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與我 作者:蝴蝶(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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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cheungxx 2011-6-11 19:04:4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 116274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1-6-11 21:17 編輯

寫在「血族與我」之前

一樣也是獨立故事,所以不要試圖找關連性了。

此外這也算是娛樂,只是個記錄靈感的粗胚,所以大致上和現實有相當的差距。
或許哪天我發神經想要磨完整,就會去把資料找齊,但現在不想找資料。

就是速寫記錄,省得我忘記。當然我知道還滿老梗的,也許有人會說,這不就是
上邪啊、南方吸血鬼系列啊,什麼有的沒有的。

事實上是CSI紐約篇啦。

反正寫娛樂啊,管他的。

也不用挑我資料錯誤,因為根本沒資料啊。我當然知道紐約不是這樣,美國公民
權取得好像也不是在美國出生就是(我們那個年代還是啦),無所謂啦。

只是記錄一個突然闖進來的故事。









P.S. 由於forum的搜尋器壞了,我不知會否重覆了舊帖,故若本帖是重覆了,請以短消息通知
她的劍,連接著過去,現在以及未來。所有戰死沙場的勇士們在臨終之際所懷抱著的悲哀而崇高的夢想。她以此意志為傲,堅定貫徹信義之志。如今,常勝的王者高聲念誦手中奇蹟之真名,那正是----------Excalib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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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19:07
血族與我 楔子

寫在前面:

這部我要用安達充的梗。@_@//

這是一個發生在平行世界的架空故事。(嚴肅)

只是剛好有個星球很眼熟,剛好也叫地球。這個地球上也有個小島,更剛好的叫
做台灣。隔了一個太平洋,還有個美國,有個城市叫做紐約,很湊巧的發生過911
,並且有自由女神像。

就是這麼非常剛好的雷同,只有細部不一樣。

(簡單說就是我懶得查資料,繼續娛樂下去,所以不要跟我抓bug,反正安達充化
了…)

故事就這樣展開了…@_@y

=====================這是不負責任的分隔線=======================

楔子 在女神的看護下


我以為我住在現代的紐約,事實上還是有若干差距。

照門牌號碼來看,我的確住在美國紐約市,憑窗還可以看到遙遠的自由女神。但
我來紐約一年多了,卻連一句「How are you」都說不清楚。閱讀更不用提了,
連芝麻街都看不懂。

事實上,一年前的春天,我冷得發抖的下了飛機,讓我老爸的租賃公寓管理人接
到我老爸的家以後,就開始獨立生活了。我抵達紐約的時候,我英文說聽讀寫的
能力等於零,一年以後,還是一樣等於零。

我老爸?喔,他死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在紐約的原因之一,卻不是全部的緣故。

據說他的故居很值錢,但我完全不懂。他在美國從花花公子當到花花老爺--非
常吝嗇的浪子--跟我媽離婚以後就沒再婚了,我猜他非常珍惜安靜又逍遙的生
活…以致於過世除了我以外,沒人可以繼承遺產。

其實我是同情他的。我媽的嘴從來沒停過,直到她過世才讓她的舌頭休息。但我
不會說我聽力受損是她的緣故--最少不是直接的原因。

離題了。

總之,我老爸舒適的公寓沒有其他人住,唯有我。但老爸生前委任的租賃公寓管
理人很能幹的負責修繕、合約和其他我不了解的東西,管理一片據說有三五十個
房間的廉價公寓。此外他還雇了一個清潔女佣,每個禮拜來幫我打掃一次。

我跟女佣相處的很好…但對我的英文能力沒有絲毫幫助--她是巴基斯坦人(大
概吧)…連ABC都不認識。但她很聰明,比手畫腳就能溝通了,果然肢體語言
才是真正跨越一切種族的語言。

但我生活並沒有什麼不方便,相信我。這世界上有個叫做網際網路的東西,剛好
我家裡有部電腦。唐人街的許多商店都趕上這波潮流,何況快譯通雖然詞不達意
,但要購買一些生活必需品也不算太難。

雖然管理人凹了不少租金,但的確維持我一個小康的生活。何況自從他的同事拖
了個翻譯來告訴我,管理人貪污這件事情,我除了驚嘆美國人果然大不相同,但
也只是告訴管理人這件事情。

他倒是會說一點中文,只是…你知道的,華裔青年能夠問安和問價錢已經太強了
,這個還滿複雜的,我花了不少時間才讓他明白。

管理人臉孔整個刷白,我心平氣和的說,「李德,我不在乎。但你別讓同事知道
這事,也不要讓我過得太窮困。」

他之後租金就沒凹那麼多了,其實已經夠我生活,甚至我還可以在博客來偶爾豪
奢一下,訂一大箱的書。

我雖然在紐約生活,但幾乎足不出戶。我過著和在台灣時沒什麼兩樣的日子。你
知道網路是沒有國界的,雖然我才三十,但我覺得這樣自我掩埋在公寓裡其實算
是相當不錯的生活。

我不想學英文,因為我不想跟人溝通。


但偶爾,我食物供應不上、或實在厭倦那種假中國的食物時,我會步行五分鐘去
附近的韓國人商店買點東西。一個月大約一兩次吧?

