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321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7:48
第五百九十八章 立水滸 鎮東海


    “水滸第一人,是我燕青。”

    手持短弓的俊美男子淡淡一笑道,弓弦響奏,百多支短箭陡然變疾,彈指剎那間插入吳用的身體,將他死死釘在樹上。

    異變迭生,水滸一眾好漢個個目瞪口呆,而身受重傷的盧俊義也是滿臉震驚,難以置信地望向燕青,漸漸的,眸中渾濁之色散去,颯然一笑,強撐起身體朝著燕青拱了拱手。

    “這輪回道意果真不同凡響,直到此時才記起原來我是劉海,君兄,你可瞞得我好苦。”

    “什麼,你是”

    呂洞賓怔怔地看著“盧俊義”,一半驚詫,一半慚愧,張了張口,沒有將話說完。

    “我讓坊間傳言,道當今聖上是赤腳大仙轉世,仙界哪有什麼赤腳大仙,可長年赤腳者卻有一個,正是被你們出賣的徒弟。你知我救出劉兄,定會好奇他現在哪,我讓你誤以為他就是哲宗,如此一來,自然不會想到盧俊義就是劉海,天下第一厲害的人物玉麒麟盧俊義,只會是我君公子。”

    燕青搖身一變,眨眼後,白衣銀發的男子出現在呂洞賓身旁。

    “你修為太高,和我一樣即將突破穹天,我這先天輪回即便能困住你一時,卻也難以維續。以你呂洞賓之能,定會隱忍藏匿,欲顛覆我先天輪回,這水滸輪回中的人物太多,想要找出你倒要花費不少功夫。”

    “于是你便以劉海為誘餌,引我現身嗎。”

    呂洞賓慘笑一聲,眸光流轉,掠過一絲陰霾。

    “死到臨頭,還想挑撥離間,你卻忘了這方輪回故事是我書寫的,劉兄于此不過是修煉輪回道意,即便眼下大限將至,也不過是修行完一世罷了。至于你”

    周繼君面露冷色,揮開袍袖,銀白色的長劍鋒芒現出。

    “罷了罷了,成王敗寇,看來呂某我從今以後只能做你故事里那等麻木不仁的存在了。”

    幽幽一嘆,呂洞賓丟開雙股劍,面露絕望之色。

    “八仙之首的呂洞賓果然狡猾。”

    促下的一笑,周繼君上下打量著閉上雙目只欲受死的呂洞賓,緩緩開口道。

    “其余六仙皆可留下做主線人物,唯獨你不行。經歷這一世,也不知你對輪回道意的領悟達到怎樣的地步,留你在此卻是個大禍患。再說了,我還需借你人頭鎮一鎮東海呢。”

    話音落下,呂洞賓面色一僵,雙手劇烈顫抖起,他掙扎著想要拔出短箭,然而轉眼後,他的頭顱已高高飛去,心神飛出,想要逃離,卻被周繼君一把抓在手中。

    冷眼掃過林沖等七人,周繼君也不去管誰不是七仙,拔劍斬下,血光閃過,七員好漢隕落于水泊梁山之地。

    體內穹宇深處,灰蒙蒙的漩渦間,“紫君”嘴角含笑,手持小毫,龍飛鳳舞地書寫著梁山好漢的故事,不遠處的玄道輪回也隨之向前延伸著。

    “玄道,這方先天輪回界你可滿意?”

    “道主大能,此番故事大妙,人物繁雜眾多,世界宏大,不輸于三國輪回。且梁山一百零八好漢以義氣為重,執替天行道之念,正合吾之真君子道意。”

    玄道蛇人滿臉信服之色,朝向“紫君”長揖到底,就聽身後傳來一陣嘆息。

    回轉過身,“紫君”看向劉海,淡淡一笑道。

    “劉兄似乎有心事,莫非可惜你那些師父們。”

    “非也,于輪回修煉如經一世,又如大夢初醒,總覺恍恍。不過,我倒有一事不明。”

    “劉兄請說。”

    “為何水滸第一人是那燕小乙。”

    手中小豪微頓,“紫君”看向即將書寫完的水滸傳上,目光落向燕青二字,沉吟著開口道。

    “若論武藝高低,那燕青或許排不上名,可論及與人處世,逢凶化吉,這番故事中只有燕青一人,神算如吳用,道法高超如公孫勝皆無法做到。追隨盧俊義上梁山,做那大王風光一時,待到故事末尾,梁山敗落,他亦不會戀寨,激流勇退,攜佳人財寶逍遙四方,卻是天下第一識時務者,亦是水滸第一人。”

    聞言,劉海面露深思之色,良久長嘆一聲,朝著“紫君”拱了拱手。

    “君兄高見,在下受教了。可惜,這樣的人物也只會在故事里出現。”

    “或許吧。”

    淡淡一笑,筆下的故事也已書寫完畢,“紫君”拂起袍袖將一卷水滸傳丟入那方輪回,隨後騰身而起。

    “劉兄且歸山河社稷圖修養領悟,君還有一事,行完便桏n智叭 健!br />
    紫君歸轉藏象府邸,心念飛出,扶搖而上東海,風平浪靜,藏身島中礁石後的少年急得抓耳撓腮,目光死死盯著先前周繼君消失的地方,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卻仍未見著君公子回轉,偃子心中漸漸不安起來,非是擔心周繼君的安慰,而是生怕他又像前次般消失,一消失就是四十六年。

    正恍惚間,耳邊陡然響起驚呼聲,偃子心頭一動,扭頭望去,只見一衫白衣的男子從南面踏浪而來,手中提著一顆頭顱,顱上雙眼瞪得斗大,卻是死不瞑目。

    “果真斬了那呂洞賓!”

    饒是偃子早已猜到結局,可此時仍舊心情激動,呂洞賓隕落,其余六仙定然也被君公子斬殺,玄天八仙,數十年來斬妖除魔,行善積德,在天地間闖下偌大名聲,無數傳奇故事令他們家喻戶曉,受到世人膜拜,可君公子方出世,行東海,遇八仙,談笑間殺之。這事傳出去,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天地震驚

    不再多想,偃子急急掏出小毫和書卷,一行行篆文落于筆下。

    “公子渡海,八仙東來,欲擒公子,兼有連雲和龍鯨大將相助公子去,歸時攜呂洞賓首級,群雄無不拜服退避。東海一役,八仙身隕,法天之上死傷過百,公子”

    寫到終了,偃子筆下微微一頓,忍不住抬頭望去。

    時已近日暮,紅霞從遠天傾斜入海,原本就已積滿鮮血的東海此時仿佛被烈火燃燒透了般,赤紅生輝,白衣銀發的男子立于浪頭,各方勢力強者紛紛拱手拜退,轉眼間散光。

    “他在想什麼呢。”

    偃子喃喃自語著,眉頭稍蹙,就在這時,脊背陡然發涼,卻是那道仿若利劍難以直視的目光有意無意間正朝著海島飄來。心底微慌,偃子下意識地矮下身體,深吸口氣,拍了拍胸脯,深待到他再起身窺去時,只見海面上蕩起一圈血紅的漣漪,君公子已不見了蹤影。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7:49
第五百九十九章 東海岱王


    深海的水蔚中透著紫,仿佛溫暖柔和的薄紗,緩緩流淌過肌膚,愜意無比。

    周繼君游于東海深處,目光所及,就見無數魚蝦蟹貝漂流在海底水草間,珍稀的珊瑚海珠五顏六色,仿佛掛在海底的盞盞青璃燈,引來無數小魚爭相嬉戲追逐。

    早在七州時候,周繼君就曾聽誇角談起滄海秘聞,滄海宏大壯闊,天下海流無不包囊其中,連這東海也不例外。誇角口中的海域龍族只是七州以外的一方小地,僅僅一小國,就有上千座海域府城,比之七州亦毫不遜色,聽得周繼君瞠目結舌,驚嘆連連。現如今,周繼君要去的卻是那東海龍族的海域,布下此行第二局,這東海也就是除了幽冥海外,天地穹宇間最大的那方海域。

    然而大海之中深不可測,千溝萬壑,周繼君初來東海,即便射出心念,亦難以在茫茫深海找到前往東海海域的路徑。就在這時,耳邊忽地傳來嗡嗡的話音,周繼君凝神望去,只見一隊夜叉出現在遠處,避開海浪急匆匆地向南面行去。

    “莫非是換班的時辰到了。”

    心意閃過,周繼君搖身一變,化作一頭五六丈長的白色虎鯨,鰭翅擺動,遠遠跟著那隊夜叉向東海深處游去。

    上下周圍再不見陽光的浮影,開始是淡藍,之後是深藍,不知過了多久後,眼前全然一片墨紫,奇形怪狀的游魚蝦蟹遠遠地看著夜叉們,都不敢上前,偶爾有幾道熒光閃過,卻是遠處巨大的海蚌張開了扇翼,恍若眼珠般的夜明珠發出刺眼的光亮,卻轉瞬那間合上,仿佛極為懼怕這些夜叉,隨著深海潮涌顛簸而去。

    終于,等到奇形怪狀卻極通靈性的海族們漸漸消失,夜叉們也帶著周繼君來到一處宛若峽谷的海溝前,這海溝極為深長,縱橫逾越千丈,一眼望不到盡頭,又似橫亙在深海的戰壕城牆,將東海一分為二。周繼君匿身一旁,細細看去,就見夜叉們將手中長長的鐵叉聚攏在一起,高聲吆喝著,仿佛要將海浪從這千萬丈的深海底部掀起一般,吃力地抬動鐵叉。

    “果真,和誇角所述如出一轍,這伙夜叉是在開啟東海海域的大門。”

    周繼君擺動尾鰭,心中微微興奮。

    彈指剎那後,鐵叉憑空抬至夜叉們頭頂,周繼君放目望去,眼前景象陡然一變,墨紫色的峽谷海波中憑空出現了銀框的浮門,目光越過那道門,一個廣闊無際的世界沒入眼簾,天藍色的海浪中,有高山有平原還有森林,在那平原上屹立著大大小小的城池,一眼望去,成千上萬,便是以周繼君如今的眼力也無法看清全部。

    “這便是東海海域了,卻不知那大浪城在何處。”

    深吸口氣,周繼君搖擺鰭翅,向那浮門沖去。

    “何方虎鯨,可有入國牒書!”

