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金庸武俠聖經:誅仙6 作者:蕭鼎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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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pkpo 2011-6-2 02:05:5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 65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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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傷(3)



鬼厲一怔,道:「什麼?」

金瓶兒看著他,面上似笑非笑,眼神中卻似另有一番涵義,柔聲道:「你好像有些不自在?」

鬼厲咳嗽了一聲,道:「沒有。」

金瓶兒似乎沒聽到他的回答一樣,自顧自又道:「是不是在我這樣一個女子面前,你突然說了一些心裡的話,讓你覺得有些尷尬?」

鬼厲面色瞬間冷了下來,但還不等他說話,金瓶兒已經緊接著道:「這十年來,特別是碧瑤出事以後,你從來沒有和一個女子單獨待過這麼久吧。是不是在不經意中,這數日相處,我們之間沒有了太多敵意,你無意中說了一些話,便覺得對不起她了嗎?」

鬼厲盯著金瓶兒,目光已經變得冰冷,冷然道:「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還有為什麼要提起碧瑤?」

金瓶兒在他那似乎可以殺人的冰冷目光中,一點沒有畏懼退縮之意,相反,她微微一笑,眼神中卻似在挑釁一般有中暗藏的興奮,目光閃動,道:「你是在害怕,對吧?」

鬼厲霍然起身,怒道:「我怕什麼,你再胡說,我就不客氣……」

「你怕自己忘了碧瑤!」金瓶兒突然提高聲調,如斷冰切雪一般清脆之聲,插進了兩人之間那無形之地。

鬼厲張開怒喝的口突然僵住了一般,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了,如被人一下擊中了要害。金瓶兒也忽然沉默了下來,在彷彿還在周圍清音迴蕩的那句喝問聲中,周圍的世界突然靜謐了,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這時候,天空正是蔚藍的,遠方山脈起伏,似乎從天際風兒吹來,樹林與草叢開始嘩嘩作響。

已經是午後時光了。風拂過了臉龐發間。

陽光變得更加慵懶起來,兩個人默然相對,沒有人說話。

金瓶兒看著面前這個男子,眼光中不停閃耀著什麼,似可憐,又似冷笑。

半晌,她伸手輕輕將被風吹落額頭髮際的一縷秀髮攏到耳後,聲音也放輕柔了些,淡淡道:「為了當年那一場情懷,如今你甚至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了,是怕自己在不經意的時候忘了她嗎?」她的笑容似也淡淡的,如風中輕搖的野花,「拚命地壓抑自己,不時地提醒自己,天下間有誰知道,那個人人畏懼害怕的鬼王宗第一大將,鬼厲竟是這般一個可憐人呢?」

鬼厲臉上神情變幻,青白相間,忽地他長吸一口氣,仰首看天,屏息片刻之後又徐徐吐了出來,當他再度回眼望來時候,他臉色已經平和如常,更不見有絲毫悲喜之色,只是一派漠然。

「你又是什麼人,這般說我,自己卻又如何呢?」他淡淡道,似乎將剛才那剎那的失態片刻間都忘了。

金瓶兒微笑道:「我?我什麼人也不是,只不過是一個現在陪在你身邊的女人啊!」

鬼厲不理會她話中隱隱的刺,轉開了頭,這時旁邊草叢突然一,灰影閃過,卻是小灰跳了出來,三下兩下跳回到鬼厲身邊,仔細一看,只見猴子手上慢慢抓著好些個野果,就連嘴巴裡也還在嚼個不停,難怪剛才聽不到熟悉的「吱吱」叫聲。

鬼厲將它抱了起來,攤開手,小灰咧嘴一笑,將采來的野果放在鬼厲的手心。只見那野果紅彤彤的,十分可愛,雖然並非很大,但看去果實飽滿,十分誘人。

鬼厲拿了一個放在嘴裡,咬了兩口,只覺得味道雖然微帶青澀,但汁多生甜,卻是難得的佳品。點了點頭,他分了幾個出來,看了金瓶兒一眼,遞了過去,道:「小灰天生有識毒之能,它采來的野果都是可以吃的。」

金瓶兒卻沒有馬上接著,目光在伸到面前的那隻手上轉了轉,忽地展顏微笑道:「你這般與我分而食之,心裡沒有又顧忌什麼了吧?」

鬼厲眉頭一皺,哼了一聲,手掌翻起握成拳頭,就欲縮了回來。不料就在此刻,金瓶兒忽然手臂疾伸,赫然竟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微笑道:「我要,我要……」

鬼厲面色微微一變,看了看金瓶兒,慢慢展開了手指,露出那幾個野果。

柔軟的手掌肌膚,遠遠地有幽幽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在風間飄過。金瓶兒此刻的目光似乎突然柔得如水波一般,輕輕柔得地流淌著,伸出蔥白細長的手指,將那幾個野果從鬼厲的手心中,一一拾起。

纖細的指甲,在掌心粗糙的皮膚上似不經意地掠過,溫暖中,帶著異樣的冰寒。

她凝視著面前那個男子,輕輕而緩慢地放開了手,然後笑了笑,拿了一個野果放在口中,吃了幾下,微笑著說:「很好吃啊。」

她的笑容,正是這午時最嬌豔的花朵,動人心魄。

鬼厲看著她,一言不發。

金瓶兒笑容越發嬌媚,笑道:「怎麼了,一句話都不說,像個呆子似的……」

鬼厲看著金瓶兒掩口而笑,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只是在片刻之後,忽然道:「『紫芒刃』乃至陰凶邪之法器,你能將它修煉至『納陰歸淵』,與自身氣脈相融一體,當真了不起。」

