同舉著一整只血淋淋的生羊往自己腦袋上招呼,下意識得往後面一退,刷拉一聲,抽出了懸在腰間的繡春刀,瞧那意思隨時都可以和範同玩命。

    “住手!”張允喝住躍躍欲上的範同,朝那人一抱拳道︰“本官是河間縣知縣張允,你們是何人?”

    “你就是張允!?”那人瞥了張允一眼,一臉的不信任。

    “正是!”張允也懶得跟他多白話,沉聲道︰“閣下請讓路,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不遲!”說著繞過此人就往衙門里走去。

    結果走了沒兩步就瞅見休息等衙役刀拔弓張,正和一伙青衣人對峙,見到他過來,休息叫了聲大人,而後低聲道︰“這幫人號稱是朝廷派下來的巡查使,可是卻不給我們看朝廷的印信,我疑心他們又是假冒的,就想拿下來交給大人審訊!”

    “把兵刃都給我收起來!”張允拿過林笑語手里的鋼刀,親手插回刀鞘里。林笑語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看著張允硬邦邦的臉,最終還是厲聲道︰“收隊,散了吧!”四周的衙役刷拉一聲,收起了刀兵,走回了牙房里,不過賀虎率領的黑巾眾卻沒離開。一個個滿臉警惕得看著對面的這些人。

    張允看了看對面那些人中站著一人,年紀約有五旬,一身僕役打扮,看向自己時雖然滿臉的謙恭,不過眸子里卻時不時得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看來也不是平庸地角色,遂朝他一拱手道︰“諸位。本官乃是河間縣的知縣張允,爾等來我衙門是申冤呀還是告狀?”

    他這麼一說,就是在懷疑這些人的身份。那人微微皺了皺眉頭,排開眾人走了過來,朝張允行了一禮道︰“姑爺。這才半年多不見,莫非你就把老奴給忘了嗎?”

    張允一愣,目不轉楮得看著他,努力在腦海里搜尋了半晌卻硬是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于是歉意的一笑道︰“對不起。我來河間上任時,在路上曾失足從馬上摔了下來,有些事全都忘記了。”

    “那……現下無礙了吧?”這人伸手抓住了張允的手。關切地問道。

    “你……”林笑語往前跨了一步,唰得一聲,把剛插回去的鋼刀又拔了半截子出來,厲聲道︰“把手拿開!”

    “無妨!”張允察覺到他只是在給自己切脈,隨朝林笑語柔和得一笑,過了片刻後,見那人將手拿開方道︰“我手下人說,諸位是巡查使大人的隨從。不知道可有朝廷地印信嗎?”

    “姑爺,你真不記得我了?”那人又問道。

    張允又堅定搖了搖頭。

    這人的臉色微變,轉身走到最前面那輛馬車外,低聲說了兩句話,片刻後。車門簾挑起來,一個留著三綹長髯的男人走了下來。一張古銅色的臉,算不上多麼英俊,兩腮有些瘦消,文質彬彬中夾雜著幾分迫人的氣勢。

    “我是顧憲成,你總該記得我吧?!”他跺著官步走到張允面前,沉聲問道。

    “不記得!”張允雖然在歷史書上見過顧憲成地畫像,可是眼前人的模樣真是差別很大,死鬼張允也許對眼前人並不陌生,可他這個穿越者是真不認識,何況之前又曾說過自己失憶了,干脆就實話實說,不卑不亢地道︰“不過听人說起過顧大人的大名,家母的信中也曾提到過顧大人乃是我的岳丈,只是……!”

    說到這,張允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只是不久前我縣曾出過一樁冒充巡查使地名號,詐騙本地鄉紳官吏錢財的案子,不由得不讓人憤慨,我的手下也是擔心有人假借朝廷地威名招搖撞騙,因此對諸位有些不敬,還請恕罪!”說著朝那人拱了拱手……

    “是嗎?!”這個自稱顧憲成的人點了點頭,臉色和緩了許多。

    “正是!”張允斬釘截鐵地道︰“不過,本官還是想請顧大人將朝廷的印信借我一觀,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正該如此,復生,把帖子給張大人看一下!”顧憲成贊許地點了點頭。

    身旁的老人從馬車上拿了一個雕鏤精美的盒子出來,從里面拿了一方小印出來,張允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還給那個叫復生的僕人,這才依禮叩拜,口稱︰“不知道巡查使大人蒞臨河間縣,有失遠迎,還請恕罪!”一套官腔打下來,連張允都覺得自己很虛偽。

    不過顧憲成倒似乎頗為受用,點了點頭道︰“原本我就想著明察暗訪,要不然又怎能看清楚各地的吏治如何,你又何罪之有。”說著深深得看了張允一眼道︰“你既知道我是顧憲成,應當沒忘記我是你何人吧!?”

    “原本之前是忘了,不過家母的書信里已經點醒了小婿。方才失禮之處,岳丈大人原諒則個!”張允很是虛偽地道。

    “不知者不為罪!”顧憲成似乎很欣賞張允地這股子謙恭勁,捋著胡須笑了笑,拉著他的手道︰“來,來,來,隨我出去拜見一位與我同來的貴人!”

    張允無奈,只得跟著顧憲成走到門外,只見第二個車門簾已經挑開,里面端坐著一位白面無須的男人,一身紫色的長衫,瞅見顧憲成和張允過來,連忙從車上下來,尖著嗓子道︰“哎呀。顧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麼呀,可是真得折殺咱家了!”

    “陶公公言重了,你我乃是平輩論交,我家地女婿前來拜見你,那也是應當應分!”顧憲成說著對張允道︰“女婿呀,這位便是當今萬歲爺身邊的紅人。陶公理,陶公公,在萬歲爺面前沒少替你說話,還不過來拜見!”

    我日,不就是個太監嗎。也要讓跪拜,還有沒有天理了,張允心里暗罵,不過卻是一臉地謙恭相,其實他也知道這些太監在明朝那都是惹不起的人。正如顧憲成所言,這都是皇帝身邊的人,得罪了他們。隨便什麼時候給你說兩句不好听地話,這一輩子就算是毀他們手里了。

    也知道顧憲成之所以這麼說,那也是為了給他鋪一條路,當下也就壓下滿心的不樂意,以晚輩禮跪拜,口稱︰“陶叔叔好!”

    這陶公理一听張允竟叫他叔叔,先是一愣隨即一張白臉就笑開了花,連忙把張允給扶了起來。握著他的手連聲道︰“好,好,顧大人,你這女婿伶俐著呢,咱家喜歡。來來,我這當叔叔初來乍到。也沒什麼好見面禮相贈,這個就送你玩了!”說著就將手指上的一個翠玉戒指褪了下來,要塞到張允的手里。

    張允叫了他一聲叔叔,心里也是惡心的夠嗆,可這時候不裝孫子也不成,听他說要送給自己東西,還真不知道該不該收,頓時愣在了那。

    “哎呀,陶公公,你這見面禮可有些太大了,莫把孩子給慣壞了!”顧憲成連忙阻攔。

    “這算什麼呀!”陶公理搖了搖頭,一把抓過張允的手,將那翠綠欲滴地戒指塞到了張允的手里,樂呵呵地道︰“拿著,這孩子這一聲叔叔算是叫到我的心坎里了,這點小玩意送給佷兒玩又有什麼呀!”

    “既然如此,女婿,你就拿著吧!”顧憲成也不好攔著了……

    張允接過戒指,心道︰“這還差不多,小爺叫你一聲叔叔,你送我點值錢貨,公平交易,童叟無欺,回頭記得在萬歷面前多給我美言兩句才好!”心里嘀咕,不過還是恭敬地道︰“謝過陶叔叔!”

    “呵呵!”陶公理一听他叫自己叔叔,心里就一陣陣美。他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從小就淨身入了宮,鑽營了這麼多年,錢權都不缺,唯獨沒有個天倫之樂,這讓他引以為天大的遺憾。

    這回隨顧憲成出來,一來是身上有差使要辦,二來也是想到處轉轉,散散心,要是運氣好,收個義子什麼地,可算是接續了陶家的香火,只可惜顧憲成未出京城就換了便衣,說是要微服出訪,讓他想抖威風都抖不起來,後來又從驛站听說,有人要對他們不利。

    這下子想收個義子的打算就徹底的泡湯了,跟著顧憲成各自轉了轉,心里的火氣也攢了不少,原本到了河間正琢磨要不要趁機給顧憲成地女婿使個下馬威呢,可沒想到這小子很是懂事,上來就叫自己叔叔,他一下子品味到了天倫之樂的感覺,那點怨氣頓時消散與無形,此時拉著張允的手越看越覺得這孩子順眼,若非這是顧憲成地女婿,真想當即收他當個義子,回頭在萬歲爺面前說點好話,怎麼也得給他個知府干干。

    張允可不知道陶公理心里在想什麼,不過卻偷眼瞅見他看著自己的那倆眼珠子越來越亮,心說︰“這老太監該不會是個老背背吧!”想到這,不禁一陣惡

    陶公理環顧了一下四周,尖著嗓子道︰“我說賢佷呀,你這衙門都這麼破舊了,咋就舍不得修繕一下呢!”

    張允聞聲,忙一抱拳,順勢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頗有些慷慨地道︰“陶叔叔有所不知,我來河間之處就忙著清理舊案,後來又忙于公務,就把這事給忘到了腦後,何況,只要百姓有廣廈安住,我這衙門再破舊又有何妨!”這話說的,讓人一听就是個一心為公的好官的心聲。

    顧憲成捻須點頭。

    陶公理也是笑道︰“說的好呀,這話要是讓萬歲爺知道了,必定高興!”

    張允就是想要陶公理將這話捎給萬歷知道,手一擺道︰“岳丈,陶叔叔,遠道而來,還是先去內宅歇息歇息吧!”自從知道巡查使要來的消息後,張允一早就讓人把內宅地空房間給清掃過了。與共與私,他覺得這麼做都很好。

    “你就別管我們了!”陶公理指了指最後一輛馬車,笑吟吟地道︰“你那嬌妻還在車內呢!”說著拽了拽顧憲成的袖子就朝衙門里走去。

    我暈,你究竟是好心呀還是壞意呀。張允一陣為難,而旁邊的林笑語踢了他一腳,咬牙切齒地低聲道︰“怎麼?高興傻了,還不快去接你地嬌妻去。哼!”說著別過頭去再不看張允一眼。

    “我……”張允恨不得找塊豆腐把自己給踫死,硬著頭皮來到車馬前,用手指扣了扣馬車,不情不願地道︰“顧小姐,快下車吧!”

    門簾一挑。從里面跳了個丫鬟模樣的小女孩出來,瞥了張允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隨即道︰“小姐,姑爺接你來了!”說著從車轅上搬下來個板凳。放在車門口,順手挑起了門簾。

    就听車內嚶嚀一聲,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走了下來。而此時張允終于見到了自己地正牌老婆,只見她穿著一件藕荷色的裘皮小襖,下面是素色的百褶裙,外面裹著一件猩紅地昭君套,綴著白狐皮毛的帽子並沒戴著,露出滿頭烏黑的頭發,不過卻用發簪綰了個髻子,上面用鏤金的花朵裝飾。顯得華貴端莊。

    張允在明朝也生活了半年多,對這個時代的風俗也了解了不少,一瞅見顧媛這個婦人才會梳地發式,心里就一哆嗦,暗道︰“媽的。死鬼張允該不會已經把人家給……”心里正胡思亂想,就听到旁邊的小丫鬟咳嗽了一聲。方注意到顧媛還站在板凳上,下意識得伸出手去握住了顧媛的小手,將她接了下來。

    顧媛在上面躊躇半晌盼得也是他這麼做,心滿意足之後卻不免有些羞澀,臉有些發燒,偷看了張允一眼,見他皺著眉頭,一臉的苦相,想起成親那日地情景,心里不由得一陣陣苦澀,眼圈一紅,竟落下淚了。

    “好好的,哭什麼呀!”張允瞥了他一眼,摸出塊手帕給她擦了一下眼淚,低聲道︰“莫非是不想見我!?”

    “沒有!”顧媛搖了搖頭。

    “那就好!”張允放開了她的手道︰“跟我來吧!”說著大步朝衙門里走去。

    這顧媛地相貌是相當精致可親,比起司墨的古靈精怪和林笑語的潑辣大方來,自有一種南方女子的溫婉柔美,可張允一想到這以後就是自己的法定老婆,心里不知道怎麼就橫豎不是個滋味,何況旁邊還有個林笑語虎視眈眈,他也不敢做的太過分,要不然天知道她會干出什麼過分的事來。

    領著顧媛走進內宅,卻瞅見顧憲成和陶公理正在走廊外觀雪,卻不見司墨的蹤影,心道︰“這丫頭,跑哪去了!”道了聲罪,忙引著顧憲成和陶公理進了客房,當然了,自然不免假模假樣得說,客房簡陋,招待不周之類地套話。

    顧憲成和陶公理倒是沒挑他的理,特別是陶公理一疊聲得催促著他先去安頓好了顧媛再來敘話。

    張允告退出來,見林笑語正陪著顧媛圍坐在那個紅泥小爐旁,邊看雪邊閑聊,瞧她們有說有笑的模樣,張允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擔心純粹屬于多余,瞥了林笑語一眼道︰“司墨呢?”

    “我怎麼知道!”林笑語白了他一眼,而後道︰“方才還在呢,許是跑到廚房里張羅飯食去了吧!”說著站了起來朝顧媛笑道︰“你們先聊,我去找一找司墨!”

    “方才說什麼來著呀,那麼開心!?”張允見林笑語溜了,也只好硬著頭皮坐下,沒話找話說。

    “方才林姐姐給我說了一回相公編的話本,還說……還說一見到我很象是話本里地那個林黛玉!”顧媛紅著臉回答。

    我暈,這個林笑語也真是的,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呀,張允可不想讓顧憲成知道自己沒事了就拿這些閨房里地事編故事哄女孩子,要不然還指不定怎麼看自己,畢竟這編造話本,在這個年代那是很不體面的事。

    “呵呵,我也是無聊事逗他們開心的!”張允打了個哈哈。烤了烤手道︰“你要不嫌棄,就先到我房里歇息片刻,我還有些公事要和岳丈談,等閑暇了再和聊天!”說著引著顧媛來到自己的臥房。

    反正顧媛是自己的正室,到他屋里睡覺那是天經地義地事,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當,不過顯然他忽略了顧媛的膽量。特別是當他看到張允擺放在桌子上的塑像後,更是嚇的哎呀一聲,臉色慘白。

    張允忙找了塊布將那頭像給遮了起來,不好意思地笑道︰“這都是我平素里捏著玩的,日後再告訴你此物的妙用!”說著將床上的被褥拉開鋪好。看了一眼旁邊正愣神地顧媛道︰“你困了,就先休息會吧,哦,還有,你那個丫鬟。回頭我再找個屋子給她住!”說著抱起書桌上整理好的卷宗,朝顧憲成的房間里走去。

    “這些事都是真的嗎?”顧憲成把厚實的案卷一一閱讀完畢,黑著臉問張允。

    “千真萬確!”張允口氣堅決地道︰“白蓮教在河間為禍甚巨。小婿曾和他們有過幾次沖突,雖然搗毀了幾個香堂,不過收效甚微,反倒引來他們愈發猖獗地報復,至于李家坡劫囚一事,小婿疑心……疑心有朝廷的官員和他們內外勾結,欲置小婿欲死地!”

    “你說的這些,我和陶公公一路走來。倒是也頗有耳聞,只是沒想到白蓮教妖孽竟然如此猖狂,竟然敢公然圍攻朝廷命官,莫非真得想造反不成!”顧憲成怒聲道。

    “顧大人息怒!”陶公理細著嗓子勸了一句,拿過一個卷宗來。問道︰“河間的代知府彈劾你徇私枉法,捏造案情。就如關模被殺一案,代知府說殺人凶手確實是冀永堂無疑,但案情卻是冀永堂和關模的姐姐通奸,被關模看到就把他打死了,並非強奸關模,你怎麼說?!”

    張允一愣,隨即郎聲道︰“漢代地直不疑,有人誣陷他與嫂子通奸,直不疑說︰我是沒有哥哥的。而此案中的關模並沒姐姐,只有兩個妹妹,一個八歲,一個六歲,冀永堂又去與誰通奸,陶叔叔若是不信,我可以把關模之父——關二狗傳喚到縣衙來,當堂對證。”

    “那倒不用!”陶公理笑了笑道︰“有你地話就成了,還有那個莊家三兄弟,沒想到這里面竟藏著如此大的貓膩,雖說有證詞在此,不過為了穩妥起見,日後我和令岳丈還是要去府衙查證一下的!”