    一名夜叉眼疾手快,緊握橫叉攔于周繼君所化的虎鯨之前,冷臉喝問道。

    “在下受敖天之邀,前往大浪城,雖無牒書,卻有令箭。”

    說著周繼君張口吐出一只令箭,卻是那年初遇敖天時候,從他手中得來的。

    “果真是岱王殿下的令箭,行了,你去吧。”

    那夜叉不耐煩地搖了搖手,就見身前的虎鯨恍若未聞般紋絲不動,剛要發作,轉念想到它是傲天的賓客,只得忍氣好言道。

    “兀那虎鯨,為何還不去。”

    “在下初次來此,不知大浪城在何處。”

    聞言,夜叉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被周繼君含于口中的令箭,揶揄地說道。

    “這令箭也是路引,自會帶你前去大浪城。”

    “多謝相告。”

    收起令箭,周繼君越過浮門,順著官道游去,待到一處靜謐無人的山谷間,方才變回原形,爾後腳踩令箭,令箭自帶著周繼君朝向東南方飛去。先是一片崇山峻嶺,爾後是一座座府城,這些府城緊緊依靠,城鎮分明,仿佛小國般。又行了百多里,周繼君來到一處山頭。附身望去,映入眼簾的是方圓十余里的城牆,城牆後粗粗一數少說也有百多座府城,而在城牆上高掛一牌,上書三個篆字,大浪城。

    “本以為頂多就三四座城池了不得了,不料竟是一個百城之國,這敖天和我想象中一般,很不簡單呢。”

    驚訝過後,嘴角卻微微翹起,周繼君射出心念,不多時已找到敖天所在的那座府城。

    縮地成寸,彈指到達,周繼君漫步在海浪怡人的府城中,這府城內的景致和人世間的沒甚兩樣,宅院林立,店鋪鱗次,內中貨物玲瑯滿目,唯一的區別就是城中百姓皆為海中生靈所化,有的面生魚鱗,有的背丈龜殼,還有的腰插雙鉗,顯然是巨蟹所化,除了海中生靈外,也有人間修士流連此間,不是在販賣貨物,就是在購買法寶,周繼君施施而行,倒也沒引起太多注意。

    稍許功夫,周繼君便來到一座金碧輝煌的巨大府邸前,這府邸瓖玉雕金,僅僅周遭一圈牆壁便是由上乘白玉所鑄,間或瓖嵌珊瑚海珠,價值何止萬金,若放在人世間,恐怕連周唐的帝王也會自嘆不如。府邸外把守的蝦兵蟹將或是在談天,或是在打瞌睡,懶散無比,而府邸內隱隱傳來琴簫奏鳴,靡靡之音不絕于耳。

    “岱王府這敖天還真會做戲。”

    目光落到府門前的牌匾上,周繼君玩味的一笑,身化一道清風,飄入府邸。

    前三進,歌舞升平,海螺侍女吹拉彈奏,或是執扇而舞,風情無限,可除了一班舞女外,再無旁人。周繼君冷笑一聲,越過三進,眼前景致豁然開朗,松柏成林,山河逶迤,連周繼君也沒想到,這岱王府中竟然別開洞天,這哪是什麼內院,分明是仿照戰場鑄造出的演兵場。喊殺聲震天,訓練有素的蝦兵蟹將在一員員龍鯨戰將的帶領下,熱火朝天的演練軍陣。而在演兵場正中的高閣上,穿著王侯服飾的男子靜靜地看著案上的棋盤,身旁端坐著數名容貌異常的修士,卻都眼觀鼻鼻觀口,並不出聲。

    那敖天生得面白無須,雙目大如銅鈴,鼻子卻生得極為俊俏,讓人只覺得既文靜又粗狂,別扭之極。時至今日,周繼君還能記得初見時候那個一團和氣的大浪城城主,然而今日這演兵場中的敖天卻目光陰沉,煞氣流轉全身,神色莊嚴肅穆,舉手投足間,隱隱透著威嚴而又高深莫測的氣息。這般氣息周繼君倒也屢見不鮮,雲州時候的百里雄,豫州時候的趙統王,離恨天上的平天君聖可敖天的氣質卻和他們略有不同。

    龍能變化,大者翱于天,長達千百里,遮天蔽日,小者隱于泥沼,尺寸之身,仿若泥鰍蟲蟻,難以窺探。

    眼前的岱王敖天正是那潛龍之姿,隱于深府,裝作荒誕無稽的閑散往後,混淆視聽,然府邸雖深大,可容千軍萬馬,卻包不住他那顆蠢蠢欲動的野心。真龍之姿,即便隱于泥沼,亦不會久置,不出則已,出則化作那亂世逆龍,頭長千里,尾迤萬里,橫亙天地,不霸下四海絕不罷休。

    深深看了眼眉頭緊鎖的敖天,周繼君緩緩顯出行跡,邁開大步,蹬空走向閣樓,放聲笑道。

    “城府雖大,卻容不下你這位岱王殿下。敖兄,你欲出兵東海龍宮,犯上作亂否?”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7:50
第六百章 岱王府上東海棋


    見著一陌生男子突然出現,演兵場上的將士們劍拔弩張,高聲喝斥,正要撲將上去,就在這時,只聽低沉的聲音響起。

    “諸將無需緊張,本王的好友來了。”

    撥開護佑在周身的侍衛,敖天深深看了眼周繼君,滿臉陰沉之色散去,轉眼後變得一團和氣,他大步蹬空走去,熱情無比地迎向周繼君,長笑一聲道。

    “今日起床就聽得海鷗鳴唱,早知有喜事,不料竟是君兄駕臨寒舍,小王真是榮幸之至。”

    說著,敖天捧起周繼君的雙臂,目光飄向周繼君身後,淡淡一笑道。

    “君兄,此處雖是我大浪城,可也莫出皇土,還請君兄收回那些玩笑話吧。”

    看著一副禮賢下士模樣的敖天,周繼君目光流轉開來,哂笑聲道。

    “大浪城若鐵桶,岱王府藏有雄兵百萬,鳴哨暗崗無數,若說有龍皇的細作混入,恐怕連敖兄自己也不信。”

    嘴角掛著純厚的笑容,敖天仿佛絲毫聽不出周繼君的言外之音,哈哈一笑,拉上周繼君就往閣上走去。按賓主落座後,自有龍女上來換盞斟酒,敖天看了眼兀自品著酒的周繼君,抬手指向身後四名老者道。

    “容小王給君兄引薦一番,這四位是我岱王府的幕僚,東南西北四位先生是了,還未恭喜君兄出得離恨天。”

    聞言,那東南西北四老面色微變,上下打量了一番周繼君,當中穿著紅袍的西海先生手捋胡須,戲謔的一笑道。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君公子,傳說當爾初獨戰天宮,力竭被擒。嘖嘖,看來公子也是個大膽之人。”

    此言落下,敖天眉頭微皺,卻沒多少什麼,打了個哈哈,自捧起酒盞抿上一口。這西海先生看似稱贊周繼君,可在場眾人誰會聽不出其中的明褒暗諷,西海先生言外之意實則卻在諷刺周繼君不自量力。

    “不過公子既能逃脫離恨天,想來也是福緣深厚之人只是不知天宮的守衛何時變得如此不堪。”

    一旁的南海先生搖頭晃腦,雙眼微眯,插口道。

    “君公子,你今日前來我家岱王府上,莫非是來求援的。妙極妙極,公子算是找對人了,我家岱王殿下禮賢下士,對府中門客視如己出,公子便在此長住好了。”

    穿著一身水湖藍長衫的東海先生幽幽說道,和另外三名醉醺醺的老先生互視一眼,同時放聲大笑起來。東南西北四位先生在這海族水域中也算了不得的人物,修為高強,又通奇技,常常自詡為四海之冠,即便如今已然臣服于敖天,可仍舊改不了桀驁不馴的性子。對于君公子,他們早有所聞,心中雖然好奇,可更多的卻是嫉妒,嫉妒他的逍遙自在,嫉妒他大鬧天宮名震天地,今日乍一見這君公子,除了修為比自己幾人略高上一籌,並沒什麼了不起,想來他能逃出天宮也是運氣使然,兼之此處是岱王府邸,四位先生冷嘲暗諷,奚落起來毫不留情。

    夾槍攜棒的話音傳入耳中,周繼君淡淡一笑,雲淡風輕,絲毫未去理會,只是靜靜地看著案上那盤子落中局的棋盤,大眼對小眼,東海皇族自然佔得大眼那一方,岱王的白子淪為小眼,一旦殺機動,大眼殺小眼,岱王一方定然全軍覆沒,可就這樣對峙下去,即便白子再靈活多變,吞噬黑子余棋,可仍免不了勢弱的下場,長此以往再無勝算。

    搖了搖頭,周繼君放下酒盞,抬首望向敖天道。

    “可惜了,敖兄雖下得一手好棋,又有雄心壯志,千軍萬馬,以及這四位老先生相助,奈何布局太晚,已失先機,再這樣磨蹭下去,一旦事情敗露,怕是日後連落腳之地都沒了。”

    聞言,四老臉色陡變,一直未發話的北海先生再坐不住了,頷下胡須抖動著,起身忿忿地指著周繼君道。

    “大膽狂徒,你當你是誰,竟敢如此和我家殿下說話。”

    “罷了罷了。”

    敖天擺了擺手,即便被周繼君道破野心,他也是一臉從容不迫,絲毫沒受半點影響。

    “今日只談風月,不談它事,小王和公子雖無深交,可仰慕已久。”

    說著,敖天伸手抓向酒壺,剛到一半,就被周繼君按下。

    “我當陛下有雄心壯志,不欲做這一城之主到終了,這才貿然前來,只欲相助殿下成就一番大業。不料酒過三巡,君已推心置腹,殿下還是閃爍其詞。”

    臉上浮起濃濃的失望,周繼君推開酒席,起身就欲掉頭而去。

    “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極,助我家殿下成就一番大業,就憑你一個走投無路的君公子?哼,偷了空隙逃出天宮已是大幸,莫要再生貪念了。”

    卻是北海先生重重一拍桌案,怒極反笑道。

    “北老此言大善,君公子,若你想依托我家殿下便直說罷了,休要遮遮掩掩。”

    旁邊的東海先生亦附和道,就在這時,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海獸的嘶鳴聲,眾人轉目望去,只見一海蛇斥候騎著異獸,飛奔而來。

    “報!”