但每次出門都會被搶。第一次驚慌失措,後來就習慣了。這些搶匪也不是真的很
想殺人,有的只是想要一點小錢吃東西或想買毒品。後來我跟韓國商店的老闆達
成協議(花了很多力氣),我去買東西記帳,回來就用ATM轉帳給他,這樣我可以
少損失很多。

但我還是會帶一點錢,十塊或二十塊美金吧?搶匪搶不到錢會抓狂,有錢就和善
了。有回五分鐘的路程我被搶了兩次。語言不通我又怕得要死,先搶過我的搶匪
居然冒出來大聲呼喝第二個搶匪,他們還打架,第一個搶匪還把我的空皮包搶回
來,遞給我。

人性還是有良善光輝的。

但也不是每個歹徒都這麼善良啦。不過因為我總是穿著廉價的衣服,容貌和身材
都是歐巴桑等級的,搶我搶習慣的搶匪,還說我「very poor」,我還以為他說我
很窮,後來才知道他們覺得我很可憐。

說起來,搶匪比強暴犯真的好太多了。

但我很倒楣的,在語言不通又人生地不熟的小巷,聽到一聲絕望的呼救。

四下張望,居然沒有半個人,連搶匪都沒有。極小的巷道,幽暗光線中,我看到
兩個人在滾。

一般來說,遇到這種狹小巷道,我會刻意離遠點,也會隨身帶著雨傘。被搶和被
強暴是兩種不同層次的暴行,對吧?被搶我可以當作是手段比較激烈的乞討,但
被強暴…我終究沒到慈航普渡的慷慨,對吧?

在我意識到之前,我已經衝上前,一面大叫,一面對著正在撕女孩衣服的混帳揮
出我的雨傘。

我想他是被我嚇到了,也不是故意要傷我。只是一回手,我就讓他手裡的刀劃到
手臂。我和他都被血嚇壞了。他轉身就跑,那個幾乎癱瘓的女孩看著我的手尖叫


也跑了。

幽暗的窄巷滿地垃圾和廢棄物,舊報紙被風吹得亂飛。我按著手臂,默默的警告
自己再也不要管閒事,低頭想走出去。

但我的腳踝一緊。

大約是下午四五點,但天色非常昏暗,隱隱滾著雷。我勉強嚥了口口水,試著掙
脫,像是個腳鐐般銬得死死的。

我小心翼翼的往下看,先是看到我的長裙,和握住我腳踝的男人(?)。

他正在舔我噴濺在垃圾堆和牆上的血。據說人類的舌頭很長,但我沒想到可以直
抵胸口的長。而且正常人類…應該不會脖子幾乎扭到後背,還能夠這麼強而有力
的握著我的腳踝吧?

其實我應該尖叫或者昏倒。但驚駭超過了一定強度以後,以上兩者都辦不到。

所以我看他慢慢的把頭扭到正常位置,像個染血的破布娃娃般站起來…先是慢慢
舔乾淨我不斷流血的手臂,然後把手臂搭在我肩膀上,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我。

我總懷疑藍眼珠的人有視覺障礙。但看起來他不但沒有,還冷冷的笑了笑,露出
正常人類不該有的長虎牙,聲音很好聽的講了一堆。

「…我不會講英文。」我渾渾噩噩的說。

他詫異的看了我一會兒,「傻女,我會講中文。」他踉蹌了一下,用一種包著毒
藥的甜腔說,「帶我去妳家。」

開玩笑,我只想把他扔下,狂奔著逃跑。但我的手和腳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完全
不聽使喚,居然扶著這個又重又高,很明顯不太算是人類的傢伙,往我家的方向
走去。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19:07
血族與我 之一(一)

之一 外國的女神比較冷酷


我陷入一種極度恐慌又束手無策的情況。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我開始喃喃自語,「路上那麼多年輕漂亮的金絲貓,
為什麼是我?天啊,我連英文都不懂,一個月才出門一次,被搶就算了,為什麼
偶發善心都有錯呢?我做了什麼啊我,為什麼是我…」

他的手用力了一下,痛到我立刻熱淚盈眶。但我沒辦法停下,這說不定是遺傳自
我媽那兒的喋喋不休,一受刺激就變本加厲。

「你到底是什麼?不,你不要告訴我,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是吸血鬼。雖然你有
長虎牙又舔血,但你沒咬我脖子表示你不是是吧?我聽說有種心裡疾病叫什麼嗜
血症,你不要跟我說英文叫什麼,因為我聽不懂,有病你該去看醫生為什麼要找
上我呢?我只是個可憐、連英文都不會講的中國女人…」

他的眼神很奇怪,一副非常詫異的樣子。「閉嘴。」他有些發悶,「奇怪,我傷
得比想像中重嗎?催眠失效?」

失效?我好想哭出來。我四肢都不聽使喚,這樣催眠還失效?「…能不能把四肢
還給我?它們都不聽我的話了…」

「我說,閉嘴!」他更沒好氣的說,「若催眠成功,妳會安靜而且愉悅帶我回妳
家。」

說不定這樣比較好。「那拜託你要施展催眠術就施展全套好嗎?你這樣只有半套
…我覺得好可怕。」我哭了起來。

「…拜託妳閉嘴並且不要哭。」他無力的讓我扶進家裡,倒在我乾淨的沙發上,
很好,沙發布都讓血漬毀了。我該怎麼跟李德說呢?他派工來換沙發布的時候?
我怎麼解釋?

總不能說我mc噴得到處都是吧?