    “應該的!”張允點了點頭。

    “你能體諒我們的難處就好!”陶公理笑道︰“放心吧,有我和你岳父在,包管你平平安安的。”說到這,從袖子里拿了一份奏折出來,遞給張允道︰“你的折子萬歲爺看過了,命我拿回來給你!”

    張允忙雙手接過,見是自己因桑沖一案里眾多無辜被誘奸的女子求情地那個折子,翻到後面,見上面寫著幾個朱紅的字︰“是這廝情犯丑惡,有傷風化,便凌遲了,不必復奏,任茂等七名,務要上緊挨究,得獲解來,欽此!”

    “賢佷呀!”陶公理拉著張允的手道︰“萬歲爺看了你這個奏折,拍案而起,贊揚你是年輕一輩的楷模,這次我和顧大人下來,也是想看一看你,只須善待百姓,克己為公,日後必定能青雲直上!”

    “陶叔叔教誨,佷兒記下了!”張允恭敬得應了一句。

    顧憲成看著他道︰“我且問你,你制訂的那個勞動改造實行條例又是怎麼回事?你本是一縣之官員,怎能經商,與民奪利?”

    張允早就料到他會有這麼一問,當下就把自己地想法說了出來,末了又道︰“小婿以為,牢獄之用途不外乎懲惡,卻非將罪民逼上死路,更何況一失足也未必就是永世難以洗刷的污點,更何況獄中之人,也並非都是大奸大佞之人,既如此,又何必不給他們一條出路,勞其體膚,蕩滌其靈魂,使他們迷途知返,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

    “再有,小婿以為,所謂盜賊,除了那些一天到晚只想著不勞而獲地人外,也有一些人是找不到出路,無可奈何之下才走上了邪路,用這勞動改造之法,教他們一門求生的手藝,有了活路,想來就不會再偷雞摸狗,為禍百姓了!”

    說著,張允從袖子里拿了個折子出來,遞給顧憲成道︰“這是小婿的一點小見識,請岳丈指點!”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05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伏擊,別怪我手黑

    顧憲成翻開折子看了良久,末了嘆了口氣轉遞給陶公理,而後道︰“你有這心是好的,只是……祖宗定下的規矩豈是說改就能改的,此事日後莫要再提了!”

    張允當即無語。

    陶公理看完了這折子,也皺緊了眉頭,將折子放到蠟燭下面一把火給燒了,低聲道︰“賢佷此事就此作罷吧!”

    “是!”張允覺得一陣無力,眼瞅著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當真是心如刀割,可眼前的倆人哪個都得罪不起,也知道他倆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己好,于是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司墨呢?”張允陰沉著臉從顧憲成房里出來後,直奔廚房,卻見只有林笑語一人在爐灶前忙前忙後,卻沒有司墨的蹤影,不禁問了一句。

    “我怎麼知道!”林笑語搖了搖頭,指了指灶火道︰“別傻看著呀,幫我一把,你這個當女婿的要是不好好招待自己的老丈人和那個什麼陶叔叔,小心他們回頭到皇上那里告你個款待不周的罪名!”這兩句話說的是陰陽怪氣,顯然對張允之前的行為頗有些不滿。

    張允又何嘗不是一肚子委屈,坐在灶膛前,抓了把柴火塞了進去,又拉動了幾下風箱,讓火更旺盛些,這才嘆了口氣道︰“笑語,我知道你在怨我,可我又有什麼法子呢!?”

    “你不是聰明決定,妙計無窮嗎?現下怎麼也沒法子了?!”林笑語橫了他一眼。

    “唉!”張允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門外看了一眼左右,見並沒有其他的人偷听,這才關了門回來,一邊燒火一邊用只有林笑語才能听到的聲音道︰“笑語,你說。從我到任至今,這個知縣做的如何?可曾有過對不起河間百姓的地方沒有?”

    “你做的很好!”林笑語雖然疾惡如仇,正義感有點過剩,卻也是有一說一的脾氣,連想都不想就道︰“若非如此,我和爹爹又何必一心一意得幫你。”

    “那你說我若是一直在此當官,對河間百姓是好呀。還是壞?”張允循序善誘地問道。

    “那自然是好了!”

    “你可知道,這次為何朝廷要派巡查使下來?”

    “還不是有人告了你的黑狀嗎,哼,要是讓我知道那人是誰,必定一刀把它給砍了!”說到這。林笑語將手里地炒菜勺子一擺,做了個砍頭的姿勢,一臉的殺氣。

    “是呀!”張允順著她的話道︰“有人告了我的黑狀,所以朝廷派人下來查我,倘若我不收斂一些。不阿諛一些,只怕腦袋上的這頂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唄,大不了學我爹爹那樣。回家種田,日子過的也未必會比誰差很多!”林笑語撇了撇嘴,一臉不屑地道︰“張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老早就留好了個後路,要不然怎麼會讓在司墨地名下開辦個紡織作坊呀,呵呵,只怕這頂烏紗帽真被摘了。你依然可以悠悠然做個富家翁吧?”

    “恩!”對于身邊這些貼心人,張允也實在沒有什麼可隱瞞的,點了點頭道︰“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若是以前。我倒也不怕,大不了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可現下有了你和司墨卻不同了,不得不多想想呀!我總不能讓你們跟著我去討飯為生吧?”

    “哼,誰說要嫁給你了!”林笑語橫了他一眼,隨即恨恨地道︰“何況還有那個什麼顧媛在,我和司墨算是什麼呀!?”

    “笑語,這話你說出來也不怕傷我的心嗎?!”張允原本在顧憲成那得了一肚子的委屈,原本是想找司墨或者林笑語來聊天,發發牢騷,不想她上來就是這麼一句,心窩子里頓時就象是被狠插了一刀,咬著牙道︰“沒錯,我這人風流好色,可這半年多相處下來,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張允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嗎?”

    說到這,張允霍得站了起來,一步步逼到林笑語面前道︰“那個顧媛確實是我娶回家的,但是確非我地本意,正如今日之事,你以為我想滿臉諂媚,給個婊子似的奴顏婢態嗎?”可……”林笑語一愣。

    “可我為了河間這一方百姓,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張允說到這,拿起切菜刀狠狠得剁在案板上,發泄一般得沉聲吼道︰“若非我心里總是會想起當初見到岳丈大人時,曾向他說過的那些話,媽了個巴子的,老子早就學那陶淵明,掛印辭官了,你以為我真就希罕那一頂破烏紗帽嗎?你以為我真就缺那麼點養家糊口都難的俸祿嗎?”

    說到這,張允一雙紅彤彤地眼楮瞪視著林笑語,頗有些痛心地道︰“笑語,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對你格外不同嗎?不是因為你有一手的好本事,更不是因為當初岳丈大人的托付,而是我覺得這偌大地明朝,唯有你林笑語才會真正得懂我。”

    “可是……可是我***全都想錯了,原來在你的眼中,我也終究和那些終日里蠅營狗苟,只求升官發財的人沒什麼兩樣,操!”說著,張允拔出深陷進砧板里的切菜刀,再次狠狠剁下,怒極之下,這下子更用出了全身的力氣,約有七八寸厚的砧板竟然被他一刀給砍成了兩半,即便如此,還無法徹底讓張允瀉火,隨手把切菜刀扔在地上,一腳踹開門子,卻發現顧媛和她隨身的丫鬟正站在外面,傻愣愣得看著他。

    張允眉頭一挑,冷聲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爺們發怒呀!”說完,大踏步得走進了風雪之中。

    這一時刻,張允忽然感到到一種前所未有地孤單,躑躅與漫天的風雪之中,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去的荒唐,因為損友而被殺,以至陰差陽錯的穿越到了這個時代,而後憑著自己地一點小想法。想要干點什麼來改變積弱之大明朝,現在看來都好像一個天大的笑話,原來從頭到尾,都從來沒有誰真正地理解過自己。

    他想起了魯迅先生的《吶喊自序》里面的一段話,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里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地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而張允就深切得覺得這個萬歷年間的明朝就是這麼一個鐵屋子,他努力想要將其搗毀,可惜卻連一丁點地縫隙都沒砸出來,反倒被旁觀者誤會。被蔑視。“就算我是個在寂寞中奔行的勇士,可是誰來為我吶喊,誰為我鼓勁呢?”張允問自己。

    可惜答案是沒有。“那我還折騰個什麼勁呀!”張允第一次涌上了這麼絕望的念頭,算了算時間,距離大明朝的覆滅,滿清的鐵蹄入關,還有很長地一段時間,他完全可以逍遙著過一輩子,又何必勞碌為眾生,卻被眾生所詬病呢!

    “媽的。我就算是屈原,可誰為了我吃粽子呀!”張允在寂靜無人的大街上放聲吼道,抬起腳,把街道上地落雪踢的四下飛舞。“當初,我怎麼就沒死了。活下來干他娘的什麼呀,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誰又知道,原來這活著比死了還要難上百倍千倍呀!”

    張允發了瘋的叫喊,在這個暴雪飛揚,靜謐寒冷的夜晚,把一肚子的不快都吼了出去,發泄一通之後,張允抓了把雪在臉上揉了揉,清醒了許多,捏緊了拳頭又高聲喊道︰“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灕地鮮血,左右不過是爛命一條,媽的,誰怕誰呀!”

    吼完了,張允覺得渾身上下又有了拼搏下去的勇氣,媽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起我,又有何妨,我相信後代地人總會有人銘記我,總會知道在整個大明朝最黑暗,最壓抑的大明朝有那麼一個人,他叫張允,在積極得尋求求生之道,這就足夠了。

    有了這樣地念頭,張允的身心一振,看了看左近的街道,發現迷迷糊糊中已經離開衙門很遠了,剛準備溜達回去,卻看到街口上戰著一個體態婀娜的人,雖然隔得遠,卻也看得見她一身的黑色緊身衣,張允陡然間感覺到了危險,往後瞥了一眼,發現依然有個嬌小的女人綴在身後……

    張允馬上就想起此二人多半就是眠香閣里逃走的綠荷和粉藕,此番來多半是取自己的性命,想到這,張允的嘴角不禁勾了起來,暗道︰“媽的,老子不想活的時候,你們不來,老子下決心要大干一場時,你們反倒冒了出來!”

    這倆女人的本事他可是見識過的,有些奇怪她二人怎不用連擊弩朝自己招呼,否則以自己那種癲狂的模樣,只怕已經是死人一個,心里這麼想,可是卻打點了全副的心神,小心的提防,同時裝做腳一滑,撲倒在地,順手抓了兩把雪,捏得緊緊的。

    隨後慢悠悠得爬了起來,朝正面的綠荷走去,嘴里更是裝著糊涂道︰“喂,都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不回家呀,小心被巡查的捕快以犯夜的罪名將你們拿到大牢里去!”

    “呵呵,張大人,你可真是好記性呀,這才過了沒幾天,莫非就把我們姐妹給忘了嗎?”綠荷冷森森地問道。

    “嘿嘿!”張允也是一陣笑,邊朝她走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綠荷呀,怎麼?你們眠香閣現在都來大街上接客的嗎?又莫非是你家的那個許淑春宵寂寞了,想讓大人我卻安慰安慰她!要是早說,不用你們請,我自己就會去了,何必勞動兩位大駕呢!”

    “哼,哼,都說板子縣令伶牙俐齒,無恥下流,今日一見。果真不假,姓張的,你裝瘋賣傻也沒用,你的狗命,我們姊妹倆是要定了!”綠荷說著,手一翻,已經多了兩柄寒森森的短劍。

    “要定了就要定了吧。你要是早說的話,我早就給你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呀,哎呀呀。真是的,這麼如花似玉的美嬌娘,我自然是千依百順,來吧,來吧。快來要我的狗命吧!”張允跟你唐僧一樣,嘴里嘟嘟囔囔,胡說八道。雙腿卻沒停下。

    大約行到距離綠荷有個七八步遠地時候,這才猛得把左手里的雪球甩了出去。張允的幼年時,還沒有後來的那麼多玩具,小孩子一樣就喜歡玩個彈弓或者用土坷垃互相投來投去,那時候張允就是最佳的投手,這準頭自然是沒得說。

    現下一甩出去,那個早被他捏的硬邦邦的雪球真如流星般,夾著風聲朝綠荷地面門而去。綠荷哪里會想到張允還藏著暗器呢。下意識得用手里的短劍劈擋,就听嚓得一聲,雪球被切成了兩半。

    可是張允從甩出雪球的同時,已經大踏步朝綠荷沖去,這種被前後夾擊的情況下。他唯有痛下殺手,先滅掉一人才行。雖然腳下的雪積得極厚,不過雙腿如風,踢起雪花無數,殺氣騰騰得奔綠荷沖去。

    綠荷一擺手里地短劍也沖了過來,可是卻張允喝道︰“小心,雪球又來了!”遂本能得往旁邊一躲,只可惜卻是什麼都沒,剛要上前,又听張允喊道︰“留神,雪球來了!”

    這回綠荷卻卻不信了,大喝道︰“奸詐的狗官,受死吧!”挺起短劍就沖了過來。

    張允大喊道︰“雪球來了!”說著右臂一揮,握在右手里的那個雪球已經脫手而出。這回依然砸得就是綠荷的面門。

    現下天上還飄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又是夜間,視線本來就不好,再加上張允之前詐了綠荷兩次,她只當這回張允又是在使詐,不想卻是真地,耳朵里就听到呼得一聲響,意識到上了當時,想要躲閃或者擋格已經晚了。

    張允捏的雪球原本就極厚實,又在你手里握了一回,表面一層融化成水,灌到了雪球里,那硬度就和平時的雪球大不相同。綠荷就覺得眼前一黑,跟著啪嚓一聲,雪球灑落開來,腦袋也跟著一陣陣地眩暈。

    而張允等得就是這樣的良機,不過此時卻不吶喊了,唰唰唰,一連踢起三腳積雪,隨後雙腿力蹬,倆斗大的拳頭順勢沖出,一上一下,分別擊打在綠荷的小腹和面門上,這種要命的時候他哪里還顧得上什麼憐香惜玉。

    這兩拳猛烈無比,結結實實擊打在綠荷的身上,只听 嚓一聲,綠荷的面門頓時被砸的血肉模糊,鮮血狂噴而出,同時身子也因為肚子上受地那一拳而本能的弓了起來,形如大蝦,張開嘴,吐出了一口酸水,眼楮更是被鮮血和淚水混雜,難以視物!

    張允一招得手,身子卻一點都沒有停息,以右腳為軸,驟然間一轉,宛如原地打了個陀螺,堪堪閃過綠荷本能地揮過來的兩柄短劍,饒是如此,袖子還是被短劍給割破,就連胳膊也被劃出了一道血口子,值得慶幸的是短劍似乎沒有淬毒,否則張允這條小命肯定就要交代了。

    暗叫了一聲疼,張允借著剛才的一轉身,已經擋到了綠荷地身後,抵著她的身子消減了自己重擊她而產生地沖擊力,不等她反手將短劍朝自己刺來,就已經高抬手,托住了綠荷的脖子,輕聲道︰“向被你們殺的那些人道歉吧!”說著驟然發力, 嚓一聲,已經把她白皙的脖子給擰斷了。

    綠荷的雙手舉到中途就無力的垂落了下來,張允剛要推開綠荷的尸首去揀地上的短劍,就听到一聲銳利的響聲傳來,張允的腦袋里閃過一個念頭︰“我靠,是弩箭!”緊跟著就听奪的一聲,跟著自己的胸口一熱,跟著就是劇烈的疼痛。

    我日,這個叫綠荷的婊子沒有花柳病吧,要不我就慘了。張允暗道。卻原來是粉藕竟然無視綠荷的尸體射過來一箭,相距如此近,弩箭本是機括發動,力道極大,不但射穿了綠荷的身體更刺到了張允。

    幸好有有個肉盾牌抵消力量,這一箭並不足以讓了張允的小心,可他真怕因此而得了性病。誰曉得長期陪伴在許淑那個紅牌婊子身邊的女人是個什麼貨色呀,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就听到嗖嗖嗖一陣響,跟著綠荷的尸體上不段中箭。若非張允老早就把綠荷的尸體從自己身上推開了一些,只怕此時此刻,已經被刺滿了血洞子。

    粉藕借著弩箭壓制著張允,已經奔跑了過來。連擊弩里的弩箭一被射光,也順手拔出了短劍,嬌喝一聲,朝張允撲了過來。

    奶奶地,這不是要命嗎?張允咬牙暗罵。反手一推,把綠荷的尸體朝粉藕砸去,同時把掉落在地上的兩柄短劍拿了起來,正看到粉藕一腳把綠荷的尸體踢開,于是大罵道︰“小婊子。來吧,看看大爺怎麼操死你!”