    “何事慌張。”

    敖天拂開袍袖,沉聲喝問道。

    海蛇斥候滾落鞍頭,匐地拱手道。

    “手下來報,告知小人一件事,小人只覺事關重大,特來稟告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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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子最急的西海先生眉毛倒豎,急聲喝道。

    “此事是關于那”

    海蛇斥候深吸口氣,剛說了個開頭,目光落到周繼君身上,表情陡然大變。

    “你,你是你。”

    敖天眉頭直皺,看了眼面色淡然的周繼君,又看向全身顫栗的海蛇斥候,微微疑惑地開口道。

    “勿怕,這位是本王的好友,你繼續說。”

    “是。”

    海蛇斥候偷偷打量著周繼君,深陷的頰邊浮起一團紅暈。

    “此事是關于那君公子的。兩日前,君公子大鬧天宮,先斬鐵拐李,又滅了萬余天兵天將,爾後渡東海,各方勢力前來堵截,你們猜怎麼著那君公子獨戰群雄,將各方勢力殺了個人仰馬翻。天劍宗宗主方世卓和長老連雲,呂洞賓等七仙,以及半百龍鯨戰將皆被君公子一人滅殺。”

    海蛇斥候只當君公子和自己大王是莫逆之交,有意說得繪聲繪色,還學著人世間說書人般賣起關子,只想討閣樓上諸位大人歡心,卻沒發現那東南西北四老已是面紅耳赤,坐立不安,而敖天先前古井不波般的表情終于變化開來,眸中浮起火熱的光彩,端起酒杯舉向周繼君。

    “君兄大殺四方,威風八面,連聲名顯赫的八仙都被君兄所斬,當浮一大白。”

    說完,敖天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周繼君亦飲光盞中酒水,剛想說什麼,就聽斜里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

    “公子實力之強,吾等也是佩服無比。可行軍打仗並非兩人爭斗廝殺,修為實力再強,也只是匹夫之勇,一旦陷入兵陣,十成實力發揮不到半成。”

    轉眼看向滿臉不服的東海先生,周繼君沉吟著,伸手從案上棋盤拾起一子。

    “你家殿下已將東海局勢布于這棋盤之上,想來東海先生定然精通棋道,不如我們手談一盤你為東海,我為岱王。”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7:51
第六百零一章 東征聯軍主帥


    東海大浪城,岱王府中,黑白交鋒正激烈。

    周繼君執白子,東海先生執黑子,仗著三尺棋盤,仿照戰場爭斗,殺得不可開交。三柱香過後,已至中盤。周繼君精通詭道,棋藝高超,奈何岱王棋先機早失,東海棋數萬年之勢難抗,大眼殺小眼,處處佔著上風,兼之東海先生亦非弱者,此時棋盤上,黑龍漸成,白子勉強抵御,漸落于下風。

    “佩服佩服,沒想到君公子棋術如此高超,諸般陽謀陰謀使出,用盡手段,竟堅持到此時,換做他人恐怕早已落敗了。”

    東海先生手捋胡須,滿臉掩飾不住的得色。

    “是極,是極,公子不如就此作罷,此局必輸無疑了。”

    一旁的西海先生看得津津有味,頷首附和著。

    東南西北四位先生皆是好棋之人,難得遇上這一番好殺,見獵心喜,此時沉浸在兩人的對弈中,全然忘了周繼君所行之局正是自家殿下的大勢,白子落敗,卻也暗喻著岱王的雄心壯志從此付諸東流。

    雙手負于身後,捏緊成拳,微微顫抖著,敖天也是精通棋道之人,如何看不出白子大勢已去。這盤上棋局是他花費數載光陰以及無數大浪成密探的鮮血落下的,雖只是三尺棋盤,可已囊括了東海海域一切險隘重地。周繼君棋藝高超,他也暗暗佩服,這番行棋也被他強記在心頭,敖天巴不得周繼君能如狂風掃落葉般完勝東海先生,如此一來,他便可按照白子棋路出兵東海皇室,爾後一統四海,建立王霸之業。

    然而,初時周繼君尚能支撐,時到中盤,棋路已亂,四方白子被黑龍吞沒,只能勉強守住方圓之地。

    隱約間,敖天仿佛看見了數年後的東海海域,殺伐慘烈,火光沖天,自己手下的兵將一個個如喪家之犬般亡命奔逃,繁華的大浪城上百府只剩下百丈之地,蝦兵蟹將們苦苦抵御,寸土必爭,可皇室大軍襲來,仿若重山壓頂,轉眼後自己最後的子弟兵也葬身火海中。崩塌的城牆後,是衣衫襤褸抱頭痛哭的無辜百姓,以及那個拔劍指向自己脖頸岱王

    沒來由的,心頭打了個寒戰,敖天暗嘆口氣,滿臉黯然,眉宇間浮起濃濃的絕望,自己付出了幾乎一生的心血,換回的竟是一場笑話,天地間的男兒誰不想成就王圖霸業,可又有幾人能有帝王之命,自己奮力抗爭,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就在敖天心頭恍惚之際,耳邊傳來驚呼聲,皺眉望去,只見東海先生一副見了鬼的模樣,轉眼後惱羞成怒,氣得渾身顫抖。

    “君公子,你你竟敢耍無賴!”

    其余三位先生也是又驚又怒,紛紛卷起袖口,指著周繼君破口大罵起來。

    “幾位,怎麼”

    話還未說完,敖光落到棋盤上,陡然凝滯,就見棋盤上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兩股白子,一股輔助落于下風的岱王勢力,正面抗擊黑子,另一股則從側翼偷襲,深入黑子腹地,直搗黃龍。

    轉眼後,黑子大好局面就被這憑空出現的兩股白子所毀,敗北只在轉眼間。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周繼君拂開袍袖,將案上棋盤推倒,轉身朝向面色凝重的敖天拱手一拜。

    “不知殿下以為如何。”

    “君公子,你究竟什麼意思!輸不起嗎?”

    南西北三位先生已隱隱猜到了什麼,雖然滿臉怒容,可也不再發話,唯獨東海先生死死抓住周繼君袍袖,仍舊不依不饒地叫囂著。

    “東海先生,卻不知你我間的手談輸贏重要,還是你家殿下的霸業重要?”

    周繼君抽身避開東海先生,雙眼微眯,淡淡一笑道。

    聞言,東海先生神色一僵,怔怔,地看著黑白混亂的棋盤,半晌,冷笑一聲道。

    “這麼說來,公子可是想讓我家殿下向其它勢力借兵?荒謬!四海之內,皆為皇土,各方水族勢力誰敢違背天條攻打東海,只有那西海已被幽冥海吞並,可若向幽冥海借兵,不單我大浪城,便是這東海從此也會改姓覆海,哼,這與引狼入室又有何區別?”

    “誰說非要向水族借兵。”

    周繼君揶揄的一笑,轉目凝視向敖天,沉聲道。

    “殿下就從未想過同海外勢力結盟嗎。”

    沉吟著,敖天面色微微變化,事到如今,他若再隱瞞自己的野心,只會讓周繼君笑話,黑白對弈最後時刻,那直搗黃龍的白子猶在眼前,大起大落間,敖天心底的雄懷壯志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深深看向周繼君,敖天正色拱手道。

    “君兄所言雖善,可若借兵海外,則有兩個難處,其一,敖氏一族佔據東海已逾數萬載,東海各處皆是耳目,海外大軍尚未至東海,便被察覺,事情亦會敗露。其二,世間人心叵測,萬一那盟友心生歹意,反圖我大浪城,到那時我怕是連立足之本都丟得一干二淨了。”

    “如此”

    周繼君看了眼敖天,又看向眉頭緊鎖的四位先生,頓了頓,鄭重地開口道。

    “實不相瞞,欲和敖兄結盟的,正是君某。君某有法寶可容千軍萬馬,避開東海的耳目輕而易舉,只是不知敖兄能否信得過君某。”

    話音落下,敖天以及四位先生皆是一愣,滿臉驚詫地打量著周繼君,良久,只聽那北海先生哂笑一聲道。

    “公子想要結盟,倒也非什麼壞事,只不過公子哪來的千軍萬馬?”

