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金庸武俠聖經:誅仙6 作者:蕭鼎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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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pkpo 2011-6-2 02:05:5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 65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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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異樣(1)



落日夕陽,遠遠掛在天邊,在高大險峻、連綿起伏的一道道山脈背後,將殘餘的溫暖灑向南疆大地。昏黃的光線落在靜默的大地上,荒野蕭蕭,一片肅殺。

離開了焚香谷的鬼厲和金瓶兒,站在十萬大山之前的荒原之上,面對那看去無窮無盡的高聳群山與廣闊大地,他們彷彿只是兩個毫不起眼的小小生靈,仰望著天地間巨大的存在,看著那天邊殘陽,一點一點落在無垠的群山後頭,天色緩緩黯淡。

談吐呼吸間,星辰流轉中,還有誰能勝得過時光?

離開焚香谷,是鬼厲的提議,只是當日偶然間聽到焚香谷云易嵐等三人的對話,已經知道了焚香谷或許還有異法或許可以喚醒「八凶玄火法陣」,正是大好機會,以鬼厲與金瓶兒本來的目的,也應該繼續潛藏下去仔細觀察才是。可是,鬼厲不知怎麼,一臉漠然之中,還是提出了離開焚香谷,而一向聰敏之極的金瓶兒竟似乎也沒有想到這一層,而是很爽快地答應了。

離開了焚香谷,一路下來,鬼厲與金瓶兒很少說話,也沒有對接下來如何追查討論過,但兩人似乎有些默契一般,不約而同地都向南而來,直到今日來到了傳說之中那恐怖之地「十萬大山」的前方,在殘陽黑山之下,蕭蕭荒野之中,兩人默默凝望那片山脈。

荒野上的風吹過,沒有絲毫的花草芬芳,有的只是遠方未知名處隱約的腥臭與嘶吼,在這個地方,就連身旁的風兒,也彷彿是凶厲的。

金瓶兒的發絲輕輕在風裡拂動,微微仰頭,露出她光滑纖巧的下巴,還有一段白皙的脖子,眺望著遠山。黑色的山峰高處,籠罩著灰暗的濃霧,不停地翻湧滾動著,在這些山脈的背後,不知又是怎樣的世界。

別人或許在猜測,但金瓶兒那朦朧複雜的眼神中,卻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

與身旁那個沉默的嬌媚女子不同,儘管鬼厲也沒有怎麼說話,但這一路下來,鬼厲心中卻如驚濤駭浪一般,起伏巨大。

首先便是血祭一事,在他心頭觸動極大,儘管這許多年來,他自己殺戮也是不少,甚至在魔教中贏的了所謂「血公子」的稱呼,但對於數日之前在焚香谷所聽聞到的,彷彿是他從小就根植於深心中某處的執著一般,他竟是下意識地覺得排斥與厭惡。而之後,他赫然從金瓶兒似不經意般的一句提醒中,醒悟到往日一直以來竟被自己所忽略的事:魔教之中,甚至就是鬼王,也有可能在做著某些類似於焚香谷將要做的事情……

取無數活人之血,生祭神明,這神明不用說,自然乃是凶神、惡神之屬;而血祭一事本身,根本就是大傷天和、慘無人道之事,而這些事,偏偏卻發生在自己身旁。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間?

莫非這世間人人都瘋了嗎?

還是終究是那個曾經偶遇的妖豔怪異少年說的:人,終究也不過是禽獸的一種而已,並無分別。

鬼厲深深吸氣,默然望向遠山。在從鬼先生那裡聽到鬼王交付給他的命令之後,鬼厲早已經從命令中的那隻惡獸「饕餮」身上,猜到了自己有過兩面之緣的那個怪異少年,赫然竟是給天下蒼生造成空前劫難的獸神。

只是,獸神欲殺盡了天下之人,卻為何對他網開一面,兩次都不過談笑分手而已,卻是鬼厲所不知道的了。

胸口處,還有隱約的溫暖,多少年來,這淡淡的溫暖一直陪伴的鬼厲,彷彿已經是他身體的一部分,甚至大部分的時間裡,鬼厲都已經忽略了這份溫暖。只是,數日之前的焚香谷之行,又觸動了他深心中的某處,靜靜躺在他胸口的那塊玉訣,也許才是這次南疆之行的關鍵吧!

云易嵐與上官策的對話,清清楚楚地說明了焚香谷正是因為失去了這塊萬火之精,所以才在失去了積蓄數百年的火山靈氣之後,再也無法啟動八凶玄火法陣。而擁有了這塊玄火鑑,是否就可以找到那神秘法陣的秘密呢?

鬼厲默默無言,望著遠方殘陽,最後一點餘光,終於也悄悄消失。

黑色的山峰高處,隨著最後一縷陽光的消散,那曾經濃郁的黑霧,似乎突然像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開始迅速消散、變薄。

站在一旁的金瓶兒微微一笑,轉過頭來,道:「可以了,我們走吧。」
pkpkpo 發表於 2011-6-2 02:12
第三章 異樣(2)



鬼厲向她看了一眼,道:「十萬大山這裡的毒霧變化,往日從來不曾有人傳說過,你是如何發現的?」

金瓶兒嫣然一笑,眼中嬌媚無限,似挑逗,似狡詰,道:「這個嘛……我就是不告訴你,你能怎麼樣?」

鬼厲一怔,只見幽幽漸暗的天色之下,深深群山裡,身前的這個女子突然像是在黯淡世間散發出妖豔美麗的光芒一般,耀眼奪目,有了她在,竟是意外的,有著另外一份異樣的溫暖。

至少,遠方那片黑暗中,不必一個人走。

鬼厲嘴角動了動,卻是轉過了頭,淡淡道:「走吧。」

說完,當先行去,背後的金瓶兒望著他的身影,微微笑著,眼光閃爍,輕輕跟了上去。

一前一後兩個身影,還有趴在肩頭的那隻猴子,不時傳來的「吱吱」叫聲,慢慢都融入到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青雲山、通天峰、玉清殿。

遠離南疆千萬里之外,剛剛挽救了天下蒼生的這個仙家聖地,獸妖浩劫帶來的混亂如同十年前那場正魔大戰後一樣,迅速而妥帖地被處理掉了。通天峰上大部分地方都恢復了原來安靜縹緲的景色,只除了少數損毀巨大的建築,還需要慢慢整修,但是沒有人懷疑,它們都會快速地回覆到原來的樣子。