「噗」,金瓶兒手上拿的幾個野果瞬間爆裂,連其中的果汁都未濺灑出來,便已被突然散發出的詭異陰寒之氣凍成冰塊,掉落在了地上。

金瓶兒前一刻還在微笑溫和的臉上,瞬間失去了笑容,目光如刀,深深盯著鬼厲。

鬼厲卻彷彿絲毫沒有感覺到一樣,淡淡道:「只是你雖然乃是純陰之體,正與紫芒刃靈性相通,但寒陰之氣太盛,孤陰不長,你卻強要修行,陰氣入體,經脈氣血盡數為其所傷。你用這法寶威力自然是極強的,但是你將來要在修行道行上再上一層再進一步,卻只怕是難上加難了。」

說完,他不理會金瓶兒此刻已經難看之極的臉色,轉身走去,同時口中招呼了一聲,在一旁吃野果的猴子小灰跳了過來,幾下跳到他的肩頭,邁步繼續向著遠方那座焦黑山峰走去了。

只留下金瓶兒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走遠的背影,又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默默看去,陽光下,那白皙纖細而美麗的手掌,如透明的玉石一般閃爍著光澤,只是從那最深處,雖然不顯然,卻依然可以看見隱隱的不自然淡青色,像是細微的血管一般分佈在肌肉紋理的深處。

金瓶兒面沉如水,忽地冷哼一聲,什麼話也沒說,徑直向鬼厲去的方向走了下去。抬腳處,她重重地將原本凍成冰塊的幾個野果踩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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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決定(1)



南疆,十萬大山。

在鬼厲與金瓶兒曾經穿越過的那片廣袤的黑森林前方,此刻赫然站立著十幾個人,這其中大多數乃是南疆焚香谷中以李洵為首的精英弟子,其中只有兩個外人,那便是青雲門的陸雪琪和曾書書。至於早先和陸雪琪曾書書在一起的文敏,卻意外地不見蹤影。

這一行人中,許多人臉上都微有疲倦之色,顯然他們雖然是修道中人,但深入十萬大山這凶險詭異之地,對他們來說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為首的李洵、陸雪琪、曾書書等人,道行深厚,面色如常。

只是此時此刻,望著前方那一片黑沉沉詭異森林,卻是誰也高興不起來的。

在這片黑色森林上空,劇毒瘴氣很明顯升騰不已,顯然無法從上空越去,而黑森林範圍廣袤,也無法輕易繞開,加上一路擔任嚮導的李洵已經很明白地說了,按照南疆族民的傳說,獸妖的巢穴就在這片黑森林之後的鎮魔古洞之中。

這片森林,看來已經是非走不可了!

天琊神劍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輝,輕柔地在陸雪琪手邊閃爍著,映襯著她雪白而略顯孤單的身影。文敏不在,她非但很少與李洵等焚香谷弟子說話,便是同為青雲門下的曾書書,她也很少理會。這一路行來,窮山惡水毒蟲猛獸,這些在在讓人驚懼的事物對她而言,往往只是視而不見又或是劍下亡魂而已。誰也不知道,她內心深處到底想著什麼?

李洵不知道,曾書書也不知道,而此刻李洵卻是向曾書書咳嗽了一聲,低聲問道:「那個……曾師兄,請問那位陸師妹她整日沉默不語的,在想什麼啊?」

曾書書一怔,隨即苦笑道:「李師兄,我看你也是問錯人了啊。」

李洵看了他一眼,半晌之後搖了搖頭,也不禁苦笑出來。

此刻眾人正是在一天勞累之後,眼看要進入黑森林前的休息時候,陸雪琪單獨一人,遠遠站在一塊岩石邊,眺望遠山,在她身後,不時有許多目光,有意無意地在那個清麗背影間流連。

李洵與曾書書站在一旁,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曾師兄,我們還是請陸師妹過來,好好商議一下接下來如何行動,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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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決定(2)



曾書書點了點頭,道:「也對。」當下轉過身,走到陸雪琪身邊向她低聲說了兩句,陸雪琪面無表情,聽曾書書說完,向李洵這裡看了一眼,李洵微感尷尬,乾笑了一下。

不多時,陸雪琪終於還是和曾書書一塊走了回來,李洵咳嗽一聲,道:「是這樣,兩位,穿過這片黑色森林之後,便離獸妖巢穴不遠了。我們……」

「李師兄!」突然,陸雪琪叫了李洵一下,打斷了他的話。

李洵一怔,自從進入十萬大山之後,可以說這是陸雪琪第一次主動與他說話,驚訝道:「什麼?」

陸雪琪看著他,目光中隱隱有光芒閃爍,道:「這幾日下來,我有一事始終不解,想請教李師兄。」

李洵點了點頭,道:「陸師妹請說。」

陸雪琪似乎並沒有因為李洵的客氣而面色稍和,仍然冷冰冰淡淡地道:「過往時候,我等從焚香谷這裡聽到的消息,都是說這十萬大山中乃是凶險惡地,便是你們也少有進入,但不知怎麼,此番前來,似乎李師兄你對這裡倒是十分熟悉的,莫非你們以前來過嗎?還有,獸神的蹤跡詭秘非常,巢穴之隱秘更是不在話下,怎麼焚香谷居然消息如此靈通,能夠知道這些呢?」

李洵神色不變,面對陸雪琪的質問,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微笑道:「陸師妹,我早就已經對你們說過了,以前我們焚香谷對十萬大山這裡的確沒有在意,但獸妖浩劫一出,我們當然會注意此處的。至於獸妖巢穴,也是我們門下弟子追蹤獸妖殘部發現的,為此可是犧牲了不少我門下精英呢。」

曾書書與陸雪琪同時都皺了皺眉,顯然都對李洵這一番空洞敷衍的話不是很相信,但看他說得理直氣壯,卻又似乎不能直接反駁,只好都沉默不語。李洵笑了笑,看了他二人一眼,道:「說到這裡,我又想了起來,怎麼貴派那位文敏文師姐,在我們將要進十萬大山的時候,又突然趕回了青雲山呢?」