「過來。」他傲慢的抬頭。

我抗拒了很久,但四肢都不聽話。好不容易擺平了腿和右手,受傷的左手卻硬扯
過去,我猜我的動作看起來很詭異,跟左手拔河。應該也很好笑,因為那隻該死
的東西笑了。

他伸出舌頭開始舔我已經凝結起來的傷口,像是在找一個最好的角度,我痛得尖
叫一聲,他的虎牙咬進了胳臂的動脈。

「不~我不要當吸血鬼~」我慘叫了,「我不知道去哪兒弄新鮮的血漿啊~紐約
什麼都貴,說不定血漿是天價啊~救命啊~」

…他居然嗆到了。

我不確定吸血鬼會不會嗆死,但他咳得像是要把肺咳出來。等我搞清楚,才發現
他狗吠似的聲音是在狂笑。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又舔了舔我的傷口,這才放手。「被吸個幾口血不會變成吸
血鬼的。」

看他抬眼,我趕緊摀住脖子。

「…別一副我想強暴妳的樣子。」他的語氣有些輕蔑,「我只在美女脖子上吸血
。」然後從腳打量到頭,鼻孔裡冷哼一聲。

我鬆開了手。不太確定要覺得慶幸,還是一拳揍在他鼻子上。

最後我決定盡我所能的離他遠一點。

喝了我幾口血,他精神一整個好起來。像是在折火柴一樣,輕鬆的把他不成人形
的手指和明顯斷掉的手腳扳正,不到十分鐘就站起來,像是從來沒有受傷過。

他大約快一百九吧?身材結實,寬肩窄腰,全身都是血。他泰然自若的把破破爛
爛的衣服脫掉,我趕緊把臉埋在掌心。

拜託,非禮勿視!

「妳叫什麼名字?」我感覺到他冰冷的氣息噴在我手指上,趕緊把眼睛蓋得更緊
。「放下手。」

一股強大的想放下手的衝動,我用更強大的羞恥心抗拒住了。「待霄!林待霄!
我不要看你的裸體!」

他好一會兒沒講話,「…待霄,很值得一看哦。」他輕拉我的頭髮,我只覺得毛
骨悚然。

我差點就沒擋住,只好縮成一團,按著眼睛貼在膝蓋上,「饒了我吧!吸血鬼大
哥!我不要長針眼!」

「針眼?」他不太明白的蹲在我前面…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冰冷的氣息噴在
我的頭頂。

「眼皮化膿啦!會腫起來!看了不該看的東西…饒了我吧大哥,我既不是處女也
不是美女…我不想長針眼也不要當吸血鬼…」

他又發出那種狗吠似的狂笑。笑聲漸漸遠去,直到浴室的門關上,我才小心翼翼
的抬頭,打開指縫。

他去洗澡了。

而我瞪著染得血跡斑斑的沙發和命案現場似的地毯…

我該怎麼跟李德解釋呢?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19:07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1-6-11 19:11 編輯

血族與我 之一(二)

其實我真的很想打電話報警,但我打了119。等我想到我是白癡以後,趕緊打了
911。但接電話的小姐和我雞同鴨講,最後無功而返。

我到底做錯什麼?難道乖乖的宅在家裡也是錯的嗎?我不想跟人打交道不行嗎?
為什麼會突然跑出一隻吸血鬼硬要跟我打交道呢?

等我撥李德的號碼時,突然清醒了。我該怎麼跟他講?「嗨,李德。我家有隻吸
血鬼,你可以來把他趕走嗎?」

這只會有兩個結果。第一就是因為我可悲的美國公民身分,被押入免費的精神病
院,第二就是李德決定來看看,吸血鬼先生不知道會怎麼對付他。

或對付我。

頹然的放下話筒,身後傳來深沈而冰冷的聲音,「原來妳真的不會講英文。」

我嚇得跳起來,吸血鬼先生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身後,穿著我的浴袍。西方女人
可能會覺得很可口,我只覺得雞皮疙瘩刷得全體站立。他腿上的毛長到要用梳子
來梳理了,胸口還冒出金黃色、濃密的毛。