    原本張允並不怎麼精通這種近身兵刃的搏擊,不過後來在林笑語的逼迫下學了一點。沒想此時竟然會用來救命,眼瞅見白茫茫的風雪之中閃過一道銳利地寒光,知道這是粉藕刺過來的短劍,當下也沒多想,手里的短劍一揮在身前畫了個半個圓弧,就听錚得一聲響,兩柄短劍撞擊,爆出一串火花。

    就在張允想要順勢踹粉藕一腳時。卻覺得小腹上一悶,隨後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倒飛了出來。我靠呀,這小娘皮的裙里腳還真夠勁呀,張允強壓著一口氣沒散掉,在地上一連翻了幾個筋斗。總算是化解了這一腳上所蘊涵的力道。

    可是粉藕卻不依不饒,狀如瘋虎。揮舞著兩柄短劍再次撲了過來。張允也知道這種生死相搏地緊要關頭馬虎不得,彈身而起,左手的短劍探出擋住粉藕割向自己脖頸的一劍,同時怒吼一聲,右手劍倒持,狠狠朝粉藕的心髒上刺落。

    說實話,性命相搏和平素里比武拆招可是全然不同,為了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和殺死敵人,真可謂毒招頻出,好看是否根本沒用,唯一可仰仗地就是一腔的血性和不死不休的勇武。

    此時地張允恰恰就是如此,瘋癲一般,連連刺出,粉藕哪里見過這樣的人,先就有些氣餒了,唯有被動的抵擋,兩柄短劍不斷撞擊,火花迸濺,悅耳的金鐵之聲在寂靜的雪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若是論武功造詣,興許粉藕比張允興許還要強上幾分,可此時卻一點便宜也佔不了,簡直是在張允在壓著打,張允一次比一次更凶猛的刺殺,都讓粉藕只能疲與應付,除非她舍得以命換命,否則的話根本就沒辦法變招或者抽身後退。

    而在兩柄的一次次劇烈踫撞里,粉藕同樣處于劣勢,想想看,張允是將短劍當大刀一樣劈砍,悍不可擋,而粉藕為了保命卻只能一回回地咬牙格擋,再加上男女的體質原本就差別很大,一連十來回撞擊之後,粉藕的氣息已經有些亂了。

    張允又何嘗不是這樣,可他知道這等要命的關頭,若是意志一軟,必定是滅頂之災,因此每次揮劍剁下時,都從喉嚨里爆出一聲高亢的吼殺聲,兩只黑白分明地眼楮更是瞪的渾圓,殺氣迸發,在漫天地雪片映襯下,顯得格外威武。

    這翻拼殺說來極艱難,可實際上持續的時間並不長,隨著 嚓一聲響,兩人手里的短劍在最後一次踫撞後,全都斷成了兩截,而兩人似乎老早就已經約定好了一樣,同時把手里殘存的半截短劍狠狠得刺進對方的胸口里。

    撲哧一聲,殷紅的鮮血噴濺而出,把四周的皚皚白雪染得是星星點點,宛如猩紅的梅花在雪夜悄然綻放。

    可殊死搏斗的倆人卻沒有閑心來觀賞這一幅血腥而慘烈的話,不約而同得朝後面退了半步,再次揮出左手里的短劍,鋒利的劍鋒割開空氣和紛紛揚揚落下的雪片,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隨後兩人一齊化成了一動不動得雕塑。

    “為什麼?”粉藕輕聲問道,口氣平和得象是在和最好的朋友聊天。

    “你笨呀!”張允慢慢扭過身來,胸口上一條血淋淋的傷痕,滴滴答答得往下淌著血,不大一會兒就把腳下的雪染紅了一片。

    粉藕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眸子里的光華驟然消磨,而此時撲哧一聲響,咽喉處噴射出一片紅艷艷的血霧,不但濺了張允一臉,更把飄落而下的雪片染上了一抹猩紅。

    就在剛才的一錯身時,雙方同時揮劍試圖割斷對方的咽喉,只可惜,粉藕似乎忘記了張允的個子比她高,並且胳膊比她也要長許多,于是,粉藕致命的一劍只是把張允給割傷了,而張允卻要了粉藕的命,鋒利的劍鋒一下子把她粉嫩的咽喉割成了兩截子。

    張允看著粉藕的尸體轟然倒地,終于是放下心來,揀起她手里的短劍插在自己的腰帶上,晃晃悠悠得朝前走去,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隱約還有人在吶喊︰“去那邊,我听到大人的聲音了!”

    媽的,為什麼每回警察都是最後一個到達現場的人呢,連明朝都是這樣。張允一陣苦笑,瞅見拎著燈籠的休息跑到了近前,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倆女人道︰“把這倆人給弄回衙門去,別驚動了巡查使大人,還有,若是林捕頭問起來,就說你沒見到我,听見了沒?”

    “是!”休息不是傻瓜,連忙點了點頭。

    張允擺了擺手,再次走進了風雪之中。

    原本他還想著回衙門里去,看自己弄了這一身的傷,若是這麼貿然回去,只怕又是一番雞飛狗跳,何況剛發了一通脾氣,他也真不知道該究竟面對林笑語及那個無辜殃及的顧媛,干脆就暫時不回去了,而是認準方向,朝司墨買回來的那個小院走去。

    好在路也不在遠,路上張允把插在胸口上的半截子斷劍拔下來,隨手扔了,扯下來一截子布料把傷口草草包裹了一下,準備到了宅子里,再找出林笑語存放的那些金瘡藥什麼的,處理一下傷口。

    不料到了門前,才發現大門上的鎖頭已經沒有了蹤影,推了推門,卻是在里面插上的,遂一邊敲門一邊喊道︰“丫頭,快開門,要不然你家公子爺可就活不成了!”

    喊了兩聲之後,就听里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跟著門閂被拉開,張允在風雪中嗅到司墨身上的幽香,沒來由得覺得格外溫暖,伸出手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怪不得到處找不到你,原來是藏在這里!”邊說邊朝院子里跑去。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05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巾幗怒,馬踏眠香閣

    小院里的積雪要比外面薄上許多,顯然司墨清掃過,張允推開門,見屋里放著個小火盆,燃著炭火,旁邊的春凳上還做著一件棉衣,瞧樣式和大小似乎是給他縫制的,從別處拽了個椅子過來,一屁股坐下,就把身上的血衣往下脫。

    “哎呀,公子爺,你這是怎麼了!”司墨驚叫道。

    之前開門時,她並沒有拿***出去,而後又留在後面關門,直到此時借在屋里的燭火看到張允滿臉滿身的鮮血,頓時聲音顫抖,一臉的關切和惶急之色,就連好看的眼楮里也滿是淚水,啪嗒啪嗒得掉落了下來。

    “嘿嘿,哭什麼!”張允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忍著劇烈的疼痛,大笑道︰“白蓮教里那倆名叫綠荷粉藕的婊子想要殺我,可是呢,被公子爺我全都送去見閻王了,嘿嘿,這麼點傷換兩條人命,你說說,公子爺的買賣是不是賺了!”

    “可……可你不是在衙門里嗎,林姐姐呢,莫非她就保護你呀!?”司墨一邊找來剪刀,棉布及金瘡藥,一邊流淚,一邊給張允剪開身上的血衣,嘴里更是不住口得問,听得出來,對于林笑語的失職,司墨滿腹的不滿。

    張允苦笑道︰“我和林笑語吵了架,出來尋你,沒想到這倆婊子正好在外面等著我,就這麼打了起來,可她倆又哪是你家公子爺的對手呀!”邊著邊大笑邊把方才的拼殺一一道來。

    司墨也是忙手忙腳得給你清洗包扎傷口,不時還不忘埋怨道︰“你還笑!我看著就心疼,你就不覺得疼嗎?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們可怎麼辦呀?”

    “嘿嘿!”張允一邊笑道︰“放心吧,死不了,疼,疼得要死要活的,正因為疼才要笑。大聲笑,笑出來就不那麼疼了!”邊說,張允邊仰天大笑,免得疼出來的淚水流下來。

    司墨一邊垂淚一邊給他包裹傷口,嘴里更是不斷地道︰“是司墨該死,不該跑出來,要不然。也就……”

    “說什麼呢!”張允捂住了她的嘴,呵斥道︰“與你有什麼干系呀,不過,好好的在衙門里不好嗎,何必非要跑出來呢。這大冷的天,多虧咱們有這處宅子,要不你去哪呀!?”

    “我……我只是不想見到夫人罷了!”司墨沉默片刻後,低聲道。

    “為什麼?”張允一愣,隨即笑道︰“莫非我地司墨也在吃醋不成?!”

    “不是!”司墨搖了搖頭。滿臉的苦澀地道︰“此事牽涉到了司墨的家世,原本早就該告于公子爺的,只是……”

    “算了。你不愛說就別說了,免得圖增煩惱!”張允擺了擺手,眼瞅著司墨把身上的傷口包裹好了,又拿來一件新的棉衣換上,張允道︰“看來外面的雪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咱們早些睡吧,明天我還得去衙門里呢!”說著拽過來一床被子,衣服也沒脫就躺在了床上。還不忘記吩咐道︰“記得睡前把這火盆熄了,免得咱倆中了煤氣!”也不管司墨是否听得懂煤氣是什麼東西,就一腦袋躺在床上,沉沉睡下。

    第二天張允被司墨給喚醒時,已經是日上三桿。看了看外面已經晴天了,而自己渾身上下酸疼要命。他洗了把臉用青鹽刷了牙,吃了點司墨做地早點,在司墨的臉頰上吻了一口,就慢悠悠得走出了門。

    睡了一夜,張允身上的傷口愈發的疼了,他對白蓮教的恨意更增,一路上都在琢磨著該如此整治一下白蓮教,首先就是把眠香閣這個窩點給拔除,不料只顧低頭想事,就听到頭頂上呼得一聲風響,下意識得朝旁邊一躲,撲,一大團雪正落在剛才他站著地地方。

    張允抬起頭來看,見房頂人有人拿著木鍬正往下面鏟雪,見到了他,忙道了聲對不起,張允也沒在意,擺了擺手繼續朝前走,卻發現街道之上堆滿了積雪,不禁想起以前在老家時,也是這樣,積雪都扔在街道上,化了凍,凍了化,一個冬天道路都難走的要命。

    來到了衙門,張允也沒去給顧憲成及陶公理請安問好,而是把休息等衙役給召集了起來道︰“你們出去告訴沿街的店家,清掃積雪可以,但不準都堆放到路中間,要不然行人怎麼走路,車輛如何通行,吩咐他們,派手下的伙計將這些雪都推到城外去,等晌午時,本官是要派人去查的,門前干淨地,老爺我有賞,反之,老爺可是要重罰的。”

    說到這,張允朝休息道︰“你捎話給王家和佟家,就說老爺我的話別當耳旁風,要不然吃了虧可沒地方買後悔藥來吃!”

    “是!”一干衙役領命各自去了,張允又叫過旁邊侯命地宋漠然,用手指捻著眉心想了片刻後道︰“這樣吧,你給我草擬一條法令,暫時命名為《河間縣城容獎罰細則》,里面包括這麼幾條,第一城容的整齊清潔,人人有責,不要講什麼只管自己門前雪,不管別人瓦上霜。”

    “第二,各家店鋪門前以及左右兩邊都由該店鋪清理,若有積雪,積水,泥沙,瓦礫,狗屎,果皮,紙屑等等,有礙觀瞻之物,本官將成立一個城管隊,對其進行檢查及治理,若是屢教不改的,將處于十文到一百文不等的處罰!”

    “第三,年前,本老爺將親自主持本縣各個商戶的評定工作,是否整潔也在一條,做的好的,本官將頒給他們一些獎狀,若是太髒太亂太差,就要他們停業整頓!暫時就這麼多,其他的你可以酌情增減。”

    “大人,這城容是何意呀?”宋漠然問道。

    張允一陣頭暈,只好耐心地解釋道︰“人地臉那叫面容,咱們這個縣城的臉自然叫城容,你說說看,一個縣城若是髒亂差,你願意在這里生活嗎?”

    “不願意!”

    “所以呀。這是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關的要事,何況,在街道上堆積這麼多的雪,過兩天太陽出來了,一融化晚上再結冰,路邊滑不留足,要是年輕人摔個跟斗倒也沒什麼。可要是老人呢,那可就麻煩了,因此這清理積雪地事雖然小,但是百姓事無小事,因此不但要辦。而且一定要辦好,,好了,你去擬吧,寫好了。給我看!”

    “遵命!”宋漠然轉身走了。

    “說地好,百姓事無小事!”顧憲成捋著胡子走了出來,笑吟吟地道︰“女婿呀。你這番話說地很對呀!”

    “岳丈過獎了!”張允淡然一笑,隨後道︰“不知道昨夜岳丈大人睡的可好?”

    “年紀大了,睡得少點也無妨!”顧憲成拉著他的手站在縣衙門口外,看著接到了張允的號令,而紛紛出來清理積雪的百姓,語重心長地道︰“女婿呀,你在外為官,未必要牢記萬民乃是國之本。唯有讓百姓安居樂業,才對得起萬歲爺的器重呀!”

    “小婿受教了!”張允恭敬地道。

    不管顧憲成此人地思想是否合自己的口味,張允對他的人品倒是敬佩的很,和顧憲成絮叨了兩句,就喚過範同及充當自己家丁的黑巾眾。一人發了一把鐵鍬,開始清理衙門前面地積雪。

    這些人以前就在家務農。干這種活那是駕輕就熟,不但把門前的雪清理干淨了,還幫著四周的店鋪清雪,換來四周的百姓一聲聲喝彩聲。

    顧憲成則和陶公理帶著隨從出了衙門,也不知道去哪微服私訪去了。張允自覺一身正氣,也懶得去理會,對于他的安全也不大在意,因為顧憲成偷偷告訴過他,那些隨從都是大內侍衛,擱後代就是中南海保鏢,有這些牛人隨行保護,那些白蓮教再凶悍也不能怎樣。

    若是他們真敢出來鬧事,反倒遂了張允地心願,正好攛掇著顧憲成上表請萬歷皇帝下旨剿滅白蓮妖孽。

    張允敲了敲內宅的門,是顧媛的丫鬟給他開地門,看到了張允很明顯是嚇了一跳,老半晌才道了個萬福道︰“姑爺,您回來了!?”

    “恩!”張允點了點頭,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來,也許是為了敷衍顧憲成吧,也許是想好好和林笑語聊聊吧。

    懷著幾分忐忑和不安,張允沒有回自己的臥房去看自己的正室——顧媛,而是先敲開了林笑語的房門。

    見到是他,林笑語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隨即又沉了下來,硬邦邦地道︰“你來干什麼?!”

    “來看看你呀!”張允恬著臉朝屋里走去,昨天受了傷流了許多血,就算是睡了一夜也沒緩過勁來,現在還疲乏得很,干脆直接就坐到了林笑語的床上,靠在被子上,半閉著眼楮養神。

    林笑語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倆人就這麼默默得坐著,就當張允就快迷糊著的時候,林笑語忽然喚道︰“張允……”

    “恩?”

    “對不起,我錯怪了你!”林笑語輕聲細語地道,一臉的羞赧,顯然昨天張允那番怒火給了她些震動,只怕昨晚上她也想了不少事情。

    “沒關系,我早就習慣了!”張允早把她當成了自己地老婆,哪里真能跟她較這個勁,昨天的牢騷發過,他也有些後悔,早上過來就是想把彼此的心結說開,免得影響彼此之間的感情,睜開眼楮看著林笑語,笑道︰“理解萬歲呀,老婆大人,來吧,讓老公我抱抱!”

    “你怎麼不去死!”林笑語啐了他一口,不過還是走了過來,可是卻沒偎倚在張允的懷里,而是砸了他一拳頭。

    結果正中張允地傷口,剛剛結痂的地方頓時裂了開來,疼得張允一下子叫了出來。

    林笑語開始還以為他又在裝出來哄騙自己地,可仔細一看,發現張允臉色慘白額頭上更是冷汗直冒,好像失血過多的模樣,也顧不得什麼授受不親了,邊解他的扣子邊道︰“怎麼了?”

    “沒什麼?!”張允擺了擺手,不想讓她看。昨天司墨整整哭了多半夜,他半夜醒過來的時候。司墨還睜著一雙淚眼在旁伺候著,好說歹說才肯上床睡覺,他可不想讓林笑語也成那樣。

    可越是這樣林笑語越是執意要看,等扒開張允身邊的長衣,看到他胸口上橫七豎八的裹著許多的白布,有地都已經被鮮血浸透了,頓時臉色大變。顫聲問道︰“這……這是怎麼弄的?你昨晚上去哪了呀?”