曾書書一怔,不禁看了旁邊的陸雪琪一眼,隨即微笑道:「這個我們不是也早告訴李師兄了嗎,文敏師姐乃是臨時有事,這才不得已趕回去的。」

旁邊的陸雪琪微微垂下眼簾,沒有說話。文敏之所以臨時趕回青雲山,其中原因就連曾書書也不甚瞭解的,其實說到底,自然也是為了當日在焚香谷山河殿上,云易嵐突然冒出的那一句關於誅仙劍損毀的問話。

曾書書並不知曉實情,也就當做玩笑忘卻了,但陸雪琪與文敏商量之後,卻是都覺得此事實在非同小可,幾番斟酌之下,終於還是決定由文敏急速趕回青雲山,向諸位長輩師父稟明此事,也好應變。畢竟,誅仙古劍對於青雲門,對於天下正道,它的意義實在太大了。而向來與青雲門交好的焚香谷,還有那位谷主云易嵐,此番意外的表現,隱隱更有些說不出的意味正在其中,令人不安。

不過搜尋獸神一事,也是十分重要,不可放棄,於是商議之後,文敏趕回了青雲,陸雪琪則和曾書書留下。不過在陸雪琪等人心頭,焚香谷這個門閥,此刻看起來,似乎已經是處處透出著古怪了。

此刻,李洵已經和曾書書商量了許久,將之後進入黑森林需要注意的許多事項都一一說明,曾書書從中知曉了許多聞所未聞之事,不禁大開眼界,不住點頭,與李洵相談甚歡。

陸雪琪將那些話聽在耳中,不知怎麼,微覺厭煩,便站起身重新走到一旁,向著遠方眺望而去。遠處隱約的山勢連綿不覺,高地起伏,偌大的天地蒼穹下,冷風呼嘯而過。

誰又知道,在前方會是什麼在等待著他們呢?

青雲山,大竹峰。

這一日清晨,光景尚早,天才濛濛亮,大竹峰上眾弟子都還未起床,從守靜堂那裡卻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音,片刻之後,竟是田不易一反常態地在清晨穿戴整齊走了出來。

晨光中,田不易一張圓臉上面色凝重,眉頭皺著,看去心事重重的模樣。蘇茹跟在他的身後,也走了出來。看他們夫妻二人的模樣,也不知道究竟是否是早起,抑或是整夜未眠。

蘇茹此刻面上深有憂色,走出守靜堂後,她先是向弟子屋舍那裡看了一眼,在意料之中的清淨無人後,她低聲道:「不易,我還是覺得你這麼做有些不妥,不如我們再商議商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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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決定(3)



田不易面沉如水,眉頭沒有絲毫鬆開的樣子,沉聲道:「此事已經不能再拖了,從我們去祖師祠堂回來,這幾日之中,道玄師兄的情況越來越壞,昨日從通天峰上傳下來的消息,聽說他竟然對前去勸他的范長老和蕭逸才動手了。」

蘇茹一驚,道:「什麼,掌門師兄他怎麼會動手的,他們二人怎樣,怎麼觸怒了掌門師兄,受傷了沒有?」

田不易哼了一聲,道:「他們還能為了什麼,自然是看道玄師兄行徑古怪,前去勸告的,聽說道玄師兄本來還好好的與他們談話,但不知怎麼突然發怒起來,一掌劈下,登時就將范師兄打的重傷,倒是蕭逸才那小子卻機警得很,竟然被他逃了過去,反而沒事。」

蘇茹怔了一下,皺眉道:「蕭逸才居然沒事麼?」

田不易負手沉吟了片刻,道:「他向來聰明,而且又跟隨道玄師兄多年,多少都比他人更瞭解的多一些。多半是事先就發現情況不對,所以掌握先機,這才僥倖逃開的。不過也幸虧他機警,這才有時間對范師兄救出來加以療傷,否則誰也說不好會出什麼事?」

蘇茹默然半晌,面上陰晴不定,許久方道:「他……他都變成這樣了,你為什麼還要去見他?」

田不易深吸了一口氣,道:「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難道你也不懂我為什麼要去見他嗎?」

蘇茹低聲道:「可是,他……掌門師兄他此刻心魔入體,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而且他道行如此之高,遠勝你我,你此番冒險前去,我只怕,只怕……」

話說到後面,蘇茹的聲音越發低了,到最後已是難以聽見,顯然她自己也不願說出口。田不易嘆了口氣,回身凝視了蘇茹一眼,伸出手輕輕拉住蘇茹纖手,柔聲道:「你我一世夫妻,我當然知道你擔心什麼。有你這份心,便是我出了什麼事,也不在乎了……」

蘇茹眉頭一皺,打斷了他,嗔道:「你胡說什麼!」

田不易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又道:「你是知道的,誅仙古劍的秘密本是青雲門最高機密,本只有掌教一人知曉。只是當年蠻荒一戰,我、曾叔常等數人跟隨萬師兄決戰萬里黃沙,機緣巧合之下得知了這個秘密。後來我們數人就是在祖師祠堂之中,當著青雲門歷代祖師靈位立下重誓,終此一生,決不洩露這秘密半點。」

蘇茹嘆了口氣,道:「你怎麼又提起這事了,當初我也在場,也同你們一樣發誓的,怎麼會不記得?」

田不易森然道:「自青葉祖師留下親筆誡碑,歷代祖師無不再三告誡,誅仙古劍不可輕用。青葉祖師誡碑之中,更明言誅仙劍靈乃無上凶靈,持劍人心志不堅根基不穩,便將墮入魔道。如今道玄師兄這種種異像,豈非正應驗了祖師所言!」

蘇茹低下頭,默然許久。

田不易抬頭看了看微亮的天空,遠方處,清晨的山霧盡頭,雲霧繚繞的地方,巍峨高聳的通天峰身影若隱若現。

「這些年來,道玄師兄勵精圖治,將我們青雲一門整頓得好生興旺,到如今傲視天下,領袖天下正道。」田不易的聲音聽起來,忽然間多了幾分滄桑之意,「我也曾經想過,當年就算當真是萬師兄坐了掌教這個位置,只怕也未必能比道玄師兄做得好。」