絕對不能吐出來,不然可能會觸犯吸血鬼先生。不管他臉孔長得多英俊,金髮多
漂亮,身為一個東方女人,我實在無法讚美一隻未進化動物。

「妳不滿意妳看到的?」他叉著結實的胳臂,似乎很不滿。

「…審美觀不同。」我將眼神飄開,真有無語問蒼天的倒楣感。

為了抓著我的下巴面對他,我的脖子差點扭傷。我兩眼無神的瞪著他的臉,他的
眉毛也是金色的,只是顏色比較深。

「是哦。」他的聲音模糊起來,帶著那種有毒的甜腔嘶啞,深深的看進我眼睛。

我覺得虛軟無力,但還有辦法護著自己脖子。

但他擰緊眉,那種虛軟的感覺又消失了。「…我不懂。」

「什麼?」我掂著腳尖,希望不要因為被抓著下巴而窒息。

「我居然沒辦法百分之百催眠妳。」他的眉毛都要打結了。「妳應該很軟弱才對
。」

「…可以放開我嗎?」掂這麼久的腳尖,我的小腿都在發抖。「我真的很軟弱,
而且一直很想哭。」

他終於大發慈悲放開我了,然後在我的公寓走來走去,拉開每一扇門。我連正眼
都不敢看他一眼。我的浴袍他穿實在太短,短到比羅馬戰士還短了。

我討厭男人…雖然我性取向正常。男人是一種恐怖的生物,雖然女人也不見得比
較好。

他很大方的逛完我家之後,打開主臥室的衣帽間。「就這兒吧。白天我要在這兒
入睡。」

「…啊?!」我慘叫起來,「你…?不想走?」

「不歡迎?」他眼神冷酷起來。

「不是那麼的…」我含糊的回答,但看他虎牙露了出來,我就很聰明的閉嘴了。

他就這麼大方的闖進來,而且住在主臥室的衣帽間。甚至還開了張單子和一張信
用卡,以及一個保險櫃的號碼。

「我需要衣服和某些必需品。」他泰然自若的說,「妳去取來。」

「…為什麼我要去啊?!」我叫了起來。

「如果我催眠成功,妳只會一臉傻呼呼的去做。」他遺憾的搖搖頭,「我的傷應
該太重了,還不能出去亂晃。」

「我不要去!天啊,我不懂英文你聽不懂嗎?我連公車都不會搭…」

「我幫妳叫計程車。」他的聲音冷酷起來,「妳不去也行。我也不排斥把妳吸乾
,然後去控制隔壁的漂亮女孩。二選一,妳要哪個?」

當然啦,我也可以逃跑。但要跑去哪?我在紐約是盲聾啞三重苦人士。

我乖乖的照這位羅斯先生的意思去跑腿,帶著翻譯機去滿頭大汗的溝通。買衣服
沒有大問題,但那個位於銀行的保險箱,裡頭居然是個手提小冰箱,打開來,滿
滿的血漿。

我聽說有人會對討厭的主管茶杯裡頭吐口水,若無其事的泡茶。我是很想這麼做
,但血漿是密封的。

實在很想祈禱,但媽祖跟我隔了一個太平洋,平常我又沒跟上帝博感情。抬頭看
著自由女神,我拿出兩個25分的硬幣,想要擲筊一下。

我想就算是西方神,也應該會保佑紐約市民吧?

但我問羅斯先生會不會滾蛋,卻連連擲了二十個怒筊。

我也快怒了真的。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19:08
血族與我 之一(三)
垂頭喪氣的,我還是設法攔了計程車回家。雖然我試圖拿地址給司機看時,差點
讓他緊張過度的掏出槍,大致上還算順利的回到家。

果然人要衣裝,吸血鬼也不例外。衣裝整齊時,看起來順眼多了。但我實在忘不
了他毛茸茸的四肢和胸口,我只想到大蜘蛛腿上的毛,雞皮疙瘩一直退不掉。

我若想要毛茸茸的觸感,我會去抱一隻泰迪熊而不是男人。我不是說男人必須要
刮腿毛,但最少也不要到需要梳理的地步,胸口更應該光滑,而不是長滿讓我反
胃的胸毛。

東西方的審美觀差異性居然大到這種地步。

他倒是很大方,我不知道是西方男人厚臉皮,還是吸血鬼沒有羞恥這種東西。他
很自在的「用餐」,打開電視來看,還自行使用我的DVD。像是他才是主人,我是
被他雇用的女佣。

我悶悶的退守書房,決心寫幾個大字安定心情。書法就是有這樣的功能,當妳全
心全意的灌注在毛筆上,就會忘記客廳坐了個不速之客,像是喝利樂包一樣喝血
漿,種族還是罕見的吸血鬼。

我自己臨摹學習已經有段時間了,但字就是軟趴趴的沒有絲毫精神。不知道是不
是危機激發了潛能,居然有模有樣的寫出點東西,大約是我到美國以來,寫得最
好的一次。

我正在寫「山在虛無縹緲間」的「間」字時,「方塊字?」

他又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身邊,讓我的手大大的一抖,毀了我最好的作品。

我不知道該拿硯台砸破他的頭,還是該把宣紙撕成兩半。

「這個『間』好像寫錯了。」他還有臉批評。

殺千刀的洋鬼子吸血鬼。

我從一數到十,又從十數到一。確定自己把殺意藏得很好,才緩緩抬頭,「羅斯
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他用藍色的眼珠注視著我,看得我坐立難安。

「我們可能還要相處一段時間。」他嘆氣。

真是壞消息。「然後呢?」我敷衍的問。

「我討厭醜陋的東西。」他真是單刀直入。

「大門沒鎖。」我精神為之一振。

「他們可能還在街上找我。」他輕描淡寫,「所以我要住上一陣子。」他拉起我
一綹頭髮,「妳從不上美容院?」

我把頭髮客氣的搶回來,「沒必要。」我來紐約只去過一次。去的時候精疲力盡
,美髮師和我雙雙飽受折磨,最後剪了一個可怕的髮型回來。乾脆留長省事,只
是有點難看而已。

「要我天天對著妳,就有必要。」他換成那種嘶啞的甜嗓,「待霄,不要動。」

…老天,又是這種半套的催眠術。我意識清醒無比,但四肢不聽使喚。

等他拿出我修髮尾的剪刀,我就尖叫了。

「不怕頭髮掉進嘴裡,妳就盡量叫。」他也不圍點什麼,就動剪了。

只好把眼睛和嘴巴都閉上,省得吃到自己的頭髮。如此無助的時刻,普通人會做
什麼?

我猜只能祈禱吧?但我一句聖經都不懂,這個時候跟上帝攀交情似乎有點白目。
媽祖又天高皇帝遠,想來想去,還是只能跟自由女神祈禱。

等他拿著剃刀獰笑著靠近我時,我臉孔的血液大概都流光了。

「我只是要幫妳修眉毛,不是要割妳喉嚨。」羅斯先生皺起眉。

自由女神在上,若我能熬過這一關,脖子還能好端端的擱在腦袋上,我一定鮮花
素果的遙拜您老人家。

「我的眼睛…還很重要。」我閉緊眼睛,好怕他一個失手,我就得失明。

「妳的膽子到底有沒有兔子大?」他又嘆氣,仔細又折磨的慢慢修我宛如雜草的
濃眉。

等他完工,我已經緊張到快癱瘓了。二話不說,他就把我拎進浴室,「我洗還是
妳洗?」

「我!我自己洗!」我趕緊說,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這根本不是可怕可以
形容了。