    “別一驚一乍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張允笑了笑道︰“我去新宅子住了一晚,路上遇到了綠荷粉藕,送她倆去見那個什麼鳥無生老母了!”說著摸出了那兩柄短劍遞給林笑語。

    “你……怎麼不早說呀,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林笑語的眼楮里含著淚。找出藥箱來重新給張允上藥。

    “把你當成老婆了呀!”張允拗她不過,只等乖乖得當病號,任由她把身上的布帶又都一一解開,雖然疼得火燒火燎的,還得滿臉地微笑。心里說︰“***,老婆多了也很要命呀,這種溫柔真有點受不起!”

    林笑語練武多年。這包扎傷口的本事可比司墨強了不少,很快就幫張允重新上好了藥,又取了一粒據說是養氣補血的藥丸子給他,等張允吃了,又溫柔得給張允脫了鞋襪,讓他先休息一會兒。

    張允也是真累了,不過還是苦著臉道︰“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吧!”

    “不成,大白天的讓人看見。象什麼話呀,我可不是司墨!”林笑語冷著臉一口回絕。

    張允又道︰“照你這麼說,晚上沒人看見時就成了!”

    “那也不成!”林笑語地臉一紅,板著臉道︰“等日後我嫁與了你,你想怎樣都成。現在嘛,想都別想!”

    “哎呀。疼死我了!”張允忽然怪叫一聲。

    “真的?”林笑語忙湊了過來,關切地問道︰“哪疼呀?”

    “心疼!”張雲一把拉住她的小手,笑道︰“自己的老婆就在身邊,卻只能看不能吃,真得好心疼呀!”

    “去你的!”林笑語甩開他地手,揚起了手,粗聲粗氣地道︰“再胡說八道看我的不打你,真想吃,找你那邊的老婆去,我和司墨沒名沒份地,跟你廝混算是什麼呀!”

    “放心吧,我總會給你們個名分的!”張允這次倒是正經了起來,不過隨後笑嘻嘻地道︰“不過現下先讓我親一口吧!”

    林笑語拿他沒辦法,只好低下頭去讓他香了一下,隨後做在床邊,柔聲細語得哄他睡下後,臉上的笑容一斂,把張允交給她的兩柄短劍插在腰帶上,順手摘下掛在牆上的弓箭,以及林執玉傳給她的寶刀——百斬,躡手躡腳地出屋。

    “林姐姐,這是哪去呀!?”不想她出了門,正遇到顧媛。

    對于顧媛,林笑語雖然沒有什麼好感,可人家畢竟是張允名正言順的妻子,日後她和司墨若要進張家的門,還得得到顧媛地首肯才成,因此可不敢過分的失禮,遂道︰“沒什麼,有人惹了我們家大人,我去幫他報仇!大人受了點傷,正在我房中安睡,勞煩夫人照料一下!”說完朝顧媛一拱手,轉身大踏步離去。

    “頭兒,你這是干什麼去呀!?”正在內宅門外張望的賀虎見林笑語殺氣騰騰得出來,連忙笑嘻嘻地問道。

    “殺人!”林笑語寒著臉,硬邦邦地答道。

    “殺人怎能沒幫手呢,帶上我吧!”賀虎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一听有這好事,忙涎著臉求肯。

    “還有我們!”黑巾眾呼啦一下子從四面八方沖了出來,就連範同攙和了進來,大聲道︰“嫂子,你說吧,去宰哪個,敢來害俺大哥,媽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俺一定把他地球捏爛!”

    “你們都知道了!?”林笑語冷冷地問道。

    “恩!”賀虎點了點頭,可隨後就覺得屁股一疼,被林笑語狠狠踢了一腳,怒道︰“你們都想死呀,有人敢刺殺老爺,你們不但知道了,怎麼還敢不來稟報給我,媽的,都忘了你們吃得是誰地飯了?枉老爺平素里那麼器重你們,哼,養條狗也知道主子被人欺負了咬人兩口,你們呢,都***死哪去了!”

    賀虎等人被罵的噤若寒蟬,這縣衙門里面,除了張允之外,這幫人最怕的就是眼前的林笑語,他們的一身本事都是林執玉和林笑語教出來的,很了解林笑語的凶悍,一听她都開了罵腔,誰敢接話,好不容易等她發完了火,黑巾眾的頭目——賀虎才敢道︰“頭兒,你息怒,不是我們不說,是老爺不讓我們說,怕您知道了傷心,我們有什麼法子!?”

    他這麼說,原本是想借著張允來轉移一下林笑語的怒氣,可沒想到,越是這麼說越是讓林笑語覺得虧欠張允良多,想起張允身上的那些傷口,眼楮都紅了,厲聲道︰“這種事怎能都听他的?範同,給我牽馬去,今兒姑奶奶要把眠香閣給踏平了!”

    “我們呢?!”賀虎苦著臉問道。

    “廢話,還不去拿家伙!”林笑語又踢了他一腳。

    賀虎應了一聲,樂呵呵得,屁顛屁顛得去拿兵刃了。

    黑巾眾是張允按照他心目中的反恐部隊訓練出來的,講究的就是快速反應,賀虎等人也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林笑語的號令一下,她就站在原處屈指數數,當第伸到第七根手指時,三十號子人已經集結完畢,分成前後兩隊,雖然沒有穿出辦差時的那一身黑衣,不過兵刃卻是一點沒少拿。

    前面一排人,左手盾,右手鋼刀,威風凜凜。而後面一排,卻是手拿鐵胎弓,右手拇指上的鐵制扳指閃著光芒。

    範同將林笑語騎的一匹黑馬牽了出來,屁股後面還跟著狼牙。

    林笑語飛身上馬,冷聲道︰“踏平眠香閣,給我來!”說完一磕馬肚子,縱馬而出。

    河間的百姓們正在路上清理積雪,就瞅見縣衙門方向跑來一隊人,為首的正是他們相當熟悉的女捕頭——林笑語,剛想打個招呼問個好,可一瞅見林笑語滿臉的寒霜,頓時把到嘴邊的話就給咽了下去,又看到身後跟著的這些凶悍如野獸的隨從,連動都不敢動彈了。

    直到林笑語等人跑遠了,才問旁邊的人道︰“我說,衙門里這又是要干什麼呀?!”

    “我怎麼曉得,說不定又有大案子了吧,我前些日子可听說了,永濟寺出了人命,說不定板子縣令這就是派林捕頭去拿人了吧!”

    “我看不象呀!平素里不都是休捕頭嗎,這回怎麼換人了,你看他們,又拿刀又拿弓箭的,可手里連一根鎖鏈都沒有呀!瞧那模樣,真象是要吃人一般。”

    “得了,得了,少說兩句吧,愛干嘛干嘛去,清雪吧!”

    林笑語當然不知道身後的人在議論些什麼,不過出了門之後,她也想到若是就這麼貿然闖去眠香閣只怕不妥,不過若是不鬧出點動靜,她這口氣可是真咽不下去,先是自己的父親又是自己的心上人,她林笑語算是和白蓮教的妖孽結下了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而且她听張允說起過,那個許淑多半就是白蓮教的頭目,只是沒有什麼證據,想要拿她也沒什麼借口,正好趁此機會,鬧上一鬧,先把她抓回衙門里再審問不遲!

    打定了主意,林笑語狠狠抽了一鞭子胯下的黑馬,帶著人直奔眠香閣,而後兩人一組,分別堵住眠香閣的前後門而她卻連馬都不下,帶著範同和賀虎直接就微沖進了眠香閣,大聲喝道︰“許淑呢,給姑奶奶滾出來!”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06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這個女人你不能動

    眠香閣的護院一見這情景,想要上前阻攔,不等林笑語動手,範同已經合身撲了過來,蒲扇大的巴掌岔開,啪得一聲脆響,把護院抽得滿嘴鮮血,一口的牙齒都掉了個干淨。

    林笑語嘴里說是讓許淑出來,一帶韁繩就朝眠香閣的後院撲去,臨到門前時,範同已經搶先一步沖了過去,肩膀子一頂, 嚓一聲,門栓子斷成了兩截,林笑語騎著馬就沖了進去。

    里面的琵琶聲嘎然而止,許淑走了出來,朝林笑語道了個萬福道︰“這位姐姐,你來我眠香閣又何貴干呀!?”

    “你說呢!”林笑語冷哼一聲,將腰間的鐵鏈扔到她的面前,厲聲道︰“許淑,你的案子犯了,聰明的就跟我們回去听從發落,否則的話,格殺勿論!”

    “呦,我倒要看看,誰呀這是,這麼大本事!”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一個熟悉的人影闖入了林笑語的眼簾。

    “陶公公?!”林笑語一愣,忙從馬上跳了出來,跪地行禮。

    “是你這丫頭呀,怎麼跑到這里面來撒野來了?!”陶公理寒著個臉問道。

    “回稟陶公公,昨夜我們張大人出外巡夜,不想路遇刺客行刺,身受重傷,險些喪命,多虧張大人精通技擊之道方才死里逃生,並把那倆刺客當場擊殺,而那刺客卻是這許淑身邊的侍女,因此我們疑心刺客乃是受她指使!”林笑語瞪著許淑道。

    “賢佷受傷了?!”陶公理聞言也是一愣,看了許淑一眼道︰“淑兒呀,這是怎麼回事?”

    “那倆丫鬟原本是我從京城雇來的,至于她倆的來歷我並不知曉,前次張大人來看我時,那倆丫鬟就已經逃走了,之後我從不曾見過。何來我指使她倆行刺張大人一說呀,再說了,我……我又怎麼會呢!”說著,許淑的眼楮一紅,竟流下淚,一臉的委屈,當真是惹人憐愛。

    “既如此。林丫頭,這人也就別拿了,咱們還是先回去看看你家大人吧!”說著陶公理擺了擺手,叫上身邊寸步不離的侍衛出了眠香閣。

    林笑語無奈,只得吩咐賀虎收隊。

    許淑笑吟吟地道︰“林姑娘。奴家就不送了,改日必定登門拜訪張大人!”

    “哼!”林笑語氣得要死,卻又沒辦法,拉著馬怒沖沖走了出去。若不是陶公理這個老太監在此,她早把許淑給帶回衙門去了。

    衙門里。顧媛在林笑語的房間外猶豫了良久之後,才好像下定了決心,推門走了進去。見到那個成親那天就沒有過自己好臉色地男子,正躺在床上酣睡,也不知道因為是太熱還是別的原因,他的額頭布滿了細小的汗珠,一張白皙的臉上並不平靜,嘴里嘟囔道︰“老三,你丫的太不仗義呀,我幫你架梁子。你卻***跑了,要不是我弄死了那對狗男女,死了都覺得冤枉!”

    “**你媽地,你還哭,早就跟你說了。那個女的天生婊子相,肯定是個千人騎萬人插的公交車。你丫的就是不信,現在後悔還有個毛用,算了,哥們我也不怪你,反正我現在過的也不賴,誰讓咱們是兄弟呢,我原諒你了,嘿嘿,不是跟你吹,我現在可是大明朝地縣令!”

    “不信,媽的,你愛信不信,等你無聊了到圖書館里翻歷史書去,《明史》上肯定有寫我的,操,誰告訴你我叫羅素了,我現在叫張允,曉得不,顧憲成,知道不?就是那個開創東林學院的老頭兒,操,不知道東林學院,那你該知道東林黨吧,還不知道?”

    “你丫怎麼上得大學啊,太監你總該知道吧!?靠,還算不傻,那我就告訴你,這個東林黨就是後來跟魏忠賢那幫閹人死掐的家伙,嘿嘿,一幫清流,可一個比一個煞筆,沒知道干不過人還不知道改變一下策略,奶奶地,等著吧,等我上了位,肯定得把魏忠賢那丫的給提前滅了,不管怎麼說,咱都是漢人,不能眼睜睜看著滿清入關,不把他們趕出去,我死都閉不上眼,你也來,得了吧,就你這操蛋貨,也就是當個貪官的料,我可不能讓你禍害老百姓去。”

    “告訴你個事,你別羨慕,我現在身邊有仨女地,漂亮著呢,可惜呀,那個叫顧媛的跟咱沒什麼感情基礎,可咱又不能不要,你說怎麼辦?什麼,送你,滾你媽的,怎麼說那也是我的女人,你丫的算個什麼呀,滾一邊去!”

    “**,這倆女人的怎麼還沒死呢,老三,快閃,她們是來殺我的,**,你還不快滾,總不能咱倆一起完蛋吧!”

    顧媛坐在一邊,也不知道張允在說些什麼,有些話她听得明白,可有些詞她又不知道什麼意思,眼瞅著張允臉上的汗水越來越說,忙拿了塊毛巾給他輕輕擦拭,不想張允卻反手給她打開了,大聲道︰“快走啊!”

    說著,身子一挺,竟然坐了下來,看了看眼前地女人,張允有些發愣,隨後問道︰“你怎麼在這?!”

    “是林姐姐讓我照顧你的!”顧媛恭順的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做夢來著?”

    “你怎麼知道?!”張允的臉色一變,隨後問道︰“我說夢話來著?”

    “恩!”顧媛點了點頭。

    張允瞪著眼珠道︰“我說什麼來沒?”

    “沒……沒說什麼!”顧媛被他嚇了一跳,腿一軟,就坐到了地上,張允一把將她拽到了床上,厲聲問道︰“說呀,我說什麼來著!?”“就是……就是說了一下我父親的名諱,還說魏忠賢和滿清什麼地!”顧媛小心翼翼地答著,不過眼楮里已經升騰起了一層水汽,她真有些怕了張允。

    不想張允卻呼得長出了一口氣,捏著她的小胳膊,盯著她地眼楮道︰“顧媛,咱倆是夫妻。是吧?”

    “是!”顧媛不知道他想干什麼,不過還是點了點頭,不過被嚇的慘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

    張允又問道︰“三從四德里有句話叫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是吧?”

    “是!”

    “那你是不是听從為夫的話?!”

    “听!”

    “那好,方才我所說地夢話,你要一點不剩得全都忘掉。就算是忘不了,也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就連你父親也不例外,要不然的話,非但是你我。就連這大明朝也要遭受滅頂之災,知道了嗎?”

    “恩!”顧媛又點了點頭。

    “那就好!”張允終于是出了口氣,剛才他真有心要殺人滅口,可這念頭一閃也就過去了,隨後想起這是自己的老婆。于是就忙拿了個套子套在她的身上,多虧有三從四德這麼一說,否則的話真就麻煩了。

    “可是相公。你所說的魏忠賢又是誰呀?!”顧媛卻見他神色舒緩了下來,又問道︰“你方才說父親要開創東林,可是父親現下並不曾開辦什麼東林呀!”

    “這個……”張允感覺自己一陣陣無力,真有心把顧媛給干掉,不過最終還是壓下這個念頭,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地道︰“媛媛,你听說過南柯一夢的故事吧?”

    “听說過!”

    “我方才就是做了這麼一個夢!”張允決定編個瞎話出來蒙騙顧媛。當然了,也得拿點真玩意出來,于是道︰“我這一夢呀,就夢到五六百年之後,那時侯跟現在不一樣。而我認識了一個人,他叫老三。我翻閱了記載咱們明朝地史書,看到了岳丈大人日後要開創東林,至于滿清,那也是史書上記載的,現下他們該自稱建州女真!”

    “我之所以把這些說給你,是希望你能保守住這個秘密,須知道天機不可瀉露,要不然的話,不但是我就連你只怕也難逃五雷轟頂的天罰!”張允為了能夠嚇唬住顧媛,所以把後果說的格外嚴重。

    “哦!”顧媛果然被嚇地面如土色。

    張允真怕她一個經受不住,再成了精神病,那自己就慘了,比娶一個絲毫沒有感情基礎更糟糕的就是娶來的老婆是個瘋子,于是用輕柔的聲音道︰“不過你也別怕,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我夢里所見的都是真地,我日後必定要設法保全岳丈大人,還有,為咱們大明朝盡一分力!”

    “我明白了!”顧媛堅決地點了點頭道︰“我既做了張家的媳婦,生是張家的人,死是張家地鬼,為了相公我也不會胡亂說的!”

    “那就好,那就好呀!”張允大喜,下意識得就抱住顧媛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可就在此時,房門卻 當一聲被推了開來,他和顧媛這個曖昧的動作盡數被闖進來的林笑語看到,她先是一愣,隨即氣得渾身顫抖,狠狠一跺腳,怒道︰“好,你個張允,你所說的話都吃到狗肚子去了吧!”說著摔門子就跑了出去。

    張允暗叫一聲不好,連鞋子也顧不得穿,從床上跳下來就往外面追,不想卻查點和將要進屋來的陶公理撞個滿懷,陪了聲不是,隨即喊著林笑語的名字就追了出去。

    好嘛,外面剛剛下過雪,院子里雖然清掃過,可青磚上還有不少的雪粒,他光著腳丫子踩上面,頓時渾身連打寒戰,可要是不追上林笑語把話說清楚,以她地脾氣還不知道鬧出什麼亂子來呢,所以張允也顧不得難看了,撒丫子就追。

    幸虧林笑語一路哭一路跑,終于在她騎上馬,將要出門前被張允給拽住了韁繩,張允苦著臉道︰“笑語,你這是要干什麼去?”