蘇茹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低聲叫了一聲:「不易……」只是後面的話,她卻似乎欲言又止。

田不易負著手,面上神情有些惘然,道:「這許多年間,我雖然還是暗中供奉著萬師兄靈位,但對道玄師兄,老實說,我真的越來越佩服,雖然平日裡多有口角,但對他為人處世,我卻是沒話說的,就算是十年前,他用誅仙劍劈老七的時候……」

「不易,別說了!」蘇茹突然喊了出來,不知怎麼,看著田不易的她,眼眶竟有些紅了。

田不易面上肌肉動了動,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但看去哪有絲毫笑意,只有痛心而已:「世間最明白我心意的人,便是你了。十年前那一戰,我……我……」他長嘆一聲,道,「我是真捨不得老七啊!這一群弟子中,雖然那小子看著最不順眼,但我終究還是……唉!」

隨著他一聲長嘆,兩人都不說話了,直到過了一會,田不易似自嘲一般苦笑了一下,道:「當日事後,我也曾對道玄師兄深懷不滿,老七是我養大的,這十數年時光,難道我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嗎?有什麼事也是我來教他,說不定事情也尚有轉圜餘地。可是那一劍下去,嘿嘿,老七還沒事,先劈死了個碧瑤,這一下倒好,老七不反也得反了。以他那個死心眼的性子,這一生一世,只怕都毀在那一劍之下了。」
pkpkpo 發表於 2011-6-2 02:18
第六章 決定(4)



「可是,這幾年間,我偶爾自省,回想起此事的時候,也曾想過,若是我在道玄師兄那個位子上,這一劍,我是斬,還是不斬呢?」

蘇茹凝視著丈夫,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無言地輕輕拉住他的手掌,用手輕拍他的掌背,帶著一絲安慰。

田不易淡淡一笑,帶著幾分無奈,對著蘇茹,笑了笑道:「換了我,只怕也終究還是要劈出那一劍的。」

像是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蘇茹默默低頭,沒有說話。

田不易也沉默了下去,凝視著遠方通天峰的方向。半晌之後,蘇茹忽然道:「既然你心意已決,不如我陪你一起去見道玄師兄吧。」

田不易搖了搖頭,道:「你還是不要去了,人多了,反而不好說話。道玄師兄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為了天下蒼生和青雲門,我不知道也還罷了,可是我既然知曉其中秘密,便斷不能坐視不理,總是要去看看是否還有挽救餘地。只希望道玄師兄道行深厚,能從那戾氣之中驚醒過來。否則的話……」

他說到這裡,聲音卻戛然而止,蘇茹看著他,忽然間微微一笑,面上憂傷神色頓時消失,換上的是一副心疼心愛的神情,柔聲道:「好了,別說了。」

田不易與她相處日久,二人早已心意相通,此時此刻,田不易凝視蘇茹半晌,終究也是再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片刻之後,他轉過身去,寬大袖底,開始閃爍出赤紅的光芒。

眼看他那柄赤焰仙劍即將祭出遠行,忽然蘇茹在他身後,又喚了一聲:「不易……」那聲中語調雖不甚高,但情懷激盪,滿腔柔情,竟是都在這短短二字之中了。

田不易回首,望著妻子,只見蘇茹面上儘是不捨之意,眼中隱隱有淚花閃動。半晌之後,田不易忽然展顏微笑,揮了揮手,嘴唇動了一下,卻還是沒說什麼,轉身祭出赤焰仙劍,一聲呼嘯之中,騰空去了。

那赤紅色之光,掠過天際,只插進雲霧之中,初時雲霧翻湧,紛紛退讓,隨後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將他的身影漸漸淹沒不見了。

只剩下蘇茹一人,怔怔望著天際,也不知站了多久,云鬢之上,也不知何時有了少許清晨露珠,晶瑩剔透,如珍珠一般,悄然墜落。
pkpkpo 發表於 2011-6-2 02:18
第七章 足跡(1)



黑色山峰。

踏上那座山峰之後,一股濃烈的異味就始終在空氣中飄蕩著,有點嗆人,帶著一些硫磺的味道。鬼厲和金瓶兒都是修行深厚的人,對這等異味還能忍受,但隨著他們逐漸深入這座山峰,漸漸強烈起來的陰風,卻漸漸有些讓他們皺眉了。

那是帶著透骨冰涼的風,不知怎麼,吹拂過臉上的時候,雖然風力並不是如何之大,但陰慘慘卻著實令人從心底發寒。加上從前方山峰深處不知哪裡發出的幽幽尖嘯聲,此起彼伏,忽高忽低,似猿猴夜啼,又是猛鬼慘笑,聽在耳中也是糝得慌。

猴子小灰趴在鬼厲的肩頭,啃完了最後一個野果,隨手將果核一扔,三隻眼睛張開,私下張望,似乎對它而言,倒是一點不受這些異象的影響。

金瓶兒眉頭越皺越緊,忽然道:「好像有點不對。」

鬼厲一怔,停下了腳步,道:「怎麼了?」

金瓶兒遲疑了一下,道:「我前次跟蹤過來此處,並未有這些滿山遍野的鬼哭狼嚎和陰風陣陣,只是後來到了鎮魔古洞那裡,似乎才有一些。怎地過了一些時日,這裡卻和幽冥鬼獄一般了?」

鬼厲向遠處看了看,淡淡道:「也許這裡乃是獸妖巢穴,戾氣太重,本該如此。當日你過來時候他才剛剛復生,當然沒有近日氣象了。」

金瓶兒想了想,也只有這麼解釋了,當日在青雲山頭,獸神與誅仙劍陣血戰一場,重創於誅仙古劍之下,任誰都看得出那一劍之威乃是何等之大。不過就算是在誅仙劍陣之下,獸神仍然可以遁逃而走,他這份修行,卻已經是足以震撼天下了。