    緩步走在高閣上,周繼君張開手心,詭道之力化作濃雲霧靄升騰而起,雲霧間,一座山巒雄踞東洲一方。

    “君某雖不才,可也有天吾山一座,善戰統帥一名,良徒三人,少年俊才十二人,以一當百的修煉士卒上萬”

    隨著周繼君娓娓道來,他手中的雲霧也漸起變化,天吾山中,李平手操令旗,排兵布陣,齊靈兒、李車兒、步空堂三人各領一方士卒,和十二星主手下的將士廝殺在一處。天吾山中將士雖然人數不多,可個個氣息深長,強者通天,弱者也有地境巔峰,當得起周繼君以一抵百之言。

    目光逡巡在天吾山間,敖天面色時陰時陽,再看向周繼君,只覺得他愈發高深莫測起來。世人皆知,君公子形似散仙游俠,好獨戰,大唐、天宮之役皆如此,可誰也沒想到,他竟神不知鬼不覺地聚攏起偌大的勢力來,養成這些將士應當在三五十年,之前的三五十年里,君公子身陷離恨天,這一切,他又是如何辦到的?

    就在這時,一陣陰惻惻的話音從閣下傳來。

    “小君君,你似乎漏掉小爺我了。”

    敖天和四位先生臉色陡變,目光落下,只見侍立于閣下的一名巨鉗衛士伸手在面上一抹,搖身一變,化作一裝束奇異的男子。

    青斗笠,綠簑衣,面容陰沉,頰邊浮著玩世不恭的笑意,月羅剎陰陰一笑,大步蹬空,走到周繼君身旁。

    “是了,我天吾山還有一人,吾兄月羅剎,玄天上品的強者,也就是今次東征聯軍的主帥。”

    周繼君看向滿臉陰霾的敖天,輕描淡寫地說道。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7:52
第六百零二章 東海監軍


    玉欄雕閣,月羅剎不理會東南西北四老驚怒的目光,自顧自抄起案上酒壺,美酒入口,甘甜潤喉,待到流進腹中,陡然變得火辣無比,仿佛一只只綿軟的刀子,雖然後勁重,卻也不怎麼傷身。

    “總聽人說起龍宮多麼多麼好,奇珍異寶,山珍海味層出不窮,我先前還不信,今日飲了這酒,方才信了大半。”

    月羅剎低笑一聲,指尖撥弄著酒壺,意猶未盡地說道。

    早在半月前,天吾山中那頭赤尻馬猴就已算出周繼君不日將脫困,此事只有月羅剎一人知道,性情孟浪的他強迫自己守口如瓶,卻是怕齊靈兒他們按耐不住,先行出動壞了大事,直到兩日前月羅剎才告知天吾山眾人,又得赤尻馬猴之言,道周繼君定會安然無恙。即便如此,可月羅剎心中仍免不了有些緊張,混世靈猴能算天機識命數,可如月羅剎這般逆天改命者,何曾信過所謂的命運天機,一路強作鎮定心中卻忐忑不安,直到混入這大浪城,時隔四十六年多再見到周繼君,依舊是那個談笑風生的翩翩濁世佳公子,一盤手談後,已將局面漸漸扭轉。

    雖然許久未見,可月羅剎絲毫沒覺得陌生,兀自飲酒,也不多言,只是靜靜地站在周繼君身旁,一如許多年前那一次次少年往事,談笑立君背,共掌天下英豪大小事,每每這時,兩人間雖不言語,可卻心有靈犀。

    “月公子過譽了,不過此酒確為極品,乃是我大浪城的女官依照古方釀成的,每一壺都需在海底火山腹部發酵百年,再取冷冰泉水和之。”

    敖天漸漸恢復了寵辱不驚的神色,他淡淡一笑,朝向月羅剎拱了拱手。

    “敢問閣下可是昔日乘星槎上天,抵御千軍萬馬各方勢力近一月,大殺天兵天將的那位英豪。”

    “嘖嘖,沒想到我月羅剎也有些小名氣了,總算沒被小君君甩下太遠。”

    聞言,月羅剎嘴角翹起,黯沉的眉宇間微微一亮,說著,就伸手向另一壺美酒摸索過去,卻是心頭喜悅,忍不住想再痛飲一壺。

    “哼,君公子,月公子,兩位不請自來不說,還如此狂妄,莫非想要欺我大浪城?”

    緊緊護住手邊美酒,東海先生狠狠瞪了眼月羅剎,又看向周繼君,滿臉狐疑之色。

    “適才已經說了,我來找敖兄只為了結盟一事,東海先生莫要多想。”

    “結盟?你天吾山為陸地山,爾等也非水族,好端端的為何要和我家殿下聯手,白白耗費兵力只此一端就可看出爾等居心叵測!”

    緊挨著東海先生的西海先生冷笑一聲,搖晃著腦袋說道。

    “確實,無利不相謀,我欲和敖兄聯手出兵東海,卻也有所圖。”

    “那公子所圖的是東海海域呢,還是龍宮里美貌的龍女?你又非水族,要這些又有何用?”

    南海先生手捋胡須,直直盯向周繼君,卻見周繼君玩味的一笑,抬手向上指去。

    “這東海之上確有我所要的,靠近東洲之南的那十五座海島,七座海山,若敖兄無異議,事成之後,便給君某吧。”

    天上地下雖還能有五十年稍微平和的光景,可五十年之後,大戰一觸即發再無人能阻,如今天吾山已出現在世人眼前,雖比不上別的大勢力,可因為周繼君月羅剎的存在,定會引來各方勢力的注意,想要保住天吾山,除了行事低調外,就只剩一個法子,那就是擴張,在力能掌控的範圍內擴張。東勝之南原先為妖王的領地,如今大多妖王都遷徙去偽天宮,南方群山唾手可得,仗著東海天塹,群山之險,若布下法陣,藏入雄兵,也算易守難攻。

    從大戰東海震懾群雄,到如今結盟敖天,再到日後輔佐敖天成就東海之主,天吾山雄踞東勝之南,厲兵秣馬,蓄勢以待,如此方為周繼君脫困離恨天的第一局,棋子已落地,只看岱王敖天會否答應了。

    沉吟著,眸中光影變幻,良久,敖天方才深吸口氣,朝著周繼君拱了拱手,苦笑著道。

    “從今日起,我恐怕要百分警惕小心君兄了,文韜武略,君兄已修至極處,只是敖某尚有兩事不明。”

    “敖兄但說無妨。”

    周繼君輕笑著,亦拱了拱手,敖天此言落下,事已成了大半。

    “其一,君兄天吾山實力雖強,可也只是盟軍,為何這主帥之位由月公子坐?其二,適才棋盤中,兩股百字,一正一犄,一明一暗,那暗子斜插入東海龍宮腹地,今日只見名子,卻不知那暗子現在何處?”

    “正因為是盟軍,君某生怕我小小的天吾山被你這個未來的東海之主所吞並,方才以羅剎為帥,如此這般也算平衡。再者,主帥雖為我天吾山中,敖兄亦可派出一懂兵之人為監軍,轄制軍中大小事務。”

    “荒謬。”

    卻是北海先生眉頭擰起,脫口而出。

    “古來行兵征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以監軍轄制者,未得集權,往往不得善果。我觀公子也是知兵之人,怎麼連這等道理都不懂。”

    “先生此言有理,不過,若我兩軍齊心協力,統帥和監軍一心,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周繼君嘴角掛笑,目光落向敖天,卻見他眉頭舒展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

    “如此也行,既然還有監軍之位,那我敖天卻之不恭了。”

    眼見敖天如此痛快的答應,周繼君也不由得心生疑惑,頓了頓,開口問道。

    “怎麼,殿下準備親領監軍之職麼。”

    “非也,不過我大浪城中倒有一人,文韜武略亦為當世絕頂,卻修為也和公子相仿,以他為監軍卻是再好不過了。”

    聞言,周繼君心頭一驚,和月羅剎互視一眼,面色微微凝重了起來。來岱王府前,周繼君也曾用心念遍掃大浪城,百多座府城內,強者不過玄天中品,如東南西北四位先生,卻沒發現和自己修為相仿的強者。可敖天竟說此人和自己修為相仿,也是玄天巔峰,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此人的修為比周繼君還要略高上一點,亦高過月羅剎。

    如此一來,周繼君授予監軍,反倒讓兩方聯盟的局面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面色淡漠,周繼君裝作若無其事般開口問道。

    “岱王府中還真是藏龍臥虎,深不可測。卻不知那位監軍又是何方神聖。”

    “柳先生就在君兄身後呢。”

    就在敖天開口的瞬間,周繼君忽覺身後傳來一股玄而又玄的道意,仿佛花開花落,朝夢夕拾般,猛地回身看去,只見一個穿著青衫的男子抬腳從漩渦中走出,嘴角含笑向自己看來。

    “君公子,月公子,久仰了。”

    適才那股道意周繼君和月羅剎都熟悉無比,正是輪回之道,細細打量著那男子,只見他一頭烏發間隱約泛著花白,體形瘦長,眸角有紋,青年人的相貌中透著幾分滄桑。

    那人方一出現,周繼君便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可左思右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到底在哪見過。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7:53
第六百零三章 花果山上遇故人


    “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周繼君看了眼那男子,面色淡然,拱手問道。

    “在下姓柳名毅。”

    青衫男子姿態優雅,端端正正作了個儒生之禮,話音溫醇。

    柳毅?

