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王朝 作者:無境界〈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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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facc 2011-5-28 12:38: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1 107496
jafacc 發表於 2011-5-29 09:25
第三章 4節 變化 推測

  小街,風來來去去的,掃起碎雪如塵飛舞。

  咯吱吱……咣當!

  誰家的門窗沒有關嚴,猛的一聲拍響,聲音傳出老遠,配合這生機喪盡的景緻,突兀的讓人心中一顫。

  房子迎街,燈火寂寂,纏著幹枯了的常春藤的門廊下,尼奧很警覺的支著耳朵細細聆聽,不時還抽動鼻子嗅嗅。

  戰鬥之後3分鐘,身體中的血流尚湍急,受其刺激,身體隨著脈搏的跳動產生一下、一下的膨脹感覺,尤其是面部感覺最為清晰。一如每次足量且劇烈的運動之後。

  是的,足量的劇烈運動。從開始到終結,戰鬥雖然只有短促的不足兩分鐘,但是無論是精力、抑或體能,都消耗的非常劇烈,以至於經尼奧簡單的估算,類似的突襲,他最多只能再搞兩次,前提還是下一次突襲也比較順利的情況下。

  當然,如果自我壓榨,尼奧有把握讓突襲的上限數字翻一倍。但他相信不會再有高級恢復術從天而降了,至少短期內不會。他得留點底力。

  另外,愛人的安然無恙讓尼奧心中大定,他甚至已經考慮,是帶著蜜莉恩和迪夫、在這個淒風冷雪的季節、以落難貴族的身份前往索爾斯,還是極力周旋,直到鬱金香鎮被光復。

  對於光輝教廷和三大王國的軍事力量的強大,尼奧還是有一定瞭解的。即使魔鬼們這次行動很成功,張牙舞爪極盡囂張之態,在地表世界,它們仍不過是黑雪,陽光普照就會迅速消融。因為它們在地表就像是秋後的草糰子,看著大大的一團,風一吹就得跑,沒有根基。

  「厄德里特領應該有1-2名像樣的貴族,以及3幾個真正的指揮官吧?只要有4分正統貴族和軍隊指揮官的責任感、榮耀感,在索爾斯城危急基本解決的現在,他們就應該對南部平原作惡的黑暗爪牙們展開清剿了。退一百步講,就算只是從利益的角度出發,也沒有理由放任幾百年創立的基業不管啊……」

  尼奧的想法已經足夠保守,他只是沒料到昨日黎明,在他和亞德里恩一行出發後,索爾斯城的戰事又有了戲劇性的轉折,就在黑鐵廣場,邪血獻祭和黑暗褻瀆引發了恐怖的『死斑腐芽爆』,這種惡性瘟疫般的魔法傷害又被人稱作『死瘡』、『魔法乾屍病』、『流膿瘟』(實際是體內的『結合水』同『自由水』一起流失)。

  與此同時,早有預謀的魔鬼們鼓動厄德里特領以西的蒙斯托克野蠻異族、對內部空虛的西風狂戰團軍營駐地發動突襲。單純敗了倒也罷了,關鍵是駐地被破壞、物資和存糧被搶掠或焚燒,在這種天候下,就是豬都能想到,這是多麼的要卿命。

  東邊的天鷹騎士團駐地也遭受突襲,但在死傷慘重的情況下總算是防守成功,算是給厄德里特領的軍民們留了一條退路。

  更糟糕的還在後邊。

  索爾斯城光輝教堂遭到黑暗褻瀆之後5分鐘,正在酣睡的光明教廷駐弗瑞聯盟最高掌權者紅衣大主教本尼迪克被一名神職人員喚醒,告知了此事。向來沉穩的本尼迪克當時就發了飆。

  此次的褻瀆事件非同一般,是信民褻瀆,影響非常惡劣。如果平日深受神主恩澤的信徒們一遇到險難,就背棄信仰、向神的象徵拉屎撒尿吐唾沫……那除了說明這些信徒的品性和虔誠有問題,還說明當地主持教務的神職人員該死!依次向上受牽連,本尼迪克明白,他這個紅衣大主教恐怕是當到頭了。

  一封詳細陳述事件的魔法信很快送抵教廷,本尼迪克可沒膽隱瞞這樣的事,光輝教廷那邊是有教會分佈圖的,同樣可以第一時間顯示教會是否出了問題(被摧毀、遭褻瀆)。

  結果教宗震怒,直接將這事交給了聖裁所處理。聖裁所又叫『神聖裁判所』或『聖裁殿堂』,這裡邊都是些什麼傢伙呢?這麼說吧,如果論到殺戮、刑罰,聖裁所的老手可以當魔鬼們的教官。

  褻瀆大罪,沒有任何懸念的,姿態強硬的聖裁所直接宣判了所有褻瀆者極刑。

  三千名血十字審判者搭乘浮空戰艦聖•法雷特(聖預)號、聖•希爾(聖學)號、聖•格里高利(聖僕)號,從教廷總部萬里迢迢前往索爾斯城。

  就在尼奧、亞德里恩一行在北香葉林大戰黑暗爪牙的時候,血十字審判者們空降索爾斯,仍在那裡的黑暗爪牙、以及所有被聖光珠鑑定為褻瀆信徒的民眾全部遭到斬殺,那些逃到城外軍營的褻瀆者都未未能逃過一劫,光輝教廷存在以萬年論,體系十分完善,自有一套高效的鑑別教民的辦法。

  屠戮在1小時內結束,隨後,所剩寥寥的虔誠信徒被浮空戰艦接走,至於那些受『死瘡』折磨的非教會軍民,狂熱的血十字審判者們說了:背棄神主者,不得寬恕;不信吾主者,難得救助!你們向領主、國王求助去吧。隨後揚長而去。

  經過黑暗勢力的殺戮和光輝教廷的血洗,索爾斯城民眾亡者總數超過全城總數的4成,之後,飽受戰禍的厄德里特軍民沒有等來聯盟的空援,而是等來了野蠻異族聯軍攻破西風駐地、隨後長驅直入劫掠厄德里特領的消息。

  在這種情況下,軍民們分成了兩派,東逃派和固守派。不管是哪派,顯然都跟拯救南部平原被黑暗爪牙們攻陷的村鎮、沒有半個巴林的關係。若尼奧選擇等待,等來的只會是接替黑暗爪牙、對各村鎮進行第二輪荼毒的野蠻異族……

  大風將天刮成了渾濁的暗紅色,這樣的夜就如同黃昏和黎明的昏黃,只有那些具備『昏暗視覺』天賦的生物才能正常視物,對尼奧來說,就如同揚沙天、霧天或進入到污濁的水中,視野大受影響。並且風對聽覺和嗅覺的影響也很大,以至於尼奧的感應範圍縮減了很多。不過他並不準備輕易放棄行動,因為受影響的可不光是他。

  呼吸逐漸平緩,那種殺戮和劇烈運動導致的亢奮情緒如潮汐般退去,尼奧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思維正再度變得沉凝敏銳。

  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偽裝衣沒有破損,且經過這一段時間,曾經的泥濕已經徹底冰結,硬痂痂的,但並不影響行動。

  偽裝衣的製作很簡單,一套寬大的單衣,在融雪與黑暗教徒的屍灰調成的稀泥中浸泡,套穿在身上後,再以布條裹纏。如此一來,甲冑、皮衣光面不易掛泥污的問題解決了,同時還不會妨礙運動。

  事實證明,偽裝衣是有用的,或者說,黑暗教徒們的屍灰確實可以妨礙不死生物對『生氣』的偵測。

  因狼人化而失去了油膩的污穢塗裝之後,尼奧就在考慮下次行動時、該如何防不死以及獵犬的偵測?後來他給迪夫和蜜莉恩準備臨時床鋪時、用到了黑暗教徒的棉衣,於是很自然的,那些骨骸屍灰觸發了尼奧的靈感。

  「從剛才的戰鬥中那兩頭殭屍的反應來看,10米是警戒線,畢竟就算有面罩,也擋不住呼吸時吐出的廢氣,這個問題貌似沒有好的解決辦法……」尼奧默默的想著,同時重新檢查確認裝備。他現在所處的位置,離殺戮現場直線距離未超過30米。

  適才,銅哨子雖未吹響,可那魔化者嚎叫了一嗓子,風能夠將這聲音傳的很遠,尼奧想等等,看有沒有機會在半路截殺一組人。

  耐心等待了足有十多分鐘,沒有任何異常,風中傳來的、只是兩頭殭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嚼聲音。

  「也好。」

  尼奧再次折回,這回他沒有放過那兩頭殭屍,且在殺死它們之前,再一次檢驗了偽裝衣的有效防偵測距離。新的數據顯示是7米,不過尼奧考慮到啃食分散了殭屍的注意力,而他這一次接近也不像前次般劇烈運動、大口呼吸,所以安全距離應該還是設定為10米界限比較妥當。

  兩頭殭屍試驗體,比普通的殭屍更大力、更堅韌,靈活性和反應力也要強上一些,卻仍不足以彌補低級不死的致命弱點,如果只是單打獨鬥,且不需要考慮耗時,便是1級戰士也可以穩操勝券。而以尼奧4級戰士的力量、揮動鋒芒利刃的青鋼劍,則足以切開殭屍那初成的、橡膠般的皮肉。殺這兩個傢伙,幾乎沒費什麼氣力。

  卡洛恩的屍首此時已被啃食的面目全非,再加上尼奧當初曾特意帶走了他身上有助於證明身份的物件,如此一來,單憑屍首,就算是親爹媽來了,怕也認不出來了。不過尼奧的目的並不在於此,相反,他給對手留下了一個不甚明顯、卻又不難知曉的漏洞,從而讓他們相信迪夫和蜜莉恩已經被成功營救,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尼奧對行兇現場進行了一些簡單的處理,比如死者的傷口。

  尼奧自己就可以通過傷口的平滑度,大概的判斷出敵人的力量強度。而結合其他信息,還能知道更多,像敵人是靈敏見長、射擊專精,還是純粹的力量型,是善用正手(右手),還是雙巧手,甚至根據足印等蛛絲馬跡,簡單的推測出對方使用的戰術,從而粗略的得出對方的性情偏屬,是精於謀劃,還是勇於搏殺……

  推己及人,不排除黑暗爪牙中也有那麼幾個職業者,尼奧認為處理現場還是有價值的。

  通過一些細微的調整,尼奧讓現場看起來像是3-5人冷不丁下手而完成了奇襲,他想來,留守在這裡的黑暗爪牙們恐怕很願意接受這樣的信息。

  願意接受,在尼奧看來這才是誤導的真正關鍵。

  確實如尼奧所料,埃流士很願意相信是3-5個人完成了這次襲擊,以及另外一次類似的襲擊,因為這樣的推測可以跟他之前的種種推測合理銜接,這就是典型的慣性思維。

  另外,埃流士雖然不是什麼好鳥,卻也並沒有脫離人性的範疇,對於己方,他心中隱有一份不自知、甚至帶點自欺的偏袒。相比於接受對手單槍匹馬就害的他這一方損失慘重這樣的事實,埃流士更願意相信對方是一群人,能征善戰、計劃周密……這便是尼奧所認為的誤導關鍵『願意接受』。

  此時,距離『話癆』和『蔫兮兮』被尼奧殘忍殺害,這已經是近1個小時。是有人先發現了第二兇案現場,然後全鎮警戒的情況下,此現場才被發現。

  「看,這裡就是源頭!」埃流士指著曼莫瑞斯祖屋密室的入口,聲音中不免透著幾分自得。雖然為時已晚,但這密室的入口是他根據卡洛恩屍體上的氣息殘餘,使用術法,尋根溯源而發現的。

  「我們的敵人很精明啊!他們最起碼知道鮮血的味道很容易引來我的不死奴僕的注意。」捏起一小節燒的焦黑的樹枝,埃流士哼哼道:「香葉木,他們還懂得點燃這東西去除窩點中的氣味,可惜的是他們遇到了我。」

  「大師,這是否能說明,死者是在密室中呆了較長時間的,所以他殘留的氣味較多?」做出推斷的是邪魔們的頭兒伊莫頓,鎮子裡出了兩檔巡邏組被暗殺的事,他已無法再保持四平八穩的做派,這次也跟來查探現場。

  「嗯。」埃流士補充道:「還能說明這傢伙體味很重、汗腺發達、並且他可是沒有讓自己餓著。」埃流士指了指密室的角落,那裡有個小木桶,裡邊是排泄物。

  「卡洛恩,這人是曼莫瑞斯家的護衛頭子卡洛恩。」伊莫頓很肯定的說。他和埃流士都已經知道這裡是曼莫瑞斯家的祖屋,那個曾經來搜過這裡,結果目標就在眼皮地下卻被他放過的黑暗教徒已經被伊莫頓送到地獄去反省自己的過錯。

  「可能性是很大,護衛頭子,以及曼莫瑞斯家的一對兒女。看來他們遭受了虐待,看看排便,兩個小傢伙三天來幾乎沒怎麼進食。」雖然說的一本正經,但埃流士這一刻的頭腦中,根據他所說的『虐待』一詞,展現出的是蜜莉恩被一個健碩大漢壓在身下肆意玩弄的景象。埃流士一早就知道『圖雷斯最美的鬱金香』,並且為一直以來沒能找到這朵嫩花兒而遺憾。

  埃流士的淫思,也只有死去的卡洛恩會激動的握住他的手,大嘆知己,伊莫頓不喜歡嫩草,用他的話說:胸平屁股小,一草哭了,什麼東西?另外,傭兵出身的伊莫頓比較敬業,早年血的教訓讓他養成了享樂和正事分清界線的習慣,他現在的心思中,裝的基本都是那撮陰狠的對手。

  同埃流士一起走出房間,伊莫頓總結道:「我認為這是一次典型的伏擊。」說著他指了指那被射穿太陽穴的魔化者。「軍用弩所致的致命傷,射擊距離超過20米,如此精準,說明黑暗並沒有成為射擊者的障礙。結合厄德里特領的現狀,初步推斷,這是一頭手持軍用弩,精於射擊的狼人射手,西風狂戰團有獵殺者這個兵種。」

  埃流士點點頭,「嗯,很好,請繼續。」

  伊莫頓指著雪地中的兩溜腳印,「在射殺了我們的一名教徒後,兩名敵人從黑暗中撲出,擊殺我們的另外一名教徒。這兩人實力不算高,3級左右的戰士,但精於配合,而且應該有招不錯的配合技,這才一擊得手。看這切傷,尤其是這補劍,毫不猶豫,非常狠辣,只有職業戰士或那些玩弄性命的角鬥士才有這樣的心態。」

  伊莫頓指指點點,埃流士頻頻點頭。

  「除了弩手和兩個戰士,敵人還有至少一個後援。」

  埃流士接話道:「弓手是嗎?」

  「對!」伊莫頓點頭,「不過這貨是個臨時角兒,他的射術真不怎麼樣,成功射中一箭,不過是利用對手心態。另外就是阻止吹哨的匕首投擲者了,有可能是那兩名撲殺上來的敵人中的一個,也有可能是第三人,他們臨走時做了簡單的現場處理,很匆忙,不過我查看了下,兩名教徒的錢袋都被搜走了。您是知道的,騎士、見習騎士們大都高傲,是不會動死者的錢財的,而厄德里特領的那幾個貴族所豢養的私兵大都沒見過什麼陣仗,這案子由他們做,很難這麼幹淨利落。」

  「也就是說再一次印證了對方是傭兵或軍人?」

  「差不多是這樣。」伊莫頓點頭。

  「我有個疑問。」埃流士道:「那個弩手,為什麼在第一射之後,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沒有助攻呢?」

  「大師,強弩上弦較弓費力,並且,依照這弩手的位置及其夜視能力,他很可能還負擔了警戒任務。他們也就3-5人,在戰鬥時肩負1-2種職業任務很正常。」

  「哦!」埃流士抿著嘴點頭,對於伊莫頓的分析,他還是比較認可的。而身為一個施法者,他的思想總是很活躍,根據伊莫頓的分析,埃流士進一步推測道:「這應該是一次蹩腳的拯救行動,他們捨棄了受傷的卡洛恩,甚至用他的屍體做餌。這些拯救者,目的怕是並不單純,跟其他貴族有什麼骯髒交易是很正常的。曼莫瑞斯家的產業,還是值些錢的。」

  「大師,我想提醒的是,這卡洛恩的死亡時間應該比兇案發生早至少1個小時。」伊莫頓補充。

  「嗯,這更說明我的猜測的正確性,卡洛恩和曼莫瑞斯家的一對兒女以為迎來了救兵,實則是餓狼。甚至卡洛恩的致命傷都是這些人搞出來的。他們認為曼莫瑞斯家的一對兒女換個監護人,這個理由已經很充分。」

  提到監護人,埃流士的腦子裡又浮現出了一幅令人噴血的畫面:幾個體毛颯颯的漢子,淫笑著撲向滿臉驚恐和祈求之色的少女。這種事,就算少女成功被拯救之後亦羞於啟齒,而等她真正有辦法實施報復的那一天(這個可能性不大),她也許已經開始有些懷念那一次的刺激了……

  伊莫頓並不是淫游濕人,他在思考兇案的可疑之處,「伏擊者們任卡洛恩的屍首被啃食,直到面目全非才動手。」

  「這很正常,他們本就想借殭屍毀屍滅跡,而且這樣做也容易讓我們的兩名教徒放鬆警惕。但他們想不到的是,這裡是曼莫瑞斯家的祖屋,而且我們在行動之初,對鬱金香鎮做過周密的調查,什麼人沒有抓獲,還是能查出的,何況是這麼敏感的身份。」

  曼莫瑞斯家的祖屋,這正是尼奧故意留下的那個漏洞。

  「大師,我的意思是,這很可能是兩次行動。第一次,救走或者說劫走曼莫瑞斯家一對兒女,卡洛恩在那時就死了。第二次,利用卡洛恩的屍體做餌,進行伏擊。」

  「也就是說,營救很可能只是順手而為,他們仍是在打鎮子的主意。」

  伊莫頓道:「是的,時隔半個多小時之後,阻殺另一支巡邏組就是證明。」

  埃流士拓展思路分析道:「也許敵人不止一組人,營救、伏擊、另一次伏擊,兩撥人,甚至是三撥人。」

  「很有可能,不過有一點能夠確定。對方有辦法掩蓋自己的氣息。」伊莫頓看了看那兩頭被殺死的殭屍,他對它們是有一定的瞭解的,對『生氣』很敏感,但這個能力顯然在兇案發生時失效了,這是伏擊得以完美達成的重要前提,而且是兩次。

  埃流士也意識到了這確實是真正的重點。他的五官有些扭曲,沉聲道:「防不死偵測,這不是什麼高級法術,但一般只有光輝教廷的那幫賤人才會學習。希望我們的敵人只是使用了有類似效果的煉金藥劑,否則就麻煩了!那幫賤人,我恨他們!」

  伊莫頓撇撇嘴,沒吱聲。他知道,埃流士口中的賤人,是指戰鬥修士,與其說恨,到不如說埃流士害怕那些光輝教廷的戰鬥修士。

  事實上,整個艾美拉大陸但凡跟黑暗沾點邊兒的智慧生命就沒有不怕那些禿瓢的。

  一手十字戰鎚,一手聖典,不管對手多麼強大的黑暗戰士,光輝教廷的戰鬥修士都敢於正面決戰,死戰。在黑暗勢力的成員們眼裡,他們就是一幫被嚴重洗腦,隨時準備戰死的瘋子。

  艾美拉世界以往的歷史中,戰鬥修士以百屠千的例子數不勝數,不光是黑暗勢力,還有被光輝教廷打上異端烙印的存在。他們的聲名比十二聖騎士團都廣為人知、令人忌憚。畢竟,一般很難在窮鄉僻壤見到聖騎士,但是見到戰鬥修士卻一點都不稀奇,他們在修行,內容包括餐風露宿、斬怪除魔、救死扶傷、傳播神主的榮光……他們就是光輝教廷的信仰拓荒者,用兩條腿走路的神聖遊俠,也最能代表光輝教廷的形象:雷霆(戰鎚)與雨露(聖典)。

  更賤的是,戰鬥修士有一個技能叫『靈魂聖箭』,就是在戰死魂升天國的時候,會在天空中產生一道極為亮眼的聖輝。有句匪話形容『靈魂聖箭』,說: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如果讓戰鬥修士放出靈魂聖箭,那就算捅了光輝教廷的馬蜂窩了,附近的教廷戰力都會全力趕來,甚至教廷駐各國的聖騎士團都會殺到(一般會是聖薔薇或聖十字這兩支聖空騎團成員)。

  伊莫頓也是挺膩味這個的,雖然說黑暗勢力在這次大的行動之前,有著一套很完善的針對計劃,但一名戰鬥修士很可能是在計劃外的,對伊莫頓也好,埃流士也好,都是一個禍端,能不挨碰最好。

  就在這時,鎮中心那邊傳來警哨聲,埃流士和伊莫頓聽到後都是心中一緊,那裡是挖掘場所在地,是他們此次佔領鬱金香鎮的主要目的。

  「幹!」伊莫頓氣的跺腳,「跟我來!」虎吼一聲之後,他率先向鎮中心疾奔而去。
jafacc 發表於 2011-5-29 09:53
第三章 5節 謊言中完成的事件

  像厄德里特領的大多數鎮子那樣,鬱金香鎮的鎮中心同樣有個廣場,只不過廣場的中心並非是時下流行的雕塑噴泉,而是一座花土包,圓蓬蓬的花土包。

  春夏鬱金香,秋冬松柏青。這是鬱金香鎮廣場的特色,而現在也挺有特色,松柏叢都被土埋了,整個兒一土包,遠遠的看去像是座大號的墳塋。

  原本空闊的廣場,如今也被胡亂堆著的泥土沙石塞滿,只留下一條窄窄的路,如同溝渠,正對著花土包一側開出的坑道入口。

  在埃流士之前,伊莫頓就像頭尾巴被點燃的瘋牛,風風火火的衝進了坑道。埃流士沒有學伊莫頓,儘管他心中也很焦躁,但至少看起來,他有著一個高級施法者應有的沉著與冷靜,並且,埃流士認為這也是一個領袖應該有的氣度、風度。不管是什麼亂、有多亂,他都不能自亂。

  廣場上堆積如一座座小山包的廢土堆上、至少有近百名魔化者,泰瑞斯特獵犬也拉來了20多條,他們有的在四下搜尋,有的在戒備巡視,神情凝肅、目光凜冽,完全是一副精兵悍將恪盡職守的模樣,讓整個區域都顯出那麼股刁斗森嚴的味兒。

  可越是這樣,埃流士就越生氣。

  「裝模作樣!」埃流士暗中唾棄一句。他敢用腦袋保證,雖然十幾分鐘前這裡守衛的人並不比現在少多少,但警戒情況跟現在比、絕對是截然相反的一個場面,否則敵人怎麼能大搖大擺的進入坑道?