金瓶兒眼波流動,忽然道:「你說,萬一我們果然在鎮魔古洞中找到獸神,雖然他已經負傷了,但我們二人,真的對付得了他嗎?」

鬼厲搖了搖頭,道:「我怎知道?」

金瓶兒看著他,忽然笑道:「看你的樣子,只怕是沒幾分把握吧。既然如此,你還跟我來這裡做什麼?」

她望著鬼厲,似笑非笑道:「你可別忘了,狐岐山中,可還有個碧瑤等著你去救她呢,若你死在這裡,豈不是太對不起她了嗎?」

鬼厲哼了一聲,向前走去,道:「此事是她父親令我所做的,我負碧瑤太多,多少總是要做一些事情的。倒是你……」他冷冷一笑,道:「如果你萬一不幸死在此處,只怕才是死不瞑目吧?」

金瓶兒嬌媚一笑,對著他的背影笑道:「哎呀,你這個人可真是好生見外,只要我們一起死了,莫說是這獸妖巢穴,便是豬圈牛欄,那也是好的。」

鬼厲在前頭嘿嘿冷笑兩聲,顯然對金瓶兒這等話語半分也不相信,更不用說有絲毫感動的表現了,只是徑直走去,倒是他肩頭的猴子轉過頭來,對著金瓶兒,居然難得之極的裂開嘴笑了笑,看去似乎心情不錯。

與鬼厲以前交往的幾個女子不同,小灰對金瓶兒並不像當日和小白、小環兩個女子一般地親熱,數日下來,這般咧嘴開心一般地笑,倒還是第一次。

金瓶兒多少有些意外,但總不是壞事,倒也有些高興,笑意盎然正要走上前去逗逗猴子,不料猴子咧著嘴剛笑了片刻,忽地嘴巴一張,卻是吐了個黑乎乎的東西出來,速度極快,直向金瓶兒站立處飛來。

金瓶兒嚇了一跳,不過她畢竟不是常人,並不慌亂,腳下微旋用力,身子硬生生向旁邊讓開了幾分,將那個怪異東西讓了過去。

只聽噗的一聲低響,那東西掉在了地上,居然沒有彈起來,而是直接砸進了地上。金瓶兒回頭一看,卻是一個野果果核,不知小灰什麼時候嘴巴裡還剩下一個的,嘖嘖嘗著滋味,此刻卻拿來戲耍她。

金瓶兒被一隻猴子戲弄,心頭微怒,俏臉也白了幾分,橫眼看去,卻只見那灰毛猴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身子反坐在鬼厲的肩頭,面對著金瓶兒,雙手抱在胸###叉,兩隻腳蕩來蕩去,三眼望天,滿臉儘是一副驕橫之色,大有傳說中的流氓氣概,就連長長的尾巴也在身後晃來晃去,一副「我就是欺負你了,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模樣。

金瓶兒不看還好,一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緊走幾步追上鬼厲,怒道:「你這隻猴子怎麼這麼沒教養,隨便拿果核吐人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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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足跡(2)



鬼厲慢慢轉過頭來,看著金瓶兒,面上神色有些奇怪,半晌道:「你是在罵它嗎?」說著指了指小灰。

金瓶兒點頭。

小灰登時怒了,一下子從鬼厲肩頭跳了起來,吱吱亂叫,三眼圓睜,雙手緊握成拳,不住比畫,看樣子是怒火中燒,要和告黑狀的金瓶兒打一場,氣勢頗為逼人。

金瓶兒倒沒想到這只灰毛猴子居然通人性到了這種地步,怔了一下,退後了一步,隨後不去理它,向鬼厲大聲道:「我便是在罵它,這畜生也實在太可惡了,你養了它就要把它教好……」

「你啊!」突然,鬼厲少有的大聲開口,衝著小灰喝了一句,同時也把金瓶兒的話給打斷了。

小灰嚇了一跳,停頓了下來,金瓶兒也是吃了一驚,看著鬼厲。只見鬼厲皺著雙眉,面色嚴肅,對著小灰喝道:「我早跟你說了,要多多讀書,知書才能達理,你就是不聽。上次教你的那本《神魔誌異》,你為什麼不學?回頭給我抄它三百篇再來見我!」

小灰三隻眼睛一起瞪大,眨了眨呀眨的,在鬼厲肩頭蹲了下來,用手摸了摸自己猴子腦袋,又抓了抓,再摸了摸,顯然有些發呆。不過另一邊金瓶兒也沒好到哪去,吃了一驚之後,忍不住冷笑道:「你在說什麼鬼話,這猴子就算再通人性,也從來沒聽說過會讀書寫字的!」

鬼厲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哦」了一聲,似這才醒悟,淡淡道:「既然如此,連你也這麼說的話,這猴子沒有教養就不是我的錯了。天生萬物,奈何猴子不能讀書,奈何,奈何?」

他望著金瓶兒,毫無誠意地嘆息了一聲,更不多話,回頭又向前走去了。

金瓶兒為之氣結,臉色都白了。

前頭猴子小灰撲通一聲,從鬼厲的肩頭掉了下來,摔在了地上,卻不見它有什麼疼痛樣子,反而大聲尖叫,手舞足蹈,狂笑不已,時而捧腹,時而捶地,更有四肢朝天,尾巴揮舞的,總之笑得要多猖狂就有多猖狂。

金瓶兒越看越怒,正要發作,小灰卻突然跳了起來,「吱吱吱」衝著金瓶兒這裡怪叫,做了個大大的鬼臉,隨即四肢著地,嗖嗖兩下躥了回去,幾下跳上了鬼厲的肩頭,這才重新趴了下來,在那裡得意揚揚地回頭看著金瓶兒,又是一個鬼臉。