等我沐浴完畢,穿著浴袍趕緊衝去換衣服。他在外面不耐煩的敲門,我只能找件
連身裙胡亂的套進去,省得他真的拆了我的門。

他自稱非常虛弱,但他嫌棄沙發和地毯的血漬,單手就抬起沈重的沙發,並且把
更重的地毯拖出來,像是抬個紙盒,拿張衛生紙那麼簡單。

再打破我的門,我更不知道怎麼跟李德解釋了。

他用拿槍的姿勢拿著吹風機,挑剔的看著我溼漉漉的腦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學
過美髮啦,但他的確很有專業水準。他把我的長髮打薄、剪瀏海,有點兒像是日
本公主頭,但意外的適合我。我那野性難馴的濃眉也讓他修得穠纖合度,等他吹
好頭髮,我看著自己,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總算是勉強可以看了。」他滿意的看著鏡子裡的成品,聲音漸漸嘶啞,「東方
女人的皮膚特別細緻,尤其是脖子…」

我閃得不夠快,但總算避開要害。不過肩膀被大大的咬一口,就算隔著衣服,還
是非常痛。

「不要動,待霄。」他命令。

的確遲滯了一下下…但驚恐很快的壓過他的催眠,我跟他隔著桌子追逐。

我想他是很生氣吧…因為他跳過了桌子,發出了很可怕的聲音,像是抓隻兔子一
樣抓起我的雙臂,我腳還不著地。

「羅斯先生!你好歹也想想你對美感的堅持!」我真的要把魂給嚇飛了。

「唉,就是啊,」但他的虎牙卻完全伸出來,「但我想吃點熱的,只好放下原則
了。」

當他咬破我頸動脈的時候,我慘叫到破聲。雖然說,除了剛開始非常痛,之後就
有麻麻的感覺。但就像拔牙,最痛永遠是打麻醉藥的時候。

我還以為會像利樂包一樣被他吸乾哩,但他卻停下來,意有所指的舔著傷口,眼
神漸漸轉變。

他撕了我的衣服。他真不該這麼做的。

我聽到一聲極度淒厲的吼叫,好幾秒才理解到,那是我發出來的聲音。後來發生
的事情我就想不太起來了,我可能又哭又叫又抓又咬,可能還踢了他。

最後我被他反剪雙手壓在地板上。

「不要~」我很淒慘的大叫。

「我才要說不要呢!」羅斯沒好氣的說,「我又不是要強暴妳,而是我不想讓妳
把我的眼睛挖出來!」

「…你撕了我的衣服。」我破碎的啜泣起來,過往的創痛一起湧上,像是清澈水
底的腐敗淤泥。

「我道歉,好嗎?我不會對妳怎麼樣了,別挖我眼睛和咬我,可以嗎?」

我哭著,勉強點了點頭。他鬆手,我趕緊爬開坐起來,縮成一團。他向我伸手時
,我反射性的用手臂護住頭。

頓了一下,羅斯遲疑的問,「妳常挨打?還是被強暴過?」

我覺得頭暈,心跳過快,並且極度乾渴。我沒有辦法控制我的顫抖,只能緊緊的
抱住自己,指甲幾乎陷入肉裡。

「嗯?」他蹲在我面前。

「…我要喝水。」我連上下牙都控制不住,拼命發出搭搭的輕響。

「妳說我就去端給妳喝。」

「…都有。」這種時候,眼淚反而乾涸。我只覺得我抖到快搖散了每一塊骨頭。
明明知道那個男人跟我隔了一個太平洋,而且他找不到我,我還是恐懼得如此歇
斯底里。

羅斯安靜了一會兒,去端了杯水,但我大半都撒到外面,最後是他端著杯子讓我
慢慢喝,我才寧定一點。

「…我道歉,實在我餓很久。」羅斯像是想起身為紳士的禮節,輕輕握著我的手
,「血族的食慾和性慾是綁在一起的。」

我畏縮了一下。

「妳有獅子的心,」他的語氣居然有些敬佩,「雖然只有兔子的膽量啦。」

這個時候,我還真聽不出是恭維還是諷刺。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19:09
血族與我 之一(四)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我到沙發上坐。我不想刺激他導致猛獸化,坐了下來,
當然他也毫不客氣的挨著我坐下,還握著我的手。

羅斯的態度轉變得太快,我有些糊塗。他的手很大,但居然有點硬繭。我以為會
冰冷毫無溫度…的確是比正常人的體溫低,有一種溫涼的感覺。

「我以為吸血鬼沒有溫度。」我衝口而出。

「親愛的,我是血族。不是人類轉化的吸血鬼。」他的語調有些惱怒,「跟那些
活死人可不相同。」

我怎麼會知道?我又沒見過其他吸血鬼或血族。

「血族的父母都是血族。」他解釋,「人類轉換的吸血鬼就比較複雜,也沒有生
育能力。」

哇嗚,血族與吸血鬼生態大解析。「吸血鬼的誕生和血族脫不了關係吧?」

羅斯支吾了一會兒,「…只能說是很久以前的一個惡作劇和錯誤。後來是他們自
己『繁衍』的。」他露出厭惡的神情,「一群只曉得食慾,專門找麻煩的傢伙。


在和我交談的時候,他一面舔我身上的擦傷,並且輕輕推拿淤血的地方。眼神有
種陷入回憶的朦朧。

我心底微微一動。「…你的中文哪裡學的?」

「香港。」他簡短的回答,看起來不喜歡我再問下去,他改變話題,「是誰將兩
種暴行放在妳身上的?」

我愣住了。都過去一年多了,沒想到只是輕輕觸及就很痛。我想笑一笑轉開話題
,但沒有成功。我真的很需要傾訴,雖然這樣很蠢。

清了清喉嚨,「我前夫。」仔細想想,真的是很老梗的災難,一點都不特別。「
我跟他戀愛五年,他一直是個斯文有禮的醫生。結婚以後…」我聳肩,「他只要
喝醉酒就徹底走樣。」