通天峰上所有巨大的建築中,最重要也是最巨大的,自然非主殿「玉清殿」莫屬了。相比於其他建築殿堂,玉清殿在那場浩劫中所受的損壞,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看來真是青雲門歷代祖師有靈,庇護有方。

而此時此刻,正當鬼厲與金瓶兒將要進入神秘詭異的十萬大山之中,去追查戰敗逃亡的獸神的時候,青雲山通天峰上神聖的玉清殿裡,卻是爆發出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爭吵。

青雲門除了長門通天峰以外的六脈首座,在獸妖浩劫之後,少見的再度在玉清殿上集會,但最重要的,卻是他們此番前來,並非是掌教真人道玄所召喚前來的,而是眾人自行前來。大殿之上,招待眾位首座的,竟然也不是道玄真人,而是面色微顯尷尬的蕭逸才。

六脈首座之中,龍首峰首座齊昊與朝陽峰首座楚譽宏二人,在輩分上都是第二代弟子,與蕭逸才同輩,自然也不好像另外四位師叔那樣說話直接,大部分時間裡,他們兩人都是沉默不語的。但是其他四脈——大竹峰、小竹峰、風回峰、落霞峰首座,說出的話可就不那麼客氣了。

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嗓門在四位首座中是最大的,只見他端坐在紫檀木椅上,冷冷地對蕭逸才道:「蕭師侄,今日我們六人來到這裡,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時辰了,怎麼掌門師兄還不出來見見我們,難道在他眼中,我們幾個老傢伙已經不堪到了這種地步嗎?」

蕭逸才臉色尷尬之極,滿臉都是苦笑神色,賠笑道:「您這是哪裡話,田師叔,您老在我們青雲門中一向德高望重,師尊對您也是一向看重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田不易不等他說完,哼了一聲,冷笑道:「原來掌門師兄這麼看重我,將我晾在這裡兩個時辰也不管嗎?」

蕭逸才窒了一下,苦笑道:「田師叔,弟子剛才已經說過了,師尊他老人家的確是在十天之前進入幻月洞府閉關,閉門不出,眼下通天峰上事務,暫且由弟子代為掌管。」

坐在下首的四位長老首座同時冷哼一聲,顯然都不相信蕭逸才的話。坐在一旁的小竹峰水月大師冷冷道:「蕭師侄,這十日之中,我雖然在小竹峰,可是數次都聽說掌門師兄在通天峰上行徑古怪,更有甚者,數日之前的某日深夜,竟有人傳聞掌門師兄狀若瘋狂,在玉清殿殿頂對天長嘯,可有此事?」

蕭逸才立刻搖頭,道:「決無此事,決無此事,水月師叔一定是聽錯了,師尊他老人家乃是得道高人,天下正道領袖,仙風道骨,如何會做此狂悖不堪之事?」

四位長老首座對望了一眼,都看出其他人對蕭逸才的話語大是懷疑。坐在風回峰首座身旁,接任天云道人為落霞峰首座的天日道長,看起來清庸消瘦,身披一件道袍,眉頭緊皺地道:「蕭師侄,非是我們幾個做師叔的為難你這個師侄,實在是掌門師兄乃是我青雲門一門重心所在,他若出事,只怕動搖我青雲根本,正是如此,我們才一定要上來向你詢問,你可不要往心裡去。」
pkpkpo 發表於 2011-6-2 02:12
第三章 異樣(3)



此刻六脈首座分坐下首,正中原本屬於道玄真人的主座,自然是沒有人坐的,蕭逸才身份輩分都低於幾位師叔,只得站在一旁,此刻也是苦笑一聲,道:「諸位師叔,弟子無論如何也不敢在心裡記恨,但……但師尊他老人家的確是閉關去了,並有嚴令吩咐不可打擾,並非逸才故意阻擾諸位師叔面見師尊。」

田不易怒哼一聲,道:「你不要再胡說了,這些日子以來,整個青雲門都傳遍了,堂堂掌門行徑古怪之極,整日在通天峰上時而癲狂,時而茫然,若是掌門師兄他老人家身體有恙,我們做師弟的無論如何也要想法子為他治病,至少也要探望一下;若是安然無恙,又怎會不肯出來見我們。」說到這裡,他陡然提高了聲音,怒道:「蕭逸才,你老實說,掌門師兄他到底怎麼樣了?」

蕭逸才身子一震,似是被田不易高聲嚇了一跳,但他臉上卻仍然還是微微苦笑,默然不語。

一直坐在旁邊沒有怎麼說話的風回峰首座曾叔常看了蕭逸才一眼,眉頭緊皺,沉吟了片刻,道:「這樣吧,蕭師侄,我們幾個老頭子也知道你向來敬重師父,不敢違逆,我們也不為難你。如今只要你將我們帶到掌門師兄閉關的地方去,我們幾個自行向掌門師兄請安,你看如何?」

蕭逸才愣了一下,沒有說話,臉上卻現出思索神色,曾叔常回過頭來,向身後諸人看了一眼,田不易、水月大師等人都緩緩點了點頭。曾叔常咳嗽一聲,慢慢站了起來,聲調平和,道:「蕭師侄,其實我們也只不過是關心掌門師兄而已,對師兄他老人家,我們幾個向來都是極為敬重的,此事青雲門上下盡人皆知。只要看到了掌門師兄,知道他身體無恙,我們自然就放心了不是。對了,聽說掌門師兄近日閉關,按照青雲門舊制,不外乎玉清殿關室、祖師祠堂與幻月洞府三地,卻不知道他……」

曾叔常話說到最後,聲音慢慢變緩,眼光卻向蕭逸才望去,蕭逸才臉色變了幾變,半晌之後,向曾叔常眾人微微低頭,道:「師尊他老人家近年來因為青雲多遭變故,所以常常自責,也時常在祖師祠堂那裡祭祀歷代祖師。」