  埃流士已經從他的助手之一,3級法師奧德里奇那裡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就在巡邏第6組的兇案現場被發現大約10分鐘後,一名敵人假冒教徒長驅直入,直抵坑道底部的挖掘現場,在最內層,殺死了魔變者亞恆。

  奧德里奇很肯定,有一樣物件被這個敵人拿走了,但具體是什麼不得而知。

  這也不能怪它,因為就算埃流士,對挖掘目標也只是知道一個大概。一如那些標準的遠古遺蹟探索一樣,到底能出產什麼物件,誰事先也不會有准譜。

  「大師,雖然亞恆已經為他的錯誤付出了代價,但我仍希望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奧德里奇平日裡有些木訥,不過卻並不是個羞於言談的人。而且在埃流士的印象裡,這個人相對而言還是比較客觀公正的,不會因為一己私怨而拚命給誰抹黑。

  視線驀地一黑,埃流士已經進入了坑道。

  趕時間、施工倉促,坑道挖的很是簡陋,每隔一段,藉著壁側挑掛的豆油筒子燈,就能較為真切的看到一片區域的景緻,顯眼的多是七扭八歪的撐柱、搖搖欲墜的橫樑、頂板,在燈光中留下長長的影,如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般扭曲。如果再留神些,還會發現這些支撐坑道的材料,帶著灰石、甚至泥瓦的痕跡。這不難理解,本就是扒民房而得來,它們跟挖這坑道的人一樣,都是臨時徵用。

  埃流士允許了奧德里奇說出所謂的真相,結果像他預料的那樣,挖掘到了最後階段,是出成績的時候了,跋扈的亞恆希望第一手掘到重要物件,獻給上官,以博取上官的歡心,這才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該死!」埃流士恨恨的在心底詛咒。以他活躍的思維,不難想像當時那副場景,而且他確信,亞恆所要獻給的上官,絕不可能是他,伊莫頓、甚至乾脆是哥頓,哪怕最終這些物品都會轉回到亡靈法師所屬的亡者殿堂,以便研究,但在這之前,那些傢伙少不得耀武揚威一番,甚至討價還價。

  「奧德里奇,你應該一直跟進盯著的!」埃流士小小埋怨了下。

  「大師,學生有錯!」奧德里奇表現了他的謙卑。

  不過,他很快就轉移了話題:「魔戰士加入我們的隊伍,就彷彿是在清水裡加入了泥沙。愚蠢、散漫、桀驁、難以管理,他們使得原本法度森嚴的體系、嚴謹周密的計劃,變得漏洞百出。大師,我個人的感覺就彷彿是學者在和一群市井流氓合作!」奧德里奇狠狠的埋汰了一下邪魔體系的諸黑暗爪牙。

  不得不說,奧德里奇所說,恰恰說出了埃流士的心聲。

  「市井流氓,哼!你真是高抬他們!」正踱著步的埃流士冷哼了一聲:「失敗者、失意者、落魄者、無能者……這些傢伙就是社會淘汰出的渣子,廢柴中的廢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奧德里奇暗地裡撇撇嘴,他的目的達到了,埃流士很火光,這怒火會使他很理所當然的將這次事件的大部分責任都歸咎於亞恆身上。

  而一個死人,想必伊莫頓也不會為之跟埃流士太較真,死人是沒有投資價值的……

  埃流士很快跟伊莫頓碰面了,後者就跟剛死了老婆般,鐵青著臉色。

  突襲鬱金香鎮的黑暗勢力,核心人物是七位,除掉領導者8級亡靈法師埃流士,還有四位魔戰士,三位亡靈法師。杜埃和法塔剋死了之後,伊莫頓心中本是有些小小竊喜的,因為4:2,從實力角度看,魔戰士這邊已經呈明顯優勢。

  可沒等伊莫頓有什麼明顯動作,搞個翻身農奴把歌唱,達太死訊傳回。現在連亞恆也死了,而且所有的表面證據,都不利於亞恆,這個黑鍋他是背定了。

  伊莫頓非常生氣,因為他知道,就沖這事件的性質,他這個魔戰是的小頭頭也得跟著受牽連,埃流士一個『重要物品』丟失,就能將過失大部分都推給魔戰士們。畢竟多麼重要的物品,這真的是個很讓人遐思的問題。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埃流士一見伊莫頓,劈頭蓋臉就一句:「什麼重要物品丟失了?」

  「草!你他媽的就這麼肯定是重要物品?」伊莫頓真恨不得拔掉埃流士頭頂那幾綹殘毛,但他背在身後的一隻手狠狠的在自己屁股上擰了一把,終於還是忍住了。

  「哦,我經過簡單的調查,推斷是這個類別的物件。」伊莫頓儘可能讓自己的音調顯得平靜。同時,遞上一個小盒子,這玩意兒本來是亞恆之前孝敬他的,正因為亞恆對於挖掘過程中運用各種方法中飽私囊很有一手,伊莫頓才派他全權負責挖掘現場。

  從伊莫頓手中珍而重之的接過這個金屬小盒子,埃流士臉上的表情,頓時猶如色鬼看到傾城美女時的情形。

  「真是好寶貝啊,看看這金屬質地,看看這花紋。看看這機括,一看就不是現代的工藝所能製造的出的。埋在土中多少年了,一點鏽蝕都沒有!嘖嘖!」埃流士喃喃自語著、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子。

  盒子裡是不知名材料製成的柔韌卡槽,內嵌拇指大小長短、兩頭有金屬帽子的透明水晶短管。管內有非常純淨的光芒液體,六種顏色,埃流士知道,這是能量。

  「遠古魔能節,現代的能量節的誕生啟迪物,據說來自神主成神的那個世界的寶物……」埃流士一些想的有些痴了。

  「大師,您不是說要親自看下兇案現場?」奧德里奇在一邊出言提醒。

  埃流士的表情瞬的一凝,又恢復了往昔的老神在在。「嗯,是的,我要看看現場,才能知道丟失的物件是不是跟這物品有關聯!」

  伊莫頓暗中罵埃流士貪婪無恥,卻只能陪著埃流士查看挖掘現場。

  一間較敞闊平整的地室中,一系列石板碎片、靠模具支撐組合,雖然殘缺不全,但是經過這簡單的拼湊,不難看出,它曾經是某個系列艙室的一部分。

  這種石板材質很特別,介於水晶和打磨出來的花崗岩石料之間,直到現在最表層都保持著玻璃質感的光澤。而石板內中嵌有魔法符文,有大有小、成行成列,尤顯神秘。

  這石板明顯是人工生成,偏偏找不到一處熔接拼搭的地方,實在讓人很難想像,是何種的技藝使其如此完整如天然生成、渾然一體。

  隨這艙房外殼出土的,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物件,桌椅、金屬儀器、諸如此類,對於那些破碎的不成樣子的金屬儀器,復原難度是極大的,更別說研究其功用了,因此,也根本無從判斷這破碎的艙室原本何種功用的所在。

  埃流士裝模作樣的調查了一番,最後指著一片土壤、信誓旦旦的道:「我感覺到了周圍土壤中含有特殊的能量放射物,被敵人掠走的物件,應該跟魔法相關,而且非常重要!」

  伊莫頓鼻子差點氣歪了,腦子裡靈光一動,繃著臉吩咐道:「來呀,給我將這片土壤全部用晶石箱封存,以便研究能量放射物,追查丟失物件下落!」

  埃流士臉色微變,其實根本沒有所謂的特殊能量放射物,是他在那裡爛唬。結果反當眾落了把柄在對方手裡。

  不動聲色的話題一轉,埃流士道:「按照計劃,今天時最後一個夜,我們儘可能的保證這裡的徹底挖掘和悉數裝運,這就是大功一件。也是我們當前的重中之重!至於那些狡猾的敵人,等把主要任務完成,我們再連本帶利,跟他們算賬!現在,我命令……」

  伊莫頓一聽埃流士這麼說,哪還不知道他是在連哄帶唬?心中冷笑:「想坑爹?沒那麼容易!媽了個的,這件事若這老王八不吱聲,大不了睜一眼閉一眼,讓他暗撈點好處,若是硬要鬧,老子就拚個魚死網破!」

  有此想法,在之後的發言中,伊莫頓明言暗示一起上,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以埃流士的思維敏銳,自然是聽懂了,並且從善如流,與伊莫頓很是心有靈犀的將這件事高談低落的處理了。當然,對於那單槍匹馬的膽大劫掠者、及其同黨,兩人算是恨到根兒上了,不約而同的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不能輕饒了那些人!

  埃流士和伊莫頓不準備輕饒之人,此刻正想起這樣一句話:有時候是人在做事,有時候是事在扶人!

  其實尼奧原本沒有殺亞恆的心思,更別說從他手中搶勞什子的遺蹟秘寶了。他冒險進坑道的初衷,只是為了確認麥肯一家是否有誰還活著。

  隨著曼莫瑞斯家的祖屋密室被發現,尼奧琢磨著黑暗爪牙們很可能對鬱金香鎮進行第二次徹底搜查,以密室、地窖、地室為主的那種。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很可能利用恐嚇、誘供、刑罰等手段來拷問活著的鎮民。所以在尼奧看來,麥肯一家是一個大漏洞,就算不能補救,也要做到心裡有數。

  尼奧查知鎮民中的大多數,都被驅趕著掘洞,而探查那種地方,難度不小,最起碼,他要調開黑暗爪牙們的注意力,還要爭取儘可能充足的時間。

  於是尼奧在小鎮的西北角做了第二起案子,這次過程也比較順利,事後,為了激怒敵人,尼奧將兩個魔化者的衣服全部扒光,整整齊齊的疊放在那裡,並且把裸屍吊起,然後在屍身上用利刃刻下:都洗白脖子等著吧!

  因為裸屍的展示地點相對顯眼,所以很快就被途經的一支巡邏組發現了,這事向上報,驚動了埃流士和伊莫頓,在前往現場的同時,埃流士下令核對巡邏組,結果發現少了一組,繼而曼莫瑞斯家祖屋的兇案現場被發現,這一來一去,尼奧便獲得了充足的時間,並在混亂中竊聽到了今夜的口令。

  靠一套黑暗教徒的衣飾成功潛入坑道後,尼奧沒有看到老麥肯,但看到了麥肯。當時尼奧只覺得五味雜陳,開心不是,不開心也不是。

  本來尼奧的目的達到了,結果卻被奧德里奇抓了壯丁,要其進挖掘現場最深處取一件物品,恰好遇到了亞恆遣開了其他人,剛拿到秘寶,正欣喜自語我亞恆這回怎麼怎麼樣……

  這人一開心,戒備心就降低了,本來尼奧毛愣愣的闖進來,挺扎眼,若換在平日狀態,以亞恆的實力眼光,肯定能發現些不同尋常的地方,比如尼奧內中是穿了甲冑的,外邊還裹了偽裝衣,再加上黑暗教徒的服飾,有些臃腫不自然。

  尼奧也挺無奈,惟一的出路有個亡靈法師等信兒呢,他倒是準備了個『圖窮匕見』的把戲,可一見亞恆,當時就有點心涼,作為核心成員,亞恆是一名魔變者,跟達太的實力不相上下,雖未變身,也不是遠距離的一根弩箭所能幹掉的,而只要被對方發現一點可疑之處而起了戒心,尼奧說成什麼今天也得交代在這兒。

  當時尼奧感覺自己的心都蹦到嗓子眼兒了,他事後屢屢想起,都覺得當時真是夠走運,他那時的表現,絕對是漏洞處處了已經。

  但偏巧亞恆心情大好,滿腦子都是自己靠這秘寶如何加官進爵、風生水起,壓根沒想到會有人誤打誤撞進到這裡,還準備要他的命。

  亞恆一看是名魔戰士,鬆弛了平時拿架著的死人臉,難得表現了一下和藹可親的一面,不但未怪罪尼奧擅闖之罪,還招手叫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尼奧順勢而為,大步上前,說是有樣東西請大人過目,然後就靠早已準備好的蒙著布的手弩、對亞恆眉心超近距離來了這麼一下,於是亞恆很諷刺的死於自己的『平易近人秀』。

  尼奧進來時聽見了亞恆得意時的自話,知道他的名字。殺死亞恆,拿了秘寶,再次順勢而為,出去時,遇到等候的奧德里奇,謊稱亞恆有重大發現,要他進內一趟。

  正如埃流士想的那樣,最後階段,挺出貨,奧德里奇之前跑出來,其實是因為他也藏匿了一件『寶貝』,他的名義是在坑道中途的1號研究點有個小實驗需要他到時打理,為此,他自作聰明的拉一名魔戰士下水做人證,證明他在1號研究點工作,結果所托非人。

  由此可見,奧德里奇也是貪婪之人,所以尼奧一句重大發現,奧德里奇不疑有詐,樂顛顛的進去了。最終發現的只是亞恆的屍體,等他呼喊著有刺客時,尼奧已經脫身而去。

  奧德里奇哪敢說是自己引賊入室,就編造謊言,說自己外出拿某樣工具,然後回來時發現亞恆已經被殺。而現場之所以只有亞恆一人,很多人都能證明是亞恆似乎有所發現、遣走了他們,於是這件事便定性為亞恆咎由自取、被敵人趁虛而入、掠寶害命。

  尼奧也知道自己把事情徹底鬧大了,再結合麥肯還活著這個情況,當下決定,連夜逃離,否則被堵死在低級嗷密室中,那真就萬念俱灰了。
jafacc 發表於 2011-5-29 10:00
第三章 6節 再見白襪子

  尼奧並不知道埃流士下達了『重點保護挖掘工作順利完成』的最新指令,但他察覺到了黑暗爪牙們的人員調動。

  尼奧特意在暗中觀察了一會兒,到後來,他多少猜測出一些敵人的意圖了。

  以小廣場和南邊的曼莫瑞斯宅邸為中心,很容易便能見到遊蕩的殭屍、骷髏以及泰瑞斯特獵犬,黑暗教徒每五人為一個小組,巡守四方,而在鎮子的其他地方,則沒有派遣任何巡邏組。

  尼奧知道機會來了,敵人的新部署和這肆虐的狂風,都對逃亡大大有利。沒有再猶豫,他迅速回轉麥肯家的地窖密室,路上還『洗劫』了兩間民宅,無論是他,還是迪夫,尤其是蜜莉恩,都需要換洗的衣物。

  密室門一開,寒氣撲入,首先驚醒了離門不遠處睡著的迪夫。緊握著劍,迪夫有些緊張的望向門口,見是尼奧,這才松了口氣。

  「下次遇到類似的情況,記住別急著睜開眼,如果是敵人,他比你更警覺,你繼續裝睡,他則極有可能生出接近再行動、以確保更高的成功率的心思,猛的睜眼,只會逼他暴起發難。另外,武器掩飾一下,不行就換把匕首。」

  「嗯!」迪夫應了一聲,心道:「我才不拿匕首呢,又不是女人!(貞潔匕)」

  這並不是個安全的世界,黑暗勢力對厄德里特領的入侵更是用鮮血證明了這一點。迪夫雖然愛發點叛逆式小牢騷,卻也知道好歹,尼奧告訴他的這些小細節,他牢牢記住了。

  「計劃有變,黑暗爪牙們已經收縮防禦,我們要趁機離開這裡。」尼奧一邊說,一邊在門口解除綁帶,扒掉偽裝衣。他帶著一身寒氣,不想就這樣接觸蜜莉恩。

  「唔!」迪夫一骨碌爬起身,四下瞅瞅,略帶茫然的問道:「怎麼做?」

  「撕布條,套棉衣,把自己包裹起來,包括腳,外邊的風比我們躲進來時至少大一倍。」尼奧已經在卸甲冑。這次是真正的逃跑,穿著這些是累贅。

  說到甲冑,在進入坑道之前,也就是埃流士剛剛離開曼莫瑞斯宅邸那會兒,尼奧還趁機潛入到柴房,啟走了他的最後一部分藏品,包括:石蜥蜴鱗甲護胸,鬥劍士的榮耀(皮帶),破舊的青色短擺(短披風,自小隨身的兩件物品之一),甲冑板架,錢幣袋,以及夠1人吃七日的乾糧。

  甲冑板架是一套可摺疊的木具與防雨苫布的組合,現在正好用到,尼奧將其支架起來,然後將甲冑一件件放入並固定,由於合理利用了空間,就連睡囊、口糧這些也都可以放入其中,而且不會晃蕩堆積。最後,所有的裝備形成一個長面包般的大囊,腰拴肩擔,背在背上,差不多80磅的重量,連同青鋼十字劍、紫衫木的弓、30支裝箭囊、匕首等一些小零碎,總重量超過120磅(約55KG)。以尼奧4級戰士的力量,中載是150磅,可以說,行囊的總重勉強不影響正常跋涉。

  蜜莉恩在尼奧脫掉甲冑之後不久,就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想要起身,被尼奧攔住了。三人裡她身子最嬌弱,乍冷乍熱都容易出問題,還是清醒下,簡單的晾一晾比較好,再急,也不急在這幾分鐘。

  尼奧在小鐵爐跟前將身上的寒意徹底烤去,蜜莉恩也晾的差不多了,然後他親自幫蜜莉恩穿衣服,他回來時從民宅裡翻來的女孩子的冬裝,雖然是粗布的,但勝在合身保暖,強過直接穿黑暗教徒的遺物。

  深情的看著細緻的棒自己穿衣包裹的尼奧,蜜莉恩忍不住抹眼淚。

  「想開一點……」尼奧以為蜜莉恩又想到了死去的曼莫瑞斯勛爵。

  三人都收拾妥當,尼奧滅了爐火,清理了一些痕跡,用香葉木熏除氣味,有將屍灰收集了一部分,剩下的連同骨骸額外打包帶走,以免牽連麥肯一家,最後看看再無明顯漏洞,這才離開地窖密室,踏上逃亡之路。

  剛從地窖中上來,一陣狂風差點將迪夫吹個趔趄,即使頭都包裹在棉布兜帽裡,風聲大的仍如同在耳旁狂吼。

  「老天都發怒了!」蜜莉恩則如此感嘆。

  在尼奧的帶領下,三人小心翼翼的向著鎮牆方向行,路過一間民屋,迪夫就見尼奧竟然從矮棚上拆下兩塊長木板和兩根長木條,也不嫌累贅,夾在腋下繼續走。

  因為鎮牆的內側有階梯及木台走道,所以從內向外翻越並不費力,無非背囊先順下去,然後尼奧先下去,在下邊接應兩人。倒是蜜莉恩有些心虛,見迪夫跳下後輕易被尼奧接住,這才鼓起勇氣閉眼一跳,還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幸好天寒地凍,黑暗爪牙們都已經撤到了鎮子中心,就連偏好寒冷的埃流士都令人在他呆著的那間屋裡架起了火盆,三人這才離開的無驚無險,一些可能引發致命問題的情況也變得無傷大雅。

  出了鎮,迪夫很快便知道尼奧用木板和木條幹什麼了,做雪橇。

  利用切斷的木板、木條,繩索,尼奧就地做了個簡易雪橇,然後將行囊順放,又讓迪夫和蜜莉恩騎坐上去,然後挎背起拉繩。

  「我可以走路的!」迪夫說。

  「留著點體力以防萬一。」尼奧似乎總是理由充分,連體貼人都能找出冠冕堂皇的說辭。

  原野上的雪差不多有半尺厚,即使如此,尼奧在狂風中拉著簡易雪橇走,也絕不容易。看著前邊半貓著腰、深一腳淺一腳行著的尼奧的背影,蜜莉恩和迪夫的眼睛都有些濕潤。

  姐弟倆清晰的記得這兩天來卡洛恩那一副副偽善的嘴臉:

  「自己走,我的體力還要留著用來戰鬥!」

  「我可得穿暖和點,如果我的肢體麻木、失去靈活而不能完美的揮劍,那我們就都完了!」

  「你們少吃一點,或一半頓不吃有什麼當緊?只要少說少動,消耗就不大,我要是沒了力氣,萬一出現敵人,拿什麼拚命?」……

  有人為了自己不顧他們姐弟倆的死活;有人被他家害的險死還生,仍第一時間趕回來,冒奇險、吃盡苦頭,只為了他們姐弟倆能好好的活著;這就是差距。就像他們的父親說的:從某種角度講人生就是一場戲劇,也許有一天你會落魄到一貧如洗、前途渺茫,當你絕望無助的時候,卻發現有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仍不離不棄,一如既往的對你好,讓你感動,讓你慰藉,如果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珍惜他,那是金錢都換不來的真正財富。

  尼奧,顯然對他們姐弟來說,就是這樣一個存在。然而,就像某詩歌中吟唱的那樣「有時候,想要愛你,卻是那麼的難!」

  在蜜莉恩心中,有的是深愛和愧疚,而在迪夫的心中,則要更複雜一些,師傅、榜樣、護衛、奴僕、不容於這個家、卻又與自己的姐姐真心相愛……由尼奧引發的種種事情,讓他第一次品味道人生中遇到的事情,竟然可以如此繁複糾纏,讓人難以處理,讓人感覺到糾結、鬱鬱!

  向北、向西,那裡有山洞,還有些物資,加起來足夠三人7天的消耗。

  雪橇留下的痕跡很淺,況且這個夜風猖狂如斯,就算是尼奧的腳印,都經不起風吹雪埋的。

  積雪被大量捲起,在距離地面1米多的空中,形成霧般的白色迷離,似浪濤般一波波湧動捲蕩,發出如同石粒在戈壁上奔行的沙沙聲。如果光看這景象,人們會以為是到了艾美拉大陸北部的凜風冰原了,而實際上,那裡據此直線距離都超過1萬公里以上。

  寒霜之年,獲知星術師的占星報告後,各地都是做了一些防寒準備的,像鬱金香鎮,葡萄藤下架後,比往年埋的都要深一些,而且早早的就糧食收割儲備完畢,還準備了不少柴炭,其他物資儲備也較往年多些,就怕天太冰寒,商線艱難,缺這少那了。

  可是誰能想到,天災雖猛,人禍卻更為可怕!這一次遭受黑暗勢力的禍害,恐怕圖雷斯得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恢復元氣,一想到這些,無論是迪夫,還是蜜莉恩,甚至是尼奧,心中都沉甸甸的。

  破壞永遠比建設容易的多!

  這樣的警世名言並不稀缺,可它那睿智光輝卻因歲月而蒙塵,以至於被很多人淡忘甚至無視。

  弗瑞聯盟,自由的國度,崇拜金錢的國度,缺乏信仰的國度,脆弱而自私的民心,憤懣、沉淪,黑暗滋生,內腐多漏,而現在事實證明它確實外強中乾、不堪一擊……

  結合這次事件的種種,尼奧細細想來,厄德里特領遭此劫難,真的是並非偶然。而且,他隱隱有種預感,黑暗的這次入侵,恐怕很難迅速被扼制,這就像一張爛糟糟、潮乎乎的毯子上來了一票蟲子,它活著、它繁衍,遠比你除掃、你根治更容易。

  「如果是那樣,曼莫瑞斯家的未來,真的就很是飄搖了……」尼奧倒沒想過弗瑞聯盟會被黑暗勢力徹底打翻在地,他想到的是,一場大戰或者說鏖戰是免不了的,在這種情況下,會有軍功積累者需要封賞,與此同時,根據聯盟法典,那些守土失責又無作為的土地貴族會被『婉轉』的『酬金結算』,就是一次性付筆錢,土地貴族成為名銜貴族(比宮廷貴族更差,地方圈子),那樣一來,祖輩開拓並由幾代人開闢而得的基業就算是完蛋了,一個名銜貴族,差不多些的商人都能搞到手的華冠而已。

  「也許都等不到那個時候!」尼奧回頭看看迪夫和蜜莉恩,長女18歲、長子14歲,享譽盛名的『黑鐵鬱金香』葡萄酒產地圖雷斯莊園,這塊蛋糕,多少人盯著呢!