金瓶兒怒上加怒,連身子都似乎有些發抖起來,貝齒一咬,就抬起手欲向前揮去,在暖暖的陽光之下,她的手掌邊緣泛起了淡紫色的光芒,詭異之極。

只是那手掌抬到一半,卻是停頓在了半空,前方那個男人的身影下,似乎手邊也散發出淡淡的青色光輝。

金瓶兒瞳孔收縮。

半晌,她忽然一頓足,隨即放下手,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胸膛起伏了幾次之後,她的臉色已恢復了平時模樣。而前方鬼厲手邊的青輝,也緩緩消失,至於他的身影,也已經在灰毛三眼猴子刺耳的怪笑聲中,慢慢走得遠了。

金瓶兒定了定神,心下仍有幾分微怒,但同時不知怎麼,面上卻有幾分微熱,她向來顛倒眾生,以玩弄人心為長事,怎知今日竟被一隻猴子給戲耍如此了……

她哼了一聲,將這些事撇開不想,正欲前行,忽地她眉頭一皺,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轉過身子慢慢走了回來,不多時,她已經走到了小灰剛才挑釁吐出的那隻果核落地之處。

果核乃是這裡普通的山間野果果核,並無奇怪之處,但此時的那個果核,竟然是整個陷入了地上,只露出幾分硬殼露在外面。而這座焦黑怪異的山峰上,並不像十萬大山其他處,有鬆軟的泥土,到處都是堅硬的岩石。

小灰一吐之力,竟是將果核擊入了硬石之中。

金瓶兒眉頭緩緩皺起,慢慢站起身子,向著鬼厲身影消失的方向看去,從那個方向吹來的陰風陣陣,風中似乎依然還有猴子小灰刺耳的怪笑聲音。

低低的,彷彿是她輕聲自語:「怎麼連這隻猴子,竟也有這等道行,精進的如此之快,這個人究竟是……」

廣袤的黑色森林,又迎來了新的拜訪者。只不過這一次的客人,人數上遠比以前來得多。多達十數人的隊伍,穿行在叢林之中,在枝葉繁茂的巨樹和藤蔓叢生的荊棘中前行著。

只是,這一段路程,除了沒有預料中的猛獸襲擊外,走得有些出乎意料地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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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足跡(3)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幾個人,都不是尋常人物,陸雪琪眉頭微微皺起,沒有說話,但曾書書卻已經忍不住對李洵說道:「李師兄,這……這裡似乎有些不對勁啊。」

李洵停下了腳步,向著周圍看了一眼,隨即看向了曾書書,沉吟片刻,回頭對焚香谷眾弟子大聲道:「大家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待會兒我們繼續趕路。」

眾人轟然答應,顯然走這麼一段路,對誰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安頓好其他人,李洵和曾書書走到稍前一點的地方,同時靠近陸雪琪,陸雪琪皺了皺眉頭,卻是退了一步。李洵面色一沉,曾書書何等機靈,立刻開口打岔了過去,道:「李師兄,你也發現了吧?」

李洵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三人所站的腳下,茂密的荊棘叢中,雖然模糊,但依稀可見荊棘被折斷後,有人踩踏過的模糊印跡。

「有人在我們之前,而且肯定不是很久以前,也從這片森林裡走過。」他肯定地說道,同時面上浮現出掩飾不住的一絲憂色。

曾書書沉吟道:「會不會是李師兄你的同門……」

李洵搖頭道:「不可能的,焚香谷只有我們這一隊深入十萬大山,谷中年輕一代的精英,大都在此了,不會再有其他人進來的。」

曾書書皺了皺眉頭,道:「那就奇怪了,按照當日云谷主說的,這個消息本來不該外洩才是啊。難道是其他門派也知道了這個消息,進入了十萬大山?」

李洵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道:「我覺得應該不是,首先此事的確還在保密,只有我們兩派知曉。」他輕輕咳嗽一聲,壓低了聲音,道,「獸神才是浩劫罪魁,若是其他人落井下石,撿了便宜,我們兩派在青雲山頭血戰的,豈非是……」

曾書書一伸手,滿面笑容,拍了拍李洵肩膀,笑道:「李師兄所言正合我意,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啊,呵呵,呵呵呵……」

他這裡二人相視而笑,旁邊卻忽然傳來一聲冷哼,乃是出自陸雪琪之口,兩人都是一怔,轉眼看去,曾書書低聲問道:「陸師姐,你怎麼了,莫非我們說錯話了嗎?」

陸雪琪冷冷看了他一眼,轉過了頭去,口中冷笑道:「面目可憎!」

曾書書一呆,一時弄不清楚陸雪琪這句話的意思,不知她是罵自己還是李洵,抑或乾脆是兩個都罵,他轉頭看向李洵,二人面面相覷,一時都覺尷尬,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片刻之後,畢竟曾書書臉皮更厚,打了個哈哈,裝做什麼都沒聽過一般,對李洵道:「李師兄,既然消息並未外瀉,又不是你們焚香谷其他弟子,那這裡竟有這樣的痕跡,只怕是其中大有古怪了啊。」

李洵皺眉,顯然也是苦於思索不得,正欲開口說話,忽然前邊剛轉過身子去的陸雪琪,冷冷地又說了一句:「獸神!」

曾書書與李洵身子都是一震,面上露出愕然神色,過了一會兒,曾書書慢慢點頭,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道:「這個……陸師姐說的雖然比較……異想天開,但細想下來,還真是大有可能啊。」

李洵面上神情卻與曾書書不大一樣,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們繼續走下去再看看罷,在這裡胡亂猜測也沒用。」