    周繼君眉頭微蹙,這個陌生的名字他聞所未聞,可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的。

    “不過,在下還有一個名字世人往往喚我叫柳生。”

    柳生二字傳入耳中,周繼君神色陡變,難以置信地看著笑盈盈的男子,只覺得滑稽而又荒誕。柳生這個名字,周繼君初到東勝神州,化身那藏書閣君執事時,可是如雷貫耳。千里救龍女,後高中狀元,為大唐駙馬,位高權重,老年時候潛心悟道,終于大成,遂行東海,于東海邊擇山立派,創下東海宗上萬年基業。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記載于《東海宗往事書》里的開山祖師爺,青衫花發,眸角有紋,好行儒禮,難怪周繼君會覺得熟悉。

    “原來是柳宗主”

    周繼君強作笑容,朝著柳毅拱了拱手,話在口邊,卻不知從何問起。《東海宗往事書》中,柳毅傳下東海一脈後,就飛升仙宮,不知所蹤,可為何現如今他會出現在大浪城,成為岱王府中人?那個和他相伴了一世的龍女又在何處?他修行輪回道意,言自己叫柳毅,莫非那創下東海宗的柳生只是他的一世?若真如此,他究竟是誰。

    無數疑惑回旋在周繼君腦中,念海之上,君子斗術衍算連連,就在這時,只聽耳邊傳來岱王敖天的聲音。

    “你天吾山的元帥,我大浪城的監軍,都已至了。如此,兩方聯盟就這麼定下,君兄以為如何。”

    打量著面色平靜的敖天,周繼君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轉瞬即逝,原本他還以為自己攜玄天巔峰之威,定能完全壓倒敖天,將聯軍大權掌控在自己手中,如今看來,這敖天所藏頗深,一個玄天巔峰的東海宗開山祖師爺都被他輕易拿出,也不知他還有多少後手。

    “就這麼罷。”

    卻是月羅剎看了眼周繼君接口答道。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月羅剎大手重重拍在柳毅肩頭,齜牙咧嘴道。

    “從今日起,我與柳兄齊心協力,共謀東海。”

    “理當如此。”

    柳毅也不怒月羅剎乖張,不動聲色地移開腳步,脫離開月羅剎的大手,隨後立于一旁,不再說話。

    看了眼面色微微陰沉的月羅剎,周繼君亦知剛才一番試探下,月羅剎落于下風,可事到如今,卻也無法再收回監軍之職,即便收回了,只要有柳毅在,月羅剎亦無法完全掌控聯軍。

    “對了,君兄還未說,那橫插入龍宮腹地的白子為何。”

    敖天察言觀色,亦知自家監軍比起天吾山的統帥略高出一籌,心中寬慰,神色也緩和了下來。

    “兵者,生死存亡之計,伏兵暗子更是如此,一旦說出口,被龍宮里的大能推算出來,那可就失了先機。”

    周繼君淡然說道,正子已暴露,又出現了柳毅這般的人物,若在將暗子道出,天吾山一方便會落于下風,雖已為盟友,可日後爭起戰果功勞來可就有些難了。龍宮有奇寶,東海龍宮更是藏著天地間最頂尖的法寶,周繼君或許用不到,可手下幾名徒兒以及十二星主皆無良寶,再者天吾山若要興旺,少不了奇珍異寶收買人心,換取錢糧。

    “哼,君公子你推來推去不過是想隱匿不說罷了,既已結盟,卻還遮遮掩掩,你究竟是何用心”

    西海先生忍不住脫口喊道,話音未落,就被一身儒家氣質的柳毅止住。

    柳毅嘴角含笑,朝著傲天作了個揖道。

    “殿下放心,君公子此言屬實,兵行于暗,能不說出來最好。”

    聞言,敖天眉頭舒展開來,甚至還露出濃濃的笑容。

    “既然先生都這麼說了,本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來,今日為兩家聯盟,本王特設小宴,還望君公子和月公子多喝上幾盅。”

    再看向面色平靜的柳毅,周繼君心中隱約生出一絲不安。

    酒宴直到翌日方才落下帷幕,周繼君囑咐了月羅剎幾句,和敖天告別,隨後帶著令箭踏浪而去。

    東海之上,風平浪靜,一日後,原先仿若燎原大火般將海水染得赤紅的鮮血蕩然無存,依舊是碧波白浪,風和日麗。周繼君腳踩浪尖,朝向東海深處行去,眉頭卻緊蹙著。為防止萬一,他已將通天神火柱交給月羅剎,讓他代自己賜給李車兒,而那柄從大周太子武天擇手中得來的戰天刀也是一少有的異寶,卻歸步空堂所有,至于山河社稷圖,周繼君原本打算給齊靈兒,奈何劉海藏身其中。周繼君征戰廝殺用到法寶之處甚少,與其留在自己手中白白浪費,還不如賜給座下三徒,一來防身殺敵,而來也算周繼君彌補這數十年來對他們的虧欠。

    東海之事當無大礙,就算月羅剎修為不如柳毅,可等周繼君從花果山回轉後,兩人合力,想那柳毅就算真有什麼不妥,也不是兩人的對手。令周繼君心頭不安的卻是臨行前,月羅剎所說的話。

    天吾山中的赤尻馬猴讓月羅剎傳信于周繼君,只道那花果山一行事關重大,內藏天大機緣,以有場大劫數,若能平安度過,此後五十年里,周繼君再無劫難。

    赤尻馬猴曉陰陽,明天機,即便周繼君不信什麼天命運數,可卻不得不信這頭混世靈猴。混世靈猴本領之大,放在從前歷次天地大戰中,足可顛倒乾坤,引領戰局走向,如今能算出花果山之事,卻是輕而易舉。

    就在這時,耳邊忽地傳來萬馬奔騰之聲,周繼君心頭一動,回身望去,就見千軍萬馬宛若從天頭傾瀉而下的飛瀑,直灌東勝神州而去,不多時,大周王朝上空已聚滿了天兵天將。

    “紫微星兵?”

    周繼君放眼望去,來自紫微星宮的天兵天將已成群結隊向大周軍鎮重地襲去,戰火燃起,漸漸向四面八方蕩開。

    “天地方才太平了四十六年,莫非又要陷入戰亂也是,太上只說穹天境界不得出手,看來接下來五十年又要不得安生了。”

    沉思半晌,周繼君不再踟躇,駕起浪頭,向大海深處行去。

    東洲千萬之地,周繼君想要的不過是原先屬于妖王的南面群山,北面打得再不可開交,何人稱王稱帝,和周繼君亦無關系,相反,周繼君巴不得他們越鬧越大,木樹于林風必摧之,周繼君正愁去何處找幾個風頭大過天吾山的勢力,不料今日竟然自己送上門了。

    嘴角微翹,乘風破浪,周繼君長嘯一聲,身形化作巨雕,扶搖而上,扇翅過百丈,待到日上中天之時,目光所及,已能看到那座矗立在海中央的島嶼。

    島上有高山,山勢北險南緩,丹崖怪石,削壁奇峰,林木蔥翠,奇葩綻放。就見那丹崖上,青鸞雙鳴,削壁前,麒麟獨臥,林間有壽鹿仙狐,樹上有靈禽玄鶴,瑤草奇花不謝,青松翠柏樹長春。周繼君幾乎走遍東勝神州,可亦未曾發現有這樣宛若仙境的好去處。

    就在周繼君剛要取出山河社稷圖,將劉海放出時,目光有意無意間落到山巔。山嶺高處,屹立著一塊從中劈開的巨石,巨石旁,白袍翻飛,那個熟悉無比的身影刺得周繼君雙目微微發痛。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7:54
第六百零四章 斗法花果山


    “許久不見了。”

    冰冷的聲音隨著獵獵山風蕩下,周繼君緩緩抬起頭,遙望向那個臨石而立的男子,一如京城時候那一次次邂逅或是激戰,那人總是高高在上,冷眼望向他,就仿佛在看一個掙扎在自己滔天棋局中的困獸,百世風華席卷七州,直至那最後一戰,周繼君雖君臨天下,可終究還是敗給了他。

    “是啊,久違了,千十七。”

    周繼君低聲自語道,眸子漸漸變得赤紅如血,一股戰意從眉宇間涌出,化作狂風扶搖而上,逼向千十七。

    不用多言,也無需多想什麼,當初七州第一的君公子,和超然凌駕于七州之上的千十七相遇必戰,就好似命中注定的一般,即便五十多年過去,歷經榮辱滄桑,心意已磨得圓滑,可依舊沒有任何能阻攔周繼君這一戰。

    若無千十七,亦不會有如今終成大器的周繼君,若無周繼君,千十七亦不會成就百世輪回的功果,即便見慣了那些強大難匹的穹天、君聖,連聖人都見識過,可無論周繼君還是千十七,在心底深處早已將對方當作那塊橫亙在修行之道上最為堅硬的踏腳石,若不踩踏而過,遺憾一生。

    雲座自腳氤氳開來,白衣飄揚,一頭銀發高舞在腦後,周繼君駕雲而起,君子劍斜舉于半空。千十七負手而立,腳步踩空,漫步在山巔雲際,眸里浮現起濃濃的紫華,一如既往的妖冶。

    兩衫白衣,兩雙冰冷而又殺氣橫生的眸子,天頭傳來雷鳴般的轟響,天色陡變,一半如冰如玉的白雲,另一半則是翻騰若海潮的紫雲。

    兩團雲霧傾蕩開來,席卷花果山上空,各自佔據半邊天野,下一刻,長嘯聲響起,從白雲中飛出一柄銀劍,劍尖處隱浮起一團虛影,宛若人臉。周繼君以神游御劍,百分之一彈指剎那不到,已然橫插入紫雲中。紫雲漫漫,龍吟回響,一顆巨大的龍頭叼著君子劍躥出,千十七的身影浮現出來,也如同周繼君一般,身形不動,神色凝滯,卻是以神游御紫龍。

    奇異的光華從君子劍上蕩開,猛然間,君子劍搖身一變,化作百來柄,掙脫出龍口,在飛離的瞬間,墊後的那十柄長劍忽地扭身回刺。血光閃過,紫龍吃痛地嚎叫一聲,卻是一顆龍牙被君子劍刺落,墜下雲頭。可龍有百牙,區區一顆牙齒又算得了什麼,紫龍嘶吼著,脊背微微抖動,轉眼後,兩只巨大的翅膀從背上生出。