曾叔常眉頭一皺,點了點頭,更不多說什麼,當先向玉清殿後堂走去,田不易、水月大師和天日道人也跟隨其後,齊昊與楚譽宏緩緩起身,走過蕭逸才身邊時,齊昊面上也是微帶苦笑,伸手輕輕拍了拍蕭逸才的肩膀,蕭逸才嘆了口氣,搖頭不語。

青雲山後山的祖師祠堂,仍然是隱匿在幽深樹林之中,只在翠綠的綠葉樹梢間隙,透露出一點點的飛簷。也許真的是青雲門歷代祖師庇護吧,十年來青雲門經歷的兩場驚心動魄的大劫難,竟然都沒有損毀到這裡。

和往昔一樣,遠遠看去,灰暗的祠堂裡隱隱有香火光點閃動,給人以深不可測的感覺。

一眾人很快從玉清殿走到了後山,來到了祖師祠堂前的那個三叉路口。忽然,走在稍後的齊昊「咦」了一聲,口氣有幾分驚訝,緊走了幾步上前,眾人隨他眼光看去,只見逐漸顯露出來的祖師祠堂前,卻有一個年輕人安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但眼睛卻是看向祠堂深處,背對著齊昊眾人的。

齊昊皺了皺眉,喊了一聲:「是林師弟嗎?」

那年輕人身影一震,回過頭來,正是林驚羽。

林驚羽陡然間看到齊昊,臉上也是掠過一陣喜色,但隨即看到齊昊身後跟著許多人,而且其中儘是青雲門各脈首座,不由得為之一怔,臉上現出驚訝神色來。

「齊師兄,你怎麼來了……還有諸位師叔師兄,怎麼都來這裡了?」

齊昊走近林驚羽,微笑道:「剛才一路過來,我就在想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裡見到你,我們兄弟兩個,又是許多日子沒見面了啊。」

林驚羽顯然看見齊昊也是頗為高興,展顏笑道:「是啊,我也很想念師兄。對了……」他看了看其他人,低聲向齊昊問道:「師兄,你和這幾位首座師叔師兄一起來此,是為何事?」

齊昊向林驚羽背後的祖師祠堂裡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道:「林師弟,那個……嗯,掌教師伯,他可在這祖師祠堂裡面嗎?」不知為何,齊昊說話的時候,卻並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反而似乎是讓身後的人都聽見一般。
pkpkpo 發表於 2011-6-2 02:13
第三章 異樣(4)



林驚羽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顯然他也發現事情有些異樣,但面對一向德高望重的諸位師叔師兄,他還是老老實實地道:「掌教真人就在祠堂裡面。」

齊昊身後傳來一陣輕輕騷動,很快又平靜了下去,隨後,曾叔常平淡而略帶些蒼老的聲音道:「掌門師兄他在裡面做什麼,閉關嗎?」

林驚羽似被嚇了一跳,道:「閉關,閉什麼關?」

齊昊面色一變,田不易更是面色變化之下,向前踏出了一步,但隨即被曾叔常攔了下來。曾叔常向田不易使了個顏色,搖了搖頭,隨即看了齊昊一眼,齊昊會意,皺眉向林驚羽問道:「林師弟,這個……你最近一直都是在通天峰上嗎?」

林驚羽點了點頭,道:「不錯。」

齊昊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語句,然後慢慢地道:「你在這通天峰上,有沒有見到……唔,或者是聽說什麼異樣的事情呢?」

林驚羽想了想,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的臉龐,眼睛逐漸亮了起來,但他面色卻沒有怎麼變化,還是老實回答道:「回稟師兄,我雖然一直都在通天峰上,但是這段日子以來,我幾乎都在這祖師祠堂之中為前輩守靈服喪,所以外面有什麼事,我都沒有聽說。」他頓了頓,看著齊昊,道:「師兄,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齊昊窒了下,苦笑搖頭,道:「沒有,也沒發生什麼事。對了,你怎麼會大白天的站在這裡,你不是要在祠堂裡面守靈的嗎?」

林驚羽向祖師祠堂那黑暗深處看了一眼,道:「是掌教真人叫我站在這裡的啊,每次他來,都讓我一個人站在外面,然後他獨自進入那個祠堂的。」

此言一出,曾叔常等人都是微微變色,齊昊也皺起了眉頭,道:「那掌教師伯他現在還在裡面?」

林驚羽點頭道:「是,他就在祠堂裡面。」

齊昊點了點頭,向後退了幾步,不再開口。

曾叔常、田不易等人相互對望一眼,卻是一時無人行動,片刻之後,田不易哼了一聲,大步走了出來,來到祖師祠堂門口,卻沒有走上台階,在石階下朗聲道:「道玄師兄,我是田不易,其他還有水月、天日和曾叔常以及另外兩脈的首座師侄,一起來看你了。你可在嗎?」

他聲音嘹喨,中氣十足,登時在這林間傳了開去,隱約望去,似乎那祠堂深處昏暗地方,連那點點香火都猛然亮了一亮,才又緩緩恢復了正常。

片刻之後,那黑暗之中傳出了一個聲音,冷冷道:「什麼事?」

田不易與其他諸位長老首座都是一震,這聲音中陰冷之氣極重,隱隱還有幾分戾氣,哪裡有絲毫當初道玄真人清越正氣的味道,但他們數人,都是與道玄真人相識超過數百年的人物,這話聲只一入耳,他們便分辨了出來,這的的確確就是道玄真人的聲音。

這位曾經統領天下正道的道家仙人,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麼不測在他的身上了嗎?