我的母親很嘮叨,管我也非常嚴格。但她倒下的時候,我還是驚慌失措,因為那
是我唯一的親人。但她從發病到過世,只有一個月,我大學畢業不久,完全的不
知所措,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她是那樣嚴格而挑剔,以致於沒有任何親戚往來。我五歲的時候,她就離婚了,
在我們這兩人小家庭中,「爸爸」這個詞是禁語,我也幾乎沒有想起過他。

所有的喪事,都得由我一肩扛起來。

前夫正好是那家醫院的住院大夫,他幫了我很多忙,後來我們就開始交往了。當
時的我還很保守拘謹,堅持不可以有婚前性行為。我們就這麼純潔的交往五年,
結婚了。

但新婚之夜,我卻沒有落紅。

「呃,他是醫生,其實也應該明白。」我試著跟洋鬼子解釋,「但某一小部份的
東方男人還有處女情結。」

「我知道。」羅斯嚴肅的點點頭,「我在香港住了五年。但我不太明白人類這種
莫名的崇拜是怎麼來的,很不可思議。」

「我想他很失望吧。」我勉強笑了笑,「所以蜜月的時候就酒醉揍過我一次…我
哭著跑去急診室,半邊臉都腫了。」

他把我跪回去,但下次喝酒就更精細而暴力。他會用被子把我裹起來,然後才拳
打腳踢,然後…非常粗暴的…那個。完全不知道怎麼辦,天一黑下來,我就恐慌
得幾乎想逃走。不知道今天是良人還是狼人。

「其實很多女人都默默忍受這種暴力,還有人忍了二三十年呢。」我短短的笑了
一下,「但我只忍了半年多,終於有一天,我爆發了。」

我的反擊大概讓他怒不可遏,但我揮舞著菜刀,逼他逃回房間。長久累積的怒氣
讓我瘋狂砍門。然後我轉身,再也沒有回去了。

只是我居然接到一紙傳票。畢竟他有傷單,我沒有。

後來的混亂我實在記不太清楚了。我幾乎放棄一切,包括我媽名下的房子,才庭
外和解和離婚。這團混亂也幾乎毀了我的工作,上司暗示要我自己走路。

正走投無路時,我前夫發現,所有權狀和現金不會幫他洗衣服煮飯,也不會讓他
當沙包和充氣娃娃,就裝得一臉懊悔的求我復合,天天來公司吵鬧。

在我考慮要不要乾脆自殺的時候,我老爸的律師找到了我。

紐約?太好了。隔了一重太平洋。我連行李都沒有帶,落荒而逃似的上了飛機。


「這不是妳的錯。」他輕輕的摩挲我的手指。

熱淚湧了上來。其實全球都有許許多多的受虐婦女,程度比我嚴重的非常非常多
。我很幸運,真的。命運真的善待我。

只是,我還是免不了恐懼人群,沒辦法回到社會。是我自己膽子太小,不能早點
反抗。是我…是我太脆弱。別人可以熬得過去,我卻走不出來。

這時候就覺得洋鬼子的摟摟抱抱惡習滿不錯的,羅斯輕抱著我時,我想這是一種
禮節,可以放心的靠著哭一會兒。

***

之後我們的關係就沒那麼緊張。

我很訝異血族也有同情心這種鬼東西,雖然他不免態度高傲,但會盡量放軟聲音
。其實說這些事情我很懊悔,但我自己無法面對,我必須找個人傾訴。

最搞笑的是,我媽管我管得那麼嚴格,以致於我幾乎沒有朋友。我老想該去找個
心理醫生,但醫生說英文,由於前夫的職業,我現在看到白袍就會跳起來。

沒想到我居然對個血族傾訴這些陳舊的傷痕,有夠神經的。

不過,等我開始習慣羅斯以後,他說他要走了。我居然有點依依不捨。

只有一點點啦。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19:09
本帖最後由 ericcheungxx 於 2011-6-11 19:15 編輯

血族與我 之一(五)
羅斯最後拉了拉我的頭髮(之前還在我手臂咬了一口),很瀟灑的揮揮手,走出
我的公寓,我猜也走出我的生命。

當然是很特別的一次邂逅,不過當天我冒著被搶的風險,跑去韓國商店買了蘋果
和花,實在訂不到香,所以我買了一個香精燈聊表心意,遙祭靈驗的自由女神。

因為我腦袋還在脖子上面,才可以安全的回憶這段不平凡的經過。飲水總是要思
源的。

但就這樣。我相信他不會再回來,畢竟我們生命的交集是因為偶然,他的傷好了
,我付出很多血換他的傾聽,兩不相欠。

至於自由女神給我的十八個笑筊,我決定置之不理。

我不是美女,若我有驚人的美貌說不定還斷不掉這種孽緣。但我不是,我甚至沒
什麼特別之處。我前夫會對我感興趣,是因為我單純、看起來容易控制。大學剛
畢業的女孩子,還很愛美,我那幾年幾乎沒有吃飽飯的記憶,身材完全是餓出來
的。

任何一個願意餓到幾乎斷氣的女孩子都能保有那種身材,但漂亮的身材、精緻的
裝扮,並不能讓我遠離被毆打的命運,也不保證幸福快樂。

羅斯走了以後,我終於正式面對這段。那真不是什麼好受的記憶。我之後會覺得
在紐約隱居的生活很棒,或許就是因為我對人類的信賴全面崩潰所致。很多相干
或不相干的,男人或女人,老愛問我,「妳是做了什麼導致他那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對吧?