    翅橫百丈,縱五十丈,猛地扇動開來,陣陣罡風從龍翼下方涌出,君子劍措不及防下,被卷出百十丈。紫龍拍舞翅膀,眸中掠過寒光,身形如流行,直撲向立于白雲之端一動不動的周繼君。正在這時,從橫刺里躥來一頭插翅白虎,虎身長逾百丈,利爪上隱隱閃著劍影,正是君子劍所化。

    插翅白虎一爪將紫龍掀翻,而後一虎一龍鏖戰于半空,光華閃過,君子劍重新出現,時而化作巨獅,時而化作長鷹,將紫龍阻于半途。奈何天地萬物生靈,龍威最大,無論獅虎鷹隼都無法壓下巨龍之威,百合下來,紫龍已佔得上風,漸漸逼向周繼君的肉身,與此同時,花果山微微搖晃起,須臾偶,一座中間凹陷的山峰從地面飛起,散發著濃濃的煞氣,向周繼君的肉身撞去。

    這山從中凹陷,周遭峰稜環環凸起,鋒利若刀劍,正是適才掉落的紫龍牙齒所化。

    龍牙巨山攜著罡風飛騰而上,轉眼後就要撞上周繼君的肉身,只見正在苦苦鏖戰紫龍的銀劍陡然一分為二,一柄迎擊紫龍,另一柄則倒飛而回,卻非阻攔那龍牙巨山,而是生生向周繼君的手掌劈去。

    一劍斬落,三片指甲被割下,轉眼後亦化作三頭山峰,一頭攔截向龍牙巨山,另外兩頭則越過紫龍,從東西兩側飛向千十七,迎頭壓下。

    玄天境界,奧妙無窮,時至今日周繼君修煉到巔峰,卻仍未完全掌握那些形形色色的道法,適才那番變化卻是因千十七以龍牙化巨山,方才領悟出來。玄天境界掌握變化之術者,當能以千變萬化,全身上下,毛發甲齒無不能作利器,變化萬千。

    指甲化作的山峰距離千十七還剩十來丈,那頭微佔上風的紫龍突然仰天長嘯,甩動龍尾,就見三片龍鱗倒飛了出去,在半空化作三座浮島,島身越變越大,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虎豹豺狼、鷹隼鶴鸞在島上奔走嘶吼,轉瞬後,躍出浮島,向那兩頭指甲山撲去。

    指甲山上,郁郁蔥蔥,一座座山峰溝壑漸漸生出,在山頭旌旗飛揚,五千鎧甲鮮明的兵將手持長弓勁弩,口喊殺敵,攔截向龍鱗島上的猛獸。

    這一頓廝殺,不弱于兩軍交鋒,三座龍鱗島,飛禽走獸凶猛無比,且數目眾多,遠蓋于指甲山之上。兩座指甲山,雖只有五千兵馬,可個個奮勇上前,好似那久征沙場的老兵,配合嫻熟,五人結小陣,十人結中陣,百人結大陣,陷入陣中的猛獸幾無再逃出者。

    轉眼後,血流成河,順著天際雲端流淌,宛若傾盆血雨澆灌在花果山上,花果山中的生靈怔怔地看著天頭飛沙走石,兩軍交鋒,又轉望向周繼君和千十七的肉身,只覺得心頭惶惶,無不俯身低鳴,連連叩首。

    劍戰紫龍,指甲山阻擊龍牙山,五千兵將大戰數萬猛獸,這一場惡戰打得天翻地覆,從日出打到日落,亦未能分出高下。

    夕陽西下,晚霞點點如火光,鋪滿花果山上下。

    三座龍鱗島和兩座指甲山漸漸失去了光澤,島上猛獸愈發稀少,山上將士也面色蒼白精疲力竭。

    劍鳴龍吟同時響起,下一刻不約而同地倒飛而回,三島兩山亦化回原形,從半空中墜落下去。

    抓住君子劍,翻手插入背後,周繼君抬起頭,冷眼看向抬起雙臂的千十七。紫龍躥入他的額心,古樸的符紋出現在雙眉間,千十七面色冰冷,雙臂抱成一團,手捏印法,紫霧從他掌心浮出,氤氳升騰,漸漸彌散開來,在半空化作一個紫色的漩渦。

    手托漩渦,千十七漫步于天頭,靜靜地看著周繼君,良久開口道。

    “那年七州時,你見證我成就興亡之道,興亡之道化輪回,不知你可敢一試。”

    望向千十七手心中的興亡輪回界,內中光影變幻,依稀能看見大千世界、無數生靈沉浮其中,周繼君心頭一動,也是手捏印法,袍袖翻飛間,君子三道意升騰而出,奈何數日前詭、武兩道蛇人身受重創,至今尚未恢復,君子三道,只有真君子道意可堪一戰。

    白霧氤氳升騰,下一刻,黑白兩色的漩渦浮于周繼君手心。

    “自我突破玄天,創出一式戰技輪回.困,立下三方先天輪回,戰遍諸天仙神,凡陷入輪回者,再無一人得出。此為三道之一的水滸輪回,不知你可敢一入。”

    說話間,真君子道意蓬勃升騰,漩渦愈轉愈急,天地之氣無不被吸入水滸輪回中,就連周繼君身下的花果山也搖晃了起來,飛禽走獸,樹木山石,齊齊被卷向半空,向水滸輪回飛來。

    “有趣有趣,好些日子不見,兩位的修為都已今非昔比了。君兄踏足玄天巔峰,創下三道輪回。而千兄竟自削一世道力,將修為壓在穹天之下如此,倒也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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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靈山法旨


    自削一世道力?

    周繼君心頭微怔,皺眉望向千十七,只見他神色冷漠,袍袖輕拂,將那團紫色的漩渦散去。

    這麼說來,千十七早已修煉到了穹天境界,卻不知出于什麼緣故,將修為壓在玄天巔峰,怪不得適才那一場惡戰中,自己雖不弱下風,可隱隱間只感覺被他千十七牽著鼻子走。

    深吸口氣,周繼君戰意全無,亦揮袖散去水滸輪回,順著千十七的目光向花果山北面望去。

    又是一衫白衣,施施而行在東海上,在他身後拖著長長的血痕,依稀還能看見沉浮在浪尖的屍身,少說也有百條。一步一個腳印,白衣男子踩著被鮮血染紅的海水,邁上花果山,蹬空而起,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周繼君和千十七,半晌,面容漸漸變得端莊肅穆。

    “皇天在上,人如螻蟻,翻身而起,人人為皇。我得宏願,普渡眾生,三百教義,皆為皇道皇天北來,我欲立下皇天正教于這四大部洲,兩位皆是故人,不知可願為我教左右護法,共行皇天正道。”

    洛繼傷口吐梵音,如是說道。

    細細望向洛繼傷,雖然如今面貌全非,周繼君猶能看到那個攜皇天大火席卷半個七州的男人,亦或是當年地府中穿著奴僕服飾的少年。

    “洛教主,似乎不用每次見面都說這番話,徒費口舌罷了。”

    周繼君淡淡地說道,當年七州時候引領風華的少年除了左游生和月羅剎外,皆已在此。時隔若干年,也算是故人重逢,卻是那不戰到死不罷休的故人,心底別有一番滋味。在七州那一處小地廝殺時候,都是螻蟻般的存在,誰曾想過竟能一飛沖天,紛紛來到天地穹宇,立足四大部洲,成為當今天下有數的強者、豪雄。

    周繼君玄天巔峰,千十七玄天巔峰,洛繼傷雖暫只有玄天上品,可他攜著皇天教意之威,上萬教徒的信仰之力,亦不弱于周繼君和千十七。

    哂笑一聲,臉色漸漸恢復平和,洛繼傷看向周繼君,沉吟著開口道。

    “既然君兄和千兄不願意,那暫且聯手罷了。”

    “哦?為何要聯手。”

    周繼君眉頭微皺,疑惑地開口道,只聽花果山之南傳來轟轟浪潮聲,余光中,就見一個火紅的身影踏浪而來,也同洛繼傷一般,他的身後拖著長長的血跡,殷紅的海水間埋葬著無數屍身殘骸。

    “你從西而來,殺盡一路強者,到達花果山難道不是為了搶奪機緣嗎?聖人布下的法術陣威力奇大,需得我等聯手才能破去。”

    一頭紅發的妖冶少年冷笑著看向周繼君,而後蹬空走到千十七身旁,目光落向洛繼傷,嘴角揚起。

    “千兄,你這兩位故人果然了得,難怪能做助你成就百世輪回的爐鼎。”

    話音落下,周繼君和洛繼傷同時色變,眉宇間浮起一絲陰霾,洛繼傷朝紅發少年拱了拱手,開口問道。

    “不知閣下是何方神聖。”

    “你欲在四大部洲立教傳道,卻連我都不認識,真是可笑。”

    紅發少年譏諷的一笑道。

    “閣下可火焰山紅孩兒。”

    耳邊傳來淡漠的話音,紅發少年扭身望向周繼君,嘴角浮起妖冶的笑意。

    “還是大鬧天宮的君公子有點見識,不錯,正是本王。”

    紅孩兒傲然說道,火紅的披風現于身後,迎風翻飛,火光騰空將漫天紅霞都比了下去。和千十七一般,同為穹天境界的他自削一世道力,將修為強壓在玄天巔峰,上輪天地大戰就已成名的強者,火焰山中的帝王,面對後輩周繼君和洛繼傷,自然高傲無比。

    目光遠蕩,周繼君打量著花果山南北面連的血海殘屍,心中不由得思量開來。自己前往花果山,不過是為了替劉海還願,可他們三人前來,卻都是同一個目的,紅孩兒口中的機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莫非和來前那頭猿猴所言有關。

    “君兄尚不知花果山之事?”