    “我回家給我爹爹守墳去!”林笑語擦了一把眼角的淚,冷聲道“這大冷的天你守什麼墳去呀!”張允揪著馬韁繩道︰“你听我說一句話成不!?事情不象你看到的那樣子!”

    “我看到的都是這樣了,我沒看到地還不知道成什麼樣呢,張允,你對得起司墨妹妹嗎?!”越說林笑語的火氣越大,一提馬鞭道︰“松手,要不我抽你!”

    “那你就抽吧!”張允也豁出去了。

    林笑語一抖馬鞭在空中抽了個一下,最終還是沒舍得打在張允身上。怒聲道︰“張允,你到底想要干什麼呀?我林笑語雖不是出身名門望戶,可不是自輕自賤地女人,你這樣羞辱與我,莫非是想讓我死在你面前嗎?”

    “我……”張允真有點沒主意了,不過也知道堅決不能讓她出門去,否則這老婆可就真跟自己沒緣分了。想到這,張允一把拽住林笑語地腰帶,雙手一用力就把坐在馬上垂淚的林笑語給拽了下來,一把扛在肩膀上,這麼大動作。頓時把滿身的傷口都給撕開了,疼得連吸涼氣。

    “你干什麼,把我放下來!”林笑語哪曾想到他會來這麼一手,用手拍打著張允的後背,後來終究是心軟了。低聲道︰“小心你的傷口!”

    “傷就傷吧,老婆都他娘的快沒了,還管傷口干什麼呀!”張允粗著嗓子罵了一聲。狠狠得在林笑語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厲聲道︰“以後你再敢嚷嚷著回家去,看我怎麼收拾你,他娘地,我在哪,你的家在哪,听到沒?”

    林笑語被他這一巴掌打得渾身酸軟,又疼又羞。卻也真點辦法沒有,只得溫聲道︰“听到了,你快把我放下來吧,讓人家看到象什麼樣子,哎呀。你怎麼連鞋子都沒穿,這要凍病了該怎麼辦呀!”

    “現下知道心疼我了。早干什麼去了!”張允志得意滿,扛著她就往後院走,只當被顧媛和陶公理迎了出來,才紅著臉把林笑語給放了下來,穿上顧媛拿出來的鞋襪,朝陶公理一笑道︰“陶叔叔見笑了,這個女人欠管教,三天不打她就上房揭瓦!”

    “哼!”林笑語的腿還有些發軟呢,真怕張允又打自己的屁股,白了他一眼,卻不敢說話。

    “賢佷,我听說你昨天遇刺了!?”陶公理問道。

    “你不說,我倒忘了,疼死我了!”張允此時就覺得胸前地傷口被撕開了一樣,忙竄進屋子里,反正也沒外人,解開了衣服,瞅見里面的布都已經被鮮血浸透了,顧媛和林笑語心疼的夠嗆,忙手忙腳亂得給他裹傷,而張允也趁機把遇刺的事說了一遍。

    不過出去的理由卻是巡夜,以免地白蓮教徒對陶公理和顧憲成不利,不想到遇到了白蓮妖孽伏擊,險些丟了性命,後來僥幸把那倆女人擊斃卻怕貿然回了衙門,反倒把禍水引到衙門里,于是就去別處躲避了一夜!

    經過張允這麼一藝術加工,昨天晚上的情景愈發的驚險無比,對于陶公理地那份情意則更加的厚重。

    陶公理听得格外揪心,看張允的眼神也越發的柔和,末了道︰“那倆女子真是許淑身邊的人?”

    “恩!”張允點了點頭,而後道︰“小佷還疑心之前永濟寺假冒巡查使騙取錢財而被殺的幾個騙子,就是這倆人所為,可惜呀,究竟是何人指使卻查不出來!”

    “這麼說就不是許淑了?”

    “那倒未必!”張允也不知道陶公理為什麼會這麼問,而是就事論事道︰“在案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眠香閣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畢竟那倆凶手曾在眠香閣住過很多時日,而且還有一些證據指向了許淑。”

    “哦?”陶公理一愣。

    張允就把魏青書在刑森的喉嚨里發現花瓣地事說了一遍,同時他也沒有避諱,表明當日他和林笑語喬裝打扮去查案子時,曾經無意中闖入了許淑的浴室,和這花瓣相聯系,刑森這個白蓮教徒被滅口,以及綠荷及粉藕受人指使而犯下命案,乃至昨夜的伏擊事件等諸多線索,都匯聚到了許淑的身上。

    “你們倆先出去,我和賢佷有些話說!”陶公理見林笑語給張允包扎完了傷口,屏退林顧二人,方問張允可知道林笑語今日去眠香閣抓人的事。

    張允搖頭說不知,而後道︰“她就算不去,我醒來,也必定是要動眠香閣地!”

    “動不得!”陶公理搖了搖頭道︰“賢佷呀。听叔叔一句話,此事就這麼了了吧,白蓮教你可以繼續追查,不過這個眠香閣和許淑卻還是別動的好!”

    “這又是為何呀?”張允一愣。

    “你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處,總之,你離他們遠點對你沒壞處!”陶公理沉默片刻後道︰“你看了人家姑娘地身子,此事只怕也不好如此善了吧?”

    我暈。張允好懸沒趴地上,低聲道︰“陶叔叔,她一個青樓女子,說什麼賣藝不賣身,不過是個幌子。莫非我看了她的身子,也要把她娶進門來不成?”

    “這個難說呀!”陶公理看著張允道︰“這個許淑在京城時就素有才名,叔叔我當年也曾听說過,有不少的王公大臣和她有些交情,只是不知道怎麼會來了河間。可不管她在何處,她也不是你能惹得起地,若是你正能把她收進門。嘎嘎,對你日後的仕途也是大有好處的,我瞧那丫頭對你似乎也頗有些情意,何不順水推舟,成其好事呢?!”

    “……”張允不知道這話該怎麼答,干脆就悶聲不語,老半天才道︰“陶叔叔,你能確定她不是白蓮教的人?”

    “這我可不敢說!”陶公理搖了搖頭道︰“案子。你不妨查,不過沒有鐵證,這個人你還是別動的好,免得捅出天大的簍子,倒時候連我和你岳父都救不了你了!”

    “是!”張允點了點頭。

    “好了。你歇會吧,我先走了!”陶公理擺了擺手。踩著官步出門而去。

    “娘的,一個婊子也這麼牛呀,莫非是萬歷玩過地女人,那也不對呀,若是那樣的話,陶公理咋還會讓本大人泡她呢,給皇帝戴綠帽子,這個罪名可太大了,我就算被剮了,陶公理也難逃一死呀!”張允靠在床上,用手指搓著下巴,玩命琢磨,卻死活理順不出這許淑的來頭,無奈之下只好把這事暫時扔到了一邊,打算把顧憲成和陶公理先送走了再從長計議。

    接下來的幾天,顧憲成每天都是早出晚歸,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什麼去了,至于林笑語馬踏眠香閣的事他也問過張允,張允也不敢隱瞞,就把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顧憲成沉吟片刻後道︰“這個林丫頭可有些莽撞了,幸虧有陶公公在,要不然你們可就闖下大禍了!”

    隨後又叮囑張允行事無比小心謹慎,白蓮教地案子可以繼續追查,不過這個許淑還是暫時不用動。張允听了這話一陣迷惑,想問許淑的來路,又怕顧憲成也如陶公理那樣,一句你知道也沒什麼好處給頂回來,于是干脆就悶聲發大財,幸虧顧憲成也沒說︰“要不你就把許淑娶回家來的話!”要不然的張允只怕真就要抓狂了。

    顧憲成和陶公理在河間縣停留了七八天後,看著路上的積雪已經全都融化,顧憲成決定啟程前往河間府衙,別離之前,顧媛自不免握著顧憲成地手痛哭流涕,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顧憲成一邊愛憐橫溢的安慰張允,一邊瞥了張允一眼,笑吟吟地道︰“傻丫頭,哪有一輩子都在爹跟前地女兒呀,天幸爹爹給你找的女婿品性良厚,日後多半也不會讓你受什麼委屈。女婿!”

    “小婿在!”張允雖然心里對這門婚事還是滿肚子的不大樂意,可是顧媛捏住了自己的小辮子,他也不能不虛與委蛇,免得惹毛了顧媛,來個魚死網破,那就麻煩了。

    “幫我好好照顧媛媛,莫讓她受了什麼委屈!”顧憲成說著看了後面的林笑語一眼,沉聲道︰“你的家事我不管,只是少年風流雖不壞事,可也該有些節制!”

    “是!”張允忙點頭答應。

    陶公理又將張允叫到一邊,低聲道︰“賢佷,在外為官要謹慎小心,有什麼為難之事,記得給我捎個信來,我這當叔叔的能幫你多少就幫多少!”

    說到這,看了一旁拉著顧憲成的袖子低聲哭泣地顧媛,朝張允眨了眨眼楮道︰“娘子到了身邊,也別閑著,早點生個一男半女的,帶來京城給我看看,我可是等著人叫我爺爺呢!”

    “呵呵,一定,一定!”張允尷尬得一笑,點了點頭。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06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賺一筆,生一氣 審死官

    王家的這塊牌子以及張允在布店前面的那番話就如同在河間縣城里掀起來一場颶風,刮得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那些商戶都有些發傻。

    老百姓是存了心思在看熱鬧,可那些商戶們卻瞧出了這里面的門道,那牌子是什麼呀,是體面,是衙門頒發的招牌,這可比平素里那些不輕不重的褒獎要實惠多了。

    想想看,自家的店鋪門外掛上這麼一塊亮閃閃的招牌,上面的一顆顆五角星昭示得是自己行商的信譽,老百姓們就算識字的不多,可總該識數吧,五角星越多,那就說明這個店鋪越好,只要老百姓不傻不呆,下次想買東西的時候,肯定會找掛著牌子,且星星多的店鋪去。

    做生意靠的是什麼?那就是顧客,人家的店里一天比自己多個十來個顧客,好嘛,日積月累,那可就差老鼻子了。

    這天底下最精明的除了那些擅長內斗的官員,只怕也就是這些逐利的商戶了。一听有這等好事,頓時趨之若鶩,可來到衙門卻被當差的衙役給擋了回去,說是張允累了,正在休息,等諸位明天請早。

    可是心里有這麼把火燒著,哪個能安生得了,得了,衙役走不通,就想方設法走別的門路去吧,一幫商戶推舉素來就有威望的佟四海前去王家拜訪,探一探這牌子的來歷。現在的王家可是不比往日,幾次跟在張允的屁股後面辦了不少好事,在老百姓中的聲望大勝,況且又和衙門走的如此近,幾乎都快成河間縣城的頭號官商了,就從這開天闢地的第一塊牌子掛在王家布店的門外就能看得出來,當真是炙手可熱。

    就連王家地那些家丁護院一個個也都覺得大有面子,走起路來都腆著肚子。在佟四海的面前雖然依然是恭恭敬敬,可骨子里的那份傲氣可自豪卻是掩蓋不住的。佟四海是何等樣人,察言觀色的本事已經是爐火純青,看在眼里,又是氣憤又是羨慕更有些懊悔。

    懊悔的是當初的小兒子胡鬧,當街調戲張允身邊地貼身丫頭——司墨,他生生被敲去了好幾百兩銀子。而後兒子成親又出了那麼檔子丟人的事,他對張允此人心存了幾分芥蒂,平日里也不大願意巴結這個遠近聞名的板子縣令。

    結果,沒想到這個年輕的縣令不但辦案子的招數新鮮,為官地路子也與眾不同。以前的官員不盤剝下面的百姓已經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官了,他倒好,反倒是自掏俸祿,給老百姓買米買面,並且還親自送上家門去。

    佟四海做了這麼多年的買賣。看慣了世情,本能得覺得張允這是在賺政績和名聲,心中頗有些不屑。可不管怎樣,老百姓確實也從中得了不少地實惠。善良的老百姓是容易記恩的,于是張允地威名大盛。

    這還不算,王家也不知道是抽什麼瘋,盡然也跟著張允窮折騰,花了微不足道的銀子,可人家不但贏得了老百姓的口碑,更要緊得還獲得張允的一幅字。張允的字好賴且不說。可掛起來,那就是體面,那就是吸引顧客前去的招牌。

    他隨後和其他商戶跟風而動,錢也沒少花,可是呢。什麼好也沒撈著。更可氣的是這回的牌子,更是連點風聲都沒听到。張允就已經大張旗鼓地給頒布了出去,他臨來前,听家里的僕人說過,那牌子的右上角刻著個一字。

    這說明什麼?人家王家是這河間縣城的頭一把交椅。買賣做到佟四海這一步,在乎的就不只是銀子了,更多地是名聲,是他作為商人永遠都難以獲得的地位和尊重,而此時此刻王家什麼都有了,他難免會有些嫉妒。

    可是嫉妒又有什麼辦法呢,誰讓自己當初沒眼光,誰讓自己沒有牢牢得跟隨在張允地後面舔屁股呢。也多虧他平日里和王守則的交情不錯,本來嘛,雖然都是經商,可一個開的是酒樓一個開的布店,沒有什麼直接的利益沖突,又都是河間的商業里執牛耳的頭面人物,就算私底下有摩擦,這表面上還是要一團和氣的。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被底下那些商戶給推出來,前來取經,只是他在客廳里喝了半盞上等的龍井茶下去,心火雖然壓下去了,卻真不知道該如何措詞。

    過不片刻,王守則走了出來,一見面就朝他一拱手道︰“佟掌櫃的,對不住了,老朽年邁,又高興過了頭,竟有些疲乏就去後面睡了一會兒,招待不周,還望恕罪呀恕罪!”

    佟四海也忙站起來見禮,連聲說不敢,而後又滿臉真誠地笑道︰“王老爺子,我此番來是應咱們河間的大小商戶的請求,來向王老爺子道賀的。張大人頒發給您的那塊牌子,固然是您臉上的光彩,也是咱們全河間商人的體面,恭喜,恭喜!”

    王守則經商多年,哪里不曉得佟四海此來所圖的是什麼,和他假模假樣的客套了一番之後,心里也琢磨開了,張允今日之舉,固然是給足了他面子,可是也相當于把他給架到了火上烤,倘若這牌子只有他一家有的話,盡管是莫大的榮耀,可也是天大的禍端,說不定就和全河間的商人都成了仇人。

    不過他也相信,張允絕對不會害他的,畢竟自己只是個商人,人家是官府,若是想害他王家,只需捏造個罪名,隨便往大牢里一關也就是了。之前他也听說過有人彈劾張允,可前兩天巡查使剛走,而他卻紋絲不動,足見張允此後在朝中是又後台的。

    如此的人物,他就更不敢得罪了,也更加不相信張允有什麼必要拿自己開刀。方才他說自己去睡覺了,實際上是和兒子在琢磨張允此舉的意圖。可是說來說去,他也沒想出個道道來。

    可佟四海這麼一來,王守則反倒是想通了,他發現忘了張允此人雖在朝為官,可是本性卻更象個商人。俗話說的好呀,無利不起早,沒有點圖頭,王守則不相信他會自己花錢打造了這樣的牌子給自己掛上。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王守則頓時就豁然開朗了,這做買賣講究的是個口碑,可是這名頭不是紅口白牙能說出來的。那就得靠有人做個榜樣,顯然,自己這回就成了張允推出來的榜樣人物,說地再白點,就是個托。

    張允多半就是想把牌子往自己家門前一掛。全河間縣城的商戶肯定要聞風而動,佟四海之來就驗證了這點。隨後呢,就要借助王家的嘴巴把牌子的價碼給喊出去了。

    “嘿嘿,幸虧張大人不是個商人,要不然這天下的買賣只怕都成了他一家的了!”王守則在心中暗嘆張允這攏錢的手段之高。可隨即又有些發愁,這買東西他不是不會,可起碼得知道東西到底值多少錢呀。人家貨主沒張嘴,他總不能正就漫天要價吧。

    正發愁時,佟四海已經把話點了過來,雖然百轉千回,可佟四海總算是問到了這牌子地事上。

    王守則也是難呀,他也不敢胡亂說價,說高了倒也沒什麼,可要是說低了。把張允給得罪了。此時的王家亦步亦趨得跟著張允走,算是抱上了張允的粗腿,說嚴重點,那就是一損具損,一榮具榮。現下的王家若是沒有了張允的幫襯。用不了多久就得倒攤子不成。

    盤算良久後,王守則下了個決心。賭上一把,干脆說個差不多地價碼,高了,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低了,那自己就掏銀子補上去,只要別惹毛了張允,他在河間為官一任,自己王家就多個庇護,再說了,以張允的才干,日後只怕真就會平步青雲,封侯拜宰也不是不能,到了那時候,王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能當官也說不定。

    于是王守則伸出了右手,低聲道︰“佟掌櫃的,不瞞你說,張大人這牌子的分量你我都該明白,可這牌子制來不易,張大人為官清廉,花得都是自己的俸祿,老朽看著有覺得心有愧疚,就厚著臉皮把我家那塊牌子地成本給了張大人!”