說著,他向二人又道:「你們也歇息一下,我回去看看那些師弟們。」

曾書書點了點頭,道:「李師兄請便吧。」

李洵又囑咐了兩句小心一類的話,轉身向後走去。

待李洵走得遠了,曾書書這才轉過頭,向著陸雪琪的背影,忽地微笑道:「陸師姐,剛才你莫非是在罵我嗎?」

陸雪琪冷哼一聲,既不承認卻也不否認,看那意思,倒是默認的意思多一些。曾書書苦笑一聲,沉吟片刻,緩緩走到陸雪琪身旁,卻是壓低了聲音,道:「陸師姐,我有件事要問你一下。」

陸雪琪看了他一眼,微微怔了一下,只見曾書書此刻面色居然十分嚴肅正經,與平常大為不同,當下道:「什麼?」

曾書書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隨後低聲道:「陸師姐,你老實跟我說,本門的誅仙古劍,當真是損毀了嗎?」

陸雪琪面色刷地一白,眼中精光一閃,盯著曾書書,就連她手中天琊神劍,那秋水般的淡藍光輝,也似發出無形的嗡嗡之聲,瞬間伸展,然後緩緩又收了回去。
pkpkpo 發表於 2011-6-2 02:19
第七章 足跡(4)



曾書書面色微變,只感覺面前這個白衣女子前一刻似冰,這一刻卻似乎瞬間成了尖銳之極可怖的針,情不自禁退了一步,低聲苦笑道:「陸師姐,不用這樣吧。」

陸雪琪冷冷盯著他,道:「你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曾書書微微一笑,道:「怎麼說我也是青雲弟子,這種事怎麼可能不關心呢?文敏師姐她臨時回山,只怕就是為了向諸位師長回報此事吧?」

陸雪琪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看著他。曾書書點了點頭,道:「好了好了,陸師姐,你看,我並非惡意,只是此間有些事大是可疑,一路上少有機會,正好現在與你說一說。」

陸雪琪看了他一眼,道:「什麼事?」

曾書書咳嗽一聲,低聲道:「你覺得焚香谷谷主云易嵐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雪琪眉頭一皺,道:「你什麼意思?」

曾書書微微一笑,道:「這麼說吧,你覺得云谷主他是不是一個頭腦簡單的人呢?要不或者是一個疾惡如仇,以天下正道為己任,對同為正道的青雲弟子就一點沒有防備的人呢?」

陸雪琪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但臉上不屑之意溢於言表,顯然對曾書書這些問題完全是否定的意思。曾書書也不生氣,看來早就知道了陸雪琪會有這種反應,接著又道:「既然我們都知道云谷主他不是這種古道熱腸或者頭腦簡單的人,那他當日在山河殿上貿然向我們三人問出了誅仙損毀這句話,不是很奇怪嗎?」

陸雪琪深吸了一口氣,一言不發看著曾書書。曾書書有些尷尬,道:「好吧,我知道背後這麼說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的確有些不妥,不過你看,這些事細想起來,真的有些奇怪……」

「沒有什麼不妥的。」陸雪琪清冷聲音截然道,似乎根本懶得管曾書書微微張大的嘴巴,冷冷道:「說便說了,有什麼好顧忌的,從青雲山到現在,我看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呃……」曾書書又是吃驚又是好笑,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了。他做夢也沒想到一向循規蹈矩的陸雪琪居然比自己更出格,徑直就將蔑視某位德高望重的前輩的話說了出來。不過回頭想想,這位清麗無雙的絕色女子,與那位德高望重的前輩還有他的門下弟子之間,似乎還真是有不少的過節兒啊。

看著陸雪琪的臉色,曾書書不知怎麼脖子後面有些發涼,直覺上暗想難道無意中捅了馬蜂窩,當下咳嗽一聲,連忙岔開話題,道:「這個……呃……唔……我們先不管他的人品了,我是說,這件事上,云谷主至少有幾個大異平常的地方……」

「他是如何知道誅仙古劍損毀的消息的,這是其一。」陸雪琪截道,面上神情不變,但眼神之中卻透出一絲亮光,如耀眼的水晶一般,「其二,他知道之後,為什麼要告訴我們。他明明知道這個消息從他口中說出來,我們必然要回報給青雲門諸位師長,那麼焚香谷與青雲門之間,豈非立刻就要生變?」

曾書書連連點頭,道:「我就知道以陸師姐之聰慧,決不能發現不了這其中緊要干系。」頓了一下,他繼續道,「照此細想,則云谷主不外乎兩種情況:第一,青雲門有給他通風報信的奸細,這個連我這樣的青雲弟子都瞞得嚴嚴實實的消息,他竟然知道了,可見這奸細身份地位不可小覷,但他這麼一說,豈非是有可能反而暴露了那奸細身份?」

陸雪琪哼了一聲,道:「第二,他告訴我們這些話的目的又是什麼?是提醒青雲門,他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還是警告諸位師長,焚香谷已經不再懼怕青雲門了?」

曾書書深深看了陸雪琪一眼,嘆了口氣,道:「我心中所想,原來你也早想到了,枉我還想提醒你的,不過想想也對,當日你讓文敏師姐臨時轉回青雲,就是將這些事稟告諸位長輩的吧。」

陸雪琪默然,點了點頭。

曾書書嘴角動了動,忽地一聲長嘆,聲音中竟是十分感慨。陸雪琪微怔,道:「你怎麼了?」

曾書書苦笑了一聲,道:「我……我是為本門那柄誅仙古劍而嘆的,老實說,這幾日我雖然想到這裡,但心中卻還是萬分不情願是真的,寧可自己猜錯了。」

陸雪琪沒有說話,只默默地轉過了頭,望著前方。密林深處,幽幽暗暗,前途竟是沒有半分光亮。

曾書書長出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算了,反正再想也沒有什麼法子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倒要看看,那位云谷主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陸雪琪沒有回答,目光不經意間轉到剛才發現的那個模糊痕跡上。曾書書在一旁低聲說道:「其實你說的獸神雖然也有可能,但我總覺得應該不是他。」