  雪橇抵達北香葉林西邊山崖之下,被捨棄了,密林間是沒辦法順暢行駛這玩意兒的。

  尼奧早先削的三根投矛、此刻成了雪杖,三人拄著,在林子裡沿秘道向北跋涉。

  迪夫和蜜莉恩都是人類,夜裡視力較差,昏黃之夜,尼奧也好不到哪裡去,但3、5米內還是比較清晰的,更主要的是他的感應要比迪夫和蜜莉恩好的多,而且有叢林特長,因此是絕對的嚮導,一路上不時提醒或攙扶兩人,即便如此,三人光是在這北香葉林的西段,就磨蹭了近2個小時,沿途歇了4次之多。

  景物迷茫的密林中,兩團幽亮的綠火突然自一棵大木後出現,游移飄蕩,光芒森然。

  蜜莉恩嚇的鎖到了尼奧身後,迪夫則好一點,意識到這應該是某種猛獸的眼睛,緊握了握手中的投矛。

  「不要緊,是座狼,我從西風狂戰團那裡找到的夥伴。」尼奧安撫蜜莉恩的同時,拉下了遮住口鼻臉頰的圍巾,向座狼招招手。

  「夥伴……」迪夫對這種說法有些嗤之以鼻,心說:「與獸為伍,野性難脫,也就你們這類生命,即使身在文明社會,仍嚮往著原始矇昧的所謂自由生活!」

  迪夫不願意尼奧和蜜莉恩在一起的原因之一,就是尼奧的野性,他實在無法想像姐姐若是跟著尼奧,跑去山林裡過獸皮骨棒、野蕉酸果、茹毛飲血的野人生活能有個什麼好。

  「嘿,夥計。」尼奧已經上前跟行過來的座狼打招呼了。將近兩天沒見,座狼沒什麼變化,身上的毛仍是那般爛疵疵的。

  「看來,就算精心照顧,也很難趕在這次褪毛期內治癒這些癬疥和傷痕了。如果白襪子的生命力再旺盛些就好了!」尼奧輕拂著座狼的脊背,心中突的一動,他琢磨著,自己的『生命攝取』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來幫助座狼一臂之力呢?

  尼奧和座狼很熟絡,讓蜜莉恩心中的驚慌之意很快散去,她害怕座狼,但更相信尼奧,從尼奧的身後慢慢轉出來,蜜莉恩細細觀瞧,見這座狼雖然不夠神駿,但眉眼之間卻自有一股野性的美,不由的就伸手想要像尼奧那樣摸摸。

  結果座狼呲牙了。

  尼奧知道,狼是很警惕的一種生物,哪怕是朋友的朋友,也是需要重新認可的。

  「拉下圍巾,目光不要躲閃。來,認識一下,這是白襪子,是位小姐。」尼奧說著又向座狼介紹:「蜜莉恩,厄德里特領最美麗的鬱金香,我的摯愛。」

  注視著眼神善意的蜜莉恩,座狼警惕的目光慢慢消散,最終朝蜜莉恩嗅了嗅,記住了她的氣味,而蜜莉恩也順利的摸到了座狼的頭頸鬃毛。

  迪夫在一邊看了看座狼沾染了泥雪而灰撲撲的四隻蹄爪,嘴角抽了抽,「白襪子,呵……」

  三人一狼繼續前進,結果到了山洞外,白襪子衝著迪夫呲牙,不讓迪夫進洞。

  好不容易在尼奧的安撫下問題解決了,消停了沒多久,白襪子不讓迪夫往火堆跟前湊,之後又不讓迪夫吃烤肉。

  迪夫忍不住了。

  金發碧眼,論樣貌論氣質,他迪夫在鬱金香鎮也是首屈一指的,沒想到今朝落魄,連一頭畜生都沒完沒了的給他臉色看。

  「這是怎麼回事,它專門擠兌我,對我有偏見。」迪夫忿忿的向尼奧抱怨。

  「野性直覺,它知道誰是真正善意的,誰在裝腔作勢、心存不屑。」說著尼奧安撫白襪子道:「別那麼小氣,這裡可沒有敵人。」

  白襪子哼哼了兩聲,又白了迪夫一眼,不理會他了,而是專心的盯著尼奧的燒烤。今天它出去打獵了,兩頭香獐子、一頭大狍豬,不過它並沒有直接進食,而是叼回了山洞。

  座狼和人(也有可能其他智慧生命,但一般比較認可狼人)搭成夥伴,由座狼去打獵是很尋常的事,這也可以看做是放風外加一種武藝和技巧的鍛鍊,而人則會扮演廚師的角色,烤制、鹵煮,座狼基本是生熟各半的吃,生肉讓它們更彪壯,熟食讓它們更聰明,而且也解饞。

  白襪子打獵後,選擇了餓著,結果它等回來了尼奧,這讓它很高興,畢竟找個真正的伴兒並不容易。越來越多的狼人喪失了傳統,將座狼當做純粹的工具看,也有越來越多的座狼屈服於皮鞭和馴獸手段的淫威之下,放棄了狼族的榮光、夾著尾巴當一條狼模狼樣的狗。

  迪夫在一邊看著這一人一狼,不知怎麼就生出了『這兩貨到真般配』的心思……

  肉食烤好,順位是、蜜莉恩、白襪子、迪夫,最後是尼奧自己,蜜莉恩和迪夫吃的肉要烤的老一點、熟透,而且部位也是精挑細選,脊肉、腿肉。尼奧和白襪子則習慣嫩一點,白襪子倒是不挑剔是頭蹄還是腰肋、又或是腿肉,但是它輕易不吃內臟,這個習慣源於食草動物的胃囊中往往有毒素,甚至有些獸的器官也是有毒的。

  原始的狼人氏族飲食習慣也差不多是這樣,甚至跟座狼一起只吃生肉、鮮肉,絕對的茹毛飲血、彪悍狂野。尼奧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在飲食上,他更認可人類的那一套,雜食!穀物、蔬菜、肉食、甚至一些藥草,都要吃,而且內臟是所謂窮人和下等人才會吃的東西,但實際上營養價值並不差,經過精心處理,完全可以變成美味的,像雜碎湯,尼奧便燒的很棒。

  今夜卻是不需要了,那狍豬是頭超過80磅的傢伙,光是它,三人一狼一頓飯都吃不完,何況還有兩隻香獐子。

  等到喂飽白襪子,自己吃完,又將吃食收拾下去(主要是割肉、吊肉、凍肉,封味、埋骨,烹煮的香味會引來幾十公里外的野獸或帶有獵犬的敵人),此時已經過了凌晨五點,迪夫和蜜莉恩都已經再次睡去,他們太累了,逃出生天、心情放鬆,篝火一烤,早早便又倦了,食物都是強支著眼皮草草吃了些。

  尼奧輕手輕腳的走回到白襪子身側,挨著蜜莉恩枕靠在白襪子懷裡。

  狼將肚皮亮給對方,表示毫不設防、非常信賴,迪夫是沒這個資格了,只能在洞的一角肚睡,有乾草和棉衣打底,又有睡袋,倒也凍不著他。

  精製的睡袋給蜜莉恩用了,尼奧只剩一條半新不舊的軍毯,倒也能鋪能蓋,關鍵是有白襪子在,還有篝火的火焰和熱氣隔絕從洞外鑽進來的寒冷,因此這個滴水成冰的凌晨並不算難熬。

  「睡吧,夥計,天亮後我們還有的忙。」尼奧摸摸白襪子的耳朵和頸間的鬃毛。白襪子張嘴輕咬了下尼奧的手,枕著塊石頭,閉上了眼。

  尼奧輕輕的扭了扭身子,讓自己更舒服一些,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個帶著體溫的扁扁的金屬盒子。這就是亞恆得到後高興的自語發達了的秘寶,他獲得到現在,還沒有顧得上仔細看。

  藉著篝火的光芒,尼奧細細觀瞧。

  這盒子一共也就比掌心略大點,厚度差不多是拇指的一半,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任何縫隙,但通過重量的判斷和輕微敲打所發出的聲音,能夠輕易斷定,它是個空心的,而且裡邊裝著東西。尼奧研究了半天,也不曉得該如何打開它。

  「反正任何黑暗勢力想要的,咱就不給他!」尼奧微笑著將秘寶塞進了一旁的行囊中。他可沒那份熱情在這東西上下功夫,對他來說,蜜莉恩才是真正的寶貝,其他麼,就要看用途看情況了。

  在思忖著如何能把『生命攝取』這個技能反轉施展的過程中,尼奧也睡著了,好多天以來,這可能是最安心的一次睡眠……
jafacc 發表於 2011-5-29 12:18
第三章 7節 訓斥

  勞累,加上情緒的放鬆,尼奧再次醒來,已經是上午9時許。身旁的蜜莉恩仍在熟睡,僅穿著褻衣的雙臂自睡袋中伸出,緊緊的攬著他的一隻胳膊。

  為蜜莉恩拂起散在臉上的幾綹金色頭髮,一副清秀的面容呈現在尼奧眼前。蜜莉恩的皮膚特別好,如同奶昔一般潔白光滑,臉蛋有些嬰兒肥,如今紅撲撲的,讓人忍不住有想要親吻或咬一下的衝動。

  一點點的抽出手臂,用軍毯遮蓋住蜜莉恩的肩臂,又用頭袋當臨時枕頭墊好,將白襪子這『絨毛枕頭』解放出來,尼奧這才微聲細氣的起了身。

  篝火已經只剩木渣殘灰,好在外邊風不知何時停了,山洞裡只是略顯清冷。

  扒開餘燼,重新引燃篝火,尼奧看了一眼角落裡同樣熟睡的迪夫,思忖了片刻,最終還是心軟了一下,沒有將他折騰起來搞個晨訓什麼的。迪夫是要為繼承、振興曼莫瑞斯家而努力的,他的戰場不在第一線,而在權貴之間。

  尼奧以為一夜大風足以吹走所有云朵,今日會是個大大的晴天,但事實是大風拉來了漫天鉛云,低的彷彿支起腳尖就能伸手夠到,雪花已經再次飄零,零零星星、悠悠閒閒,當然,這不過是個前奏。

  白襪子已經在鍛鍊身體了,上躥下跳、打滾戲耍,尼奧能看的出來,它的心情不錯,可能是因為它想要的從來都不多。

  向東行,尼奧在不算太稠密的林子裡穿梭,白襪子也『哈哈』的喘著氣跟了上來,前面後面的跑,不時還繞各尼奧轉個圈。

  尼奧隱約能明白白襪子的意思,呵呵一笑,指著東邊道:「來,我們跑上一段,看誰更快一些!」

  結果白襪子已經開跑,尼奧一邊笑喊:「你耍賴!」一邊快速追上,一人一狼在飄雪的冬日叢林中快速奔行,閃轉躥射,風馳電掣,如同浮光掠影……

  「呼!呼!不跑了、還是你快一些!」尼奧放緩了腳步。

  前邊的白襪子回頭看了尼奧一眼,也停了下來,眼神中略帶得意。

  尼奧笑:「呵呵,白襪子小姐還有點小驕傲!」

  並沒有再往遠走,尼奧折返,順路拾些枯枝幹朽木,山洞中還有些備用柴,但為了在燃燒時儘量少產生煙火,新拾一些,然後散放在篝火旁焙乾,是很有必要的。

  回程的同時,尼奧在思考一個問題:下步如何走。

  這問題已經不是第一次考慮,以他的智慧見地,如果只是順勢而為,能拿出的大概是兩個方案。

  首先是平庸方案:動身前往索瑞斯城,許諾好處,邀軍隊解救圖雷斯於水深火熱。這個方案勝在穩妥,迪夫和蜜莉恩的安全相對有保障,弱點在於本就女弱子幼,這種時候張口求人,就算尼奧想不出權門的種種齷齪細節,也起碼知道少不得被痛宰。

  其次是冒險方案:繼續與黑暗爪牙們在第一線周旋,最主要的是取得同鎮民們的聯繫,等待平亂軍隊裡應外合,甚至自己取得殺戮勳功。如此積極表現,從民眾的角度,領主存在感有了;從權貴圈的角度,也能稱的上英勇抗戰、不屈不餒,若能再拉個有力些的靠山,至少這圖雷斯還能繼續姓曼莫瑞斯。這個方案的問題在於,刀尖起舞,冒險拚命,若不能做出成績,或及時營救鎮民,耽擱了時日,結果更糟糕。

  老實說,這兩個方案尼奧都不想選,不過借此倒是可以跟蜜莉恩和迪夫探討一下,聽聽兩人又是如何想的,畢竟這對姐弟才是當事人。

  回到山洞,架火燒水,簡單洗漱,之後尼奧又燒煮飯食,湯羹和蒸軟的麵餅。

  乾糧的吃法其實很單調,想可口些,也往往只能是在湯羹的內容上下些功夫:野菜乾菇、肉爛湯濃,鹽和油脂調拌的土豆泥,用餅子蘸著吃。

  這些爛糊東西相對易消化,熱食在這樣的天候很重要,除非帶著廚車、廣備食材,否則就算國王大公來了,也找不到比這更適合的吃法。

  至於烤肉,三頓五頓行,頓頓吃,是會吃出問題的。而且大多獸的肉並不適合燒烤來吃,不是纖維粗、難以嚼咽,就是有異味,腥羶酸臭,況且這時代已經不比幾百年前,動物見了人都不跑,數量還足,現今狩獵費時費力,如果是趕路跋涉,人們寧肯多帶乾糧,而不是將飲食寄託在野外狩獲的獵物上。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睡足了的蜜莉恩和迪夫先後醒來,洗漱、吃東西,之後很容易就將話題扯到了接下來的行動上,尼奧也沒隱瞞,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禮儀、社交、政治,這都是貴族的必修課,曼莫瑞斯勛爵雖然並非蠅營狗苟之輩,家風相對正統,但從小的熏陶,還是讓蜜莉恩和迪夫很小就對權貴體系的那些台前幕後有了一定的瞭解,兩人都清楚,尼奧說的一點都沒錯,痛宰,這兩個字真的是無比沉重。

  而且無論哪種方案,實質上都脫離不了這個概念,平庸之策就不必說了,曼莫瑞斯英勇戰死不假,可厄德里特領這次所有損失的貴族,恐怕都能掛上這個『體面』的解釋,真也好、假也好,反正將『物以稀為貴』套用在這裡是合適的,大家都英勇戰死,這死就不值錢了。

  另一方案,就算甘冒奇險,可『有力些的靠山』仍是要拉的,能不能成事擱在其外,代價是絕不會少。那些大筆砸錢,最終事情還是沒辦成的例子,在弗瑞聯盟還少麼?

  蜜莉恩咬著下唇,帶著幾分悲愴的顫音道:「我們選擇平庸的方案吧!」

  迪夫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只是低聲一嘆。他也是傾向於平庸方案的,冒險方案有點太不靠譜,他承認尼奧身手不錯,而且潛力也很大,可這次事件不是競技場角鬥,這是黑暗侵襲,是戰爭!

  一聽蜜莉恩的決定,再看她的神情舉止,尼奧哪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頭一次,尼奧當著蜜莉恩的面拉下了臉,眼神冷冽的讓人心悸。

  「用你的身子去為曼莫瑞斯家換取個未來?」尼奧彷彿一點都不顧及蜜莉恩和迪夫的感受,直接剖開了那令人羞愧的念頭。

  蜜莉恩不敢看尼奧,低著頭,傷心的喏喏道:「對不起……」

  尼奧轉頭又看向迪夫,「你呢?你也認為應該選擇這個方案?」

  迪夫心虛的避開尼奧冷冽的目光,解釋道:「第二種方案,成功的可能性……」他搖搖頭,繼續道:「你能獨自做到這麼多,已經是個天大的奇蹟了,奇蹟,出現一次就已經讓人感到奢侈,還想再來……」

  結果話還沒說完,尼奧猛的站起身,當胸一腳,將迪夫踹的直是倒飛出米許多,後背撞在洞壁上,劇痛不說,眼前一陣發黑,險些暈過去。

  在靠近洞口附近臥爬著的白襪子抬頭白了這邊一眼,再度低頭閉眼,下頜緊貼著地面岩石,繼續打盹。

  與此同時。

  「尼奧,你做什麼!」蜜莉恩驚惱的尖叫,慌慌張張的起身,就要上去扶迪夫。

  手用力一指,「你給我老實站那兒!」尼奧聲音不大,但冷冽而嚴肅,配合他的神情和肢體動作,非常又威嚴,這威嚴並不是上位者的頤指氣使,而是一名戰士在血與沙的戰場上漸漸培養出的悍勇暴戾,讓人畏懼多而敬意少。

  蜜莉恩直接被震懾到了,腿一哆嗦,險些坐倒,她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尼奧,如狼似豹,氣勢迫人。

  尼奧大步走到迪夫身前,一把扯住他的頭髮讓其與自己對視,「必要時,犧牲包括親人的幸福在內的一切可以犧牲的東西,來換取權貴的地位,這就是你學到的本事?」

  後背前胸都火燒火燎的疼,又被如此狼狽的逼問,迪夫心中邪火騰騰的竄,臉色潮紅,死瞪著尼奧大聲道:「我們曼莫瑞斯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管!況且,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會走到那一步?」

  迪夫雖然惱怒氣憤,而且對尼奧的身份始終帶著那麼幾分不屑,但卻也記得尼奧的付出和麥肯地窖密室中說的那句:索爾斯城之後,我已經不欠曼莫瑞斯家什麼了!另外,他也確實心中有愧,14歲,有夢的年紀,再耳濡目染、受熏陶,也不至於像成年人那般冷酷絕情、唯利是圖,對於自己的選擇,迪夫的心中也是錐心刺骨的痛,所以儘管聲音喊的大,卻是一點氣勢都沒有,純屬色厲內荏的狡辯。

  尼奧不接迪夫的話,而是冷笑道:「你不是做夢都想成為一名真正的貴族嗎?把真正的貴族精神背給我聽。」

  迪夫一怔。

  「背給我聽!」尼奧咆哮。

  被尼奧的嚎叫嚇的一個激靈,迪夫開始背誦:「汝當有高貴的氣質、寬厚的愛心、悲憫的情懷、清潔的精神、承擔的勇氣……」

  「大聲點!」尼奧繼續咆哮。

  迪夫紅著眼睛,加大了聲音,「汝當以正直、審慎、嚴肅、客觀的態度,重視人格的尊嚴、人性的良知,不媚、不嬌、不乞、不自憐、不偏私、不畏難……」

  「再大聲點!」

  迪夫淚流滿面,哽咽的大聲道:「汝當嚴於自律、珍惜榮譽、扶弱抑強,始終恪守『美德和榮譽高於一切』的原則……」

  嗚嗚嗚……迪夫哭的像個孩子,平日那種拿架自矜的貴族做派此刻都丟的不知所蹤。有夢的年紀,英雄夢,殘酷的現實還不能泯滅所有憧憬,所有良知。

  尼奧放開了迪夫,轉身走到瑟縮的、目光躲閃的蜜莉恩身前。

  「親愛的,我同樣需要你看著我的眼睛,我們得談談你的問題。」

  不敢正視尼奧,相比於受到尼奧突然發飆的驚嚇,更大的原因在於蜜莉恩心中的自慚。

  帶著幾分霸道,尼奧伸雙手捧起了蜜莉恩的臉。

  那一瞬間,當四目再次交投,蜜莉恩從尼奧的眼中獲得的是讓她感到安定的力量。是的,不管尼奧發飆也好,強迫也好,她至少能確定一點,他深深的愛著她,這是讓她感到心中安定的原因。

  鬆開了手,尼奧緩慢而抑揚頓挫的道:「我現在不想跟你談所謂的責任問題,也不想跟你談『忍辱負重、盡力而為』的品德問題。我只跟你討論成算問題。你拿什麼來保證對方的誠信?以現在的情勢,你有時間和資本待價而沽嗎?就算你解決了這兩個問題,你能保證出兵必克敵、必收復失地嗎?你能保證圖雷斯收復後就一定會被迪夫繼承,不會有其他人的垂涎和刁難所引起的波折,以及迪夫不會被架空,使得圖雷斯落入他人囊中嗎?」

  尼奧每問一個問題,蜜莉恩身體都會顫抖一下,被連聲責問,不覺間又低下了頭。

  給了蜜莉恩一小會兒思考的時間,尼奧沉聲總結道:「你和圖雷斯莊園以及曼莫瑞斯家名下的其他產業,就是一塊肥肉,很容易下口的肥肉。想想你被搞上手,圖雷斯莊園及曼莫瑞斯家的產業全部被各種由頭榨乾後,迪夫會怎麼樣?任人擺佈!哪怕你就像那些『社交名媛』一樣,穿梭於聲色犬馬的權貴之間,甘心淪落為他們的玩物,又能為迪夫爭取到些什麼呢?權貴們身邊缺少美女嗎?不,他們缺少的只是新奇!」

  「一個貴族小姐、一個青春妙齡、樣貌嬌美的小姐、一個傳統、矜持的貴族小姐,當這些元素糅合在一起,就是新奇。搞到手,很刺激!至於再往後,我要說,你如果做出了那樣的選擇,那麼你最後悔的也許是以往的這些年裡,你將自己培養成了一位溫婉可人、重潔守貞的淑女。淑女是沒有能力成為『社交名媛』的,一名優秀的流鶯倒是有可能,不要認為這僅僅是一種侮辱,如果你肯耐著性子留意一下,你就會發現,這行同樣涉及到一門複雜學問,想要成功,光不要臉還不夠,還得勤學苦練,甚至還需要天賦。」

  蜜莉恩也被尼奧說哭了,大滴大滴的掉眼淚,緊抿著嘴,努力讓自己不發出聲,不時還抽吸下鼻子,那可憐中帶著點委屈的樣子、像極了第一次被訓而罰站時的孩子。

  尼奧又是氣惱、又是疼惜,搖搖頭、嘆口起,一把將蜜莉恩摟進懷裡,柔聲道:「在愛你的人眼裡,你是珍寶,可在那些食肉動物眼中,你就是美食,弱弱的送上門,它們除了吃肉啃骨,又怎會在乎你的願望呀?」

  蜜莉恩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彷彿幾天來憋悶在心中的愁苦,都要一次哭個乾淨。鼻涕眼淚,亂蹭亂抹,什麼形象都沒了。

  尼奧沒有勸阻,任其哭個痛快。

  幾分鐘後。

  攬著蜜莉恩消瘦的肩膀,尼奧輕輕撫摸著蜜莉恩柔順的金發,轉頭對迪夫道:「我就是捆綁脅迫,也不會讓蜜莉恩去盡那狗屁的責任的。這個橫我能耍的起,因為我的拳頭更大、更硬。不服氣是嗎?可你能耐我何?」

  尼奧又道:「將我的耍橫代到你需要周旋的權貴圈子裡去想想吧,打鐵尚需自身硬,就你手中的那點小小資本,你傷的起?」

  迪夫霍然站起,瞪著紅彤彤的眼睛,不甘示弱的嘶啞著嗓子叫:「為了一己私慾,可以毫無羞愧的毀掉別人祖輩傳承的家業,這就是你的真正嘴臉?就是這種品行讓你有了指責別人的資格?」

  尼奧挑挑眉毛,一改之前的莊重嚴肅,趾高氣揚的耿耿著脖子道:「你要這麼說,那沒什麼好談的了。你繼續你的家族復興大業去吧,蜜莉恩這個人我是劫定了,通緝、拿捕,你能玩的出的手段隨便。」

  「你!」尼奧油滑的一面讓迪夫為之氣噎。

  發洩的哭了一通,蜜莉恩反倒感覺思緒清晰了不少,她是瞭解尼奧性情的,她意識到尼奧既然深談這個話題,就應該是有些打算和想法的,只是被自己和迪夫想當然的笨辦法給惹惱了。

  此時見尼奧和迪夫又開始鬥嘴,嬌嗔的埋怨道:「咱們都這樣了,你們倆就不能好好說會兒話嗎?」

  「哼!」迪夫賭氣轉蹲倒一邊用匕首跟一根柴枝較勁去了。

  尼奧也不急著『兜售』他琢磨出的方案,只管低聲細語的安撫蜜莉恩。

  三人心中都跳動著一團火,堪比地當間兒的篝火,時間會讓火焰漸熄,到那時候,他們或許會商討出一個更明智的決定……
jafacc 發表於 2011-5-29 12:23
第三章 8節 半日

  雪從13時左右開始變大,萬籟寂靜之下,那簌簌的落聲顯得格外清晰。

  「我得去趟南香葉林!」又看了看天色,尼奧搓著手,很確定的跟蜜莉恩及迪夫說。

  迪夫哼了一聲,撇過頭不去理會尼奧。其實他心中火氣已經消的差不多了,只是有些拉不下臉跟尼奧和解。

  「去那邊幹嗎?」蜜莉恩關心的問。

  「之前潛入鎮子,破壞遊魂魂冢時被發現,我帶著40多個黑暗爪牙跑進了南香葉林,將他們累垮殺死在了那裡。現在去處理下屍首,免得被大雪埋了找不到,他們是功勛的證明,不管之後我們如何選擇,都用得著。」

  「吹牛,40多個黑暗爪牙,都是傻子?追到自己手軟腳軟,然後被你一個個宰殺?」迪夫撇著嘴說。根據尼奧的一貫人品作風,迪夫心中其實是相信尼奧所言的,故意這麼說,只是為了搭個話腔。

  「我不需要吹牛,倒是你,得好好想想見了那些權貴要如何吹,最起碼讓他們知道,勛爵大人勇戰犧牲,戰績彪炳,有屍為證,南香葉林一戰,我們以弱勝強,殺的都是服用了魔藥以後的黑暗爪牙,這功勛無可抹殺。」

  尼奧話說成這樣,迪夫也自然明白,這是尼奧將功績記在他和他的父親名下,如此一來,他父親的逝去更顯壯烈體面,而他,也因參與了作戰,且實績擺在了哪裡,怎麼也能算得上奮勇作戰了,可以說,這是圖雷斯不會被沒收或瓜分的一個很重要憑持。

  弗瑞聯盟法典中有一條守土失責之罪,但也是視具體情況的。一個勛爵,手下有多少兵勇,是有制度約束的,所有的人都清楚。麾下連一名騎士都沒有,在敵強而無援的情況下,奮力抗戰,英勇犧牲,至少40多名魔化了的黑暗爪牙被消滅,如果這樣還要被剝奪領地,那麼以後發生類似的事,還能指望哪個領主誓死奮戰?