一念及此,田不易等人的面色都變了。

田不易咳嗽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氣,重新朗聲道:「師兄,我們幾人聽說你近日身體抱恙,所以特地前來探望,還請師兄容我們進入拜見一下。」

道玄真人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再出現的時候,卻伴隨著一聲冷笑,寒意刺骨:「見我?見我需要六脈首座一起過來嗎?我看你們是意圖逼宮,窺視我這個掌教真人的位置吧!」

此言一出,幾如憑空驚雷,震得是人人變色,便是田不易,也是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一臉愕然與驚訝,轉頭望去,卻只見就算往日一向從容冷漠的水月等人,臉上也是不能置信的表情。

曾叔常眼中儘是擔憂之意,踏上一步,朗聲道:「掌門師兄,你這個話是從何說起,我們這些做師弟師妹的,數百年來,從未有過這個心思,從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不會有。近日我等前來,只是關心師兄身體似乎無恙,決無二心,師兄萬萬不可想錯了。」

道玄真人聲音忽然拔高,冷笑道:「曾叔常,六脈首座之中,向來以你心機最深,當日你早就對龍首峰蒼松所謀有所察覺,卻一直隱忍不言,莫非以為我不知道嗎?」

曾叔常臉色大變,田不易、水月大師還有天日道人等人也是愕然轉身,向曾叔常看去。

水月大師盯著曾叔常,半晌道:「此事當真?」

曾叔常面做苦笑,搖頭道:「這……這又是從何說起?」

水月大師還待追問,忽然那祖師祠堂裡無數昏暗香火無風自亮,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不知怎麼,卻讓人感覺那黑暗深處,有某種異樣的事物咆哮了一聲。

幾乎就在同時,道玄真人的話聲再度傳來,但他所指的對象,已經從曾叔常的身上轉移至水月大師:「水月,你又在裝了什麼樣子,你以為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便當真正氣凜然了嗎?」他聲音怪異,隱隱有幾分淒厲,夾雜著幾分沙啞,赫然道,「當年萬劍一落到困守祖師祠堂,掃地終老,最後更死於邪魔外道之手,在在都是由你所起,都是拜你所賜的啊!哈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道玄真人的聲音竟彷彿是無法自控一般狂笑起來,更無一絲半點的仙風道骨模樣,然而,此時此刻,卻是再也無人去關注他了,田不易、曾叔常等眾人盡皆失色,愕然望向臉色慘白的水月,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此番短短幾句言辭,卻委實太過驚心動魄,齊昊等後輩弟子只看得聽得是目瞪口呆,而水月大師此刻則是全身發抖,但不知怎麼,她眼中竟發出了從未為人所見的近乎狂熱的灼熱目光,踏前幾步,彷彿再也不管其他,大聲向那個祠堂之中喊道:「你……你說什麼?難道……難道萬師兄他、他還活著……」

一語驚醒眾人,田不易等幾乎同時反應過來,一個個神情激動,跟著向祠堂深處問了出來。

而道玄真人的狂妄笑聲,卻是越來越癲狂一般,迴蕩在青雲山祖師祠堂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pkpkpo 發表於 2011-6-2 02:14
第四章 洩密(1)



南疆,十萬大山。

越過了黑色山脈,進入到了十萬大山之中,鬼厲便感覺自己是進入到了一個真正蠻荒原始的世界。其實在魔教之中,蠻荒本是指神州浩土的極西北處,有一處荒無人煙的廣闊地帶,那裡絕大部分地方都是戈壁沙漠,寸草不生,縱有生命,也俱是極頑強的蠻荒遺種,是以如此命名。而魔教傳說中的聖殿,也就在那裡的某處,只是鬼厲是從來沒有去過的。

但眼前的這個世界,顯然與傳說中那個蠻荒之地截然不同,十萬大山裡面,非但不是寸草不生,簡直就是寸草雜生才對。一路走來,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簡直沒有落腳之地,任何一片土地上,都彷彿擠滿了爭奪生存空間的植物。而在無窮無盡的林木荊棘背後,又似乎是無窮無盡的毒物惡獸。在身旁陰暗處,似乎永遠都會有惡意而猙獰的眼神窺探著你,伺機偷襲,要將你置於死地,變做一頓美食。

對鬼厲與金瓶兒這等人物來說,這些普通毒物自然算不上什麼特別的威脅,但是無窮無盡這般下來,卻著實令人頭痛。他們雖然可以御空飛行,但一來這原始森林上空,指不定什麼時候便升起了瘴氣毒霧;二來他們道行雖然精深,但終究也是要有所休息,但被這些外界騷擾,卻幾乎沒有一個停的模樣。

幾日下來,似乎連猴子小灰也開始煩躁不安了。

此外,除了這些毒霧惡獸的騷擾,十萬大山裡怪異的天氣,也是頗令人難受的一件事。與中土地帶截然不同,沒有云聚、變天等等的過程,這裡的雨幾乎就是說下就下,開始還是晴朗一片的天空,轉眼間便是傾盆大雨瓢潑而下;要停的時候居然也是說停就停,前一刻電閃雷鳴,下一刻萬里無云,令人愕然無言。

而下雨的時間似乎也根本沒個准數,短的一時半會兒,長的數日不止,根本無從捉摸。

此刻,他們兩人便是行走在連綿陰雨籠罩下的一片黑色森林之中。

之所以他們二人沒有施展法術御空而行,是因為在他們打算這麼做的時候,卻發現這個詭異的地方就算是在下雨的時候,黑色森林的上方竟然還是升騰著怪異的黑氣,相反,反而是森林下面的土地上,空氣反而比較正常。

鬼厲與金瓶兒都是在魔教之中浸淫許久的人物,眼力也是非同小可,自然知道其中輕重,商討之後,便還是甘願持重一些,從黑色森林之中行走而過。

這片森林與十萬大山山脈裡很多原始森林一樣,樹木枝葉都很是茂密,天空中下的雨往往不能直接落到地上,而是從繁密的枝葉樹梢順著樹枝流淌滑落,冰涼的氣息迴蕩在整個森林之中,除了他們走路的沙沙聲音和遙遠的雨水聲,整座森林彷彿在雨中沉睡著。

鬼厲與金瓶兒都沒有打傘,多半是沒有帶著,但是在這樣繁茂的森林中,便是有了傘,只怕也是牽牽扯扯,寸步難行。小灰一聲不吭,縮起身子,趴在鬼厲的肩頭。從上方枝葉落下的雨水將他的身上毛髮都打濕了,平平地貼在身體上。

鬼厲面上也有水珠,但臉色看去依然一片漠然,在前方走著,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周圍的異樣氣息。金瓶兒跟著他,似乎也看不到有什麼疲倦之色,但微微凌亂的頭髮,還有有些冷漠的表情,彷彿反襯出她並不愉快的心情。