當時我真的很憤怒沮喪,但現在可以釋懷了。人類有許多相異之處,但也有許多
地方驚人的相似。你相信嗎?五十年前打老婆還是男子氣概的表徵,中西文化都
一樣。

人類,我是說接受文明洗禮的人類,對這種無能為力的暴行毫無辦法,一定要找
個合理而且讓自己安心的理由,好保證自己(即使是自我安慰)不會有相同的處
境,不管成為加害者或受害者。

為了讓受害者閉嘴,別再說出更多殘酷,就只好說,「妳一定也有什麼責任,不
然不會遭遇到如此慘酷的待遇。」

脆弱的人類。

可能是,我終於可以對人毫無保留的訴說(即使對象是個吸血鬼…好啦,血族)
,我也終於能夠看清楚、並且體諒。

但我不想原諒真的。其實那些人也不希罕我的原諒,沒有人受到損失。

也可能是,我這樣孤絕的生活了一整年,唯一足以相伴的人只有自己,所以我深
刻的觀察自己,並且以己推人,所以我對「人」的推理能力也變好了。

所以我相信羅斯不會回來了。他會對我另眼看待,我猜是在香港的某人所致。

他第一次對我說話,說,「傻女,我會說中文。」

我也看周星馳的電影,有時候只找得到粵語版。「傻女」是廣東話。在我看來,
血族可能是進化過程太過超前的突變人類,基本上是沒差很多的。一個男人,會
在什麼狀況下喊另一個女人「傻女」?

能讓他這樣高傲的血族會去學中文,而且還講得很溜,我想是個才貌兼具,令人
印象深刻的女子。照他那樣憐惜又懷念的傾聽我的倒楣,我猜那個女子也有相類
似的遭遇。

很純粹的移情作用。

但看看我,看看現在的我。自從我決定不再挨餓以後,我身高減體重剛剛好一百
。一年多沒再碰過任何化妝品。我常覺得我連人的標準都勾不上了,還想抵達女
人的標準?

想太多了。

這是現實生活,不是羅曼史小說。更何況,我前夫就是個帥哥。我現在看到任何
帥哥的第一反應是想把他摔出我三尺之外,要不是我打不過羅斯,大概他會被我
踹出大門。

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真的。我看影集、電影,寫寫書法,最近重拾畫筆試著畫
武俠漫畫。我不用為生活發愁,不用擔心賣不賣得出去。我貼在部落格上,漸漸
有些讀者,精工細刻自己愛做的事情,我比太多人都幸福了。

或許十年二十年後,我會覺得這種生活不能滿足我了,那也是以後的事情。

現在我沒有心情去面對人群…我還沒準備好。

可以體諒那些無心的傷害,但我還沒準備好承受另一些新的傷害。

羅斯說得對,我的膽子沒有兔子那麼大。


但我真不該忽視自由女神那十八個笑筊的。

我更不該覺得住在十樓就很高,或者相信事實上一點都不可靠的窗鎖。而且我終
於了解到,血族男人跟人類男人相差甚遠,差得最遠的就是會緬懷個沒完沒了。

被咬脖子痛到驚醒,而且那個大塊頭就壓在身上,並不是什麼美好的經驗。

「住手,住手!」我的兩隻手都被抓住,羅斯氣急敗壞的聲音讓我驚醒,「別把
我的眼睛挖出來!」

…我以為我永遠不用看到他了!

「你為什麼三更半夜跑來當採花賊?」我嘶聲罵著。

我不該用太深的辭彙,他追問了十分鐘什麼叫做「採花賊」,這白癡血族。

「我不是!」他抗議了,「我是來…怎麼說?那個怎麼講?buffet?」

「…自助餐?!」我整個光火了,「你把我當成自助餐?!」

他聳了聳肩,英俊的臉孔充滿了理所當然。「這是合理交換,我當妳的心理醫生
。」

「…你去死吧!」我拼命掙扎,「這次我一定要挖出你的眼睛!」

「不要動,」他含毒似的甜嗓,「待霄,別動。不會痛的,很快…」

騙鬼啦!誰說不會痛?剛刺下去的瞬間痛死了啦!但我中了他兩光的半套催眠術
,只能不斷咒罵的讓他取用「自助餐」。吃完還意猶未盡的舔半天。

絕望的看著窗外的自由女神,她根本沒有庇佑紐約市民嘛!