    “什麼?五百兩!”佟四海的一愣,嘴巴張得老大。

    王守則原本想說五十兩,哪料到佟四海一下子就添了十倍,他可是做買賣的老油子了,就听佟四海這話,就曉得他心里對這牌子地價值也很是有數,起碼覺得不會低于這個數。

    只不過這個做買賣嘛,講究的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換成別的東西,侃一侃,價錢也就下來了,只是這牌子不是他王守則的,他想讓也不成,其實他也知道這牌子隨便找個銅鋪來做,撐死了花不了一兩銀子,可牌子的附帶價值,就不好說了。

    在商言商,去掉所謂的體面,這牌子那就是官府給發的招牌,有了張允的名望做後盾,河間地老百姓就信賴,就從掛上牌子到他回家來這麼一回,自己店里的買賣比往常起碼多了三成,有的人根本就是奔著牌子來的,只要有了這牌子在,他敢保證,日後老百姓再買布肯定先來王家的布店。

    一來二去,那賺多地油水可就比別家多了許多,五百兩銀子,嘿嘿,太少太少了。想到這,王守則淡然一笑道︰“多嗎?佟掌櫃,咱們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張大人頒布的那兩條法令你該看過了吧,老朽以為張大人可這不是隨便貼出來糊弄人地,年後,他必定會大刀闊斧得整頓一下咱們河間的商業秩序!”

    “商業秩序?”佟四海一愣!

    “這是新詞!張大人私下里和我閑聊時提到過的,言簡意賅,不愧是金榜探花呀,說的話都比別人強!”王守則見了佟四海這愣頭愣腦的模樣,覺得格外有面子,不禁為張允吹噓了一把,而後解釋道︰“就是做買賣的風氣

    “老爺子說的是,我也看出來了!”佟四海點了點頭。以他平日對張允的觀察,知道這個年輕的縣令不是個平庸之人,有手段,有頭腦,貪財吧,可是卻不會讓人抓住把柄。以他素日的表現,這回張貼所謂的細則,必然不是無的放矢,和這個牌子放在一起看,看來明年河間地商界發生大的洗牌了/

    “這麼看的話,這牌子就不是那麼簡單了!”王守則邊說邊琢磨,邊覺得自己所言恰好是張允的目的。于是賣弄道︰“以老朽看,這牌子掛到哪一家,那都是官面上對咱們買賣人的認可和褒獎,里面那五顆星可都大有來頭,做不好。就是花一萬兩銀子,也不會給你嵌上去的,我听張大人說了,以後會不定期來查,如有違犯之處。警告三次之後,再不改,犯了哪一條就摘了哪顆星!”

    “哦!”佟四海有點頭暈。

    王守則很喜歡看佟四海此時地模樣。笑吟吟地道︰“這也算是勉勵和鞭策吧,更要緊的是這牌子掛出來,那就是個護身符,你說說看,就算張大人要整頓商業秩序,他會動親自掛了牌的那些店鋪嗎,要是動了,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是呀!”佟四海附和道。

    “所以呀。掛了牌子的這些商戶那就是榜樣,別家都要跟著學地,做不到的,對不住,你該干嘛干嘛去!”王守則說著擺了擺手。做了個趕人的動作。

    “可這,張大人還真能封了人家的鋪子嗎?”佟四海的額頭上開始冒汗了。

    “封是自然不會封了!”王守則搖了搖頭道︰“張大人是個講道理地人。他上任半年多了,你見過仗勢欺人嗎?”

    “沒!”佟四海搖了搖頭。就算是上次自己兒子被打,歸根到底也是他活該,就算是放到公堂上,自己兒子當街調戲良家婦女,那也少不了一頓板子。

    “咱們都是買賣人,你說,要是你家鋪子四周的店面都掛了牌子,唯獨你沒有,你說說,老百姓要是買個東西還會去你那嗎?”

    “自然不會!”佟四海順著他的意思一想,猛得道︰“東西賣不出去,必定虧錢,時日一長鋪子想不關門都不成了!”

    “就是這個道理!”王守則笑著抿了口茶水,淡淡地道︰“這麼說地話,這牌子還貴嗎?”

    “不貴,不貴,便宜的很呀!”佟四海站了起來,朝王守則一拱手道︰“多謝王老爺子指點,我這就去衙門!”“慢,慢!”王守則喚住他道︰“佟掌櫃,你現下可是去不得,你莫非忘了張大人臨來時,咱們去衙門拜望他時的事了嗎?”

    “哎呀!”佟四海一愣。那時候一伙商人去送禮,結果被張允好好的給折騰了一頓,不但喝了一肚子的水,還白扔了許多銀子。

    “我看呀,現下誰去衙門,誰的店鋪想要這牌子就得晚點!”王守則低聲道︰“張大人當官不容易,得避嫌呀,何況巡查使剛走,你們大張旗鼓得去送錢,這不是害張大人嗎?”

    “那怎麼辦?”佟四海也有點發傻。

    “別心急,我過會兒就去衙門里向張大人道謝,回頭我幫你問一問,先說好了,這是咱倆的交情,別人怎麼辦我管不著!就是不想看你在陰溝里翻了船!”王守則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樣。

    頓時讓佟四海大受感動,道了聲謝。

    王守則去了趟衙門很快就滿面紅光地走了王家,佟四海忙上前去追問結果。王守則喝了口茶水,從懷里掏了一疊紙出來,只見上面印著︰“河間縣五星級商戶評估申請表!”下面的欄目里寫著申請人姓名,申請的店鋪名和地址,相當正規。

    遞給了佟四海一張,王守則道︰“你先把這表給填上,明日我就送去給張大人!”

    “那其他人呢?”佟四海倒是沒忘了此行的目的。

    “這一回地名單不多,我已經吩咐家人帶著請帖去邀請各家老字號的掌櫃了,此事關系重大,咱們可得謹慎呀!”王守則板著臉道,其實心里卻上樂開了花。

    他去了衙門,把自己和佟四海交談地事說了一遍,張允听得眉開眼笑,大贊他是自己最忠實的合伙人,隨即把這些申請表和名單給了他。並叮囑他務必借此機會多多籠絡人心,下一步希望他挑頭成立個河間商會,爭取坐上第一任會長的交椅。

    王守則知道這是張允器重自己,自然滿口應承了下來。而那張名單上的商戶都是河間各行里的頭面人物,只要他把這個好處賣出去,不但張允那得了銀子,自己還能混個好名聲。無形里也讓這些人欠了王家個大的人情。這人情債可比銀子的用處大多了,他這個老人精又豈會不好好把握這個一石二鳥地好機會呢!

    那些商人一接到王守則的請帖,全都急匆匆得趕了來,一時之間王家的宅子真如趕集一樣熱鬧。王守則和佟四海一搭一唱得挑明了其中的厲害關系後,這些商戶自然忙不迭得搶過王守則手里的表格來。顫抖著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當然了,也沒有了交銀票。

    等第一波發放的表格收上來之後,天都已經黑了,王守則也顧不上自己還沒有吃飯。又吭哧吭哧跑去衙門向張允交差,至于那些銀票,他交給張允地時候手都禁不住直哆嗦。

    一人五百兩。整整五十個人,一下子就是兩萬五千兩的進項,這讓家業並不算小的王守則也是一陣陣犯暈。張允反倒不怎麼在意,將銀票接過來隨手扔給了一旁的司墨,微笑道︰“明天一早,自會有人去給他們掛牌的,哦,煩勞王老爺子告訴他們一聲。如果希望牌子上面地星星多些,就把買賣做好,以人為本才是經商之道呀!”

    “是!”王守則恭敬得點了點頭,告退而去。

    等他走的遠了,張允才拿過一張張的銀票。哈哈大笑道︰“司墨,看到沒。咱有銀子了,就算我這頂烏紗帽丟了,這輩子養活你們幾個也不難了,嘿嘿!”

    “恭喜公子爺!”司墨朝張允笑了笑,而後慢慢得跪了下來。

    “你這又是做什麼呀?快起來,咱有了銀子,你該高興呀,跪個什麼勁呀!”張允想要拉她起來。

    可是司墨卻推開了張允伸過來的手,而後道︰“奴婢有些內情要跟公子爺回稟,多半會惹公子爺生氣,這麼跪著說話奴婢心里好受些!”

    “是嗎!”張允又何嘗不知道司墨的身世肯定不象她以前所說地那麼簡單,如果說聰明伶俐可以是先天帶來的,那麼司墨的學問和對官場地熟悉肯定是後天學來的,能接觸到這些東西的又豈是小門小戶。

    張允之所以一直都揣著明白裝糊涂,就是不想把好好的一份情感給就此扼殺掉,同時,也等著看一看司墨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向自己吐露心事。

    “是!”

    “那你就說吧!”張允在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等待著司墨的故事。這倒不是他不憐惜司墨,而是多少因為司墨一直瞞騙有些憤恨,同時也期望用這種方式給她一些教訓,沒有點威嚴,日後怎麼管教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呀!

    “奴婢原本是故都察院右督御史耿文昌的獨生女兒,半年以前父親參劾皇上身邊地太監把持朝政,開礦爭稅之時,放縱手下以緝查私貨的名義,闖入民宅,奸淫婦女,勒索財物,稍不滿意,就逮捕到稅監所主持的稅務公署,用酷刑追繳漏稅等十條罪狀,結果非但沒有奏效,反而被閹黨誣陷,滿門查抄,幸得家奴拼死相救,我才得以幸免于難。”

    “當初奴婢本想逃出京師後,再謀求報仇雪恨之策,只是四城查訪森嚴,緹騎四出,番子往來不絕,我一個弱女子安能逃出生天,也是佛祖保佑,正在我絕望之時遇到了公子,做了張家的丫鬟,更名換姓得以苟活到今時今日!”說到這,晶瑩的淚珠如斷了線地簾子,啪嗒啪嗒掉落下來,只是司墨的聲音卻愈發地清冷起來。

    “來河間之後,承蒙公子爺關愛,司墨度過了自家父亡故之後最開心的一段時光,有時候奴婢也想把真話說出來,可是……”

    “可是你又把我會把你當欽犯的家眷押解到京城里去,換個獎賞或者是一官半職吧!”張允搶過她的話頭,冷冷地道︰“于是每次你露出馬腳的時候,就百般狡辯,原本這樣瞞著騙著雖然驚險卻並無生命之憂,可是後來你听說顧媛要來,頓時就慌了!”

    “為什麼呢?!”張允問了一句,隨後道︰“因為你父親和顧憲成都在京城里作官,而且又都是難得得好官,必定會有些交情,只怕你和顧媛以前也是手帕之交吧,你擔心被顧媛或者顧憲成撞見而露了底細,這才躲在那邊的宅子里不敢出來!”

    “可是你千藏萬藏,終究躲不過要和顧媛相見的一天,當時多半你怕得要死,不過顧媛還顧念著當日的情意,又知道這包庇朝廷命犯的罪名,不只是我誰都擔當不起,就想先幫你遮攔下來,將來慢慢告訴我,你們倆這些日子在宅子那邊想必就是在商議如何讓我接受這事吧!?”

    “公子爺!”司墨滿臉淚水的想要說話。

    “不要叫我公子爺!”張允狠狠得一拍茶幾,震得上面的茶碗全都跳了起來,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你也從來都沒有真心實意得把我當成過你的公子爺來看,要不然這等大事怎麼會不早點說與我知道,哼哼,原來在你和林笑語一樣,都把當成了一個為了作官,就可以把良心情分都扔掉的無情無義之人,好呀,真的很好,你走吧,我不抓你,也不留你!”說著張允推門走了出去。

    張允這個氣呀,怎麼身邊的女人全都這德性呀,前面一個林笑語後面一個司墨,全都沒把當成好人,這個鄙視,那個瞞騙,全都沒把他當成貼心得人來看。“娘的,失敗呀,真是失敗!”

    “相公!”張允氣沖沖得出了書房,卻瞅見顧媛站在院中,也許是外面的風有些冷,吹的她小臉微微發紅,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嬌艷。

    可是張允一瞅見她,氣就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道︰“離我遠點,煩著呢!”說著一扭身,跑到林笑語的屋里去生悶氣去了。

    “你這又是怎麼了?!”林笑語也不知道拿著針線在縫什麼呢,瞅見他進來忙都放進了針線笸籮里,見他怒發沖冠的模樣,遂給他道了杯茶水過來,調侃他道︰“誰惹著你了,我幫你報仇去!”

    “你就別跟著添亂了!”張允倒在床上,想睡又睡不著,騰得又跳了起來,走到林笑語的面前,把她的腦袋扭過來,看著自己,一字一句地道︰“笑語,你說說,我這模樣就那麼象一無情無義的人嗎?”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07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一十九 歡歡喜喜過大年(1)

    “你想听真話還是假話?”林笑語仔細打量他幾眼後問道。

    “你這不廢話嗎?假話我听來干什麼呀?”

    “好,真話就是真有點象!”林笑語一本正經地道︰“張允,你說說,從咱倆打第一天見面起,除了辦案子的時候,你什麼時候正經過呀,而且你又好色,有貪財,還霸道,呵呵,優點是真沒有多少能往你身上安的,只是……要說你無情無義,還真有點冤枉你了,依我看,最多也就是個不象個好人罷了!”

    “得了,你這是夸我呢還是罵我呢?”張允撇了撇嘴。

    “隨你怎麼想吧!”林笑語和張允說話素來都很隨意,慢慢地道︰“只怕你是在生司墨的氣吧,你嫌她把心事藏著掖著就是不告訴你,你覺得她不拿你當自己的男人,是吧?”

    “你說呢!?”張允反問了一句。

    “我說不是!”林笑語看著搖曳的燭火出了會神,才道︰“如果換成我是司墨,我要是不把你當自己終身的依靠,我就不會一直這麼跟著你,煩了厭了,大不了就是一走了之唄,反正你的銀子都在我手里捏著呢,明朝這麼大,哪里還藏不了個人,何必跟在你身邊當牛做馬,白天給你做飯洗衣,晚上給你洗腳暖被,你忙的時候給你端茶送水,挑燈磨磨,就連奏折都要幫你擬,若說是報答救命之恩,也都還夠了。”

    “你說的我這都知道,可她為什麼……”

    “她心里沒底!”林笑語嘆了口氣,幽怨得看了張允一眼道︰“張允,你不是女人,你不會明白我們的心思,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男人娶了不可心的妻子。要不就休掉,要不就扔到一旁,一輩子都不會多看一眼,可女人呢,不管是嫁雞還是嫁狗,那都是一生一世。”

    “你總說推敲案情時,要來個換位思考。那怎麼不在此事上換位思考一下呢!就拿我來說吧,爹爹是個威名遠震的捕頭,好像很是風光,可那又怎麼樣,論才干論我比不上司墨。論權勢我不如顧媛,除了能幫你打架抓人,我還有什麼值得你看重的。”

    “笑語,我……”

    “張允,你讓我把話說完。成嗎?”林笑語看著張允,一臉的懇求。

    “好!”

    “謝謝!”林笑語展顏一笑,可是淚珠子卻流了下來。口氣平靜地道︰“當初你在我家門前輕薄了我,我就已經將這心給了你,後來你說要娶我,我自是欣喜,可是隨後我就覺得心里不踏實,我是什麼人呀,一個捕頭的閨女,這輩子都是個擺不上台面地平凡女人。”

    “我有時候也希望你能夠明媒正娶。接我過門,可我知道這都是奢望,你一個七品官的正室,又怎麼會是我呢!也正因此,當我知道還有個顧媛在時。我雖然失望,卻並不怎麼生氣。有時候我就想,我和司墨說不定真是天生的一對可憐人。”

    “她呢,只是個丫鬟,就算日後你娶了她,也不過是個當妾的命,而我又好得了多少,認命吧,後來我爹爹臨終前把我托付給你,我這麼想的時候就更多了,司墨呢,想必也是如此,既盼著能和你長相廝守,可是又怕你瞧她不起,更要緊的她明白,紙里是包不住火的,當真有一天,她難逃大劫時,興許不會因而牽連到你。”

    “呵呵,這個傻丫頭呀,她地一番好心就讓你這麼個笨蛋給當成了驢肝肺,你說說,我們女人怎麼就這麼傻呀,明知道跟著你不會好過,卻都蛾子撲火一樣得往你身上扎,何苦呀!”