這片森林,其實便是她上一次來過的黑森林。金瓶兒心裡很清楚,走出這片森林,再翻過幾個山頭,便可以到達他們所要前往的目的地,事實上,她也正是如此對鬼厲說的。

「沙……」

鬼厲伸手折斷了一根垂下的樹枝,看去極其堅韌的一段古藤般枝幹,在他手中幾如豆腐一般脆弱。金瓶兒在他身後,默默看了鬼厲那隻手掌一眼,眼中似有思索之色,微微皺眉。

忽地,鬼厲「咦」了一聲,身子一頓,隨即左轉急走幾步,登時只見面前霍然開朗,竟是一片亮色,處身之地的乃是一處懸崖,岩石周圍大概數尺方圓,並無草木,腳下的卻是一片空蕩蕩的云海,云氣翻滾,其中五色斑斕,頗為好看。

腳步聲響了起來,金瓶兒也站到了他的身邊,面色微微一變,這裡正是上次她被那個神秘黑衣人暗算的地方,僥倖逃生之後,她還無意中在懸崖石下發現了當年殺生和尚的一把殺生刀,只是,她看了看鬼厲,卻一言不發,顯然沒有把曾經發現的事情全部告訴給這個男子的打算。
pkpkpo 發表於 2011-6-2 02:15
第四章 洩密(2)



鬼厲遠遠眺望著下面云海,半晌之後微微搖頭,道:「下面那雲霧色彩斑斕,只怕還是有毒的瘴氣了。」

金瓶兒點了點頭,道:「我看也是。」

鬼厲向她看去,道:「還有多遠?」

金瓶兒伸手輕輕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水珠,微一沉吟,道:「應該不遠了,我記得上次我來到此處的時候,再往前不過走了一個時辰左右,便出了這片黑森林。出了這裡,再翻過兩座山脈,就到鎮魔古洞了。」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微帶困惑道:「奇怪,我上次來到此處,黑森林中分明有許多惡獸,怎的這一路走來,除了那些毒蟲之外,像樣的惡獸一頭都沒見到過。」

鬼厲淡淡道:「只怕你見到的那些怪物,都跟著獸神去十萬大山外面吃人去了。」

金瓶兒一怔,隨即想只怕這個可能非常之大,臉上隨即出現了一股厭惡表情,無論如何,即使她出身魔教,但似乎對獸妖這種根本毫無人性人倫的劫數,她依舊十分排斥。又或者,當日中土毒蛇谷一戰,合歡派全軍覆沒,雖然鬼厲至今不知道為何金瓶兒能夠單獨逃生,而且竟投入到了鬼王麾下,但想來金瓶兒對這些獸妖,也是不會有什麼好感的。

鬼厲深深呼吸了一下,振奮精神,道:「我們走吧。」

隨即轉身重新走進了黑暗的森林,金瓶兒正要跟上,卻又忽然轉身,向那片山崖之下看了一眼,柳眉輕輕皺起,像是在思索什麼,前頭鬼厲走了一會,卻沒感覺金瓶兒跟上,轉身喊了一聲,金瓶兒驚醒過來,嫣然一笑,卻道:「怎麼,你這麼快就記掛我了嗎?」

鬼厲看了她一眼,一臉漠然地轉過身去,更不多管什麼,徑直去了,金瓶兒微笑著跟了上去,在她就要進入森林的那一個瞬間,忽地手一揮,一道白光從她手中閃過,飛了出來,來勢飛快,「咄」的一聲悶響,硬生生插入了這個懸崖的一個偏僻角落的縫隙之中。

光亮緩緩在那個縫隙閃過,正是曾經的殺生刀。

再轉眼處,金瓶兒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淒風苦雨,彷彿又籠罩了過來,將這片詭異黑色的森林遮蓋起來,遠遠的,十萬大山那遼闊的天際蒼穹,彷彿都是灰色的,不知道是否有什麼神明又或惡魔,在那幽冥中咆哮怒吼著,注視著天地人間那些看去彷彿渺小的存在……

風雨更急了!

就在鬼厲與金瓶兒在淒風苦雨中艱難跋涉在十萬大山之中追逐獸神蹤跡的時候,十萬大山山脈之外的南疆,也正是一派熱切氣氛。

越來越多的正道弟子來到了南疆,在喧鬧的同時,他們的到來幾乎迅速降低了殘餘流竄在南疆的那些獸妖殘部的數量,而南疆這塊土地上,從來沒有聚集過如此之多的中土人,而且大多數的,還是修道中人。

南疆本地五族的土民們,對這些外來人一直都抱著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而在這些正道弟子中,卻似乎也有種奇怪的氣氛,多數人只要不是同門同派的,見了面大都保持距離,甚至偶爾還聽說有某些門派的弟子發生了衝突。

只是所為何事,卻似乎從來沒有人大聲出來宣示過。

而從某種意義上說,身為南疆本地最為悠久的修道門閥焚香谷,自然也成了許多並不熟悉本地地理情況的正道弟子登門拜訪求教的最佳場所,所以焚香谷一改往日的寧靜,人流絡繹不絕,天天都看見有人進出。

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這一日,焚香谷門口來了三人,一男兩女,卻是青雲門門下,風回峰的曾書書和小竹峰的文敏、陸雪琪三人。

來到南疆的青雲門弟子自然不止只有他們三人,事實上,青雲門此際號稱天下第一正道派閥,派來的年輕一代弟子無數,但其中最優秀的數人卻沒能前來,除了少數幾個已經在門派中擔當重任的如齊昊等人物,蕭逸才也因為近日道玄真人少於理事,通天峰上事務繁雜,多由他打理而無法脫身;至於林驚羽,此番卻是他堅持守在祖師祠堂之中,據說是為了某位對他有極深恩情的青雲前輩守靈,也無法前來。

而剩下的數人之中,便以曾書書和陸雪琪為首,曾書書倒沒什麼,老爹曾叔常交代了幾句便來了南疆,而陸雪琪此番前來,卻比較曲折,據說水月大師本意並不願讓其外出,但後來不知怎麼又轉了心意,只是卻特意讓陸雪琪的師姐文敏也跟了來。不過文敏來倒有一個好處,便是一路之上曾書書多了一個說話的人。否則曾書書本來猴子一般好動的人物,若是只和冰霜一般的陸雪琪相處趕路,只怕一天下來,曾書書十句話裡九句都是自言自語,剩下一句多半也是陸雪琪不耐煩喝令他走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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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洩密(3)