  「謝謝。」迪夫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他想到了往日自己對尼奧身份的不屑,想到了向他的父親告發尼奧和蜜莉恩熱戀的那一幕……在心底深處,他必須承認,在品德方面,尼奧比他這個想要做真正貴族的貴族子弟更優秀。

  「尼奧,謝謝!曼莫瑞斯家虧欠你太多。」蜜莉恩拉著尼奧的手動情的說。強壯、俊朗、聰慧、充滿安全感、還有一點點野性,蜜莉恩當初喜歡尼奧,主要是因為尼奧幾乎符合一個女孩子心目中優秀男生的所有標準,但接觸的久了,這些原因都漸漸褪色,蜜莉恩發現了更吸引她的,是尼奧的性情和品行中的那些閃光點。像這一次,這一刻,蜜莉恩感到幸福,這樣一個優秀的男生是她的愛人。

  捏捏蜜莉恩嫩滑的小手,尼奧微微一笑:「是那些魔鬼的爪牙們虧欠太多,他們應該做出一些補償,哪怕靈魂已經到了地獄。」

  臨走時,尼奧又看了眼迪夫,道:「拿穩你的劍!」

  拿穩你的劍。這是戰士們常用的一句口頭語,有『警惕點,機靈點,振作些,自信些,不要像個菜鳥。』的意思。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姐姐!」迪夫很男人的保證。

  尼奧這一次是同白襪子一起,座狼遠比馬匹更擅長在山野叢林間奔行,何況順著林間秘道,路並不難走,只花了十幾分鐘,便出了北香葉林。

  原野蒙白,天地蒼茫,雪急一陣、緩一陣的下著,沒有風,因而感覺不出有多冷,若是換做往昔,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天候無論是散步或打打雪仗什麼的,都是蠻合適的,現在則無法生出那份愜意,尼奧不擔心別的,他憂慮的是蜜莉恩的身體。

  上一場雪耗盡了土層中的熱氣,這次雪後,即便是常有車馬行進往來的大路上,也很少再會出現融雪泥濘的情形,而是會很乾脆的上凍,冰上疊雪,真正的天寒地凍。

  酷寒已經借這場雪提前宣佈了它的到來,對於任何無充足準備的生命,這個冬天都將是難熬的。露宿荒山洞穴、跋涉風雪瀰漫,這對於一個體質較弱,剛失去了父親且受了不少驚嚇的少女來說,絕不會是浪漫和情調。

  「得多花點時間研究下『生命攝取』的逆向施展,這對蜜莉恩應該有所助益。」尼奧默默的想著,眼前彷彿看到蜜莉恩在冰雪中歡快的笑著、奔跑著的情形。「那才是健康,而不是像現在,動不動就手腳冰涼,需要圍著壁爐或火堆貓冬……」

  趕到南香葉林,雪已將那些硬邦邦的屍首埋的差不多了,好在尼奧對那次追逐戰印象深刻,以他的力氣處理些屍首也算不得多費力。

  魔犬和魔化者的屍體中包含黑暗氣息和有毒物質,就連食腐肉的獸都懶得理睬,而且這天候也不用為防腐擔心,尼奧前後挑了兩個天然的小山溝,將屍體往裡邊一扔,大雪一蓋除了他也不用擔心被其他人起了去。

  這活差不多花費了近兩個小時,這期間他沒用白襪子幫忙,而是放它去玩耍,白襪子是個好搭檔,也是個出色的獵人,等到尼奧忙完趕到匯合地點,發現白襪子已經有了一頭山羚和兩隻肥兔子的收穫。

  一摸山羚屍身尚溫,尼奧就地解剝,將血放了出來。

  「要不要來塊鮮肉?」尼奧問。

  「哈!哈!」白襪子嘴裡呼著白氣,看那意思,對尼奧的提議挺干興趣。

  用匕首從山羚的兩條後腿和臀上片下厚度適中的肉,在雪裡冷敷一下,然後丟給白襪子。尼奧自己也削下薄薄的一片,冷敷了下,塞進嘴裡,嫩滑爽口,有冰雪的清新和原始的肉香味。

  這種吃法源自海民生吃魚肉,是尼奧在年少時在角鬥士訓練場中跟一個來自冰洋邊畔的少年角鬥士學到的。

  白襪子顯然也很喜歡這種吃法,一頭山羚,前後腿差不多都被它吃掉了。

  進食、休息,簡單的收拾之後,尼奧帶著白襪子再一次前往藏兵谷。

  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是大掃除。將每一個棲身點都收拾妥當,以備再用。這是父親言傳身教所養成的習慣,據說脫胎自草原的遊牧民族。

  尼奧在收集屍體的同時,順道搜刮了一番,竟也得了十幾個第納爾、百多個迪拉姆和一些巴林,連同在鎮子裡的收穫,以及他自己的積蓄,尼奧手中總共已經積累了60多枚金幣、百多枚銀幣和數百枚銅幣了,說起來已經算是筆不菲的收入了。如果不考慮工藝,差不多值一身不錯的甲冑價錢。

  蒸汽機的發明,刌壓板架已經成為可能,而且有些鋼鐵廠已經能夠軋出品質不錯的鋼材、以及拉出一種名為『鋼絲』的東西,由這種鋼絲在軟熱的時候捲成小環而製成的鎖甲鏈衣,輕巧而結實,堪比以前精良的鎖鏈甲。不光是甲冑武器、整個金屬製品都受到巨大的衝擊,作坊產業漸漸失去往昔的光彩,但即使如此,甲冑、武器仍屬於昂貴物品,不是普通人所能消費的起的。

  尼奧的家當,主要就是那套甲冑以及武器,再就是手裡的這些錢,不過,尼奧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窮,因為他有手藝,且精湛,他深信,這才是真正的財富,只會越積越多的財富。還有那些從書本中學到的其他知識,這些都是寶貴的財富。每每想及此,尼奧便會念曼莫瑞斯家的一份恩情,若是換一個主家,他未必有學習的機會,哪怕他表現出色,而且在貴族間的私人競技角鬥賽事中為主家爭了不少臉面,他仍不認為這機會是他應得的、掙到的。尼奧看到的是,現實中沒有什麼是應該的,否則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公、冤屈、以及抑鬱和失敗。

  「帶一份感恩的心,純淨和美麗的不會是別人的靈魂。」這是尼奧的母親教導他的話,每次摸到頸間的墜飾,每個月光颯颯之夜,每次狼化的時候,尼奧都會想到自己的母親,她不是個漂亮的女人,但她有著月華般潔淨透亮的心和如水的溫柔。

  除了金銀,尼奧將當初設陷阱的那些零件也大都拾回來了,這些都是鐵料,也許以後用的找也說不定。

  拾掇冶煉爐的時候,那團由魂冢煉化的物質進入了尼奧的視線,很難想像,這東西冷卻後竟然有著金屬般的質地和份量,甚至更沉一些。

  「靈魂之重?」尼奧也不知道自己思緒中怎麼就冷不丁冒出這麼個詞兒。他琢磨了一會兒,重新燃起爐火,然後從外邊提回幾桶新雪,將這物質重新加熱鍛造,也沒有費什麼大勁,就是做了個頭身一體的平刃矛,這矛看起來就像是無鍔的短劍後邊接了槍桿,刃脊很厚,如同扁菱形,因此刃到面的過度自然而不明顯,同時也能在脊的兩側正反附帶四道血槽而不影響槍頭的強度。

  最讓尼奧滿意的還是由這未明材料製成的槍桿的剛韌適中,那是在白犀木(白蠟桿)上才能找到的感覺,但白犀木不會有這樣的份量,而且這槍桿微澀且總是涼絲絲的,根本不用纏麻布以防汗滑,另外,其岩鐵的深灰顏色也很不打眼,這同樣符合尼奧的心意。

  「這到真能算是意外的收穫!」在戶外來回舞動了幾趟,尼奧看著這槍竟有些愛不釋手。

  「夥計,我以後也能冒充下騎兵了!」尼奧呵呵笑著對白襪子說。

  白襪子撇了尼奧一眼,那意思彷彿是:臭美!拿根矛你就是騎兵了?

  離開藏兵谷,差不多已經是17時,雪已經停了,但烏云並未散去,天色陰霾而昏暗,至多再半個小時,就會完全黑下來。

  尼奧並沒有急著回北林山洞那邊。這次出來他還另有個目的,就是前往克羅浦,克羅浦在鬱金香鎮的東南方向,鬱金香鎮的周圍全部是麥田,而克羅浦才是葡萄園區。表面上,圖黑鐵鬱金香的釀造都在鬱金香鎮,尼奧卻是從蜜莉恩那裡知道,最頂級的黑鐵鬱金香是在克羅浦釀造的,因為這酒的釀造者同時也是葡萄種植者,種葡萄、釀葡萄酒,就是該人的愛好和事業。

  「因熱愛而生的固執!」一想到這話,倔老頭兒格雷普斯那乾瘦的面容便清晰的出現在了腦海中。尼奧跟格雷普斯因誤會而相識,關係處的還不錯,尼奧在潛入鬱金香鎮挖掘現場時沒有見到克羅浦這邊的人,這讓他意識到,也許這裡未遭黑暗爪牙的禍害,如果是那樣,他希望能在這裡補給修整一下,另外,也應該讓這裡的人對領主多增添一分存在感,籠絡人心,這對迪夫繼承父業很有幫助。

  克羅浦是一個只有30多戶人家的小村莊,東傍樹林西倚河,北面是大片大片的葡萄園區,入口在南邊,低矮的石牆,一進村先看到路西側碎石籬牆後的墓園及緊鄰著的白牆白瓦白頂子的小教堂,東邊籬牆後則是小土坡,尼奧記得,每到夏天,這土坡上便開滿了各色的野花,而且經常能看到三五隻羊在閒逛,現在這一切都埋在了白雪之下,看不到炊煙、看不到人跡、牲畜的足印也沒有,就彷彿整個小村都深沉的睡去了。

  翻身下了坐騎,尼奧拍拍白襪子的頸,單手持槍,行在了前頭。

  嘎吱……

  用槍尖挑開小教堂的門,入目的是左右分列的幾排木椅,一條走道直通盡頭的低矮講台,其後是石台及等身神像,神主布瑞嫩斯,面部栩栩如生,神像週遭聖光淡淡,只這兩點,便意味著它的正統和神聖。

  行上前,右手握拳、拳心向著左胸心臟位置,尼奧神色肅正的向神像行了戰士禮。然後上前一步,伸手指在講台一抹,沒有一點塵垢。

  尼奧抽了抽鼻子,轉身離開了教堂。他很確定,教堂的後屋中沒有人。

  沿路向北行,兩側是稀稀拉拉的房舍,石基木房、尖頂兩層樓,厄德里特領南部平原的房多是這種結構,從外邊看著粗糙,彷彿是一根根圓木搭架起來的,實際裡邊並不難住。

  沒有人。如果有,就算隔著房門他也可以聽到,並嗅到他們的氣味。

  大約十五米長的草頂木橋,腳踩在橋面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尼奧走到距離路面還有兩米的地方,停住了腳步,緩緩蹲下了身,然後仰頭向斜前方20多米外的一幢木樓上望,那裡的閣樓天窗,窗戶是洞開著的,雖然天色昏暗,看不清窗內的情形,但尼奧確信,裡邊有人。

  嗤!

  破風聲中,一點寒芒從窗後的黑暗中飛出,直奔尼奧。

  側身一抓,嘭!尼奧將箭矢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後退了兩步,這個位置,木橋的頂棚已經遮擋住了對方的視線以及箭矢的射軌。

  「鯊齒雕翎箭,軍用。」尼奧一眼便認出這箭不是村民們經常使用的那種,雕翎倒也罷了,鯊齒,是箭簇前端的形狀,鋼製,這對普通獵民來說比較奢侈,一般多出現在軍伍中。

  尼奧不知道克羅浦發生了什麼事,但他能肯定放哨射矢的不是這裡的村民,鬱金香鎮也好、克羅浦也好,人口就那麼些,而且流動性很低,應該是認識他的,而且在他的印象中,克羅浦可沒有箭射的這麼好的,剛才抓箭,他對箭矢的力道印象深刻,換成是力量未獲提升之前的他,這箭就算能抓住,也絕非現在這般輕鬆,對方有著3級弓手的實力水平。
jafacc 發表於 2011-5-29 12:28
第三章 9節 狼的謀劃

  「我叫尼奧,我要見阿西伯恩!」尼奧站在木橋上,向著橋斜對面的那幢屋子大聲喊。

  沒有回應。

  尼奧又喊了一遍,聲音在寂靜的黃昏中傳出很遠。

  仍是沒有回應。除了剛才那恍若詐屍般的凌厲一箭,這村子沒有任何復活的跡象。

  尼奧在橋上耐心等待,越等,手中的槍握的越緊。

  阿西伯恩是克羅浦的村長,曼莫瑞斯勛爵見到都很客氣,現在抬出這個名字一點作用都沒有……

  情況未明,大多數人總是會往壞處想,尼奧也不例外,瞭解人類歷史的他想到的是『亂世兵如匪!』,自古以來,與敵作戰沒本事,禍害民眾一個賽兩的軍兵數不勝數!

  十分鐘後,尼奧心中已經燃起了一團火,他折身往回走,剛過了橋不久,嗤!那閣樓天窗裡又是一箭射來。

  嘭!尼奧猛的回頭,再一次將箭牢牢抓住。這回,他抓的信心十足,沒有配合閃身的動作。

  這一箭,射出了對方的敵意,還有那種不明智的僥倖心理,也讓尼奧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翻身上坐騎,尼奧揚長而去,兩根箭他都沒有丟棄,這箭是要還回去的,待他搞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後,他會決定怎麼還!

  同白襪子回到北香葉林的西崖山洞,已經過了19點。

  一見到尼奧,正在煮飯的蜜莉恩扔掉手中的木勺、直接撲進他懷中,緊緊擁抱。天還沒黑,她就開始變得坐臥不寧,絮絮叨叨的問迪夫『你說尼奧怎麼還不回來?』至少有一百遍,迪夫都被問的抑鬱了。

  抱著蜜莉恩轉了一圈,吻了吻她的嘴唇,又在她的臉蛋上輕輕咬了一口,尼奧這才松開手,問道:「身體感覺怎麼樣?」

  「想你,還有手腳冷。」蜜莉恩一臉嬌憨的說。

  尼奧笑了。「嗯,都有辦法解決。」

  無論是經濟條件、還是曼莫瑞斯家的家規、都不允許蜜莉恩成為一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小姐,雖然她在女紅方面一直沒什麼天賦,但是燒飯卻極棒,同樣的食材,同樣的湯羹,經蜜莉恩燒煮,明顯比中午尼奧做的要濃香可口一些。

  尼奧和迪夫都習慣用最樸素的方式來讚美蜜莉恩的手藝,那就是多吃。

  見兩人狼吞虎嚥的樣子,蜜莉恩也很開心,並且有小小的幸福感在心中漾溢,她對未來的期許其實並不多,上蒼已經無情的奪走了她的父親,她現在經常暗自祈禱的,就是不要再失去這兩個生命中重要的男人。

  吃過飯以後,尼奧讓蜜莉恩舒適的靠坐在白襪子的懷裡,然後搭上軍毯,並將一對冰涼的小腳丫捧進自己的懷裡、緊貼著肌膚,然後開始不緊不慢的講述下午的經歷,蜜莉恩和迪夫都聽的很認真,還不時的插言一起討論幾句,不覺間,時間便溜走了1個多小時。

  嘩棱!尼奧將一個錢袋拋給了迪夫,道:「50第納爾、100迪拉姆、200巴林,你收起來吧。」

  「這是干嘛?這是你的繳獲,我不要這錢!」迪夫本能的接住錢袋後又推了回來。

  尼奧解釋道:「但從另一個角度講,這也是黑暗爪牙從民眾身上搜刮來的財物,我想其中就有咱們鎮子上的。」

  正要將錢袋拋回給尼奧的迪夫一怔。

  就聽尼奧繼續道:「金錢雖然不能買活回性命,但至少可以讓活著的人幹活更勤奮一些,也許還會心存些感恩。總不成就靠一句空空的口號便想帶領你的人民災後恢復吧?況且,經黑暗爪牙們揮霍,鎮子裡過冬的物資怕是剩不下多少,就算去他地購買,今冬這樣酷寒,商家再趁機抬高物價,這些錢,怕還不夠呢!」

  之前迪夫還有些不確定,現在完全明白了。詫異道:「你是說,我們要出錢接濟鎮民?」

  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圖雷斯治下,民眾稅負並不重,而且也沒有幾戶是曼莫瑞斯家的佃農,多是自由民。

  聯盟法令規定,自由民是有自由選擇居住地的權力的。在這樣的前提下,一個地方領主想要吸引更多的人來開墾或務工,必然要許以優厚的條件,而且領主之間有著競爭,自由民也因此受惠。這都是聯盟當初能夠脫身自神聖奧德王國的重要促成原因,是不可能動搖的根本。

  享受權利,自然也要承擔責任,甚至風險,說的難聽些就是要自負盈虧,自然也就沒道理交一點點薄稅,揭不開鍋了反而還得領主養活。

  生活上是這樣,城、鎮、村、集居地的防務上也是這樣,這也是民兵的由來基礎。拿鬱金香鎮為例,曼莫瑞斯家是圖雷斯的主人,一個20人的鎮警衛隊,負責鎮子的治安常務,另外就是自家的護衛,聯盟法令規定,勛爵、騎士私人護衛不得超過10人。曼莫瑞斯家因為有葡萄酒買賣,還有林場以及糧食、皮貨、草藥等其他幾宗產業,一支護衛隊絕對是有必要的,滿額10人,連尼奧都是以僕人的身份存在於曼莫瑞斯家的。

  這點人手,和平的時候還好說,一旦開戰,根本不夠看,因此要求民兵協防是很正常的。既然是大家一起防務,出了問題應該都有責任吧?可聯盟法典規定,出了問題只追究領主的責任。所以弗瑞聯盟的領主不好當,自由民的那點稅,再加上自家的田產、林產,基本夠維持個正常用度,像養活軍隊的費用、向主君的納稅,就需要開闢其他產業了,一般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正因為如此,圖雷斯看起來很肥美,黑鐵鬱金香,簡直像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小金庫。

  一說起來這些,迪夫就難免對鎮民有點小怨恨,他的父親戰死了,那些人卻選擇了苟且偷生,選擇了被奴役,任黑暗爪牙淫辱妻女。這鎮子固然是曼莫瑞斯家的基業,可鎮裡的房子,鎮外的田地,不照樣也有自由民的產業?難道任人**、如同牲畜般被宰殺,就一定好過浴血奮戰,保衛家園?迪夫覺得,這樣的民眾,也恁賤了些。

  尼奧多少能理解迪夫的心情,他緩緩道:「你不能指望民眾有職業者的勇氣、以及正統騎士、貴族的性情操守,但你得指望他們復興圖雷斯,而不是任他們飢寒而亡在投親奔友的路上。還記得牧師諾林德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嗎?」

  尼奧說著學諾林德的腔調,很『美聲』的道:「啊,你們這些迷途的羔羊,神主智慧的光芒將為你們指明方向。」

  噗嗤!