陸雪琪道:「那你以為是什麼人?」

曾書書沉吟片刻,低聲道:「如果那個李洵說的都是真的,果然不是他們焚香谷其他弟子的話,我只怕這些痕跡,多半乃是魔教那邊的餘孽留下的。」

陸雪琪身子一震,轉過頭來,一向清冷得美麗容顏上第一次動容,道:「你為何如此說?」

曾書書指著那個痕跡,道:「你看,這個痕跡雖然模糊,但顯然乃是人類經過此地留下的痕跡。焚香谷既然沒來過,那麼天下正道之中更沒有其他門派比他們更熟悉十萬大山了,也很難想像會追查到此處。但是魔教就不同了,當年正邪大戰之後,魔教被正道逐出中土,似這等窮山惡水的地方,只怕他們也會來過。所以說是他們,我覺得大有可能。」

「你說呢,陸師姐?」曾書書轉頭問道,但看著陸雪琪的面色,卻是不由自主地一怔。

那美麗女子,怔怔看著那個腳印痕跡,面色微微顯得有些蒼白,卻意外的有隱隱腮紅,從肌膚深處幽幽透出著,在這荒僻幽冷的古老森林中,她幽幽而立,竟彷彿是陷入了一場異樣的夢境之中,再也聽不到旁邊人的話了。
pkpkpo 發表於 2011-6-2 02:20
第八章 舊地(1)



青雲山,通天峰,祖師祠堂。

青翠的樹林還是和從前一樣,茂密而生機勃勃地生長著,淡淡的晨霧正飄蕩在樹林之中,到處都可以看到樹葉枝頭,草叢野花葉瓣之上,有晶瑩的露珠在微風中輕輕顫動。遠處,密林深處裡還有清脆悅耳的鳥鳴聲傳來,聽在耳中,更是令人身心為之一清,如臨仙境一般。

在這個人間勝地,道家仙境,林中的小徑上緩緩出現了一個矮胖的身影,正是田不易。

與周圍的美景似乎有些不協調的,田不易面上神色有些凝重,雙眼直視前方,臉上表情顯得心事重重。而此刻在他的身邊空無一人,也顯得有些怪異,田不易雖然身為大竹峰首座,乃是青雲門最重要的數人之一,但以他的身份私自來到長門通天峰後山重地祖師祠堂,顯然也有些奇怪。

山路之上,並無青雲門弟子看守,一路走來,悄無人聲。在微風鳥鳴聲中,田不易轉過那道著名的三岔口,逐漸看到了密林深處那氣勢雄偉的飛簷。

「當……」

不知是哪裡傳來的鐘鼓輕聲,從前山方向傳來,迴蕩在青雲山頭。

那一片空空蕩蕩、飄飄揚揚的回音,讓田不易默然停下了腳步,回首,眺望。

天地蒼穹,天正是蔚藍無限!

千萬年間,彷彿都不曾改變。

田不易的面色漸漸沉靜下來,默然佇立了一會兒,隨即再度回身,向著祖師祠堂裡走去。

空闊的那片石階展現在他的面前,祖師祠堂還是沒有改變,如一座沉眠的巨獸輕輕沉睡,躺在森林的懷抱。祠堂的大門依舊開著,裡面昏暗依然,甚至是那黑暗深處的點點香燭,彷彿也在沉眠一般,一切,都這麼安靜。

只是,在這座祖師祠堂之外,石階之下,此刻竟然還站著一個年輕男子,背向田不易站著。田不易皺了皺眉,走了過去。

聽到了腳步聲,那年輕男子似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時候竟還有人會來到這個地方,連忙轉過身來。田不易與那男子一對面,二人都是怔了一下,那年輕男子正是林驚羽。

田不易隨即想起,過往也曾聽門下弟子說過林驚羽一直守在這祖師祠堂裡,聽說是為了某人守靈,不過那「某人」是誰,卻似乎並沒有人知道。不過田不易此刻自然也是沒有心情去想這個。他與林驚羽二人關係也不是甚好,兩人對望一眼,都沒有立刻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林驚羽咳嗽了一聲,低聲道:「田師叔,你怎麼這麼早來到這裡了?」

田不易看了他一眼,隨後目光卻又移到了祖師祠堂裡面那層昏暗中,道:「我來找人。你一大清早的站在祠堂外面做什麼?」

林驚羽面色微微一變,臉上似乎掠過一絲苦笑,向著祖師祠堂裡看了一眼,卻沒有回答。田不易淡淡道:「有人在裡面嗎,是不是掌門師兄?」

林驚羽點了點頭,道:「是,掌門師伯正在大殿之上……他命我在外面守候,沒有他的傳喚,通天峰上弟子一個也不許進去。」

田不易哼了一聲,冷冷道:「我記得你乃是龍首峰門下弟子,怎的卻跑到長門通天峰這裡,替道玄師兄看管起門戶來了?」

林驚羽臉色一白,微微低頭,沒有說話。

田不易不再理他,抬腿邁步,踏上了石階。旁邊林驚羽一怔,走上一步,道:「田師叔,你做什麼?」

田不易淡淡道:「我來到這裡,自然是要進去的,我要找掌門師兄說些事情。」

林驚羽眉頭皺起,道:「田師叔,掌門師伯說過了,誰都不想見,沒有他的允許傳喚,通天峰門下所有……」

「我不是通天峰門下弟子!」田不易冷冷打斷了林驚羽的話。

林驚羽一窒,一時被田不易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田不易更不多言,走上了石階,向著祠堂裡走去。林驚羽身形一動,似乎還想阻止,但隨即又停了下來,看著田不易那矮胖的身軀,他眼中精光閃爍。

邁步跨進了高高的門欖,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頓時迎面而來,巨大的陰影從殿堂深處輕輕湧出,將剛才還存在的光亮,輕輕攔在了祖師祠堂的外頭。

田不易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緩緩向裡面深處走了進去。隨著腳步聲緩緩起落,他臉上的神情,似乎也在慢慢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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