這一路到來南疆,曾書書倒是與文敏相處得頗為融洽,三人在一起商議,曾書書提議不管怎樣,身為正道同門,來到南疆,還是要去焚香谷拜會一下。只是陸雪琪卻似乎並不願意,淡淡地表達意見,說南疆這裡也不是沒來過,大概都知道如何去向,不必麻煩別人了云云。

曾書書與文敏心中有數,料想是陸雪琪心中仍有疙瘩,當日她在青雲門通天峰玉清殿上,當眾堅拒焚香谷谷主云易嵐為其得意弟子李洵的求婚,大傷云易嵐與道玄真人的面子,自然是不願再和焚香谷的人來往。

不過曾書書與文敏幾番商量之後,卻還是由文敏勸說陸雪琪,終究還是要過來做個樣子的,否則將來師長面前須不好看。陸雪琪猶豫再三,終於還是答應了。

他們三人來到焚香谷谷口,本來三人就有一些名氣,尤其是陸雪琪,本身就乃是傾國傾城的天香國色,自從青雲門年輕一代崛起之後,她的名氣相貌更是名動天下。而對於焚香谷來說,陸雪琪只怕更多了一層含義,是以當他們三人的身影剛剛出現在焚香谷谷口之後,幾乎立刻就被焚香谷弟子認了出來。

在最初的驚愕過後,似乎還有一陣聳動,但隨即有人快步進去回報,同時數人立刻迎了上來,當先一人微笑拱手道:「啊,陸師姐駕臨焚香谷,真是難得啊。這兩位也是青雲門的師兄師姐罷,請進請進。」

曾書書在背後與文敏對望一眼,偷偷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心想這個陸雪琪果然名頭大得嚇人,連這普通的焚香谷弟子竟也一眼就認了出來,而自己和文敏顯然是屬於那種跟隨在美人身後身旁的路人了。

他們二人也不生氣,曾書書更是笑容可掬,一路和那幾個焚香谷弟子笑呵呵地開著玩笑說話,不時聽到他們開懷大笑。走在後面的文敏輕聲對身邊的陸雪琪笑道:「師妹,你看那位曾師弟,不過才剛見面而已,居然就能跟人家混得那麼熟,真是厲害。」

陸雪琪看了看前方曾書書此刻已經將手搭了焚香谷弟子的肩膀上,淡淡一笑,卻沒有言語。

在焚香谷弟子的帶領下,他們很快來到了焚香谷山河殿,在殿堂之上,赫然竟是云易嵐微笑坐在主位之上等待著他們,顯然在焚香谷谷主眼中,青雲門這三位高徒的份量與其他門派截然不同。

雖然如此,但是曾書書、文敏等三人畢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云易嵐身份地位,此番親自接待,實在是頗有些屈尊了。當下三人連忙上前,曾書書見過禮後,道:「云老前輩如何還親自相見,本該是晚輩拜會才對,真是折殺晚輩諸人了。」

云易嵐微微一笑,臉上神情很是慈祥,笑道:「賢侄這是哪裡話,我與你師伯道玄真人,還有你父親曾叔常曾師兄,那都是百多年以上的交情了,哪裡用得著這麼客氣。他們二位可好?」

曾書書恭恭敬敬地道:「掌門師伯與家父一切都好,二位長輩都囑咐我,到了南疆就一定要前來拜見云師伯的。」

云易嵐呵呵大笑,點頭道:「青雲一別,轉眼又是好一段時日了,老夫還真的有點想念幾位老友啊。」說著,他微笑著轉眼看向曾書書背後,目光在文敏身上一轉,隨即落到了一臉漠然的陸雪琪臉上。

似感覺到云易嵐的眼光,陸雪琪抬眼看去,只見云易嵐一臉笑容的看著自己,而在他身旁還站著一人,卻是滿臉複雜表情,似乎還帶著一絲苦笑,也向自己看來,正是李洵。

陸雪琪默然無言,微微低頭。

云易嵐微微一笑,移開目光,笑道:「幾位怎麼還站著,你我兩派關係非同尋常,就算是一家人了,快坐吧。」

曾書書等人告了罪,在下首坐了下來。

云易嵐又與三人說了說話,其中知道了文敏也和陸雪琪一樣,乃是小竹峰水月大師的門下弟子之後,便多問了幾句水月大師的情況,文敏一一回答,隨後,云易嵐又與曾書書說起話來。從始至終,似乎他也知道陸雪琪不願說話的一般,都沒有開口詢問陸雪琪,陸雪琪也樂得輕鬆,一聲不吭地坐在旁邊。

不過山河殿上的其他焚香谷弟子,包括站在云易嵐身邊的李洵,卻是大多時間裡,目光都有意無意地在陸雪琪身上流連著,那白衣如雪的女子,清冷的氣質下,彷彿有異樣的魔力,讓整座殿堂的亮點,都悄悄聚集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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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洩密(4)



那邊,云易嵐微笑著向曾書書問道:「當日大戰過後,道玄師兄為天下蒼生擊敗獸神,挽狂瀾於既倒,可以說是功德無量。不過老夫離開青雲的時候,他的傷勢似乎還未大好,不知近來道玄師兄的身體如何了?他現在可是正道領袖,眾望所歸啊!」

曾書書微笑回道:「多謝云師伯關心,掌門師伯一切安好,只要能讓天下蒼生逃脫劫難,青雲門受些苦,也沒有什麼的。」

云易嵐笑容越發慈祥,拿起手邊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後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似無意般突然想到似的,笑道:「對了,近日老夫聽到一個傳言,正好賢侄近日來此,正好向你詢問一下嘍。」

曾書書笑道:「云師伯請說,弟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云易嵐點了點頭,眼光深處又是精光閃過,緩緩道:「老夫近日偶然聽說,當日青雲大戰,道玄師兄擊敗獸神妖孽之後,青雲山上竟還有爭鬥,而最後結果,竟傳出了青雲門那柄無上至寶——『誅仙古劍』竟然折斷損毀的消息,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剎那間整座山河殿上一片肅穆,瞬間更無一點聲音,而曾書書、文敏、陸雪琪三人卻是同時站起,面上變色,望向云易嵐。而其他焚香谷弟子,包括李洵在內,竟也是一臉愕然看著云易嵐。

只有云易嵐自己卻彷彿沒事人一樣,似乎剛才他問的不是一件牽動天下的大事,而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家常小事,輕輕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然後,他和藹溫和地向青雲門三人微笑著,問道:「那個消息,是不是真的呢?」

山河殿上,死一般地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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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傷(1)



半晌,曾書書等人才從驚愕之中恢復過來,三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以復加的震撼。但其中所不同的,陸雪琪與文敏兩個女子的眼神中,卻更多了幾分驚慌和迷惑。

這個只有少數大竹峰、小竹峰弟子才知道,並被道玄真人私下幾次三番嚴令不可外傳的秘密,竟然還是洩露了嗎?