  尼奧的裝腔作勢將迪夫和蜜莉恩都逗樂了,別說,學的確實有幾分神似。氣氛一時間鬆快了不少。

  尼奧也笑,他道:「民眾是不是羔羊恐怕只有神主他老人家知道,不過大家都茫然無措時,一個好的領袖確實意義非凡。以前,勛爵大人就是圖雷斯的旗幟,今後,迪夫,你要接過這面旗,這才是傳承,而不是那一紙文書。你覺得呢?」

  迪夫想了想,點頭道:「嗯,一個真正的貴族,確實應該如此。可考慮到現實問題,那該死的文書卻也是必須的。另外,不得不說,生活在當今社會的人們,已經將優良傳統丟的差不多了,在黑暗入侵以前,厄德里特領自身就已經散發著腐爛的臭味。那些革命者是正確的,聯盟需要改革,流血也在所不惜」說到最後,迪夫狠狠的捏了捏拳頭。

  革命,革命者,這是只有在弗瑞才有的特色。民眾們鬧革命,是想提高待遇,抵制權貴對他們的殘酷剝削。貴族中間同樣有思想激進的革命者,他們認為聯盟的法令已經陳舊,而且漏洞頗多,只有改革,能夠讓聯盟在如同歷史中那些衰敗的王朝般腐爛掉之前,重新煥發生機。

  「這一點我和你的看法不同。」尼奧發表自己的看法道:「體制中的種種弊漏大家都看在眼裡,而且我相信革命者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好的意願,未必就等於有好的結果。光有一腔熱血,想著給這個國家動大手術,最終不僅僅是自己流血、他人流血、還會被某些人利用。」

  撥了撥篝火的柴薪,尼奧帶著幾分回憶神色的道:「我在索爾斯監牢羈押期間,耳聞目睹好幾個激進的革命者,他們是那麼的狂熱,每天只要醒著,就會搖動鐵柵,大聲闡述他們的革命真理。可你知道他們做了什麼嗎?殺死政府部門的官員,縱火、搶劫、砸毀商舖……他們做的就是暴徒的事,他們在破壞城市的機能,造成社會的動盪、民眾的恐慌,這就是他們的革命,還聲稱歷史終有一天會還他們清白,我想那是魔鬼們的歷史吧?」

  尼奧冷哼了一聲,道:「在我看來,他們被人利用了。黑暗勢力是如何腐蝕人心的?是如何引誘人們墮落的?又是如何利用人們的不滿和激憤的情緒的?這些伎倆並不是那麼特別難拆穿,但你首先得冷靜。」

  「可不用激烈些的手法,根本無濟於事啊!我的父親對圖雷斯的鎮民夠不夠好?對家傭、從屬們夠不夠好?結果呢?我們依仗的卡洛恩,他可曾念一點恩情?還有那些鎮民……寬容、懷柔、姑息,結果就是這樣!」

  「激烈些?看看民眾在做什麼?革命?面對這樣的情況,還要選擇激烈些的手段,這就像要用剛猛的手法制止一個盛怒中的人,那麼只有打了。殘酷統治與血腥鎮壓,這是歷史上那些王朝覆滅時改採取的手段。如果這麼選了,我敢說,那麼就連統治階層也被利用了。弗瑞聯盟將如同創造崛起奇蹟般,再創造一個覆滅奇蹟,速度更快,所有的文明成果都變成瓦礫,沒有勝利者,因為剩下的那一方將接受來自黑暗勢力的真正摧殘,甚至在那之前,已經在黑暗勢力巧妙的平衡策略下,互相耗盡了最後一滴血。」

  「奧德呢?凱爾斯呢?眼睜睜的看著?」迪夫有些不服氣的道。

  「他國介入?你想把艾美拉大陸引入世界大戰?」

  「呃……」迪夫哽咽,憋了半天,道:「這也不行,那也不對,就沒有個妥善辦法了?」

  「如今局勢的糜爛,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而是日積月累,它就像是關節風濕病,而魔鬼們則好比壞天氣。你能因為風濕病發作,切掉關節嗎?從另一個角度看,曼莫瑞斯家有了如今的局面是你的父親一人的功勞嗎?數代人共同努力,厚積薄發,對不對?這也一樣,如果你能在自己垂垂老邁的時候,看到弗瑞大治,重新煥發生機,那麼我要說,你回首一生,最起碼見證了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

  迪夫張了半天嘴,最後垂頭喪氣道:「聽起來很沒勁耶!」

  尼奧聳聳肩,道:「確實有那麼點,不得不說,關於民政的問題,我自己都沒有搞透徹明白。歷史上曾經以殘酷的鐵腕統治而聞名的菲米斯王朝,在被厄洛森人覆滅時,曾不止一次的出現過殺子女而全城皆戰死的慘烈攻防戰;而以富庶和政令寬和稱道的安巴特王朝,朝臣軍民把他們最後的王裝進囚車送給了野蠻的庫魯斯帝國。」

  「寬和百姓會輕慢,剛猛民眾受摧殘,其間尺度,一直以來是歷朝歷代領主都在研究的課題,這都萬多年了,也沒有真正的成功者,或者說,只是一時成功,而不能永遠成功。如果說還有一個最值得借鑑的成功模式,那麼應當首推光輝教廷。都一萬多年了,他們至少看起來還能繼續挺下去,我們固然見到了瀆職弄權、鑽營貪婪的教廷官僚,卻也不能否認那些戰鬥修士的高尚、甚至偉大。」

  迪夫和蜜莉恩都有些吃驚的看著尼奧,弗瑞聯盟固然是光輝教廷勢力介入最薄弱的人類國度。可像尼奧這樣理智卻又用凡物角度談論光輝教廷的,卻絕對罕見,更何況不管怎麼說,尼奧的身份都沒有在『刻度線』之上過,奴隸、角鬥士、僕人、死囚……這樣的見地和態度出現在一個這樣身份的人身上,真的是挺考驗人的想像力的。

  尼奧卻對此不以為然,繼續道:「而就眼下來說,我覺得還是寬容一點。迪夫,他們不是完人,我們也不是。黑暗勢力已經給他們帶來了足夠的苦難和教訓,輪到你上位施政,循循善誘應該比皮鞭刀劍更有效。苦難能比較出仁善與殘暴,你在這種時候揮舞皮鞭,只會將他們心中對曼莫瑞斯家的好感和期許、以及隱隱的愧疚全部抽飛。」

  迪夫沉默了,蹙著眉,似在認真思考尼奧的話,過了半晌,他有些突兀的自嘲哂笑道:「瞧瞧我們談論的話題,不知道還以為是一位公爵和一名狼人氏族族長的對話,實際上卻是兩個性命都堪憂的傢伙的囈語。」

  尼奧搖搖頭,道:「我不能指責你是錯的,因為你的著眼點是現在,而我談論的是綱領性的東西。在這裡,我只想告訴你,在我家鄉有這樣一句話,叫『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很粗糙的一句話,迪夫在咀嚼,蜜莉恩也在咀嚼,越深思,越覺得有那麼點意思。

  尼奧在這時,繼續說道:「我覺得這首先是志向問題,然後才是習慣問題。是吃肉還是吃屎,很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而且往往是不知不覺,且一輩子都改不掉。寧可倒在無肉可吃的路上,也不會等待由狗變狼的機會。若沒有這骨氣,若不能明此志,會偷偷選擇去吃屎,那就是狗命,而非狼道。」

  迪夫目光灼灼的看著尼奧,道:「父親說的是對的,你選的是狼道!」

  尼奧一呲牙,「在你眼中,奴隸、角鬥士、僕人是我一生都洗不掉的身份。可我在被奴隸商人救拾之前,是狼人氏族族長之子,按照我們氏族的傳統,就相當於人類王國的國王之子,這你又怎麼說?」

  聽尼奧如此說,不僅是迪夫,就連蜜莉恩都睜大了眼睛。

  尼奧道:「跟你說這些,不過是向你再次闡述『生命是平等的,但現實不平等。』這道理。歷朝歷代的開國君王,農夫的兒子、奴隸、囚犯出身的多的是。我若沒點志向,拿什麼迎娶你的姐姐。你該不會認為我的人生目標只是一名地下情夫吧?」

  迪夫臉一紅,半天才道:「我確實沒想到你有這樣的志向,必須說,你的時間不多了……」

  蜜莉恩則深情的盯著尼奧,道:「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

  尼奧將摟在懷中的腳緊抱了抱,沒說什麼。蜜莉恩所言只能代表愛的誠摯和深度,迪夫說的更合乎現實。如果不是被下獄問斬,尼奧現在已經在回鄉的路上。如果是那樣,他恐怕再也沒機會見到蜜莉恩了,這其間的陰差陽錯,真的是很難緝糾。

  山洞裡,一時間有些小冷場。

  還是尼奧最先將思緒拉回現實,他對迪夫道:「我的未來還需要艱苦跋涉,你卻要從不久之後就開始做一名見習領主了。」

  「你是說……克羅浦?」迪夫能廣受長輩讚譽,還是有其過人之處的,聽之前尼奧講述去克羅浦,此刻便聯繫在了一起。

  「聰明「尼奧讚了一句,分析的道:「那裡顯然並未遭受黑暗爪牙的荼毒,不過來了些陌生人,我估計也沒幾個,否則有武力憑持,大可以放我進去,而不是一味驅趕。教堂的講台上沒有灰塵,意味著擦拭時間最遲不會超過今天早晨,因為經歷昨夜那場大風,沒有誰家還能乾淨的點塵不沾。房屋沒有砸毀破壞的痕跡,這些進一步說明,村民們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迪夫順著話題問道:「好吧,克羅浦是個起點,那麼以你之見,我究竟要如何繼承父業?」

  尼奧組織了下語言,道:「若我在你的位置上,我會跳出這個圈子看問題。」

  首先給出一個大概念,讓迪夫自行思考了一會兒,見他一臉似懂非懂。尼奧這才具體的說明道:「在我看來,圖雷斯就是一枚特殊的寶石幣,雖然他意義重大,卻也不是不能花掉。關鍵在於花的是否物有所值。」

  「饞涎圖雷斯的不是大有人在嗎?我不跟你們爭奪,相反,我打包奉送,連同黑鐵鬱金香的釀造工藝,送全套!」

  「啊?」蜜莉恩驚呼出聲。

  迪夫這時反倒替尼奧說話道:「聽下文,不會這麼簡單的。」

  蜜莉恩臉紅。尼奧沖蜜莉恩寬和的笑笑。繼續道:「送,主動權自然就落在了我的手中。而且不可能白送。我只要求一點,剿滅黑暗爪牙,為我的父親,以及犧牲的鎮民報仇。這也是為所有受黑暗勢力荼毒的厄德里特領人民出一口氣。」

  聽到這兒,迪夫已經隱隱有些明白了。

  就聽尼奧繼續講道:「我要將這個決定搞的全領皆知、甚至全國皆知,我要在神主面前許諾,我要請一名教廷的公證人,我要親歷第一線,殺敵無力我可以當割首者,可以做各種力所能及的事。最後,我會將圖雷斯和釀酒工藝送給在剿魔作戰中功勛最卓越的人,並親自說服領民,讓他們忠誠於新領主,完成領地的轉交過度。」

  迪夫目瞪口呆,喃喃道:「確實搞的夠隆重的。嗯嗯,如果將這看做比交易,我得到的是什麼?聲譽、美德?」

  「沒錯!榮譽,還有美德!」尼奧接過迪夫話,沉聲道:「失去了圖雷斯,換來的是一條廣闊的大道,我會是人民眼中的真正的貴族,我會憑此敲開光輝教廷的門扉,我將在我所中意的教廷下屬某機構中學習深造,當我再次回到這片土地上,我堅信我會拿回更多。」

  「只要擁有了力量,以及有光輝教廷這座大靠山,沒有圖雷斯,我就去征服蒙斯托克,以及更廣闊的領土,讓神主的光輝照耀更廣闊的大地、向西,直到斯多姆海岸……」

  尼奧最後總結道:「錢財和貴族身份不是真榮耀,奮鬥才是!想想歷任恩斯巴斯大公,人們最容易記起的是誰?是開疆拓土的獅子王萊昂內爾,是讓桑維斯特公國強大的倫納德,其他子孫,不過是點綴之輩。你會做哪種?」

  這還是尼奧第一次在姐弟倆面前談及志向,在這之前,哪怕是影射,尼奧都從未如此清晰的表達過內心的想法。迪夫僅是從父親的嘴裡聽到,尼奧蓄謀已久、野心勃勃BULABULA,今天才知道,這頭狼竟然有著熊心豹膽!

  迪夫只覺得口中乾澀,顫聲道:「這可能嗎?」

  「有什麼不可能?」尼奧反問。接著道:「聯盟同教廷在暗中擰架,這世人皆知。聯盟的代表就是現在的權貴體系,他們醜惡的嘴臉相信你見識了不少,他們這邊要是有希望,我們也不必在這裡惆悵你的繼承問題了。」

  迪夫點點頭,接過話道:「所以,我乾脆接著這次黑暗勢力入侵事件,表現出一名真正貴族的美德,以及一副准聖徒的決然氣概。如此一來,考慮到家仇國恨,無人可以指責我向教廷靠攏,我佔著大義的名分。」

  尼奧豎了豎拇指,一個14歲少年,有這樣一點就透的能力,說明家學中的政治課沒白上。

  尼奧道:「誠然,如今的光輝教廷已不能與當初的聖賢時代的教廷相比。但是,當教廷的一枚棋子又怎樣?難道一名小小貴族不是國王眼中的棋子嗎?只要你能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教廷會重視你這枚棋子的。他們需要你這樣的聲譽響亮的世傳貴族像一枚釘子般釘入聯盟,重新將神主的光輝灑入弗瑞聯盟的民眾心中。那時候,哪怕你是名偽君子,也不得不為『榮譽、美德』這張招牌而奮鬥了。當一輩子偽君子,對世人而言,他與真君子有什麼不同?」

  迪夫又氣又笑道:「我才不是偽君子。」

  「至少走這條路,充斥著蠅營狗苟的味道。我們的目的不單純,更不偉大。」

  「那到是。」迪夫也承認。深深吸了口氣,「好,就這麼做!」迪夫被尼奧說動了,他感到熱血沸騰,前途光明,他彷彿看到了自己以『光輝貴族』的身份,帶領教廷的戰力以及自己的軍團,將敵人殺的屍橫遍野。那時,就連桑維斯特公國的侯爵、甚至公爵,也得對他客客氣氣……

  「好什麼好?」尼奧卻在這時反過來潑冷水,「先瞭解下具體情勢,再做決斷不遲。我現在已經懷疑援兵遲遲不到是因為索爾斯那邊出了問題。況且未來雖然美好,卻需要吃常人所不能及的苦頭,你如果不能出類拔萃,再好的路線也是扯淡。先把克羅浦拿下再說吧!有了小小根據地,然後我去探聽消息。」

  迪夫被搞的一點脾氣都沒有,搔搔腦袋,「索爾斯那邊應該不會出大問題吧?」

  「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奉勸你以後再也不要有這樣的僥倖想法。」

  迪夫吐了吐舌頭,這一刻,他才真的有些少年的模樣。

  尼奧鄭重其事的分析道:「如果我站在魔鬼的角度,攻打索爾斯城,主要的收割自然是親自動手,但不會光是自己。我會先去蒙斯托克遊說那些野蠻異族,告訴他們某日後,西風狂戰團的駐地將空虛少兵,如果它們想在這個冰寒的冬日少餓死幾個崽,就不妨攻打一下,拿下西風駐地,不但那裡的過冬物資盡數到手,厄德里特領南部平原、北部礦區,等於是完全敞開了懷抱,任其馳騁搶掠。反過來,索爾斯城的物資被魔鬼們藏匿了,西風狂戰和天鷹騎士團之前急救索爾斯、不可能帶多少物資糧秣,在這樣的天候下,他們怎麼動?動了以後索爾斯城怎麼辦?」

  「如果是那樣……」迪夫聽的一身冷汗。

  與此同時,尼奧也感覺到了蜜莉恩肢體的顫抖。

  「沒有如果。」尼奧以快刀亂麻的態度道:「我們現在就是要拿下克羅浦!之後能圖謀就圖謀,不能,那裡就是補給站,光靠手中這點臨時準備的吃食可挺不了多久,一旦情況惡劣,我們東逃,必須有更妥當的準備。」
jafacc 發表於 2011-5-29 12:55
第三章 10節 潛入克羅浦

  凌晨4時,強悍的生物鐘將尼奧從睡夢中叫醒。

  篝火外圍的一塊卵岩上放置的鐵皮餐盒裡、羹還溫熱。往篝火裡添了幾塊柴薪,去洞外用雪擦了把臉,簡單的進食,然後才是有條不穩的收拾行裝。

  尼奧下午外出時,迪夫已經將囊袋裡的甲具取出來一一擦拭保養。能夠看的出,活兒做的很用心。

  因為是曼莫瑞斯的獨子,迪夫不必從小到男爵家或子爵家『半工半讀』,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日常生活很閒逸,馬伕、雜務、侍者、迪夫甚至還打理著曼莫瑞斯家倉房中的一部分,具體工作是負責包括兵器甲冑的金屬器械的清點、保養,如果有破損一般是聯繫尼奧進行修復。除此之外,迪夫每日還要抽出時間學習歷史、禮儀、軍事、音樂、格鬥搏擊等課程。日子過的絕不輕鬆,卻也培養出了較高的綜合素養、以及相比同齡人優秀不少的頭腦和能力。

  尼奧看了眼靠石壁睡著的迪夫,對這個少年,他還是比較看好的,否則也不會建議他去光輝教廷的下屬機構學習,不錯,那種地方是很鍛鍊人、培養人,卻也很折磨人,不夠堅韌會被那無休止的打擊以及激烈的競爭搞到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奮鬥沒有捷徑。共勉吧!」尼奧心中暗忖。

  這次行動,甲冑方面尼奧只選擇了內襯的糙面皮甲,以及脛甲、臂甲。這是鬥劍士標準的輕武裝。

  脛甲從腳面到膝蓋,臂甲從手指到手肘,對鬥劍士來說,它們既是防具,也是最基本的武器,尤其是趾尖、拳面、肘膝上的凸釘棱錐,讓人看一眼便能意識到,這些都是可致命的武器。

  儘管聲音很輕,但尼奧穿戴甲具的聲音還是吵醒了迪夫。本就問題不大,經過一天多的修整,迪夫的狀態已經恢復。

  見迪夫醒來,尼奧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忙自己的。迪夫雖然只有14歲,但跟一名普通的成年人較量,贏的絕對不會是成年人,再加上心理素質過硬,尼奧從來都是拿他當年輕小夥子看的,迪夫自己也希望如此。

  「幾時了?」迪夫揉著眼睛坐起來,輕聲的問。

  「4.」尼奧活動手腕,緊接著又抓握了幾下,確認沒有任何阻礙,這才將調節的小機括徹底扣死。尼奧的手甲製作的非常精細,可以說他的『精巧製造』主要就是通過手甲的製造練就的,不光是他自己的,還有所有經他修護的手甲,使用者無不說好。

  「去克羅浦?」迪夫輕手輕腳的起身過來幫尼奧。

  雖然一個人也可以完成,但有個人幫忙穿戴,速度能更快一些,尼奧也沒有拒絕迪夫的好意,一切都很自然。。

  尼奧點點頭,將大腿外側的皮繩抽緊,皮繩是在皮褲的氣眼裡串連的,上邊一抽、兩片皮子貼近,整個皮褲便繃緊了,繫個活結,然後將外邊的皮片扣帶一一扣死,一條大腿的束勒便算是完事了。

  鬥劍士不同於那些普通的戰士以及重甲戰士,它要求行動如風而無聲,所以鬥劍士的甲具穿戴的都非常貼身、精巧實用,一般不會選重甲,不穿嚴密無縫的全身甲,也很少內鎖子甲、外板甲這樣搭配,對鬥劍士來說,任何影響輕靈的東西都是負擔,它們會根據具體情況需要而選擇武器及攜帶品。

  「假如你幹掉一名鬥劍士,別指望能找到錢袋,將他的甲具武器賣給鐵匠,也許你會得到些驚喜。」這句有些諷刺味道的話挺能說明問題。1,鬥劍士會儘量不攜帶多餘物品。2,他們使用的甲具和武器都是花費了心思在裡邊的,往往有些精巧獨特的創意設計。

  還有一句半玩笑的話是這麼說的:「要分辨一名戰士的專長,看武器及其位置就行,背劍的是鬥劍士,扛劍的是重戰士,背『烏龜殼』的是盾戰士,光膀子拿戰斧、戰鎚的是狂戰士,劍盾弓槍弩(小手弩)齊全的是菜鳥戰士。」

  鬥劍士武器不會腰挎,箭袋、戰弓、匕首的裝備也都與普通的有些區別,保證鬥劍士即使上串下跳也不會呼啦啦的響,甚至連錢袋,都是腰帶格囊式的,一枚枚塞進去,彼此並列但又不挨碰,據說這招被一些商人學了去,縫製了錢幣甲,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尼奧沒見過。

  穿好薄甲,外邊再套上棉罩衣、以及毛皮圍領和護腿,都是那種一拉繩就能脫卸的。這些是尼奧囑蜜莉恩,用獵獲動物的皮和黑暗爪牙的棉衣做成,在半成品的基礎上裁剪縫製,一個下午便做好了。蜜莉恩的手藝一如既往的不夠美觀,但密密縫製,夠結實,尼奧也很喜歡。

  單劍和紫衫木弓,尼奧這次只裝備了這兩樣武器。

  「天亮之後準備行囊,我回來咱們就可能要離開這裡了。」尼奧臨走時叮囑。

  「嗯,你自己小心些。」

  目送尼奧離開後,迪夫重新掩上了由樹枝和草糙糙編成的柴籬,洞穴是倒L形,到了晚上,對面的石壁上容易映出火光,而且柴籬可以擋住一些風寒,簡單實用,是迪夫添置的,尼奧還為此誇獎了他。

  尼奧這次行動同樣是有白襪子隨行,一個是節省時間,再一個是節省體力。

  尼奧覺得自己跟白襪子在溝通和默契方面還有待磨合,而且在他看來,白襪子必須經過一些專門的訓練,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友。到了地頭之後,尼奧放白襪子去自行找地兒休息或玩耍,他則從克羅浦的西面潛入。

  克羅浦的西面是一片闊葉、落葉混交林、能夠輕易看到苦櫧、石楠、冬青、還有灰榿木這類植物,密度普通,而且僅僅是屏障一般的存在,整個林地由東到西、也就兩百多米的厚度。

  整理了下額上由布帶裹纏而成的臨時護額,以及深兜帽,尼奧邁步進了林地。

  護額的使用多見於遊蕩者,主要不是為了保護額頭,而是為了遮光,一些戰盔修出前翹的小帽簷也是這個意思,擋住光的直射,便於使用者在光線強暗差距劇烈的地域迅速調整能見度。

  尼奧利用護額,主要是為了遮擋他的眼睛。

  作為擁有『黑暗視覺』的人,尼奧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裡會像狼一樣釋放幽光,狼人化後更為明顯,此謂『星光眼』。

  像這次這般,尼奧有充足的準備時間,便會進行一些器物用品方面的調整、並配以有別於平日的視物方法、簡單的說就是『賊眉鼠眼』,以避免被敵對方發現『林間飄蕩的鬼火』。

  這種小樹林不足以養活小獸,幽幽靜謐,悄無聲息的穿行在其間,絲毫感覺不到深山老林中的那種凜凜森然,滋生些朦朧浪漫的情懷倒是真的。奈何尼奧此刻缺乏那種詩情畫意,尤其是在發現了陷阱以後。

  就在靠近村子的位置,尼奧察覺到了警鈴絆鎖的存在。

  絆鎖是陷阱中的一種,眼前的這些,選址佈局還好,算得上中規中矩,但佈置的很粗糙,靈性創意更是談都談不上,明顯比較符合軍人所布陷阱的特點。

  尼奧曾有過兩次隨軍演練的經歷,那是由厄德里特領各領主私兵參與的軍訓活動,一年夏,一年冬,然後又是夏……如此交替,每次為期1個月,目的是為了提升私兵的團體意識和群戰能力、以及所謂的軍事素養。用那些傲慢的軍官的話說:「讓你們這幫烏合之眾多少有點職業軍人的樣子!」

  「魚肉百姓,亦盜亦匪,職業軍人的樣子,哼哼!」尼奧對職業軍人沒什麼好印象,至少到目前為止,見到的都不咋地,心中難免有些成見。而這次,看這意思同樣不是群好鳥!

  越過警鈴區,前邊克羅浦的房屋已經在望,尼奧在一株樹後邊靜靜的站立,充分的利用他的耳朵和嗅覺。

  很快,崗哨的位置被他找到了。記下後,尼奧又換了一個位置,辨出另一個崗哨的位置,然後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在兩個暗哨之間,找一個最理想的切入點。

  路線選好,尼奧繼續等待,約莫有十幾分鐘,這時時間已經過了凌晨5時半。

  拋開那些雷打不動、養成早睡早起習慣的,這個時間是人一天當中最睏乏,睡的也最香的時候,突襲在黎明拂曉,多是考慮到了這個因素。

  尼奧脫掉外面的罩衣皮圍子,壓動紫衫木的弓胎,將弓弦掛好並扣鎖,抻了抻,確認無誤,再從頭到腳自我檢查一遍,同樣確認沒有疏漏,深吸一口氣,猛的躥射了出去。他奔跑的姿態如同獵豹般舒展,肢體擺動有力,上身略微前傾,每步跨越都在7米左右,3秒之內,尼奧便衝出了約30米的距離,而踩雪發出的聲音卻微乎其微。

  兩個哨兵,其中一個毫無所覺,另外一個感覺到北面視線的盡頭似乎有什麼東西晃了下,等他懶散的將目光投過去時,哪還能捕捉到什麼有價值的目標?