    洛繼傷眼見周繼君面露疑惑,眸中閃過異色,開口問道,話音落下,紅孩兒微微一怔,爾後朝周繼君望來,面色古怪。

    “原來是誤打誤撞到了花果山,你這君公子還真是好運。”

    苦笑著搖了搖頭,紅孩兒低聲喃喃道。

    眼見連向來冷漠的千十七都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周繼君心頭愈發疑惑起來,忍不住開口問道。

    “敢問各位,這花果山究竟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黃昏下,山風陣陣,良久,只見紅孩兒邁開大步,腳踩虛空,伸手指向身下的山島,悠悠說道。

    “此山本沒什麼特殊,不過是十洲之祖脈,九島之來龍,自開清濁混沌而立,鴻蒙判後而成。天地間,如花果山者雖不多,可也有數十座。可半月前,從西方佛域靈山傳來一道法旨,卻讓它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打量著愈發疑惑好奇起來的周繼君,紅孩兒揶揄地一笑,伸手變出一支小毫,甩動筆尖在半空中書寫開來。

    “西方有佛舍百世,游戲紅塵忘前生。記得大道存花果,立于水簾掌機緣。”

    目光逡巡在那一行行篆字上,周繼君低聲念叨著,只覺得稀松平常,並沒什麼大不了的,就見紅孩兒接著寫道。

    “我佛算盡天機,五十年後,天地將重開殺戮,戰火一起,穹宇再無安寧之日。我佛憐千萬生靈,特于花果山中立下一機緣,有緣者前來,可執掌輪天地大戰運數,望以蒼生為念,以本心而為,早熄戰火。”

    一紙寫罷,紅孩兒望向面色不住變化的周繼君,低笑一聲道。

    “靈山上那兩個聖人命他們的佛子佛孫寫下這道法旨,分別傳向花果山東南西北四方,每一方皆可出一有緣者入山,開啟水簾洞,掌日後天地大戰的運數。我從南來,千兄從東來,洛教主從北來,各殺千百人,而你從東來,想必亦殺了不少人吧。”

    心中浮起荒謬之情,周繼君于東海確曾大開殺戒,可並非為了花果山之事,先前也並沒見過那道法旨,莫非冥冥之中,已然注定了這一切?機緣嗎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機緣,又或者,是聖人布下的局?

    心意流轉,周繼君只覺得脊背微微發寒冷,若這花果山真是佛家兩位聖人布下的局,自己又如何能度過。聖人之下有君聖,君聖之下有穹天,穹天之下方才是玄天,自己雖是玄天巔峰,可和聖人比起來仍如螻蟻般微渺。

    抬頭望向天邊暗紅色的火霞,一絲陰霾爬上眉梢,周繼君緩緩掃過洛繼傷、紅孩兒和千十七,沉吟著開口道。

    “你們都相信下輪大戰的機緣運數會藏于這花果山中?聖人便可主宰天地大戰的走向?就算聖人真能主宰戰局走向,為何不將此中機緣傳于佛家弟子,偏偏要放在這花果山上,引來各方爭奪?”

    聽得周繼君近乎咄咄逼人的問話,千十七三人皆神色平靜,絲毫沒有動容,那紅孩兒更是譏諷的一笑。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7:56
第六百零六章 佛家之局


    “你當只有你君公子能想到這些?”

    紅孩兒冷笑著,手間涌出一團大火,將浮于虛空的篆字墨斑燒得一干二淨。

    “太平了將近五十年,五十年未曾大開殺戒,我早就渾身不自在了。佛家那兩位聖人傳下法旨,正好給了我們一個殺人的借口君公子,聽聞你囚于離恨天四十六載,想必也如我一般想念極了殺人的滋味,我們能踩著無數修煉者的屍體站在這花果山上,卻說明我們都是同一類人。”

    紅孩兒話音落下,千十七負手西望,洛繼傷眸里閃過一絲寒光,而周繼君輕嘆了口氣,揉了揉眉毛,卻也沒開口辯駁。誠如紅孩兒所言,在場四人哪個不是踩著血海屍山走到到如今,殺戮的念頭早已深植在心底,即便周繼君修煉君子道意,真君子道意時時鎮壓,可公子渡于東海,一怒拔劍,血染東海,連周繼君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為了立威,還是那顆蠢蠢欲動的殺戮之心在作祟。

    眉毛挑起,陡然間周繼君心頭一動,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奇怪了,那佛家向來以慈悲為懷,可今日此舉,有緣者必須是殺意滔天之輩,卻又違背了佛教的初衷。西方二聖,究竟想做什麼。”

    周繼君正思索間,卻聽紅孩兒哂笑一聲,開口道。

    “君公子勿要多想,將原本很簡單的事變太復雜,想得越多,越提心吊膽,反而不利于眼下的局面。就算水簾洞中沒有所謂的機緣,大不了白走一趟罷了,難不成聖人還會對我們出手?”

    說著,紅孩兒手捏印法,一團奇異的火焰浮于眾人眼前,此火純白無雜質,世間萬物遇上皆燃,水土難滅。

    “我獻本命三昧真火,開啟法陣,卻不知諸位有何本事。”

    “我獻皇天三百六十五教意。”

    卻是洛繼傷開口道,轉眼後,他的手中飄出一部金光璀璨的寶典,歷經磨礪,洛繼傷的皇天教意已至大成,三百六十五道教意,道道可成皇天。

    “紫龍法相。”

    千十七淡淡地開口道,眉心微微張開,一頭紫龍騰挪而出,摘雲弄霧。這紫龍周繼君和洛繼傷皆不陌生,當初七州時候,人尊境界的千十七就是憑著紫龍法相,讓眾強俯首稱臣,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威力巨大的人尊法相早已被周繼君和洛繼傷丟棄,唯獨千十七仍留著,將紫龍法相煉制成本命法寶,全身上下無一千變萬化,適才大戰君子劍,非但沒有落于下風,反而隱隱佔著優勢。

    三道目光射來,周繼君揉了揉眉毛,嘴角泛起苦澀,心中雖仍有疑惑,可此時卻已無退路。周繼君雖為玄天巔峰,當今天地穹宇諸強中就算排不上第一,也能擠進前十,可面前三人若聯手戰他,恐怕不出五十合,周繼君便會命葬花果山。再者,周繼君雖然心存疑慮,可對于那水簾洞中之物也是好奇無比,若真是主宰五十年後大戰的命數,那再好不過了。

    “我獻君子劍。”

    袍袖輕揚,君子劍攜著君子三道意飛騰而出,和三昧真火、皇天法典以及紫龍法相立于一處。

    “如此甚好,我們這就破陣去。”

    紅孩兒輕笑著道,不再多言,騰身飛起,手執三昧真火躍向那水簾洞,周繼君三人各持法寶,緊隨其後。

    半空中,周繼君余光落到山巔那塊奇石,眉頭微蹙,只覺得在哪見過。

    是了,那不就是混世靈猴誕生遺留下來的石胎嗎莫非是齊天?

    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那水簾洞近在眼前,其余三人也都放出法寶射向法陣,深吸口氣,周繼君亦丟出君子劍,卻將心念下沉,奪舍紫君。這番所為,幾乎是下意識的,連周繼君也有些拿不定,轉眼後,四樣法寶重重地轟擊在法陣上。

    光華綻放,斜掛在水簾洞上的瀑布陡然停止了流淌,漸漸向兩旁張開,露出一個大洞眼。

    洞中由黑轉亮,不多時,四個金燦燦的篆字落入周繼君眼中————西游記鎮。

    周繼君眉頭微蹙,只覺得那四字有些眼熟,下一刻,周繼君神色陡變。

    西方有佛舍百世,游戲紅塵忘前生。記得大道存花果,鎮于水簾掌機緣佛家兩聖人傳出偈語竟是個藏頭詩,只為道出眼前四個字,西游記鎮。

    洞中光暈流轉,漸漸變化成一方漩渦,疾速旋轉了起來。

    “輪回界不好,此乃詐局,快走!”

    周繼君臉色發白,低吼一聲,駕起雲頭就欲遁離。

    “機緣到時,你卻不要,真是可惜。”

    紅孩兒冷笑著看向周繼君,不再理會,兀自向洞中走去,千十七和洛繼傷皆修煉輪回之道,此時面色凝重,踟躇著,身形不前也不退。

    轉眼後,水簾洞中的漩渦猛地擴大開來,仿佛橫亙在花果山中的大嘴,吐出濃厚難敵的道力卷向四人,周繼君雖已飛出半里,可還是被吸入其中。

    雲淡風輕,花果山重復平靜,只有“西游記鎮”四個大字閃閃發亮,不多時,也和周繼君四人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彌陀佛,主線人物皆已落入彀中,五十年後,西游記開啟,當為天地穹宇第一盛事。”

    靈山之巔,繁華散落,那方九瓣蓮台上,佛祖手捏小毫,微微一笑。

    “準提,這四人雖是當今穹宇最強者,可殺戮過重,道意根深蒂固,若不好生調教一番,卻難以掌控。”

    蓮台旁,滿頭團發的老佛淡淡地說道,誰也不知道,準提和接引為何如此交好,上古時候那一次次天地大戰,兩人幾乎都是聯手而戰,準提為正主,而一衫青衣的接引總是站在他身後,千變萬化,雖同為五大軍閥之一,可總有意無意間,輔佐著準提。

    站在聖人之後的聖人,誰也猜不到他想什麼,或許這才是最可怕的。

    “難以掌控?”