    張允被她這話說的一陣陣心酸,騰的站了起來,跑去書房里,見司墨和顧媛倆人正抱頭痛哭呢,遂湊了過來,拍了拍倆人的肩膀,沉聲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是我錯怪你們了。”

    “公子爺,你不怪我了?!”司墨怯生生地問道。

    “不怪了!”張允搖了搖頭道︰“要真怪也是該怪我!那個耿家的小姐已經死了,我身邊地只有司墨,等你林姐姐的服完孝,本老爺就一起把你倆娶進家門!”說著看了旁邊的顧媛一眼,微笑道︰“老婆大人,你不反對吧!”

    “不……不敢!”顧媛搖了搖頭……

    “那就好了!”張允把她倆拉了起來,摸出手帕給她倆擦了擦淚水,隨即笑了笑道︰“去洗把臉吧,看看,都哭得跟個花貓似的,說心里話,直到今日,咱們家的人才真地一條心了,鬧也鬧了,哭了哭了,以前的不快就扔到後面去吧,眼瞅著要過年了,咱們去置辦點年貨,好好的過個年。”

    “好!”顧媛和司墨一齊點頭。

    “謝謝公子爺開恩!”司墨道。

    張允刮了刮司墨地小鼻子,淡淡地道︰“你要是真想謝就去謝笑語把,現下我才知道,咱們幾個里看事看的最透徹的乃是她。”

    顧媛拉著司墨的手去林笑語的屋里道謝,三個女人究竟說些什麼,張允沒有興趣去听牆根,想來許是些女人們的私話吧,站在院里,仰望著頭頂上漆黑如磨的天,張允心道︰“總算是沉底融入了這個朝代之中,明年,我該更努力呀!”

    經過了那夜的事之後,三個女人地關系變得融洽非常,真的是親如姐妹,甚至還按年齡排了長幼,林笑語最大,自然就是大姐了,司墨卻是最小。也許是看到了林笑語和司墨在張允心目中的地位要遠比自己這個正室要高,顧媛倒也沒有爭競這些主次之別。

    反倒是她身邊的那個叫桃紅的丫鬟很是不爽,內宅里地所有人,司墨雖也是丫鬟之身,可現在卻已經成了主子,她雖然眼紅卻也無可奈何。

    司墨古靈精怪,哪里不知道她存得是什麼心思,更何況按理說,正室身邊的陪房丫鬟。日後都是做小妾地材料,于是乎,甚至攛掇著張允才把桃紅給吃掉,又跑去逗弄桃紅願不願意給張允做妾。

    結果惹得張允好好得收拾她一頓,至于桃紅卻羞了個大紅臉,不過對司墨卻敬重了許多,有時候甚至稱呼他作︰“三夫人。”不得不讓張允佩服司墨的手段。

    忙活完了一年的事。張允給衙門里當差地眾人都發了錢餉,趕了他們回家去過年,身邊只留下範同這個光棍漢,看了看空蕩蕩的衙門,張允也覺得在此過年未免無趣。看了看日子,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于是決心去新宅子里過春節。

    當然了,偌大的衙門也不能一個人都不留,正巧看門的老李也是無親無故。張允就扔了無兩銀子給他,命他買些春聯燈籠什麼,張貼起來。也給衙門填些喜氣,剩余得就算是賞他的酒錢。

    老李素知這個縣令仁厚,對待下面的人很好,因此也沒客氣,拿了錢,千恩萬謝的去了。張允帶著司墨把案卷什麼都封存好,又拿了些平素里要用之物,當然了。也沒忘了抱起錢匣子,一家四口,連帶桃紅和範同一起朝宅子走去。

    明朝萬歷年間,還不怎麼流行纏足呢,而讓張允大感開心地是自己身邊的女人都沒被這種丑陋的審美觀點給毒害到。又加上宅子離家門不遠,幾個人一路走過去倒也不怕累著。

    此時的張允在河間縣城真算得上是家喻戶曉的人物。這一路走來,老百姓見了都紛紛見禮,張允覺得自己真有了那麼點明星地感覺,很是和藹得給眾人閑聊上兩句,慢悠悠得回了家里,放下東西,換了件老百姓穿的布衣,大喊一聲道︰“本老爺要去置辦年貨,誰跟我一起去!”

    “我!”

    “我!”應,剩余的那個則是張允。

    好不容易一家和睦,這個帶誰不帶誰好像都不大合適,而且各個理由充足。林笑語說自己會侃價,不帶去不成,範同說自己力氣大,能扛東西,那自然不能少了。而司墨和顧媛卻說沒見過人買年貨,想長長見識,倆小美女一起發話了,張允也不好拒絕呀,而桃紅則一本正經地說要服侍顧媛。

    張允無語,干脆一咬牙一瞪眼,命他們換點平常些的衣服,然後一家子裝扮成老百姓去買年貨去。

    前世的張允乃是農村子弟,過年時都是跟著父親去置辦年貨,那時候就在想等有一天自己成家立業,也會帶著妻子去市集上逛上一逛,買不買東西先不說,關鍵是感受一下那種當家作主地感覺。

    上輩子沒機會了,這次可是死活不能錯過,好不容易等幾個女人打扮好了,雖說換下了綾羅綢緞,可四個女人全都俏麗,就是套一破棉襖也很吸引男人的眼球,搞的張允大嘆失策。

    推開門,張允拉起司墨地小手朝縣城的市集而去。

    明朝的政治雖然黑暗,可是老百姓的日子過的也沒太糟糕,此時還是萬年年間,亡國的陰影並沒有籠罩在百姓的頭上,再加上張允此來並沒有怎麼盤剝老百姓,因此市面要遠以前繁榮了許多。

    街市之上大大小小的玩意都有,有賣風箏地,花鼓的,捏泥人的,還有過年時要用的香燭,鞭炮,以及擺了攤子幫人寫對聯的,叫賣地,侃價的,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顧媛在京城時那就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大小姐,雖然後來嫁為人婦,可終究還是個小孩子,一見了這許多的新鮮玩意,自然是目不暇給,一會去這邊,一會去那邊,在司墨的帶領下鑽來鑽去,害得張允急出了一腦袋的汗,無奈之下,只有揪住了倆人的手,橫了倆人一眼道︰“別亂跑,這倆倒霉孩子,回頭丟了,我找誰哭去呀!”

    “哼,誰是孩子了!”司墨很不高興的頂了一句,隨即朝張允做了個鬼臉,和顧媛相視而笑,很喜歡這種被人管著。被人擔心的感覺。

    一到這集市上,張允的地位陡降,除了看著顧媛和司墨這倆大孩子,就是跟在林笑語的屁股後面掏銅錢了,至于範同則比較聰明,臨出來時不知道從哪弄了個獨輪車,把買的東西都放到上面。輕松的很。

    只有桃紅,原本跟在顧媛的身邊,後來見林笑語與人侃價好像很有趣地樣子,于是也就跟著她一唱一和的狂侃攤主,收獲頗豐。可是張允的錢袋卻越來越小,更讓他哭笑不得的是林笑語買的東西,鞭炮等物一大堆,還有一人一個風箏,瓜子什麼的若干。而後就是一些女孩子中意的小玩意了。

    而過年真正需要地年貨,她卻一點都沒買,張允問她原因時。林笑語翻著白眼道︰“你才是一家之主,這些東西我都買了,你干什麼去?!”

    得,張允直接汗死,吩咐林笑語看好了顧媛和司墨倆人,免得他們走丟了,叫上範同推起小車前去楊輝和李阿繡的攤位上買肉,考慮到家里人口多。張允要了半片豬,半只羊,還有三十斤牛肉。

    楊輝夫妻本不想要錢,可張允卻硬給了他們,還叮囑楊輝少讓李阿繡干活。免得傷了胎氣。楊輝夫婦道了謝,張允擺了擺手。又去買魚,雞等物。

    張允這張臉太深入人心了,就算是一身的平民打扮,可他還是被人給認了出來,又肥又沉的雞鴨塞了過來,還不要錢,張允哪想到自己咋這麼得人心啊,心里高興,不要錢都不成,也沒數,抓了把銅錢就塞了過去,而後帶著範同匆忙離去。

    等一干過年要用的蔬菜肉蛋等物都買齊了,張允總算找到了林笑語等人,問她們累不累。

    答曰︰“累,要不咱們去布店歇歇腳吧!”

    張允當即無語,這都是些什麼女人呀,想買衣服就說想買衣服,什麼叫去布店歇腳呀。不過想想也是,過年了,辭舊迎新,沒兩身新衣服怎麼成,于是讓範同先把獨輪車里地年貨都運回去,而後去王家布店尋他們,隨即大手一揮道︰“走,去照顧王家的生意嘍!”

    張允當然不只是買年貨這麼簡單,這一路上他還在觀察,看自己推出來的法令有沒有讓河間發生了一些小改變,一路走來,張允有些欣慰,至少街面干淨了許多,商戶的服務熱情也很高漲。

    特別是當路過那些掛了牌子的商鋪時,張允都忍不住看上兩眼。

    王守則交上來那些申請表後,張允連看都沒多看,也沒再去親自掛牌,而是把甩手扔給了包天罡和邊名揚。結果掛了一天,把倆人地嗓子都喊啞了,臨被張允趕回家去過年前,連整話都說不出來,不過張允塞給了一人一百兩銀子,讓倆買點胖大海泡水喝。

    自己吃肉,身邊的人也得喝湯,這樣的道理張允還是懂地。邊包兩人道了謝,拿著銀子喜滋滋的回家過年去了。

    就算沒有親眼見,張允也能想像地到這五十塊牌子一發出去,整個河間商界會有什麼樣的反響。在他的苛刻要求或者是故意操作下,在得到牌子的商戶里,只有佟四海的鴻賓樓和王家布店得了五顆星,其他的最多的也就是個四星,那空出來地凹槽,就象一塊傷疤,時刻提醒店掌櫃該精益求精,而這也正是張允的初衷。

    讓河間老百姓感到詫異的是和鴻賓樓只有一街之隔的眠香閣卻沒得到牌子,引起無數喜好八卦的人士地猜測,加上之前林笑語縱馬沖進眠香閣拿人的一幕,無數版本地謠言在河間的老百姓嘴里流動,眼瞅著眠香閣的買賣陡轉急下。

    此外,也有不老少沒得到牌子的也求人托關系遞話進來,希望張允也商塊牌子給他們。張允微微一笑道︰“本月的評估到此結束,下一輪發牌要到來年一月了,大家做的好些,到時候自然會有牌子送去!”

    這麼一來,整個河間的商戶們沸騰了,家家忙著打掃衛生,提高服務質量等等,而這一切為的就是那麼一塊銅牌子。現在看來,張允的這招還是起了效果。

    來到王家布店,老遠就听到門口有伙計喊道︰“瞧一瞧呀,看一看。知縣老爺親手掛得第一塊五星級商戶銘牌,只要你進來,就知道我們的布匹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呵呵,王家老爺子真有法子,連吆喝都跟別家不一樣!”司墨呵呵笑了起來。

    “要的就是這個不一樣!”張允摸了摸已經有些胡子茬的下巴,平靜地道︰“只有這樣。下次老爺我有個什麼政令要發布,那些商戶才會爭先恐後的來回應,司墨,這世界上沒有永遠地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也唯有利益才能驅使別人為你賣命!”

    “哎呦,張大人,你來了,有失遠迎。罪過,罪過!”大老遠就有人在打招呼。

    張允看了一眼,是王家的老二。隨朝他一拱手,笑著走了過去道︰“別大人不大人的,我身上沒官服,不用那麼多禮數,我領著一大家子來照顧你的買賣,夠仗義的吧!?”

    “那是大人抬舉呀,這邊請!”王老二領著眾女人進去挑布料,張允懶得在里面跟一群女人擠。就又跑到旁邊地茶館了听評書去了。很明顯茶博士認出了他,剛要見禮,張允忙止住,低聲道︰“我就是來听個熱鬧,隨意就好!”

    那茶博士給他上了壺好茶。就在一旁小心伺候。

    這回說的書還是張公案,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打听到的。竟說的是雪夜搏殺那一段,好嘛,那說書之人巧舌如簧,把當時的情景說地一波三折,驚險無比,張允這個當事人在旁邊听了,都覺得那好像不是自己,而是《臥虎藏龍》里的李慕白。

    不過听人家這麼吹噓自己,張允還是很高興的,至于一些不符合現實的地方,張允就當他們是在進行藝術加工了,讓張允放心的是這評書里倒是沒涉及太多自己地感情糾葛,否則的話他真就要懷疑自己這些事是有內鬼泄露出來的。

    “听什麼呢?”林笑語地聲音從後面傳來。

    “呵呵!”張允回頭看了一她一眼,給她倒了杯茶水道︰“巾幗捕頭馬踏眠香閣,拔刀一怒殺惡賊!”

    “哦!?”林笑語一愣,仔細一听,正好是自己帶著人去眠香閣鬧事那一段,眉頭一皺,冷聲道︰“這些嚼舌頭的話你也听!”

    “嘿嘿,听起來也瞞有意思!”張允淡淡一笑,而後低聲道︰“不過過年回來記得吩咐底下的人,嘴巴都嚴點,破案子的事怎麼說都成,至于黑巾眾的事誰要是泄露出來,就讓鄭樂好好伺候他一番!”

    “行了,行了,大過年的,說這些做什麼!”說著林笑語一拽張允的袖子,拖著他出了茶館,將出門時反手一甩,一塊銀子在空中劃了漂亮的弧線後,啪地一聲正落在說書人面前的桌案上,嚇的那人一跳,就听林笑語道︰“賞你的,巾幗捕頭可沒你說的那麼好!”

    “剛才那是誰呀,好準頭呀!”有茶客好奇地問道。

    茶博士翻了翻白眼,低聲道︰“上面說地是誰,那就是誰了,我說老六,以後再說書時把眼楮睜大了,咱們板子縣令性子好,這位的脾氣可不大好,留神拿馬鞭抽你!”

    “不怕!”那個叫老六地說書人笑了笑道︰“若是不講理,那就不是板子縣令身邊的人了!”

    “得了,你就別惱火了,其實人家說的很好,可惜那時候我在家里睡覺呢,沒見到我家老婆這沖冠一怒的雌威,要不是今天听了這段書,就太遺憾了!”張允拉著林笑語的手,調侃她道。

    “去你的!”林笑語白了他一眼。

    雖然王老二不想要,可是張允還是堅持著把買布的錢都給了他,而後帶著一家人回到家來,隨便做了點飯草草吃了,然後一家子都忙了起來,範同跟著林笑語將笤帚綁在竹桿子上,開始掃房,雖然剛剛收拾過,連點土都沒有,可樣子也得做。

    至于張允則帶領著顧媛和司墨以及桃紅,把買來的豬牛羊肉大卸八塊,而後分開來,一一煮熟了準備正月里吃,這時候範同是最高興的,四五寸見方的肉頭他吃了三個,骨頭什麼也沒少啃,而後張允發現肉還是買的少了,于是扔了一塊銀子給他,命他再去買些肉來。

    一直折騰到二更時分,肉才算煮完,勞累了一天的張家人全都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自從三個女人關系融洽之後,三人就商量好了似的輪流來給張允暖被窩,可惜,張允卻只能看不能吃,不過有美玉在懷,也算是一種幸福的折磨吧。

    而這晚上陪著他的是顧媛,張允含糊得跟她說了兩句話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過來,一家吃了飯,又開始忙著蒸饅頭。

    北方的風俗,蒸饅頭煮肉以及掃房子這些活計都是女人在年前就要做完的,而正月里辛勞了一年的女人可以休息休息,而這些活是決少有男人會干的,就連範同這樣的人都懶得去干。

    可是張允卻是個十足的異類,雖然家中女人強烈反對,不過張允還是湊了過去,在一旁揉面,或者捏各種花樣,什麼面老虎,面刺蝟,嵌了棗的,點了紅點的,應有盡有,甚至還弄了一鍋棗泥的豆包,引得女人們狠吃了好幾個,而後就撐得直哼哼。

    因為有範同在,這饅頭蒸少了真不成,一家人整整忙碌了一天,終于停了手。司墨指著慢慢的一缸饅頭,對範同道︰“知道嗎,這都是給你備的,哼,害得我把手都搓紅了!”說著朝範同就是一腳。

    範同只是傻笑,卻沒有躲閃。

    第三天是臘月二十九,這一年是個瑞年,少了一天,所以這一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張允一大早起來就忙著打漿糊貼對聯,這時候司墨和顧媛這倆小丫頭就跟在他身邊,幫著拿漿糊或者搬凳子什麼的。

    說起這對聯,倒是有個趣事,原本張允想買點就成了,可是話剛出口就遭到家里女人的一致反對,而且意見很統一,那就是堂堂的金榜探花卻讓別人幫著寫對聯,豈不是很丟臉嗎?