與文敏和陸雪琪不一樣,對「誅仙古劍」損毀並不知情的曾書書心中更吃驚的卻是這個消息本身,但回過神來的他,卻是哈哈一笑,神情輕鬆地笑道:「云師伯,您怎麼開起我們三個晚輩的玩笑來了,剛才我都差點被你嚇死了。那誅仙古劍乃是青雲門無上至寶,由掌門師伯親自保管,哪有可能損毀啊,呵呵,哈哈哈……」

笑聲中,曾書書不斷搖頭笑著,轉頭向身邊兩位同伴看去,想看看她們對這個可笑謠言的發笑樣子,只是他轉頭之後,臉上笑容卻是微微一僵,陸雪琪和文敏臉上,竟無一絲一毫的笑意,相反,那兩個女子眉頭緊皺,面色都似乎有些蒼白。

大廳之上,只有曾書書的笑聲迴蕩著,也迅速低了下去,云易嵐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傳言啊,那就最好了,否則誅仙古劍損毀,那可真是驚動天下的大事了。」

陸雪琪忽然走上一步,冷然向云易嵐道:「云師伯,此事當然乃是不實傳言,不足為信,但不知此等卑劣流言,前輩又是從何得知的?」

話說到後面,陸雪琪聲音越發清冷,聽起來已隱隱有些無禮了。但云易嵐修養似乎好得很,一點都不計較陸雪琪的態度,只依然是他那種和藹的態度擺了擺手,道:「其實這個傳言也是近日才在南疆這裡流傳開來的,我無意中聽底下弟子說了,便料想多半不實。想想也是,以道玄師兄之神通,怎麼可能會有這等無稽之事發生呢?不過正好幾位師侄前來,老夫便順便問問,從三位口中得知確乃謠言,老夫心中實在是不勝欣慰啊!呵呵……」

言罷微笑出聲,十分高興的樣子。陸雪琪等三人都微微皺了皺眉,這種事情,又豈是可以當眾「隨便」問問的,更何況云易嵐的身份非同小可,又怎能將這等路邊小道消息一般的傳言當面詢問。思來想去,只怕他是另有想法的。

在云易嵐的笑聲中,青雲門三人都沉默了下來,陸雪琪臉色如霜,清冷得不似人間之人,一雙眼眸中目光卻似越來越是銳利,文敏臉色亦是極不好看,曾書書畢竟圓滑,只見場中氣氛越來越是尷尬,連忙咳嗽一聲,站了出來擋在陸雪琪身前,拱手道:「云師伯,諸位師長派我等前來南疆,所為的就是追蹤獸妖蹤跡,不知你們有沒有什麼線索可以告知我們,也免得我們到處瞎跑。」

云易嵐向曾書書看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向身後看了一眼,李洵會意,走上前一步,對曾書書拱手道:「曾師兄,在下李洵,奉師命在此期間,在南疆這裡稍做嚮導,為諸位……」

「哼!」一聲微帶薄怒的冷哼,還不等李洵話說完,已從旁邊傳了過來。李洵話語一頓,面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幸好文敏機靈,連忙笑道:「李師兄,這個就不必麻煩你了吧,我們當中也有人曾經來過南疆,尚算知道一些道路的。」

李洵深深吸了一口氣,眼角餘光向旁邊那白衣身影瞄了一眼,嘴角動了一下,忽地什麼怒氣似乎都消失了,只是一聲輕嘆,苦笑道:「這位師姐,並非在下意欲如何,只是近日敝派已經追查到了那個失蹤獸神的消息。」

此言一出,登時陸雪琪、曾書書、文敏三人聳然動容,曾書書喜道:「此話當真?」

李洵點頭道:「不錯。不管如何,焚香谷在南疆數百年的基業人脈,還是比其他外人知道的多一些的。」說罷,他有意無意又看了陸雪琪一眼,陸雪琪臉色漠然,轉開了頭。

曾書書追問道:「那獸神此刻身在何處?」

李洵道:「根據我們的消息,那妖孽已經遁入詭異幽深的十萬大山深處,正向他的巢穴而去。」

曾書書等人都是一怔,道:「十萬大山?」

李洵點頭道:「正是,那裡不用我說,諸位想必也早有耳聞,凶險詭異,神秘莫測,正是天下數個極兇殘的所在。本來諸位若是沒來,我也正要帶領一眾師弟出發前去十萬大山之中尋找,此番正好三位來了,大家結伴同行,豈不更好?在下並無他意,只是無論如何,在下身在南疆多年,多多少少對那詭異莫測凶險之極的十萬大山知道一點,有在下做嚮導,或許對三位也有利無害的吧!」

說完,他冷笑了兩聲。

曾書書皺起眉頭,向身後文敏和陸雪琪看了一眼,道:「李師兄少待,我們三人商議片刻。」

李洵點了點頭,道:「諸位請便。」

曾書書三人退到一邊,小聲說起話來,從李洵這裡看去,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曾書書在說話,有時文敏插上兩句,陸雪琪卻是一言不發,只是默然搖頭,又或點點頭而已。

那白衣女子,彷彿永遠都是那般清麗出塵,幽幽地站在那裡。李洵從遠處望著陸雪琪,一時彷彿都似痴了。便在此刻,忽地他肩頭被人一拍,李洵一個激靈,想不到竟有人欺身如此之近而自己竟不能發覺,連忙回頭頭來,卻是云易嵐。

李洵臉上一紅,低聲道:「師父,弟子失態了,有什麼事嗎?」

云易嵐向陸雪琪那裡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只淡淡道:「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上的擔子。」