  值過夜勤的人知道,這種『看花眼』一晚上沒有十次、也有八次,要是次次計較,那非得把自己折騰出個好歹不可。於是這哨兵繼續縮著身子,輕輕的跺著腳,目光緩慢的游弋著,不時呵口氣、搓搓手。這已經是上邊特意告誡,他本人也比較盡職的結果了,換做往常,這個時間得拿小木棍支著才能保證眼皮不打架。

  貼著一間木屋的木牆,一邊感知風吹草動,一邊平復急速起伏的胸脯,大約15秒後,尼奧再一次動了,他這回的目標、是最具威脅性的、在村廳小鐘樓上放哨的那個傢伙。

  弓扛靠在肩頭,筒著袖子,披著軍毯,這哨兵正在寒冷中緊縮著身、半眯著眼打瞌睡。讓人從暖被窩裡拽出來在這種天候裡守下半夜,絕對是一種折虐,穿的厚實又披了毯子,寒意仍一個勁的滲透,讓他不時的打個哆嗦,幸好懷裡還揣著壺美酒,惦記著、不時呡一口,驅寒打發時間,要不然這個夜可就太難捱了。

  地上有雪,天上的烏云又已散盡,這夜遠比平日裡光亮,有什麼大東西移動也較容易看到,這反而易讓人放鬆警惕,以至於尼奧都從屋角支臂正翻上了屋頂,,這哨兵都沒有察覺。

  斜直的瓦片屋頂,再落上雪,既滑又容易發出響動,尼奧卻能夠走的像隻貓科動物般穩健輕靈、無聲無息,這非是種族天賦,而是鬥劍士的技巧,其要訣在於身體重心在兩腳間的快速交替,就好似平衡木,左搖右擺,頻率快幅度小。

  小小鐘樓就好比是裝在屋脊上的馬車簍子,屋脊線差不多在人的大腿位置。自屋頂襲擊鐘樓裡的人主要問題就是隱蔽。

  最後一截路對尼奧來說可謂步步驚心,目標越來越近,只需無意的一個回頭,就能發現他,尼奧感覺自己的心到了嗓子眼,而呼吸則消失掉了。

  終於……

  後腦突然傳來劇痛,哨兵眼前一黑,隨即失去了知覺。尼奧伸手一探,及時撈住哨兵頹軟而倒的身子。

  1分鐘後,哨兵被牢牢的綁在了小鐘樓四根立柱的其中之一上,蒙了眼,嘴裡塞了破布並用繩子勒住,醒了也別想叫出聲。

  將藥杵般的鐘『舌頭』摘下來,尼奧回身開始對哨兵進行簡單的搜身,很快找到了軍牌,上刻:索爾斯城衛軍。

  伸手勾住掛鐘的頂梁鉤、用勻力向下抻了抻,很結實。尼奧在這鉤上拴掛上額外的繩索,然後攀著著繩索慢慢滑落。通往鐘樓的旋梯是木質的,這東西很難品的住感覺,行走間很難保證不發出聲音。

  下到底部,面前是條與內廳並行的橫廊,尼奧靜靜的等了10秒,待身上的寒氣消了消,這才進入橫廊左拐,前往內廳。

  內廳的門虛掩著,尼奧曾見過幾次村人在這裡議事,對這裡的佈局還算熟悉:門開在最西邊,一進門左邊靠牆是書架,正對著一張大桌子,右邊是四排共八張條椅,再過去是正中設有講台的小木台,屋頂吊著兩架圓架大頂燈,點蠟的,村民們用的很省……

  在廊道里,尼奧便嗅到了濃重的酒味以及汗臭、腳臭混合的味道,聽到了熟睡的鼾聲。輕輕推開虛掩著的門一看,入目一片狼藉,桌上擺滿了酒罐酒杯,肉食、面包就那樣隨意的丟在桌上、泡在酒液裡,周圍的地上也多有散落。條椅拼湊、架上木板,便算臨時床鋪,這廳裡橫躺豎臥著7個人,其中最誇張的那個睡在木台上,竟然不知從哪家搬來一張床,看那樣子是有些特權的。

  像上次對付鬱金香鎮馬爾福旅店中的那些黑暗教徒般,尼奧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麻醉劑讓這幫傢伙嗅。目的略有不同,上次是為了更好的殺,這次則是為了擒獲。

  藥倒這『七頭豬』,尼奧從容自若的折身出廳、登木梯上鐘樓,果然是吱吱咯咯的響個沒完,上到頂部,見那哨兵有轉醒跡象,順手拿過『鐘舌頭』照著這位腦袋上又來了一下,繼續腦震盪吧。

  取了繩索,回到廳中,尼奧熱心的為這幫城衛軍們挨個做上臂無痛脫臼手術,將上臂骨自肩頭摘開,然後拎包般提起,每位靠著一條木板,就是他們搭床用的那種,將雙腿自腳脖子同木板捆住,再以同樣的方法捆下一位,一根長繩連『七頭豬』,倒也夠了。再接下來就是扯碎一塊斗篷,蒙眼、塞嘴,擰成布繩從嘴裡勒過、與木板捆在一起,完事!

  尼奧又將條椅紛紛架在木台上,將桌上的零碎清理下去、掀動桌子,將之立放到一邊。這下,連場地都騰出來了,等這些傢伙醒了, 『掙脫束縛』這小遊戲會讓他們玩的很開心。

  從村廳出來,尼奧直奔北邊的葡萄園區,他要去那邊碰碰運氣。

  園區的邊上有間與馬廄相連的倉房,倉房下面就是克羅浦最大的酒窖,換一個角度,那裡也是不錯的囚房,惟一的出口裝有包鐵的、帶小鐵柵的厚木門,尼奧印象深刻。

  氣味、呼吸聲,在倉房門外站了片刻之後,尼奧確定裡邊的情況與他想像的很接近。

  吱!倉房的大木門被推開半扇。

  「誰?」負責看守臨時囚牢的軍士警覺性挺高,門一開,寒氣灌入,篝火搖曳,兩個看守便齊齊驚醒了,一邊摸兵器,一邊厲聲詢問。

  他們這邊緊鄰篝火、在亮處,尼奧在暗處,故而看不太真切尼奧的模樣。

  嗤嗤!嘣!

  迎接問話軍士的是一弦雙矢,目標鎖定咽喉、心臟,勁力之大,直是將這名剛站起的軍士射的倒飛了米許遠,這才仰摔在地,箭矢都從後邊冒了尖兒,即刻死亡。

  乒!紫杉弓被扔到了一邊。

  嗆!十字青鋼劍輕吟聲中出鞘,在火光的映襯下亮起一泓冰寒的青芒。

  節奏清晰的腳步聲中,尼奧進入篝火照耀的範圍、身形容貌顯現。

  剩餘的那名軍士惶恐的瞅了一眼已死的同伴,轉頭看著尼奧,有些顫抖的拔劍出鞘,劍剛出一半,尼奧猛然跨步突進,如狂風襲掠,青鋼劍在虛空中舞出一抹華美的弧光匹練。

  咔!軍士的劍被斬斷,一同被斬開的還有他那厚皮的、綴著金屬片的胸甲、以及內中的貼身細麻衣,火星和碎屑飛濺,軍士的前胸皮肉上卻僅有一絲細細的紅痕。尺度拿捏精準,令人驚嘆。

  軍士愣了、怔了,以為自己死了,當他意識到沒死、甚至無傷後,則尿意上湧,差點直接撒出。

  「我會將自己所知道情況的沒有任何保留的說出來,希望能夠換取活命的機會。這句話,是你想要對我說的話嗎?」尼奧提著劍,目光冷冽的盯著這軍士,聲音如雪冰寒。

  「呃……是、是!」軍士忙不迭的點頭。

  「很好,扔掉你手中的垃圾,拿出鑰匙,動作要輕柔一些,然後去把酒窖的門打開。」尼奧的右手手腕一轉,青鋼劍舞出一朵劍花,光影耀目。

  「好的……」軍士頭上滲出了汗,輕手輕腳的將斷刃放下,然後從死不瞑目的軍士身上翻出鑰匙,縮手縮腳的順著斜向而下的階梯走到頭,開鎖。

  粗鐵的插銷被抽離,厚重的木門被拉開。軍士瑟縮的靠在木門旁邊鐵牆壁站著,忐忑的等著處置。尼奧則站在梯道的半途,半眯著眼睛向內望。

  門後有人,六個,都是村民,身為囚徒,很多村民睡的極淺、甚至乾脆睡不著,聽到動靜,幾個年輕力壯的則自動擋在了門附近,他們不敢確定什麼,昏暗的光線,也看不清尼奧的面貌,只看見那青鋼劍的森森寒芒,無人說話,有人在捏拳頭,氣氛很緊張。

  「阿西伯恩在不在?」還是尼奧先開口了。

  半晌後,「在!」人群中有人說。

  「諾林德呢?」尼奧又問。

  能一口叫出克羅浦的村長和牧師,而且聽話音似乎也有些耳熟,這下,門口站著的幾個人隱隱鬆了口氣。

  「也在。」這次回答沒有耽擱。

  這時,就聽村民後邊有人問:「尼奧?」聲音中透著難以置信。

  「埃布特!?」尼奧也感到詫異,或者說驚奇。

  埃布特是曼莫瑞斯家的護衛之一,跟尼奧同歲,陽光帥氣的小夥兒,曼莫瑞斯勛爵的侄子,具體職務是勛爵的貼身護衛+通訊員,鎮子裡暗傳埃布特是曼莫瑞斯勛爵同他那亡嫂的孩子,說起來埃布特的眉眼間倒確實跟勛爵有五六分相似,反倒是迪夫,俊美沒錯,卻從臉型輪廓到髮色瞳色口鼻,沒有一處像勛爵。

  尼奧對貴族門第中複雜的血脈關係沒有任何興趣,他在意的是,一般而言,看到埃布特,就等於看到曼莫瑞斯勛爵了。不知道這一次是否也是如此。畢竟勛爵之死只是聽聞,尼奧沒看到,蜜莉恩和迪夫同樣也沒看到。

  「果真是你!」埃布特驚喜的說。

  緊接著,他主動給出了答案:「勛爵大人在這裡!」……
jafacc 發表於 2011-5-29 13:05
第三章 11節 短兵相接

  澤維爾•曼莫瑞斯,這個人的形象在尼奧的心目中曾顯得很高大。

  直到現在,尼奧都能清晰的記得、在他14歲那年,澤維爾將他從角鬥士商人那裡買下的整個細節。當時,尼奧在少年角鬥士中並非最出色的,瘦骨嶙峋、身上還有傷,在角鬥表演時還搞砸了,後來尼奧曾問過澤維爾,為什麼那個時候選擇他。澤維爾說:「看到你的眼神,我知道你會贏。」

  短短的一句話,對尼奧卻有著難以想像的激勵作用。畢竟,以尼奧當時的身份地位,就連哄騙,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奢侈。

  尼奧18歲時,多方打探讓他得知,曾經是同伴的那些角鬥士,即使是最出色的那個,也已經血染黃沙,尼奧感激澤維爾,是澤維爾給了他一次機會,一次健康的或者,且不僅僅只懂得殺戮的機會。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尼奧的心中,澤維爾還是不可避免的走下了神壇,沒有誰是完美的,或者說,誰身上都有不止一種毛病,澤維爾亦然。

  就在被羈押在索爾斯囚牢中的日子裡,尼奧還對澤維爾進行過一次全面的分析評價,他覺得澤維爾是克制的、自律的、但缺乏開拓精神……

  那時尼奧已經知道等待他的是公審死刑,但他沒有氣餒絕望,而是積極策劃,即使沒有黑暗勢力的突襲,他也會在行刑現場上演一場狼化暴走的大戲。

  澤維爾在尼奧看來是個不錯的教材,尼奧那時對自己說:「壓榨自己,嚴格要求自己,這沒錯,但如果只會這樣,就會是下一個澤維爾,在環境的逼迫下不知不覺的扭曲了初衷,向外力妥協。」

  而此時此刻,當尼奧聽到埃布特說澤維爾也在這裡時,一瞬間,他心中的想法是:「澤維爾,別讓我鄙視你的人品!」

  澤維爾沒有給尼奧這個機會,人雖然在,但卻只剩一口氣,至今傷重昏迷不醒,是埃布特和另外一個護衛日傑夫帶他逃到克羅浦,之前藏匿於格雷普斯家的酒窖以躲避追殺,後來因為治療需要而回到地表,然後就在今日上午,一票土匪兵殺到,埃布特沒報曼莫瑞斯勛爵的名號,而是表現的儘量普通。

  埃布特的做法尼奧也能理解,這就好比有賊入室,房間的主人又恰好患病虛弱,裝作不知,賊拿了他所要的,走人了事,可要一聲張,事情就很可能從行竊演變成行兇。

  躺在衣服拼湊的墊子上的澤維爾死氣沉沉,原本就消瘦,現在更是眼窩深陷、形容枯槁。

  肉呼呼的牧師諾林德陪在澤維爾身旁,見尼奧過來,向他點點頭。諾林德不僅是克羅浦惟一的傳教者,同時也是村子裡的醫生,但他的能力有限,能吊住澤維爾一條命,已經很不容易。

  護衛日傑夫也受傷不輕,四天前跟黑暗爪牙作戰,他替澤維爾擋了魔變者一擊,皮肉傷倒也罷了,關鍵是暗邪之力的侵蝕,非常難纏,諾林德沒有能力施展淨化術,只能是用聖水清洗傷患,但這個方法並不怎麼好,它逼著暗邪之力更深入了,受其影響,日傑夫一臉灰敗慘象,宛如那些亡靈法師,平時護衛裡他算是活躍的,尤其笑聲很爽朗,如今則如同霜打的茄子,蔫蔫的,見了尼奧,連呲牙笑笑都顯得那麼狼狽。

  現在顯然並非抱頭痛哭、互敘離愁的時候,尼奧只是簡單的瞭解了一下情況,便重新將目標鎖定在一臉可憐相、靜等發落的看守軍士身上。

  「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尼奧用青鋼劍削著指甲,真難為他竟能將那麼大的一柄劍運用的如同小刻刀般靈動精妙。

  「老爺,我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劫掠、姦淫都是扎克利他們幹的……」軍士哭喪著臉說。

  聽這軍士的這說辭腔調,看這軍士的表情動作,尼奧知道,自己留對人了。

  當時進入倉庫,對面兩個目標,一個是年輕的一臉懵懂的小夥子,另一個是警覺的鬍子拉碴的漢子,尼奧直接選擇了幹掉那問話的漢子,哪怕那一刻已經判斷出這兩人以那漢子為主,從他那裡應能榨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尼奧不是名好的刑訊專家,但他是名好學生,在索爾斯監牢中,他見識了獄卒拷問包括他在內的犯人的手段,事後回憶,很多都從理論的角度得以印證。儘管如此,尼奧的試金石還是選擇了較易下手的這年輕軍士,而非已經死掉的那種老油條。

  結果這年輕軍士確實被尼奧的狠辣以及明顯的裝模作樣嚇住了,噗嚕噗嚕的一通講,或者說,倒苦水。

  扎克利和他小隊中的一些核心成員,曾經是活躍於厄德里特領的黑牙盜匪團的成員,隨同團長『大黑牙』一起被招安,大黑牙因為不知收斂、被安置了些罪名咔嚓了,扎克利卻靠見風使舵、溜須奉迎混的還算不錯。

  像扎克利這種底子不乾淨的貨色,貴族會用、但很難大用,同時,又是黑暗勢力招攬的主要對象,這小子奸猾的很,知道投靠黑暗勢力的下場肯定是炮灰,又惦記黑暗實力許諾的好處,於是就當起了雙面人,巧妙鑽營之下,在黑暗勢力以及厄德里特子爵那裡都撈了不少實惠。

  不肯下潭心,自然難測水深淺,扎克利耍滑頭玩平衡,結果既沒有成為魔化者,也難以進入黑暗勢力的核心,但還是被他敏銳的嗅到了風向,公審大會、索爾斯城被惡魔侵襲,他和他的小隊早早的以出任務的名義辟災趨吉,成了少數未被深卷、而得以坐壁上觀的純粹的事件見證者。

  壞就壞在扎克利後自大了,以為自己運籌帷幄、對局勢洞若觀火。他見西風狂戰團和天鷹騎士團攻進索爾斯城,以為魔鬼們大勢已去,心中一貪,跳出來表現。不得不說,時機拿捏的還是相當好的,當時正值用人之際,一個完整的城衛軍小隊(20人),很有些份量的。討得貴族歡心,扎克利和他的小隊被賦以重任。

  結果正當扎克利滿心歡喜的時候,一系列眼花繚亂的事發生了,西風和天鷹主力在黑鐵廣場被陰險的栽了一刀,跑回來報喪的人氣兒還沒喘勻,血十字審判者們乘著浮空戰艦殺到了,好一通血濺五步,混亂和衝突中,他的小隊有5人受牽連或傷或死,教廷的人多牛啊,打完收工、拍屁股走人,剩下滿目狼藉,滿場混亂,一幫子貴族、官兵哭都找不到地方。

  接下來自然是禍不單行,西風駐地被野蠻異族聯軍攻破的壞消息傳來了。

  扎克利當時福星高照,再度英明神武了一把,他考慮到兩點:

  第一, 以魔鬼的風格,打西風的主意,東邊天鷹就不可能讓閒了,絕對是兩肋插刀,而就算考慮到那邊算是弗瑞聯盟內陸,而且以天鷹的特點,能夠扛的住、駐地不至於被攻克,損失怕也絕不會小不小,而且東路一直也不太平,否則也就沒什麼勞什子的天鷹騎士團把關了。反正這麼說吧,那邊好,也絕對好的有限,那些吃刀頭飯的傢伙們不趁機出來揩油,才是怪事。何況後有追兵,用他一個屬下的話說:「能指望那些腿細屁股大的傢伙跑過四條腿(異族)?」

  第二,守索爾斯城是件苦差事,這些年因為西風狂戰團的緣故,憋在鳥不拉屎的蒙斯托克荒野上,多不容易啊!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怎能放過這個撒花兒的機會?尤其是當它們知道西風和天鷹的主力在索爾斯城損失慘重後,絕對會哭著喊著來玩命,拿下索爾斯,什麼投入都值了。可以想像,到時候不是投降,就是血戰。而且估計多是後者,因為厄德里特領就連3歲的小孩都知道,野蠻異族有道名菜,叫醃肉爆炒山藥條,肉是人肉。

  於是扎克利帶著他的人再一次溜號了,兵荒馬亂的,在這一過程中2名隊員失去聯繫。如此一來,連扎克利在內,一共是14人,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居然搞到15騎,9匹軍馬、6匹座狼,真是有那麼點狗屎運道。要知道這個時候騎乘缺乏,就連一些貴族的家屬都是靠走路的。

  更走運的是扎克利乾脆就沒打鬱金香鎮的主意,他並不知道那裡已經被黑暗爪牙攻陷,他只是本著質樸的『量力而行』原則,先去了巴裡蘭村一頓禍害,然後帶人直接殺到了克羅浦。

  巧言令色的扎克利撒謊騙取了克羅浦村民們的信任,集體到酒窖避難,然後『咔嚓!』一把鎖把問題都解決了。

  這名叫依夫的軍士越說越囉嗦,尼奧現在可沒功夫聽他講故事,重點提問,然後心中計算,倉庫這裡是2人,村廳那邊連小鐘樓裡的崗哨是8人,現在外跑4人,其中還有2個是崗哨,也就是說,扎克利身邊只有1人。

  扎克利在哪兒?

  這個問題很快有了答案,扎克利佈置的崗哨呈三角,一個在村東南,主要監視正路,也就是白日向尼奧射箭的那個位置。另一個在北,村廳鐘樓,還有一個、就是尼奧最先發現的那個崗哨,西邊,靠近樹林,一幢顯得有些獨的大房子,上邊是崗哨,扎克利和他的心腹之一維茨,就夜宿在那裡。

  信息掌握,該給這個團夥最後一擊了。

  埃布特和兩個孔武有力的村裡人負責去捕獲村東南的那名哨兵,尼奧則去對付扎克利,四人相約,尼奧這邊一吹口哨,埃布特那邊便動手拿人。

  同樣是潛入,這次頗有些不順,尼奧被一匹拴在廊簷下的座狼發現並出賣,一聲嚎叫,頓時驚醒了房子裡的三個人,正試圖衝過空地接近大房子的尼奧遭到閣樓天窗方向的矢射,措不及防之下,箭矢貼著他的左臂飛過,鯊齒般的鋒銳箭簇在他上臂開了條拇指長的口子,肉翻捲如嬰兒嘴唇,而且通過傷患的感覺,尼奧意識到,箭簇上有毒!

  「冤家路窄!」對方的射擊風格讓尼奧一下子就辨認出,正是白日裡連射他兩箭的傢伙。一個竄身翻滾,貼靠在一幢民房的牆側,尼奧已經抽出匕首,刀刃在傷處一卷,一片血肉便被尼奧生生切下。

  嗤!嘣楞楞!

  一枚箭矢就射在離尼奧不及十公分的牆側,入目三分,箭桿抖動著,渣屑飛濺!

  尼奧卻根本不為所動,手腕一翻將匕首甩擲在木牆上,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小木罐兒,大拇指頂開塞子,往左手準備好的紗布片兒上傾倒散發著藥香的黏稠黑糊,然後麻利的倒手,紗布片兒往傷患處一拍一摁。

  「嘶!」尼奧疼的激靈打個顫,卻不耽誤左手收起小木罐兒,從後腰的囊袋中扯出繃帶,兩疊,紮緊,手嘴並用,一裹一扯,傷就算簡單處理了。

  與此同時,就聽到大屋子裡有個略顯尖細的聲音喊:「玩偷襲,敵人肯定人不多,維茨,去村廳叫兄弟們迎戰。洛,射翻那個狗B!」

  屋門『砰』的一聲被直直向前踹飛了出來,一道矯健的身影從房子裡衝了出來,身上衣服胡亂的穿著,還光著了半個膀子,拎著柄長劍,衝出來後直向村廳那邊狂奔。

  尼奧適時從掩體後躥出,同時吹響了口哨。

  嗤!嗤!