    可張允那兩手破字連他自己都覺得拿不出手去,後來經過一家人的商議決定,大門上的對聯由顧媛來寫,二門上的則給司墨來寫,至于廁所廚房等無關緊要處的對聯則讓張允寫。于是,張家的對聯那叫一千姿百態,張允的行草,司墨的柳體,顧媛的顏體,各有特色。

    經過大家的最後品評,張允寫的最爛,把他給郁悶的把三個女人抓到身邊,一人的屁股打了一下,這才算有了那麼一點面子。

    張允忙活的時候,林笑語則帶著桃紅張貼什麼財神或者各種神明的靈位,或是印的或是用紙寫好的,貼在牆上,前面擺上蠟燭和香龕,真就有了那麼點感覺。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5-24 03:07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二十章 歡歡喜喜過大年(2)

    等一切弄完了,張家的女人開始剁餡子包餃子,這回張允卻沒插手,不是他不會干,而實在是自己的手稍微大了點,捏出來的餃子實在沒辦法看,而他也懶得 皮,再加上女人們一直趕他,就樂得逍遙,切了點豬頭肉,燙了點酒,和範同坐在一旁,邊听女人們聊天,邊喝酒吃肉,倒也悠然。

    用高粱頂端的細桿緊密連綴而成的箅子上放滿了白花花的餃子,因為是出自不同的人手,大小雖然差別不大,可是樣式卻不盡相同,顧媛捏餃子的手藝似乎不怎麼達標,不能象林笑語那樣一掐就一個,而是將邊緣小心翼翼得一點點捏攏起來,因此都是扁扁的,窩在箅子上。

    林笑語的手法看起來就專業多了,在餃子皮上放好了餡子,先把餃子皮的兩端對折起來捏一下,而後雙手半抱拳,沒有完全閉合的餃子放在雙手的空隙里,倆大拇指壓住餃子的邊緣一壓跟著就是一擠,如此一來,餃子的肚子就出來了,放在箅子上也相當好看,狀如元寶。

    至于司墨,則基本上就是個救火隊,餃子皮多了,她就包餃子,餃子皮不夠了,她就陪著桃紅 皮,包的餃子倒也還成,不過這丫頭喜歡玩新花樣,張允就瞅見她把一個銅錢包進了餃子里,還說誰吃到了的話,那來年就會交好運。

    引得幾個女人朝那個平平無奇的餃子一通猛看,好像要把它的模樣牢記在心中,等待會兒吃餃子時,再一舉把明年的好運拿到手。

    餃子包的差不多了,天也漸漸黑了下來,遠處也稀稀拉拉得有了鞭炮的聲音。

    “哈哈,迎神了。我去點放炮仗!”林笑語跳了起來,就要往存放鞭炮的小屋子里跑去。

    張允一把拽住她,笑道︰“慢來,你現在就放炮仗,就算真有神明溜達到了咱們家,卻連點供品都沒有,難不成你讓他爬到咱家房頂上喝西北風嗎?”

    “哎呀。我都忘了!”林笑語搔了搔頭,一幅嬌憨的模樣。

    “呵呵!”司墨在一旁听了不禁笑了起來。

    “相公,快給天上地神明賠罪,方才的話對神仙不敬,莫得惹來禍端!”顧媛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得朝頭頂上比劃了一下,似在幫張允告罪。

    “得了,咱們相公呀,才不信這些呢!”司墨拉了拉她的袖子道︰“我去備供品,跟我一起來吧!”

    “那我去煮餃子!”林笑語也轉身就走。將出門時看著張允道︰“記得,炮仗要留給我,要不然有你好看!”

    “好了。去吧,我都這麼大人了,還跟你搶這些小孩子玩意嗎?”張允調侃她道。

    “去你的,你才是小孩子呢!”林笑語白了他一言,扭頭走了。

    北方過年時饗神的供品倒還是很有講究的,富裕的人家來個三牲什麼地,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不過張允卻堅決抵制這種吃飽了撐的浪費東西的行為。于是乎,司墨等人就在和林笑語取經後,采用的是平民百姓地供品。

    一共五個碗,分別裝著切好的肉片,油炸的豆腐塊。饅頭,肉丸子以及點心。這都是常備的。基本上正月里都是放在那里,神明吃不吃倒在其次,卻足見古代小民對神明的敬畏,基本上把好東西都拿了出來。

    原本呢,林笑語地本意不是這些,至少比這個好上一些,可張允卻死活不樂意,最後就成了這麼幾樣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的供品,對此司墨和顧媛以至桃紅對張允都有些意見,說得罪了神明,來年是交厄運的。

    可張允卻渾然不懼,邊看著他們忙活,邊笑嘻嘻地道︰“我給你們說個故事吧!”

    “是關于供品地?”司墨最是機靈,頓時知道想說些什麼。

    “是呀”張允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慢悠悠地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這麼個一個村子住著一個窮得家無壟地,身無片衣的年輕人,嘿嘿,名叫張允,跟老爺我一個名字,原本跟一個財主家做佃戶,往年里倒還有口飯,不想這年遭了災,勞作了一年,卻沒剩下什麼,眼看著到了年三十,家里別說餃子,肥肉了,就連個饅頭都沒有。”

    “他就想了,這大過年的,自己餓著倒也罷了,總不能也讓前來的神明受委屈吧,就里里外外一通找,結果就從口袋里搜羅出了小半碗棒子面,還有咸菜缸里腌的老蘿卜,他當時也在猶豫,拿這些上不了台面的東西上供會不會太寒磣了點。”

    “可轉念一想,我這些東西雖然不怎麼好吃,可卻是我磬其所有,要原比那些財主的雞鴨魚肉誠心了許多,于是就把棒子面捏成了窩頭,在鍋里蒸得黃燦燦地,又把那老蘿卜洗干淨了,切成細條,用醬油醋調了,又跑別人家去要點了香油,倒上,就這麼放到了供桌上。”

    “做完了這些,他也真累了,肚子又餓,就躺床上睡著了,可巧天上的玉帝正好下凡,一到他家,心里那個氣呀,暗說︰好你個摳門的小子,別人家給我上供那都是三牲具全,雞鴨魚肉樣樣不缺,到了你這,就弄幾個破窩頭還有點咸菜就把我打發了,不成,明年我還得讓你受窮。”

    說到這,張允停了下來,看了湊在自己身邊側耳听故事的參女子,笑道︰“我說,你們也光顧著听呀,先把供品擺上,免得玉帝下凡,見咱們家連供品都沒,讓咱們跟那小子一樣受窮就不好了!”

    “那個張允真受窮了嗎?”顧媛關切地問道,明亮的眸子里閃爍著希冀地光芒。

    “才不會呢,相公就喜歡賣關子,咱們快些把供品擺好,再等著相公說故事吧!”司墨跟了張允半年多,知道他的小手段,忙招呼顧媛和桃紅手忙腳亂得把供品擺上供桌。可要湊過來,不想廚房里地林笑語又喊道︰“我說你們都干嘛,快來盛餃子呀,媛媛你這是正室也別總跟著司墨玩,焚香祈禱,哪樣不是你的活呀,總不能讓我和司墨代勞吧!”

    “這不是該相公做的嗎?”顧媛看著張允問道。

    “我才不伺候那些泥塑紙糊的狗屁神明呢。你們愛折騰就折騰,別把我也叫上!”張允擺了擺手,一臉地不耐煩。他這習慣也是前世帶來的,年幼時他的父母工作繁忙,把他寄養在外公外婆家。那時候每年除夕之夜,外婆忙進忙出,燒香磕頭,可是外公呢,除了煮個餃子之外卻死活不去跪。

    張允問他緣故。外公嗤笑道︰“拜那狗屁玩意干什麼,一把火就能燒干淨的東西,連自己都保不住又能庇佑誰?!”從那以後。張允的小心靈中就埋下了一顆不給這些狗屁玩意磕頭的信念。

    可顧媛卻不知道這些,听了這話頓時嚇的面如土色,快步跑到供桌前,就是一通祈禱,連聲說︰“天神恕罪,我家相公言語冒犯,民女代他給您賠罪了,若有責罰。民女願為相公承當!”

    看著這一幕張允倒是感覺到了幾分溫暖和感激,自己不畏鬼神,可畏懼者卻甘心給自己頂罪,這也許就是愛情吧。

    這只是個小波折,張允也不好再胡說八道。只在旁邊看著,司墨將餃子放在一些小碟子里。分別放到各個擺放了神龕地地方,而後又點燃了一顆小蠟燭,顧媛則分別燒上香,焚了黃紙,一番禱告,左右不過是家宅平安,人畜兩旺,相公加官進爵的好願望。

    在這祈禱聲中,期待良久的林笑語點燃了鞭炮,在 啪聲中,張允深切得感覺到了自己在大明朝的第一個年就要這麼過去了,嗅著院子里濃重的硝煙味,張允有些恍惚,覺得又回到了後世自家地小院子里,陪著父母過年,其樂融融。

    “不知道現在父母的身體可好!”想到這,張允有些心酸,竟落下淚來。

    “好了,好了,相公,你要把後面的故事講完了!”司墨過來拉他。

    張允忙拭去眼角的淚花,隨她一起進屋,一家人邊吃餃子邊听張允講故事。所謂食不言,寢不語在張允面前死活是站不住腳了。“上回書說到玉帝見窮小子張允就拿窩頭和咸菜糊弄自己,很是生氣,後果自然十分嚴重,剛要離開,但轉念一想,好歹是下界子民的心意,好賴吧,總得吃點,就拿了黃燦燦,松軟軟,還有點熱乎地窩頭放嘴邊咬了一口,又夾了一筷子蘿卜絲放嘴里,嚼了起來。”

    “後來呢?”司墨見張允又停嘴不說,連忙追問。

    張允不言語,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司墨的小臉一紅,扭捏了片刻還是痛快得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就听張允心滿意足地說道︰“不吃倒也罷了,可這一吃,玉帝這嘴就停不下來了,一口接一口,一筷子連一筷子,把窩頭和咸菜都吃了個干淨。”

    “這又是為何?”桃紅迷惑得問道。

    “你想呀,好東西吃了就是神仙也會膩地,玉帝在別處吃了滿肚子的大魚大肉,正發膩呢,可是在窮小子張允這卻吃到了爽口的小咸菜,他能不吃的眉開眼笑嗎?玉帝一高興,就變了主意,心說看來不是這小子摳門,是真孝敬我呀,啥也不說了,讓他發個大財吧!袖子一擺,就這麼回天庭去了。”

    “第二天窮小子張允一醒來,就傻眼了,你猜怎麼著?”張允夾了餃子放嘴里慢慢咀嚼,又賣起了關子。

    “是不是他住進了高宅大院里!”桃紅道。

    “不是!”

    “那就是他身邊堆滿了金銀財寶了!”林笑語道。

    “也不是!”

    “難不成是玉帝給他留下了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司墨問。

    “更不是!”

    “那就是他身邊放滿了書卷了,正所謂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想來玉帝必定曉得受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的道理,唯有讀書才能求功名,自然什麼就都有了。”顧媛如是說。

    “還不是!”張允笑道︰“張允睜眼一看。好嘛,原本腌咸菜的缸變成了黃金的,連里面地咸菜都成了金子的,搬出去賣了,別人就算再怎麼眼紅,也不能說他是偷來的,這下子窮小子張允就成了遠近聞名地大富翁。”

    “別人見了都有些眼紅。紛紛問他怎麼富的?張允也不藏私,把拿窩頭咸菜給玉帝吃地事說了,這下子別人都氣傻了,心說我們獻上雞鴨魚肉給玉帝,他不賞賜金銀給我們也就罷了。為什麼這小子的爛咸菜破窩頭卻讓他青眼有加,不成,來年我也這麼干。”

    “時光如水,日月交替,很快就到了第二年。現在地張允有錢了,就想我這家業都是玉帝給的,以前沒錢。拿著窩頭咸菜上供也是沒辦法,現在家大業大,怎能如此,就花大錢備了豐盛的供品。”

    “今年玉帝一下界,一路走來,好嘛,家家都是窩頭咸菜,把他吃地叫苦不迭。對下界的百姓恨得牙根子發癢,可一來到張允家就樂了,心說︰還是這小子知道心疼我,別人給我吃爛咸菜破窩頭,那是瞧不起我呀。可你看這小子,又有魚又有肉。一邊吃一邊琢磨,咱不能白吃人家,啥也不說了,再給他些好處吧!”

    說到這,張允停了下來,笑吟吟地看了四周的女人道︰“故事到這往後面就俗了,我說這話就是告訴你們,好東西神明也未必希罕,要緊的是對了他的口味,出奇才能致勝。”

    胡謅了兩句,張允也差不多吃飽了,剛要起身忽問道︰“你們誰吃到那枚銅錢了!?”

    “是呀,是呀,誰吃到了?”司墨也滿臉期待得問道。

    “我!”顧媛怯生生地應了一句,手里拿著枚銅錢。

    “你怎麼不早說,害我都吃撐了!”司墨埋怨她道。

    吃了年夜飯,女人們把餐具都收拾起來,一家圍在炭盆周圍,講故事說笑話,等著子夜地鐘聲敲起。

    在這種時刻,張允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主力,一邊喝茶水一邊又做起了說書人,開始講述《紅樓夢》,至于司墨在拿了紙筆在旁紀錄,說是將來要把這些文稿都付梓印刷出來,流芳百世。

    張允一時無語,不過講還是要講的,反正自己跑來了大明朝,肯定要盡全力阻止滿清入關的,到時候曹雪芹那廝有沒有條件寫出《紅樓夢》來也只有鬼才知道,與其把不確定留給將來,倒不如自己先就把這份名著給留下,當然了,後面的四十回他是肯定要改一下地,高鄂那廝續的部分,他橫豎都看不爽。

    夜是漫長的,不過一家人圍爐夜話,也是種很奇妙地享受,特別是在張允的講述下,大家族的興衰榮辱很快得就抓住了所有的人,哦,不,除了範同昏昏欲睡之外,其他的女子倒是都沉浸在了故事之中。

    林笑語出身貧寒,對書中的故事就是當成希罕來听,並沒有強烈的感觸,而司墨和顧媛卻不同了,倆人都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不同地人生際遇讓倆人的生活軌跡發生了迥然不同的變化。

    特別是司墨,從富貴到貧寒的巨大反差,讓她比任何人都更能深切的體會到人情地冷暖和世態的炎涼,因此當張允一開始講述紅樓夢時,她已經敏銳得感覺到這必定也是個悲劇,短暫地繁華後是一蹶不振的衰敗。因此听到入神時,想起自己的親身經歷竟忍不住低聲啜泣,淚珠子將紙張都浸濕了。

    這種時候張允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勸慰她,爽性就任由她哭去,一個十三四的小丫頭心頭壓了太多太多的辛酸無奈,哭出來了也許就能把過去的種種不快放下,因此他只是遞給司墨一塊手帕,依然把故事講了下去。

    時間慢慢流逝,當張允講得口干舌燥听下來喝水時,就听到外面漸漸響起了鞭炮聲,遂從屋里出來,發現外面又飄起了小雪,而遠處也傳來了隱隱的鐘聲。

    “那是辭舊迎新的鐘聲!”林笑語道,隨後大聲道︰“誰跟我一起放爆竹去?!”

    沒人理她,可是林笑語卻是熱情不減,嘴里嘟囔著︰“你們不來反倒更好,我一個人玩更痛快!”說著抱出來她跑回來的煙花爆竹,手里拿了根香,就劈里啪啦得放了起來。

    看著沖天而起的煙花,張允拉著司墨的小手,在她耳邊輕聲道︰“今天哭過之後,以前的事就都忘了吧,從今往後只準笑,你不是耿家的小姐了,只是我張允的小妻子,我會讓你一生一世都幸福快樂的,好嗎?”

    司墨揚起頭,在忽明忽暗的煙火照耀下,一雙眸子明亮而清澈,沉默片刻後堅定得點了點頭。就在張允忍不住想要吻她一下時,這個丫頭竟狡黠得一笑道︰“我要放煙花去了!”說著順手把顧媛推到張允身邊,自己則跟著林笑語跑到院子里燃放炮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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