李洵身子一震,低聲道:「弟子知道了。」

云易嵐點了點頭,道:「你照顧他們罷,我先走了。」說罷,也不與青雲門三人打招呼,自顧自地走了。李洵目送云易嵐身影消失在山河殿後堂門口,心中五味雜陳,臉上似也陰晴不定。

這時,曾書書那裡三人似乎已經商議好了,走了回來,曾書書面帶笑容地走了過來,笑道:「李師兄,我們三人說好了,這次就……咦,云師伯呢?」

李洵面帶歉意道:「家師臨時有事,又看三位正在商議,便令在下不可打擾,自己先去了。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曾書書連忙道:「哪裡哪裡,是我們太失禮了才對,剛才若有不是之處,請李師兄一定要回覆云師伯,我們乃是小輩,不知禮數,不知天高地厚,他老人家不要在意才是。」

聽見曾書書的話一串一串流水般從口中飄了出來,陸雪琪和文敏的臉色都有些尷尬,但曾書書卻是處之泰然,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李洵也是微笑著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只道:「那幾位商議的結果是?」

曾書書一拱手,道:「此番還是要麻煩李師兄了。」

李洵面上喜色一掠而過,回禮道:「哪裡哪裡,我們本是正道一家,理當如此。」說著,他目光向陸雪琪那裡看了一眼,又收了回來,咳嗽一聲,道:「不過十萬大山畢竟乃是凶險之處,幾位還是需要早做準備為是。來,我先將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與幾位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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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傷(2)



曾書書笑道:「有勞李師兄了。」說著,他回頭招了招手,道:「兩位師姐,你們快過來一起聽。」

陸雪琪眉頭一皺,似乎有些不大願意,但被旁邊文敏一拉,還是走了過來。

低沉的聲音,在山河殿上迴響了起來……

十萬大山深處,離開最後一絲黑暗,跨過最後一棵彎曲的老樹,鬼厲和金瓶兒終於走出了這片黑森林。森林之外,這一日竟是十萬大山裡難得一見的和煦陽光,暖洋洋地照了下來,拂過他倆的身體,落在那些扭曲的樹木上,只是卻還是照不進那座神秘而肅殺的森林。

金瓶兒張開懷抱,儘管已經來過一次,但是走出這片森林,仍然是讓她有如釋重負的感覺。的確,如果數日中都走在一個到處遍佈毒蟲、淫雨綿綿的森林裡,任誰也不會有好心情的。

站在森林外頭,她覺得彷彿吸進身體裡的氣息,也溫暖舒服得多了。金瓶兒滿足地深呼吸之後,轉頭向鬼厲看去,只見剛走出黑森林的鬼厲臉上,在仍如往常一片漠然中,也明顯可以看出鬆了口氣的樣子。

在略微停頓修整之後,他抬頭遠眺,在難得的好天氣下,視野開闊,遠方似乎還是一望無際的群山,山脈連綿起伏,一座連著一座,直到遠方視線極處,也不見有盡頭。

鬼厲微微變色,金瓶兒走到他的身邊,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怎麼,沒想到南疆惡地,竟也如此廣袤吧?我當初剛來這裡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的。」

鬼厲目光遠眺,流連在群山的身影中,淡淡道:「你說的那個鎮魔古洞,還有多遠的路程?」

金瓶兒嬌媚一笑,走上兩步,在鬼厲身前向著那無盡群山眺望了一會,隨即一伸手,指著其中一座從山頂以下都是詭異的焦黑模樣的山峰,道:「看到那座黑色山峰了麼,我們翻過那座山頭,在山腳之下,就是鎮魔古洞的所在了。」

鬼厲舉目望去,果然望見那座十分怪異的山峰,遠遠的,那裡似乎一點陽光都沒有,相反,始終都籠罩在一層淡淡黑色薄霧之中,顯示著幾分神秘。

鬼厲點了點頭,道:「那我們走吧。」

說罷,向前行去,金瓶兒卻沒有挪動腳步,還是站在原地。鬼厲走了幾步,感覺到金瓶兒並未跟上,微感詫異,轉身看來,道:「怎麼了?」

金瓶兒白了他一眼,但即使是那嗔怪的神情,在溫暖和煦的陽光中,也有著幾分妖媚,道:「你自然是厲害的人物,只可惜在你面前的是個弱女子,現在已經走不動路了。」

鬼厲淡淡道:「天下女子數來數去,也輪不到你來當什麼弱女子的。」

金瓶兒嫣然一笑,也不生氣,自顧自在旁邊找個塊乾燥石頭坐了下來。鬼厲儘管並未將金瓶兒的話當真,但轉念間也覺得這幾日在這片詭異的黑森林中,兩人的確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當下也不再堅持繼續趕路,而是在金瓶兒不遠處也坐了下來。

一直趴在他肩頭的猴子小灰「吱吱」叫了兩聲,似乎突然從委靡之中驚醒過來,一下來了精神,從鬼厲肩頭跳到地下,四下張望,三隻眼睛眨個不停,隨即尾巴一翹,嗖的一下躥到旁邊草叢裡,轉眼就不見了身影。

金瓶兒向它去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道:「這裡處處凶險,你那猴子到處亂跑,不怕出什麼意外嗎?」

鬼厲搖了搖頭,道:「無妨,就算我們兩個出事了,那傢伙一個人也會好好的。」

金瓶兒「噗哧」一笑,掩口笑道:「什麼一個人,明明是一隻猴子嘛。」

鬼厲向金瓶兒瑩潤如玉一般的容顏看了一眼,嘴角也不禁露出淡淡的一絲笑意,隨即眼光向著小灰躥去的那個方向,緩緩道:「在我心中,它比天下無數的人都好得多了。」

金瓶兒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自己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她若有所思地望著鬼厲,鬼厲卻似乎皺了皺眉,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或許,是突然發現自己在別人面前說了什麼吧?

金瓶兒從來就是聰穎之極的女子,卻絕非那些世間安靜端淑的淑女,她靜靜地看著鬼厲臉色,那目光水盈盈般柔和,但鬼厲在她目光之下,臉色卻越來越是難看。便在這尷尬越來越濃,鬼厲的眉頭越皺越緊的時候,金瓶兒忽然道:「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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