  閣樓上的名叫洛的軍士就等這一刻,兩連射。但這次運氣不佳,兩支箭,只有一支給尼奧造成了些威脅,在脛甲上擦出一溜火花。

  尼奧人在空中,搭箭射擊,一弦兩箭,目標是衝向村廳的維茨。

  維茨是有提放的,眼角的餘光看到尼奧放箭,長劍一絞,射向他上身的那支箭被挑飛,但另一支卻狠狠的鑽進了他的右小腿肚子。

  尼奧使用的紫杉弓胎,以及自制的弓弦,都是上品,韌性十足,卻又有股子弩箭的勁疾,力道剛猛,直是將維茨的小腿射穿,箭簇在前邊都帽了尖兒。

  「啊!」慘叫聲中,正在飛奔的維茨向前一頭撲倒。

  噗通!飛竄而出的尼奧也跌落於雪地中,身子剛一沾地、急忙一個連滾,嘣!嘣!兩根箭矢以毫釐之差,緊追著他翻滾的身子沒入雪地。

  洛跟尼奧一樣,一弦兩矢或兩連射最是順暢拿手,再往上、三連三矢,也不是做不到,但水準下跌的厲害,這便是箭術水準的體現了。

  連滾之後尼奧已經順勢翻身而起,這時新的箭矢又到了,尼奧再次躥出,人在空中,兩矢還擊,並在身體落地的同時第三矢搭上了弦。

  「還給你!」

  嘣!鯊齒雕翎箭,直入閣樓天窗內。

  箭手對射就是比速度、比準頭、比力道、比心機,之前尼奧的矢射,在力道和抽箭速度上都是有所保留的。洛倒是防著尼奧的雙矢齊飛或連射,所以尼奧在空中射擊,洛心裡有譜。

  反過來,飛躥雖然比較適合躲箭,但這種不考慮落地姿勢的躲閃方法,實際上等於犧牲落地的安全、來換取躲閃的速度。身子著地的那一小會兒,可以說危險倍增,之前尼奧射維茨、洛錯過一次機會,這一次,他不覺間有點心急、且貪心,就想著趁尼奧剛一落地、還未來得及翻滾的那個瞬間來個絕殺,結果險之又險的躲開尼奧的一弦兩箭,快速搭箭,弓弦都拉開一半,尼奧的第三箭到了,再躲又怎來得及?正中胸膛!一瞬間,所有的力氣彷彿都順著這箭射的位置跑光了,臂垂,弦松,人倒地。

  維茨被射中一箭後,忍痛爬起身,拿長劍當手杖使,繼續向村廳方向一瘸一拐的跑,一邊跑,一邊大喊:「愛德華,敲鐘,敵襲,敵襲!」

  小鐘樓上的愛德華此刻根本有眼難辨、有口難言,而且感覺頭上又多了腦袋,腦瓤子都疼,暈乎乎的,維茨的叫聲聽起來彷彿是隔著山、隔著水,那麼的遙遠朦朧。

  尼奧也在跑,他第二次撲到在雪中後,起身比第一次還要快,就地一個後翻,便站了起來,他不向維茨的方向跑,而是大房子的方向。

  奔跑,本來已消失在視野中的維茨再度出現在右側,搭箭開弓,嘣!

  這次只一箭,矢先聲後,維茨聽到矢射聲,再想躲已是不及,箭矢鑽入另一條腿,維茨一個狗啃屎飛摔了出去,劍都丟了,嗷……維茨一聲慘嚎,又怒又痛,這下他得爬著去村廳了。

  尼奧繼續飛奔,貼著大房子飛掠而過,根本沒有一點進屋的意思,而是一路向西面的樹林,果然,他看到了一溜延伸向樹林的腳印,回頭瞭一眼,看到了敞開的窗戶。

  就在維茨踹門而出的同時,扎克利選擇了逃逸,悄悄的推開後窗,借大房子的掩護,直接進了樹林。

  雖然尼奧落後了差不多兩分鐘,但他沒有一點放棄的意思,冬日,天黑的早,亮的晚,現在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時候,黑暗視覺,叢林奔行,這就是他的優勢,他有信心將落後的時間補回來,而如果對方進入平原,他則可以呼喚白襪子,對方2兩腿,他有6條,怎麼算都不可能跑輸。

  奔跑中,尼奧將箭袋摘下,連同紫衫弓一起掛在了樹丫上,同時抽劍在手,他的箭術在叢林中狩獵還成,以之追獵強敵,純屬本末倒置。

  腳印、腳印、拐向、腳印,根據腳印分析,扎克利並沒有直接穿過樹林,而是在林子裡折向北行。

  尼奧猜不出扎克利如此做的意圖,但通過腳印的間距以及深淺,尼奧至少能推測出扎克利的實力比他想像的還要強一些, 3級戰士以上,而且像他一樣,偏屬敏銳系。

  樹木不斷從兩側向身後飛掠,眼前是彷彿無止境的幽林雪地,尼奧竄行的速度極快,如同一頭大型山貓,矯健而又靈敏,抬腿擺臂間充滿了那種力量張弛有度的情況下、砰然爆發的勁感。

  大約10分鐘後,樹林已經快到了盡頭。

  唰!似枝椏間的雪落之聲,然而近在咫尺才發現那是一抹燦亮的刃光。

  嗆!本就有提防之心的尼奧借助青鋼劍格擋的剎那延時,險險的躲過這突兀的一斬,他的腰帶,在這一斬中被片去一段兒,連同醫藥包、匕首囊之類的小零碎一起墜落於雪地。

  發動突襲的是扎克利,他在雪地上留下向前的腳印,然後在樹木間借力折回埋伏。一擊不中,扎克利得勢不饒人,腳步跟進、手中利刃連連推斬劈劃,一口氣連出20多下搶攻,將尼奧逼的數次險象環生。

  終於借一棵樹的遮擋而扳回了先手,尼奧緩過一口氣,跟扎克利鬥在一塊。

  扎克利的劍路詭詐而刁鑽,讓人很容易就聯想到毒蛛、毒蛇;相較而言,同樣靈敏見長的尼奧進攻時則如同灰鶴啄擊、螳螂揮臂,迅猛凌厲、招式剛勁,柔韌則多體現在他舒展恣意的身法上,一緩一轉後,便是閃電劈斬,翻躍奔縱間,猛然攻若雷霆。

  兩人實力相近,快攻快守了數分鐘仍難見高下,扎克利漸顯焦慮心急,出招越來越快、且帶著幾分捨命相搏的味道。尼奧以快制快,兩人的利刃相交,火星飛濺,磕碰聲幾乎連成片,兩人後來就不是在拼招式,而是在拼本能反應,看誰先出錯。

  嗆!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中,扎克利的劍被尼奧挑飛。

  幾乎是緊接著。

  噗通!扎克利雙手一攤,直接跪下,「英雄,我輸了,我投降,饒我一命吧!」

  話音還沒落,扎克利竟然又突然暴起前躥,雙手從後腰抽出一對蛇形匕首,獰笑著猛攻向有些發怔的尼奧。

  原來所謂的焦慮以及丟劍、還有後來的求饒,全都是處心積慮的算計。扎克利的真本事就在這一對匕首上,他原本是個遊蕩者,一對蛇形匕舞起來真就如同靈蛇出擊,狠毒迅疾,雙臂都能揮出十幾道幻影來。

  尼奧再次陷入被動,而且這次扎克利更加兇猛,一連串的搶攻逼的尼奧連連後退,終於出現疏漏,青鋼劍被雙匕絞飛。

  那一刻,扎克利彷彿看到了勝利在望,招式更是兇猛瘋狂、且肆無忌憚。

  然而轉折就在一瞬間突然出現了,丟失了武器的尼奧竟然迎刃而上,以手臂去纏扎克利的雙匕首。扎克利在那個瞬間的感想:「這小子莫不是打瘋了?」

  尼奧沒有瘋,他一早就懷疑扎克利是遊蕩者,因為只有遊蕩者的潛伏、襲擊,才能逃過尼奧敏銳的耳鼻偵查,面對扎克利的第一次凌空斬擊,當時是最最驚險的。後來到有一多半是將計就計。

  刺耳的金屬刮擦聲中,尼奧靠臂甲成功的化解了蛇形匕首的威脅,突入,回臂頂肘,短粗但鋒銳的三角肘刺在絞臂的前提下向前推進,在扎克利的右手、右臂上,劃出一道半尺多長的半螺旋血口子,扎克利的右臂直接因此而失去戰鬥力。

  這回得勢不饒人的是尼奧,搶攻,速度極快的搶攻,猛烈凌厲、如夏日的暴風雨,而且是上下四路,真正的拳打腳踢。

  指、趾、肘、膝、這些部位的棱刺凸錐雖然不似匕首那麼鋒利,但是傷害同樣可怕,造就大量外鈍內銳的傷勢,極難處理不說,疼痛也是深入骨髓的,看著不怎麼見血、對肌肉甚至骨骼的破壞卻很嚴重。

  扎克利的左臂雖然僥倖逃過一劫,但靠一隻手根本抵擋不住尼奧凌厲的反撲,慌亂之下,被尼奧抓住一個漏洞擊中,從而引發連鎖反應+惡性循環,接下來的防禦大受影響,挨的打越多,越防不住,越防不住,挨的打越多;倒後來乾脆如同是在被尼奧空中追打,等到尼奧一個重腳將他踹倒在地時,正面的衣服都幾乎被打碎了,布片棉絮花蝴蝶般亂飛,可想身體上挨了多少下。

  「嗷、啊……」扎克利難以自抑的痛苦慘叫,之前速度太快,身體還蒙著,人又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下,疼痛感覺不明顯,此刻一停,扎克利就覺得身體如被寸寸撕裂一般,疼,同時連動根指頭都做不到。

  尼奧上前一把在扎克利前胸扯下一片衣服,然後強行捏開他的嘴塞了進去,尼奧怕他疼的將自己的舌頭扥斷。結果嘶嚎了一小會兒後,扎克利的好運又來了,果斷的痛暈了過去。

  尼奧長長呼了一口氣,就進找了棵樹,一下子頹靠在了那裡,上身前弓著,低著腦袋,雙臂脫臼了般自然垂落,他感覺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在釋放汗液,大腿、小腿的腿肚子都在一個勁的抖、如若篩糠……

  短兵相接,戰鬥結束,勝利的愉悅和興奮感剛剛冒了個頭,便被熄滅,不是因這從樹冠上落下的碎雪,而是大勢,黑暗爪牙走沒走尼奧不知道,但野蠻異族來了他卻是清楚的很,相比於黑暗爪牙,它們更徹底,因為它們喜歡並且需要醃肉。

  聽說野蠻異族吃人肉,是因為在它們中有這樣的傳言:人吃五穀雜糧,儘是好東西,他們的肉味道比什麼動物都棒!

  尼奧不太清楚這是不是真的,而且這輩子都不打算去瞭解,他現在只是感到、很疲倦……
jafacc 發表於 2011-5-29 13:14
第三章 12節 追光而來的影

  扎克利和他的犯罪小團夥的被捕,讓克羅浦的這個黎明顯得有些嘈雜。

  尼奧情緒低落,因為老格雷普斯死了,倔老頭不願意離開他工作的地方,結果沒倔過老天,被搭救出來後已經氣息奄奄,蔫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後,迴光返照,說了幾句讓眾人聽了忍不住掉眼淚的傷情話,然後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受到傷害的還有馬席夫家的女兒和土倫的年輕妻子,酒、色,縱慾者永恆的經典主題,創傷,從肉體到心靈,無可彌補,只能發洩,沒能管住自己褲袋的三個軍士正遭受村民的毒打,其中不包括扎克利,因為不需要,扎克利承受疼痛的嘶喊聲讓所有聽聞的人都有種這貨已身在地獄的感覺。

  「尼奧。」

  正在為一匹馬架套鞍韂的尼奧轉頭一看,是阿西伯恩。

  「我們是不是得離開自己的家園?」阿西伯恩顫微微的問。

  尼奧點點頭,「活著才有希望,而且,我們會回來。」他後半句話說的很肯定。

  「故土難離啊!」阿西伯恩嘆息,晨風吹亂了他的頭髮,跟雪比起來,分不出哪個更白一些。

  勒緊束縛於馬肚子上的皮帶,抻了抻、鬆緊合適,尼奧很懇切的道:「大家都信任你,需要你。」

  阿西伯恩微微闔上眼,仰起頭深吸口氣,半晌,才睜開眼沖尼奧點點頭,「好吧,我會勸大家準備行囊。但是勛爵大人的傷……」他是想說,以澤維爾的傷,恐怕經不起顛簸風寒以及那相對而言差上許多的飲食。

  尼奧沒有吱聲,只是以清冽而平靜的目光繼續看著阿西伯恩,於是阿西伯恩明白了,有時候,生死有命……

  這時埃布特快步行了過來,村東南位置那名放哨的軍士是名2級戰士,埃布特為捉他還掛了點小彩,不過精神看起來不錯,一掃先前的抑鬱和晦氣。「要不要我跟你同去?」他一邊行一邊問。

  曼莫瑞斯家,實力最強的就是尼奧和護衛頭子卡洛恩,尼奧的年紀、實力提升速度、頭腦以及表現都是被眾人看好的,而且因為幾年來經常摸爬滾打在一塊,彼此熟絡且隱隱有著座次排位,澤維爾又沒有宣揚尼奧的事,於是以尼奧為首,這種權力交接過度的很自然。說起來,整個圖雷斯都沒有誰將尼奧當做一個只有19歲的小夥兒看。

  尼奧想了想,點頭道:「也好,你帶著少爺和小姐回克羅浦,我去鎮子那邊再查探下情況。」

  「那些兵匪?」埃布特有些不放心,他那意思,要不要現在就處理了,省的生什麼變化,畢竟日傑夫衰弱不堪,剩下的就是幫老實巴交的村民。

  「少爺過來自然會代替勛爵大人公正處理。」尼奧不緊不慢的回了句。

  埃布特也是跟在澤維爾身邊有段日子的,耳濡目染,自然能聽明白尼奧的用意,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雙人五騎,一路向西,這時的時間是凌晨6時半左右,天還要1個半小時才會徹底放亮。

  尼奧示意埃布特牽頭,他自己則隨著白襪子奔跑的節奏而起伏著身子,晃晃悠悠打盹兒。不久前的戰鬥讓他感覺很疲倦,卻又需要為三探鬱金香鎮養些精神氣力出來。最近一直是事趕事,照他這樣奔波,鐵打的身子怕是也受不了。

  到了西崖林南,就需要尼奧帶路了,埃布特並不清楚秘道的事。跟行在尼奧身後,埃布特暗自稱奇,這秘道真的是很有說法,別說是遠觀,就是奔行在其間,也往往給人感覺前路狹窄難行,然而行過去了才發現阻礙比想像中小的多,反倒是那些看起來易走的地方,尼奧則睬都不睬一眼,想來若選那裡,行一小段便會發現誤入歧途。

  抵達山洞時,天濛濛亮,迪夫和蜜莉恩都已經起身,乍見埃布特,同尼奧初見埃布特時一樣,迪夫下意識的就問:「父親大人……」

  「重傷,還活著。」埃布特的話讓蜜莉恩和迪夫又喜又憂。

  「路上說。」尼奧打聲招呼,當先奔向行囊,昨夜走時他叮囑迪夫清早起身後準備好行囊,現在已經基本準備妥當,有馬代步、還有專門的馱騎,當初逃離鬱金香鎮的情形終於不必重現了。

  「尼奧,你的手臂?」蜜莉恩關心父親的事,卻也留意著尼奧,見尼奧左臂滲出血的繃帶,卻是顧不得在埃布特面前裝矜持了,心疼的上前詢問。

  「沒關係,皮肉傷。將自己包裹嚴實些,尤其是注意頭、手、腳的保暖,我們要趕路。」

  正伸手幫迪夫搬拿東西的埃布特,留意到了蜜莉恩和尼奧一問一答之間的神色和口吻,心中訝然。他能看出,蜜莉恩對尼奧的關切和緊張自然而又深刻,尼奧的回答也是樸實中透著深情。這可不是簡單的英雄救美、美人傾心繫列的愛情戲碼,這是只有在相戀已久的情侶間才有的情誼和默契。

  「你們?」

  蜜莉恩踮起腳尖一個深情的擁吻徹底解除了埃布特心中的迷惑。一位傳統的、矜持的、端莊的小姐去主動吻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只會是她最親密的親人,其親密程度就算擁有表兄身份的埃布特都有些不夠格。

  往馱騎上裝載行囊的過程中,尼奧用最簡練的三言五語、向迪夫敘述了克羅浦那邊的情況,最後道:「我建議,扎克利和他的心腹,當眾抹殺,你做,手段激烈點。」

  那一刻,迪夫明顯呼吸一窒。為了練膽,豬羊野獸他是殺過的,可是人就……曼莫瑞斯家還不具備讓自家子弟拿死刑犯練手的條件。

  迪夫明白尼奧所提建議的意圖,他也認為在此種情況下,震懾比懷柔更有意義。當機立斷、下定決心,迪夫告訴自己,這事不但要做,而且要做的儘可能漂亮,但心中仍是不可避免的升起了煎熬的感覺,難以排遣……

  尼奧很明白迪夫現在的心情,因為他當初就有過類似的心情,那時他更幼小,心志更脆弱,而且相當茫然,拍了拍迪夫的肩膀:「這是你選的路……」

  是啊,迪夫選擇了這條路,鮮血、白骨,都是少不了的點綴風景,

  尼奧在洞口就與埃布特三人分路而行,而且他換了另外一匹座狼當臨時騎乘,白襪子識路,需要帶著三人南下離開北香葉林,然後東行前往克羅浦,而且由白襪子馱載蜜莉恩,尼奧也放心些,怎麼說它也是位『女戰士』。

  「小心一點!」由尼奧扶上坐騎後,蜜莉恩癟著小嘴緊拉了拉尼奧的手。尼奧的每一次出行,都讓她牽腸掛肚,那種感覺真的很糟糕,一次次累積,讓人難免感覺心力交瘁,像大多數這個時代的淑嫻女子一樣,蜜莉恩希望的是安穩、安定、平靜,然而她愛的這個男人,似乎注定與這些無緣。

  「克羅浦見。」在蜜莉恩面前,尼奧永遠是堅定的、自信的、成竹在胸的,一個標準的北地男人的作風。

  尼奧騎座狼向北、出了北香葉林後兜個大半圓後來到曾衝殺過、激戰過的那條林道,他來此主要是觀察地面的印痕,道旁樹木繁茂、枝椏四伸交錯如傘蓋,無風的情況下,雪會被這傘蓋接住不少,而不似平原上那般勻落一層,若近日有什麼騎隊車輛通過,在這裡最容易找到蛛絲馬跡。

  觀察了一路,結果喜憂參半,喜的是從現有的情況看,野蠻異族應該還沒有到來;憂的是,鬱金香鎮的黑暗爪牙們很可能獲得了增援,暗邪那獨有的腐臭氣息,竟然經過這麼長時間都未曾散盡,增援的敵人中,怕是有真正的魔鬼存在。

  尼奧雖未全猜中,卻也差的不多,來的是黑騎士法德及其屬下,其中還有位給尼奧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西風狂戰團的『美獸』弗拉基米爾。

  弗拉基米爾從尼奧那裡獲得了索爾斯城教會密室的情報後,迫不及待的帶著幾名心腹趕到索爾斯城,從卡隆珀的陵寢潛入地下殿堂。結果因為這個舉動,弗拉基米爾幸運的躲過了『死斑腐芽爆』,不幸的是在地下殿堂與正擺弄卡隆珀屍體的高級魔鬼瑟雷碰了個正著。

  弗拉基米爾是位10級的劍士,必須說,這個職業出現在一頭維德尼斯狼人身上真的是很罕有,它至少能說明一點,弗拉基米爾的智商在他同族中,絕對是出類拔萃的。可這個世界上夠得上『出色』這個詞的生命實在多如牛毛,其中的一部分早早隕落,便如狼人會脫髮掉毛般不可避免,弗拉基米爾也不過是其中波瀾不驚的一例。

  弗拉基米爾可以一招之間打傷尼奧,反過來在瑟雷的面前悲劇性十足的也是難敵一招,『美獸』像只被踩扁在路人鞋下的螞蟻般無聲無息隕落了,同時黑劍士弗拉基米爾誕生。

  不同於黑騎士法德,弗拉基米爾並沒有將靈魂獻給黑暗,所以瑟雷以『慾望饕餮』術放大弗拉基米爾心中的慾望,使守善鑑定、意志鑑定雙失敗的該男墮落成為一名徹底被慾望矇蔽了心神的怪物。

  這樣的心志從某種角度看,已經等同於瘋子,實力因此下跌3個等級,這種程度的懲罰已經是很驚喜的結果,如果還有什麼讓弗拉基米爾不滿意的事,那麼就要說他成為黑劍士後,終於平凡了、平庸了,跟其他維德尼斯狼人的智商取齊了……

  通過對弗拉基米爾思想的窺視,瑟雷知道了尼奧的下落、以及更多關於他的個人資料。

  「這個小騙子!」當時瑟雷如此咬牙切齒的在地廳裡喊。

  瑟雷是完全有權利這樣的指責的,因為他在應對完地表的敵人重新折返地下殿堂、擺弄卡隆珀的屍體,正是為了查探卡隆珀靈魂的去向。結果犧牲了好幾名忠誠的手下進行血祭,得到的答案是卡隆珀靈魂還停留在這個世界,某個很嚴密、且躲藏起來之後一直未做任何聯繫的特殊容器裡。

  「思維晶體,是那個該死的思維晶體!」真相經過一段時間的浮華沉澱後,終於露出了水面,瑟雷還是知道了死在奧術塔區域的邪火傀儡,並且瞭解了那台追殺機器的目標是尼奧,於是一系列的事情都融會貫通了,能被丹絲特妮看中,瑟雷還是不缺想像力的。

  瑟雷想把尼奧挖出來以找到卡隆珀的魂棺,但教廷血十字審判者們外科手術式的打擊阻礙了他計劃的順利進行。在教廷強悍的戰力面前,『身在敵後』的瑟雷也難免要忍辱負重,躲避風頭。

  然後等到瑟雷派人到西風狂戰的臨時營地找人時,早已是人去樓空,活人都沒一隻。回城、東逃,瑟雷一時間也很難分辨出尼奧到底做了何種選擇。

  在這個時候,潛伏的黑暗教徒再度發揮了重要作用,他們花了十幾個小時確定、並通過特殊的秘密渠道將消息送到了瑟雷手中:尼奧既不在索爾斯城,也沒有東逃。然後,又花了幾個小時,新的訊息傳回,克流柳男爵曾派遣騎士亞德里恩帶領一隊人南下圖雷斯,據說有尼奧,其生死未探明。

  「法德,我會在東路沿途設下兩個補給點,你應該知道怎麼做。」瑟雷一句話,便定下了抓捕基調。不是網撈,而是餌誘。

  如果後來靠兩個補給點的補給而完成東逃之旅的民眾和貴族們、知道他們是因為一個死囚才得以活著抵達阿西亞,不曉得會做何感想。

  瑟雷佈局,法德上路。帶著一票強妖悍鬼南下圖雷斯,於昨日黎明時候抵達鬱金香鎮,當時尼奧和蜜莉恩、迪夫在西崖山洞中酣睡,而埃流士則在指揮人將遺蹟物品搬上來接應的飛空艇。

  「迅速完結這些破爛兒的搬運,你們已經被臨時徵用了!」法德在高頭大馬上傲然對埃流士和伊莫頓說。

  邪魔、亡靈,都不過是黑暗勢力中的馬前卒,瑟雷擁有丹絲特妮賜予的象徵權柄的大劍,有絕對的權威管理厄德里特領的所有黑暗眾,而他的親信黑騎士,自然也水漲船高,一枚印信,他便成了鬱金香鎮的新主人,包括平日牛皮哄哄、以流氓痞子群中的文化人兒自居的埃流士都表現的俯首帖耳。

  花了半日時間,狼人、曼莫瑞斯家的一對兒女被營救……這些敏感的內容法德都一一瞭解了,並且有了相當程度的判斷。在埃流士言之鑿鑿的分析誤導下,法德相信,尼奧有同謀,一個約20人的戰鬥小隊在幫他。

  法德倒是沒有想過這戰鬥小隊會是什麼狗屁的蒙斯托克探險隊,因為這個季節就算腦子有病的,也不會選擇去蒙斯托克,被燉了人肉火鍋或製成風乾肉絕對是種比死還殘忍的事。法德的個人推測是,這票訓練有素、而且貌似配合也很有些職業水準的人,是曼莫瑞斯家暗養的私兵。暗中豢養私兵,這在弗瑞聯盟並不算罕有,更何況是厄德里特領這種富有的邊疆區域。

  「大人,他們無處躲藏,要不要搜捕?」伊莫頓倒是挺急於表現,當天就很熱心的提出這個建議。

  當時,法德瞟了伊莫頓一眼,向窗外指了指,對伊莫頓道:「去看看!」

  伊莫頓迷惑不解,但還是依言走到窗邊,向外眺望。

  「看到什麼?」

  「呃……蒼莽天地、銀裝素裹?」真難得伊莫頓不知道從哪個吟遊詩人那裡拐來這麼兩句,還拽了下文,聽的一幫人蛋疼。

  法德臉部一陣抽搐,然後很直白的道:「天寒地凍,下著大雪。這種天候,我能指望你那些只願意抱著女人和酒瓶躲在火堆旁玩樂的雜兵、去對付垂死掙扎紅了眼珠子的職業者?」

  「咳咳!」伊莫頓只剩尷尬的笑。這種事沒什麼好爭辯的他那些屬下的德行,他清楚的很。

  法德接著又道:「不過我能指望鬱金香鎮的民眾,他們會帶我們找到那幾隻善於躲藏的兔子。」

  「高明,實在是高明!」埃流士跳出來拍馬。「一群人比一個人顯眼的多,民眾是拖累,但曼莫瑞斯家卻不能棄之於不顧,我們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慢慢鎖定這個目標,然後一網擒捕。我們甚至可以驅趕他們向東,等他們被民眾拖垮、又累又餓的時候再動手!」

  法德神態小得意的點點頭,進一步補充道:「驅趕的事都不需要我們做,那些隨後到的野蠻異族,他們會做的很好。紮根!」法德向他的一個屬下勾了勾手。

  紮根•皮爾歐瑟,曾經是一名演員,儀表堂堂、風度翩翩,比那些真正的正直者更顯正直,比那些真正的英雄更有英雄氣概。當然,前提是經過巧妙的化妝。

  「你來扮演一名解救鬱金香鎮鎮民於水火的英雄,這位英雄還帶來了野蠻異族入侵的重要消息。」

  紮根向前跨一步,竟然就已經入戲了!「是的大人,那些可惡的野蠻異族已經衝進了厄德里特領,它們的賤蹄子正在讓我們的家園飽受蹂躪,我恨不得與之決一死戰,用我的滿腔熱血捍衛這片土地,但是,我想到了父老鄉親、兄弟姐妹,想到了大夥兒,為了讓更多的同胞免除被**、被撕食的噩運,我選擇了忍耐……」

  埃流士和伊莫頓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位義憤填膺的男人,感覺這貨已經在瞬間被聖•亞倫附身,他的存在似乎就是為了肩負家國重任!為人民帶來希望!