    目光落向手中寫著“西游記”三字的書卷,佛祖捻花而笑,淡然道。

    “五十年後西游記方才開始,我這麼早就將他們陷入輪回,正是想讓他們四人的故事更加豐滿,如此徹底忘記前塵往事,成為日後的棋子。”

    “西游記雖為輪回,可在五十年後,卻是真真實實存在于天地穹宇、四大部洲上的事件。你怎會知道,五十年後,他們不會被故人認出,回憶起前生,爾後掙脫出輪回?”

    “接引,你想的太多了。也罷,那我就多費點筆墨。”

    如來佛祖,也就是準提皺眉思索,爾後拾起小豪在書卷上一字一句的寫著。

    “覆海君聖之子,妖龍千十七,生性孤傲冷漠,西游記中,我就讓他變成一個赤子佛心之輩,樂善好施,助人為樂就叫做唐三藏吧。”

    “皇天教主洛繼傷,桀驁不馴,只想成為皇中皇,乃是受不得半點屈辱的人。如此,他就做一匹馱著唐三藏走過千山萬水的牲畜,受盡屈辱西海白龍馬。”

    “火焰山紅孩兒,一手三昧真火堪稱無敵,水能克火,這一世我就讓他成為那水中妖怪流沙河中的沙和尚。”

    “還有一個君公子。”

    筆懸于空,準提目光微凝,爾後笑了起來。

    “這君公子道是一個有趣的人,創下君子道意,有幾分太上道德經的味道。君子道意,自然是品行端正,一絲不苟,在西游記中,倒缺一個好色懶惰之輩。天河元帥豬八戒。”

    筆墨落下,君公子三字已被篡改,準提看了眼接引,手指彈開,那卷《西游記》高飛出靈山,直向東面飛去。

    “西游輪回將現,如此,這便開始西游記的前傳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7:57
第六百零七章 此生為豬妖


    月華如水滌紅塵,寒宮顏色可傾世。

    廣寒宮紅塵殿,琴簫奏響,纏纏綿綿,檀香裊裊,漫過窗欞旁的臥塌。

    兩道一絲不掛的人影緊緊纏繞在一起,依人芳澤,嬌喘連連,三柱香後,高壯的男子低吼一聲,猛地向前沖去,身下的女子面上浮起紅潮,眸中隱隱噙著淚痕,幾近完美的嬌軀微微抽搐著。

    雲雨罷了,男子緩緩坐起身來,指尖劃過皎白光滑的嬌軀,停留在那處玉峰朱果處,稍稍用力,女子緊夾雙腿,緊咬朱唇,忍不住又低哼了一聲。

    “嫦娥,我去了。”

    不再留戀,男子揮手將散落一地的衣衫卷來,剛想穿上,腰間已多了一雙柔軟的玉臂。

    “好狠心的人,每次都走的那麼早。”

    青絲垂落腰際,那雙傾倒諸天仙子神的眸子里掛著濃濃的失望,廣寒宮宮主嫦娥深吸口氣,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男子的側臉。

    直插入鬢的眉毛,細長的雙目,高挺的鼻梁,薄唇間總是有意無意地浮起微笑,正是這溫醇的笑容,讓無數重天上的仙女為之痴迷,也俘獲了自己的芳心。即便已經是他的女人,可嫦娥總感覺兩人間隔著什麼,偶爾看去,嫦娥總會覺得他的身上透著陌生,這種恍惚的感覺纏繞心頭,讓嫦娥走在冷清的廣寒宮中,總覺得無比孤獨,便是有了玉兔的陪伴,也依舊難消高天之上如復一日的寒冷。

    “玉帝喜歡你,將你養在廣寒宮中已是人盡皆知。倘若玉帝知道我玩弄了他的女人,恐怕我立馬便會被打落凡塵。”男子淡淡一笑,推開嫦娥,慢條斯理地將衣衫穿戴好,余光飄去,微微一怔,只見嫦娥呆呆地看著他,滿臉難以置信。

    “玩弄哈哈哈,原來原來我廣寒宮嫦娥只是你天河元帥的玩物而已。”

    淚珠如雨,傾灑在美好肉體上,男子只覺心中猛地一痛,下意識地別過頭去。

    沉浮天宮,不知歲月,他從一個天河水兵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地位,手掌三十萬天河水兵,南征北伐,功勛卓著,亦為一方豪雄諸侯。可隨著時間流逝,曾經的往事都已漸漸記不清了,當初的熱血,曾經的少年情愫,都已變得遙遠而模糊。心中惶惶不安,他只覺得心底深處藏著什麼秘密,可隨著時間向前流淌,包裹著那個秘密的外殼愈發堅硬,與它一起變得堅硬的,還有他的心。

    冷漠,絕情,貪婪,好色,肆意妄為如今的他早已迷失在酒色權勢中,連從前並肩作戰的兄弟、初戀過的女人都記不得了,這樣的他還有什麼資格卻擁有一個深愛著的女人,天上地下追求嫦娥者數不勝數,上至玉帝,下至天兵天將,這樣一個仙女中的仙女,世間最美麗的女子,自己只能靜靜看著她哭泣,卻不敢去擦拭那些讓自己心痛得幾欲昏厥的淚珠。

    只因怕那些承諾,怕數萬年後,自己也將她一起忘記。

    “你,真的沒有愛過我嗎。”

    背後的聲音漸漸變得冷漠,天河元帥深吸口氣,手臂微微顫抖著,剛想說什麼,只見眼前出現了一雙鞋子,鞋上紋著騰飛九天的金龍。

    “一個愛著你的男人,又怎會讓你為他哭泣。”

    玉皇大帝淡淡地開口道,下一刻,他大步走上前,將哭成淚人的嫦娥摟進懷中,高昂著頭顱,望向天河元帥,嘴角浮起譏諷的笑意。

    “天河元帥調戲廣寒宮宮主,品行不端,兼之敗壞軍紀,玉帝欽賜上斬仙台,斬斷仙緣,貶落凡塵,永世不得為仙。”

    全身捆綁,昔日的天河元帥負手而立,揚起頭看向宣布法旨的那位仙官,神色冷漠。

    玉帝,這便是你的手段嗎,你以為將我打落凡塵,便可阻止我再上天宮嗎。真好,渾渾噩噩了這麼多年,總算有個願望了,那一世的願望便是修煉到天地無上境界,直上天宮,將虛偽的你斬落陛座前。

    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望向高懸頭頂的斬仙刀,無數天兵天將陳列左右,諸天仙神或是仇恨或是嫉妒地望向他,沒來由的他的心頭忽地踫踫直跳,只覺這般場景有些似曾相識,隱隱約約和藏于心中的那個秘密有關。

    正在他思索間,就聽那宣旨的仙官聲音陡轉。

    “為罰天河元帥所為,以儆效尤,陛下特借來輪轉盤,來世輪回為豬妖,生生世世不得為人形。”

    話音落下,天河元帥神色陡變,哪還有心思去想那個秘密,猛地抬起頭,剛想高喊什麼。

    斬仙刀落下,最後一眼,倒映在刀刃上的那個俊美容顏慘白如紙。

    四大部洲,烏斯藏國界之地,有一家族莊戶,喚作高老莊。莊外有一片奇石嶙峋、樹木森森的山林,一頭身形瘦小的野豬鼻青臉腫的走在河畔。自它出生時,便和其它的豬崽子不大一樣,小豬們都爭相拱到母豬腹下,搶著吃食,唯獨它呆呆地臥在雜草間,一臉茫然地望著天。

    豬母以為自己生了只呆頭豬,心情焦急無比,每每入夜時分,也不顧小豬掙扎,硬生生將豬乳拱入它嘴中,逼它食奶。長此以往,終有一日被其他的豬崽發現,它們皆以為豬母偏心,自然對那只小豬懷恨在心,又兼之它獨來獨往,從不和群,于是常常趁著豬母不在,百般欺辱那頭小豬。

    玉帝,你好狠的心,讓我轉世為畜類也就罷了,偏偏還要讓我生著一顆人的心,受盡同類屈辱,人畜不如。

    望著河中的倒影,那個惡心的面孔身形無比刺眼,微微猶豫著,小豬緩緩閉上雙眼,邁開腳步向河中走去。

    你能讓我轉世為豬,卻無法阻止我自殺,玉帝玉帝,我倒要看看下一世你還會讓我做什麼,生生世世,就算淪為螻蟻牲畜,我也不會服從你的安排。

    “好可愛的小豬哎呀,你是想尋短見嗎。”

    銀鈴般的聲音回響在耳邊,小豬只覺全身上下一暖,睜開眼楮,自己正被一個俏生生的少女抱在懷中。

    少女只有十二三歲大小,可已出落得如花似玉,小豬抬頭看去,神色陡然一僵,那個神情,那個笑容,許多年前,自己曾無比貪婪地佔著不放手。那年誤闖廣寒宮,她也是這麼好笑的看著自己,仿佛綻放在天河之畔最明艷的那朵花兒,讓人難以不駐足流連。

    “小姐,時日不早了,這山林中猛虎豺狼甚多,再不過去老爺怕是要派人來找小姐了。”

    身後的小廝一把揪上豬耳朵,隨後嘻嘻一笑,跳到一旁。

    “知道了,知道了,這麼可愛的小豬居然想尋短見,估計是被家人拋棄了。來,給你抱著,帶它回山莊。”

    說著,少女盈盈一笑,伸手想要將小豬遞給服侍自己的小廝,可那小豬卻楚楚可憐地蜷縮在她懷中,動也不想動。

    “罷了,罷了,既然你這麼喜歡我,那就由我抱著好了。真是的,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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