  法德很滿意的鼓了鼓掌,衝著伊莫頓微微一笑:「你的從屬裡,有沒有哪個是你看著不順眼、或需要嚴懲的?」

  「……您別說,還真有!」伊莫頓雖然肉痛,卻不敢不接法德的話,他尋思著,也許借這個機會殺殺歪風邪氣,也是好的!
jafacc 發表於 2011-5-29 13:23
第三章 13節 以謊言開始

  出了北香葉林,眼前豁然開朗,如洗的蔚藍天空、飄浮著幾片瓷白的云朵,皚皚積雪晶瑩潔白,展現一望無垠的潔淨世界,沒有凜冽的、來自斯多姆海的寒風,整個天地都如同換了副容顏,連冰雪,都顯得不再冷酷。

  座狼揚蹄在向著鬱金香鎮奔馳,尼奧的心中卻遠不及胯下坐騎奔跑時的舒展恣意,而是有些踟躕畏前。至於這冬日清晨的雪景,更是半分欣賞的興致也無。

  戰士,鐵血無畏!

  這種詩意隱然的說法、只適合用於書著中。

  尼奧更相信的是『血氣之勇』。氣壯、血熱、情豪,說的再粗俗些:給些刺激就犯了渾。

  心若太靈秀,思緒太繚亂,雜念叢生,顧忌多多,怕死惜命,還怎麼無畏?

  尤其是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瞬間,當勝利後、喘息時、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看著溫熱的血液順著顫抖的手流過刀刃、低在黃沙上、綻放出一朵朵觸目驚心的小花……

  怕!後怕!不需刻意回想,戰鬥的一幕便會在眼前縈繞,讓人記起,交鋒的那一刻,竟有那麼的多無法把握和僥倖;讓人感嘆,自己這條命簡直就是揀回來的;讓人憂慮,下一次類似的殺局,自己要如何存活?於是午夜夢迴,都時常被驚醒!

  有時候尼奧就在想,或許那些半傻不奸的痴憨貨才是真正的『戰士種』……

  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感受著空氣流動所形成的冽冽冷風,尼奧感覺到了自己心中的遲疑、動搖、怯懦,他默默禱念:「若我戰死,將提前回歸您的懷抱。若我活著,將感悟您行的道,貫徹您行的法,矢志不渝!」一遍,再一遍!

  信仰,來自靈魂的力量,成為無畏的源泉,這就是尼奧抵禦軟弱和恐懼的核心。這種力量是一點點凝聚積累的,它不似酒精那般麻醉意識見效快,也不及縱慾發洩、從而獲得情緒上的平衡更直接,但它會成長,它並不影響生命的鮮活,它既是一種精神的寄託,也是一個凌駕於生命之上的永恆目標。

  「喝!」一聲低吼,尼奧便覺得渾身熱力膨脹,雜念散去,再無半點恐懼遲疑。這是戰士的技能『戰吼』的自我解析強化型『信仰戰吼』,戰吼可以讓渾身血脈賁張、充滿力量,信仰戰吼則在這基礎上讓思想變得純凝,冷靜且堅定。

  這發自心底的戰吼對生命有著莫名的感染力,就連尼奧胯下的座狼都受影響而鬃毛乍起,嘯叫一聲,猛然加速。

  鬱金香鎮在視線的盡頭漸漸變得清晰。

  那裡有強大的敵人,那裡有令人聞之顫慄的危險,而在這樣的晴日雪野,任意一名崗哨的掃視就能發現,這正是尼奧之前恐懼的原因。但現在,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灑脫的聲音:不過是戰一場!

  當!噹噹!清脆的鐘聲響起。

  這聲音對尼奧來講並不陌生,警鐘,類似於克羅浦村廳的那個,主要是示警,有什麼需要全體公民到場的大會也會用到,不過敲法不同,後者更和緩悠長一些。

  尼奧多少有些詫異,他確定是鎮裡有人發現了他,「可是,黑暗爪牙們也用這套體系、且跟以前鎮上訂下的敲法完全相同?」

  再向前接近,尼奧看清楚了一些,鎮牆之後好像不是黑暗教徒,而是鎮民,民兵。

  「站住,再往前可是要射箭了!」鎮牆後有人大著嗓門吼,尼奧聽到出,是屠夫約克,全鎮子就屬他嗓門大,而且是個破鑼嗓,很容易記。

  一拉韁繩,座狼喉間一聲低嘯,迅速減速、在距離鎮牆160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這是長弓的有效殺傷射程,鎮子裡倒是有殺傷射程超過250米的重弩,以及更為恐怖的床弩,不過在這個距離上,只要不是攢射,尼奧還是有信心躲避的。

  這個距離,人臉是看不太真切的,尼奧也就是憑藉昔日的印象大致判斷,似乎有鐵匠麥肯,皮匠埃迪森……

  「約克、麥肯、埃迪森,出鎮來,我帶來了勛爵大人的消息。」尼奧單手不時的牽動韁繩、控制著喘息著來回踏步的座狼,以確保可以隨時快速起步,離開這裡。

  「你騙人,勛爵大人已經戰死了!」約克繼續扯著破鑼嗓吼。尼奧擔心有詐,這邊又何嘗不是?

  「閉嘴!約克,你見到勛爵大人的屍首了?」

  「我聽著,好像是尼奧的聲音,看著也像!」……

  尼奧的耳力好,聽到了鎮牆後的對話,聽話音,似乎鬱金香鎮已經重新被鎮民掌握。

  「是尼奧嗎?」鎮牆後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問,聽口音是鐵匠麥肯。

  尼奧也沒答話,一個空翻從坐騎上下來,從背後抽出雙劍挽個劍花,在胸前交叉劍,再向兩翼展開,同時躬身頷首,右腿在前繃直,左腿劃個半弧在後微曲,這是鬥劍士之禮,尼奧行這禮是公認的利落而優雅、矯健剛勁、賞心悅目。

  「鬥劍禮,是尼奧!」麥肯激動的嚷嚷。

  片刻之後,鎮門開啟,麥肯和約克、埃迪森幾人小跑著奔了過來。

  尼奧摘去兜帽,大步迎上。

  會面,擁抱。一起向鎮子方向走,更多的人趕了出來。

  「尼奧,這些日子你去哪了?」

  「聽說是為勛爵大人辦事,怎麼去了這麼久?」

  「勛爵大人怎麼樣,在哪裡?」

  「尼奧,聽說蠻族攻陷西風駐地了,我們怎麼辦,要東逃嗎?」……

  一大幫子人圍上來七嘴八舌,一點都不見外。

  整個圖雷斯,名氣第一的是曼莫瑞斯勛爵,第二便是尼奧,角鬥士就是這個時代的明星,尼奧是一流的角鬥士,數次代表圖雷斯出戰,從沒輸過,而且尼奧不似澤維爾那樣高高在上,作為僕人,尼奧平日承擔著不少雜活兒,經常見到,且能搭上話,鎮子裡跟他熟絡的人可是太多了。

  人群中,有人闊步而來,濃眉大眼,神態肅正,卻又因嘴角常掛的笑容而透著親切。

  「你好,我是紮根•皮爾歐瑟。之前就聽大傢伙兒說起你,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本人了,比傳聞中更帥氣、更年輕!」

  尼奧一早就留意到這個男子了,畢竟他是一眾人中惟一的生面孔,而且穿戴的甲冑精工細作,價格不菲,這人氣質又出眾,與眾人行來,步履從容、正氣凜凜,扎眼的很。

  「這位是?」尼奧沒有直接握紮根伸出的手,而是側頭詢問麥肯。

  「你看,見到你一高興,失禮了。我來介紹,皮爾歐瑟先生是大家的救命恩人,若非他到來,恰好發現黑暗爪牙們已經是外強中乾,大家現在還被數個黑暗教徒奴役著呢!」

  「您好,皮爾歐瑟先生,是我太戒備了!失禮之處,請多原諒。」

  兩隻手握在了一起。紮根絲毫不介意,和煦的笑著連聲說客氣。

  尼奧的感覺是,這人的手掌寬厚而有力,沒有藉機試力之類的小把戲。但是,此人手繭的位置及感覺,似乎顯示此人習劍並不勤,而且時間也不長,以為他的手繭硬澀而不均勻,不像老手那般,早就磨的光潔卻又能覺出那種彷彿一整張的厚重感。

  與之相悖逆的,這人從神態舉止、氣派穿著上看,都是一個以劍為生的老手,而且這一點能從他的精緻甲冑上證明。

  作為一名出色的鐵匠,以及一名合格的戰士,尼奧只需掃一眼,就能分辨出甲冑上的痕跡是切是削、是砍還是刺留下的,甚至能分辨出何種武器,而且從部位能夠判斷出當時大致是怎樣一種情形。

  毫無疑問,這副甲冑的主人即使不是沙場宿將,也是那種見過大陣仗的資深者,這一點倒是與紮根表現出來的氣派格局相符,沉靜、厚重,沒有那種鋒芒畢露的感覺,但能感覺到那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強者氣勢,甚至一些小習慣也很能說明問題,比如挎劍的位置,同皮帶拴掛的方式,等等,菜鳥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也許是修煉的方法不同。」尼奧自己替紮根開脫,他覺得他多疑是因為心中有些小嫉妒。他這兩日可是沒少出力,獨自殺掉那麼多黑暗爪牙,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小自得的,雖然他並未打算表現什麼,但突然蹦出來個救世主搜刮了所有英雄光彩,於是就產生了一點點不平衡。

  不過接下來,尼奧心中又是一震,因為他從紮根身上嗅到了暗邪的腐臭氣息,並不是很濃郁,而且也不純粹,有些像是他當初身體排出暗邪殘渣的味道,更讓尼奧在意的是紮根身上有濃濃的皂角味道。雖然很多愛清潔的人都習慣用皂角經常洗澡、洗衣,但到了這般濃度,就有些掩飾什麼氣味的嫌疑了。

  「多留意一下,總沒大錯。」尼奧這樣告訴自己。老實說,他也有那麼點『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的情節,這樣一個正氣凜然的人物如果是黑暗的爪牙的話,那他真懷疑『從言談舉止、行為眼神分辨人』這類的學說著作還有什麼權威性可言了。

  民間有這樣一句話,說是不論做人、做事,都要有自信。紮根便是很有自信的一個人,甚至自信的有那麼點點過,因為他確實成功騙過了很多人,靠著精湛的演技辦成了很多事。對於扮演,他有種發自內心的喜愛,可以說已經達到了狂熱的程度,這些都是為他的成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在尼奧心中繞了好幾圈的彎彎繞的同時,紮根並沒有料到只是握了個手,尼奧便看出了這麼多疑點。他現在心中最大的感觸就是後悔,悔的要死。費了這麼大的周章,就是為了要捕獲眼前這個人,可他媽的誰能想到,只需要多等不到8小時,獵物就會獨自一人自投羅網。現在好了,黑騎士法德一個牛叉的放長線之法,把他自己和一干大部隊都放走了,留下他錯失一次良機,只能是繼續演戲。

  尼奧在眾人的簇擁下往鎮子裡走,鎮裡已經聚集了更多的人,看到尼奧,打招呼之餘,都是詢問曼莫瑞斯勛爵的情況。

  在這次事件中,鎮民可以說損失慘重,不但死了不少人,而且有些姿色的,幾乎都遭到了黑暗爪牙的**。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沒人訴苦,甚至根本不願提這些事,無他,眾人都很清楚鎮子是如何被攻破的,清楚當曼莫瑞斯勛爵帶著僅有的幾個衛士振臂高呼、保衛家園時,他們做出了怎樣的選擇和反應。甚至不少人都看到了曼莫瑞斯勛爵身受數創、還被打落馬下,所以當時黑暗爪牙們高呼:曼莫瑞斯勛爵已死,才會有那麼多人相信,連最後一絲抵抗的心思都熄滅了。

  可投降的結果是生不如死,黑暗爪牙們的淫邪和惡毒遠遠超出了鎮民的想像,親人被當眾像牲畜般宰殺或**,稍有異動當場格殺……黑暗爪牙們用血腥的手段將恐懼和無奈深深植入了每個人的心中,當不見天日的折虐成為生活的一部分,活著的鎮民們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往昔,那有些清苦、有些小快樂的日子現在想想竟是那般的幸福,還有不苟言笑、威嚴但公正的曼莫瑞斯勛爵……愧疚和懊悔,像蟲子般啃食著人心中的脆弱,很多人還幹著活呢就開始抹眼淚,不是因為皮鞭抽打的疼痛或肢體的勞累,而是因為傷情……

  尼奧多少也能理解鎮民們的心思,這個傷疤,他索性不去碰觸。就像他勸迪夫時說的,寬容一點,這裡現在需要的不是皮鞭,鎮民心中未泯滅的人性反省,比皮鞭更有效。

  在眾人的簇擁下,尼奧行至小廣場邊,找了一座高些的土堆,行上去,掃視了下眾人,500多位鎮民,不由心中唏噓,鬱金香鎮近200戶人家,人口是過了千的,但現在,這裡差不多就是全部了,近半數的鎮民在這次災禍中死去,說是家家舉喪,戶戶失親,這教訓,真的是慘痛的有些讓人抓狂。然而,苦難還沒有過去,在這個寒冷的冬日,人們必須要離開家園,向東,去尋找生存的機會,這一路上,又將損失多少?

  「各位鄉親!」尼奧收起情懷,洪聲道:「魔鬼給我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苦難,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樣沉痛。然而現在還不是悲痛的時候,更大的危急正在接近,所以我這裡長話短說。我要告訴大家的是,曼莫瑞斯勛爵還活著,雖然他重傷不起,但他心裡一直惦記著這片土地以及大家,並且一直在為解救大家於危難而努力著。」

  尼奧很清楚,這樣空口白牙的場面話是沒有意義的,於是他轉向人群中的麥肯,「麥肯大哥,我們把你家地窖中藏著的武器用了一些,還在那裡窩藏了一陣子,這紫衫弓胎就是從那裡拿的,你別介意哈!」尼奧說著拍了拍背挎著的弓,繼續道:「那晚我們先殺了四個魔崽子,還把其中兩個扒光掛起來示眾,又趁機潛入坑道,幹掉了亞恆那個王八蛋!」

  「前天晚上真是你們!」麥肯眼睛發亮,又是興奮,又是解氣,捏著拳頭道:「那壞蛋頭兒大發雷霆,好幾個魔崽子還吃了鞭子,我們隱約聽到了外邊發生的事。亞恆那個王八蛋死的好,他手上有鎮子裡幾十條人命!」

  尼奧點點頭,又望向人群中馬爾福的妻子莉茲,「嫂子,我如果說錯話你別介意,我沒看到馬爾福大哥,他可能已經不在了,你節哀順變。大前天的凌晨,我們第一次潛入鎮子,把宿在店裡那幫喝高了的雜碎全部宰殺了,他們死的很慘,多少算是為馬爾福大哥報仇了!我聽見酒窖裡有聲音,但門鎖沒敢砸開,根本救不走你們,反而會害了你們。」

  莉茲紅著眼睛,「那天,我們確實在酒窖裡,那幫畜生,他們要姦污我,我家裡的沖上去,結果,結果……」莉茲說到這兒,再也說不下去,哇的一聲哭了,旁邊的一位年老的婦女嘆氣安慰,以莉茲的貌美,怎可能脫的了魔爪……

  尼奧接著道:「那些邪惡的傢伙們連死者都不放過,製成了遊魂巡夜,我趁凌晨它們回魂冢的當,卷包將魂冢都偷了去,順便還宰了個亡靈法師,又勾引一幫黑暗爪牙進了南香葉林,迪夫少爺坐鎮指揮,我們圍殲了那幫魔崽子!其中有個特別凶悍,臉消瘦,總是繃著個臉……」

  「是達太!我聽見魔崽子們這麼稱呼他。」一個民眾出聲。

  另一個驚呼道:「原來全殲四十多個魔犬、魔化者的就是你們,我送食物,恰好聽到它們的頭兒因此發飆,就那個頭上沒幾個毛,叫埃流士的半死人法師,他差點把他心愛的琉璃杯都摔了!」

  鎮民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經尼奧一說,再相互一通氣,才知道原來真的像尼奧所言,曼莫瑞斯勛爵沒有放棄他們,一直在想法設法試圖搭救他們。這令鎮民心中又是慚愧,又覺鼓舞。

  尼奧伸出雙手,示意大家靜靜,道:「災禍發生那天,我正好在索爾斯辦事,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而且,就在昨天,一幫兵匪禍害克羅浦,現在已經被或擒捕或格殺,他們知道索爾斯的最新情況。我不得不告訴大家這個沉重的消息:西風狂戰團和天鷹騎士團都指望不上了,野蠻異族已經衝進了厄德里特領,今年的這個冬天如此酷寒,就算是為了存活,它們也不惜向我們下狠手,索爾斯城都沒有守住的可能,這裡更是沒法守住。我們只能是向東,前往阿西亞,那裡有足夠的物資讓我們熬過這個冬天。」

  「我從北香葉林那邊來,雖然還沒有看到異族,但它們是四條腿,等看見、我們再想走就難了。迪夫少爺已經在制訂東行的全盤計劃,克羅浦的鄉親們也已經在收拾行囊準備東行。說個實在話,我來這裡,就是為了探聽虛實,看看能不能最後再盡盡心力。結果皮爾歐瑟先生將大家從災厄中拯救了出來,這真是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我相信,只要大家團結一些,我們一定能夠成功熬過這次災厄。我的話就這麼多,大家考慮下,最晚不會超過今天,我們就會動身。」

  「還考慮什麼,我們現在就收拾,跟著勛爵大人,迪夫少爺走。」一些性急之人已經大聲嚷嚷。

  當然,也有故土難離的,田地房產都在這裡,離開了,去了新地方,怎麼活?還有執迷不悟、心存僥倖的,思考著是不是能躲進南邊的香葉林一段時間,等野蠻異族們劫掠過之後,再返回家中……人的想法各異,尤其到了關係切身利益,需要大動作的時候,各自的盤算就體現出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紮根站了出來,深情呼籲,陳述利害關係,勸大家抱成團,共度難關。

  不得不說,紮根的說辭可比尼奧高明的多,尼奧也就是用事實說話,贏得大家的信任和共鳴,紮根那是大道理噼裡啪啦、外加極度煽情、再配合神情語調、肢體動作,就這業務水平,當個教派的地區主教那是毫無問題。

  鎮民們本就動了心,現在見一個外來者都如此苦口婆心,用他們自己的話說:人家是圖個啥?冒著生命危險將大家解救出來,然後費力勸大家東逃,人家落一個巴林好處了?以人家的見識,再聽人家這分析,還心存僥倖準備留下,那真是燒壞了腦子!

  「要比家業大,誰有勛爵大人在這裡的家業大?上次我們就沒跟著勛爵大人幹,承蒙勛爵大人不棄,願意帶領我們向東,我是想好了,這次說什麼也不掉隊,擦他媽的就是凍死、餓死,也好過再被野蠻異族輪一遍最後做成肉乾兒!」屠夫約克大著嗓門、說著粗話,亂鬨哄的場合下竟然所有人都聽得真切。

  「走了,走了,還在這兒傻戳著幹嗎?收拾東西走了!」皮匠埃迪森嚷嚷著,拉過他的婆娘奔家收拾東西去了。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再然後,『從眾心理』發揮效果,鎮民們都腳步匆匆的回家收拾東西。

  尼奧暗暗長呼一口氣,總算是把一件大事敲定了。於公於私,他都希望鎮民們能一起東行,呆在這裡真的是不行,這都不需要多想就能得出結論。有人還指望公國,指望聯盟能派救援,派空騎,派飛艇,也不想想,魔鬼們這麼大的動作,又怎會不考慮這些,而且那些拜金主義者們,會為『自由民』們動用那麼大的成本,只為了一個好名聲嗎?開玩笑!弗瑞聯盟現在可不是當初從奧德王國脫離時,人缺的厲害,現在弗瑞聯盟是艾美拉三大陣營人口最多的,若不是如此,像厄德里特領這樣的邊荒如何人口能在幾年內翻了5番?

  「謝謝您,皮爾歐瑟先生!您的品行讓我萬分欽佩,謝謝!」尼奧很真誠的向紮根道謝。

  「這沒什麼,我相信若處在同一立場,每一個熱愛這片土地人都會做出和我相同的選擇。我是親眼見證了野蠻異族入侵的,其殘忍和血腥令人髮指,我恨不得跟它們決以死戰,哪怕賠上自己的性命,可……」

  紮根並不是個挑剔的人,哪怕舞台下觀眾只有一個,哪怕舞台簡陋不堪;紮根還是個很有激情的人,當他全身心的投入他的表演事業,他是那麼的激情四射,連他自己都為之感動。

  「……皮爾歐瑟先生,您說的真好!」尼奧心情澎湃,誠摯的為紮根鼓掌,心中則飄過這樣一個念頭:黑暗爪牙得到了強力的增援,是什麼讓他們詭秘離去,而只剩幾個雜魚呢?單純的將壞事的接力棒甩給野蠻異族?還是因為坑道中的遺蹟?詭秘的走,未必就不能突然的來,具體原因,有空時還是搞清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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