這個時候,我非常想念媽祖娘娘。

(之一完)




~~~~~~~~~~~~~~~~~~~~~~~~~~~~~~~~~~~~~~~~~~~~~~~~~~~~~~~
血族與我 之二(一)
之二 唐人街的媽祖婆


李德最近常打電話給我。

當然,他中文進步很多,這大概是他那個大陸女友…對不起,前女友…的調教所
致。很不幸的,李德算得上是英俊,也算有點小錢,可惜他已經快四十了,比他
年輕多金的猛男,紐約隨便抓也一大把。

之所以我知道會有很多帥哥猛男,都要歸咎於羅斯糟糕透頂的「飲食習慣」。

為了雙方的性命安全,羅斯和我懇談了幾次。他不想因為我抓狂失去眼珠(任何
一隻),我不想他惡劣的「攝食」在貧血之前先死於驚嚇,所以妥協還是有必要
性的。

「妳說,我是不是妳的朋友?」他狀似誠懇,「妳知道我不願意多傷性命,難得
妳可以接受事實…」

「我幾時變成你的朋友?」我覺得太陽穴隱隱跳動,「那根本就是脅迫…」

「妳在我懷裡哭過欸,」他一臉的受傷,「人類怎麼這樣,過橋拆河…」

我想我的青筋也浮出來了,死洋鬼子,不會用成語就別用。「過河拆橋。」

「妳看,妳自己都承認了。」他理直氣壯的指責我,「妳以前不是有捐血的習慣
嗎?妳就當作捐給我就好了,還可以促進新陳代謝…」

「…捐血頂多一個月才一次,一次兩百五十CC!」我暴跳了,「你一個月要我
捐四次,每個禮拜都來!」

「我有控制啊!」他大聲抗議,「加起來大概就兩百五十CC。老喝冷冰冰的血
漿很難受好嗎?偶爾我也會想喝熱的…」

「我不是你的保溫瓶,他媽的!」

結果他追問了半天什麼是「他媽的」。我真的很想死一死算了。

最後勉強達成協議。他要來就要從大門按門鈴,不准跳窗。而且,不可以咬我脖
子,頂多手臂讓他咬一口就是了,我拒絕那種生命太受威脅和過度親暱的「刎頸
之交」。

「咬脖子看不到妳的臉。」他居然好意思抱怨,「咬手臂就會看到,妳又不肯去
整型。」

我真的要抓狂了。「…拜託你去找個年輕漂亮的buffet,老娘有肉芽腫問題,傷
口容易長肉芽腫!」

「老娘?老母親?」他一臉困惑,「肉芽腫是什麼?」

…該死的洋鬼子!下地獄去吧!

在我發狂之前,終於讓他懂了。他非常遺憾,「看起來只能從化妝著手了。」

所以在他「吃飯」之前,還要花時間在我臉上塗塗抹抹,後來玩出興致,他還拖
我到處逛夜店,說要讓「buffet」心情愉快,血的味道才會好。

「…我不會喝酒。」奇裝異服,頂著不透氣的妝坐在吧台不知道有什麼樂趣,最
少我看不出來。

「不會喝酒不會抽煙不化妝,妳連咖啡和茶都不喝。」他發牢騷,「妳身體裡頭
沒幾樣化學物品,完全不像個紐約人。」

我發現,自從認識這個吸血鬼(好啦,血族)之後,我額角的青筋就常出來和我
相見歡。

後來他介紹幾個人類好友給我認識,我才知道紐約的青年才俊這麼多。但他們在
那邊飆花式英文的時候,語言不通的我只能悶悶的喝蘇打水。

「查理問妳是不是埃及人。」有回羅斯這樣講,親密的摟了摟我的肩膀。

我撥開他的手,「我就說過不要把眼線畫得像是打青了眼睛!」

「妳是不是女人?」他抱怨,「妳現在漂亮的很,像是…比較肥美的埃及艷后。


…我猜我是神經線出現裂痕,因為我把那杯蘇打水帶冰塊澆在他腦袋上面。

他非常生氣,可能是同時激發飢餓,他把我拖去一個隱密的小包廂,就朝著我的
手臂咬下去。我只能把左手施捨給他,撐著臉等他「吃完飯」。只是他們血族的
食慾和性慾綁在一起,他吃完比平常還多的份量,我有點頭昏眼花之際,他開始
沿著手臂又親又舔的。

「你幫我貼的假指甲似乎堅固又耐用。」我把手按在他眼眶旁,警告著。

他大概清醒了一點點,「…我為什麼要幫妳貼假指甲?」

作繭自縛吧我想。「呃,外面應該有許多女人巴不得讓你『臨幸』。」我設法說
得含蓄,「我可以等你…然後再送我回去。」

「什麼是臨幸?」他一臉迷惑。

…我確定一件事情。我絕對不會跟洋鬼子交往。


所以我知道紐約才人輩出,以前看CSI紐約篇還覺得很唬爛,哪來那麼多派對。
現在我才知道,紐約富豪真的多到派對舉辦不完。

當然,我又離題了。

總之,一個廉價公寓管理人要跟這些青年才俊比拼真的太辛苦了,李德那個出色
的大陸女友非常自然的琵琶別抱。

失戀是很痛苦啦,雖然他們交往也沒兩個月。但李德突然對我產生了高度興趣。

當然我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李德會突然關心我的生活,最大的緣故是我會乖乖
待在家裡,不但不懂英文,看似單純,又有一筆不錯的嫁妝。

人雖然遜色,嫁妝卻很不壞,他可以全得,多好。這是很容易摸透的心思,我也
不是討厭他。但他和我前夫都是屬於同一類的男人。沒到手還可以相處,萬一到
手就難看了。

我只有外貌看起來很單純,但我並不是笨蛋,怒氣爆發起來非常可怕。我前夫不
了解,李德大約也不懂。大約只有羅斯知道我的真面目。

不過我沒太拒絕李德的邀約,偶爾就像是公事一樣出門吃個飯,而且我都堅持要
出錢,省得像是矮人一截,給人一個話柄,多不好。

羅斯就算了。那個混帳血族。他喝了我多少寶貴的血,夜店又不是我要去的,他
把我拖出大門,就得付帳。魔鬼才付得起那種紙醉金迷的鬼地方。

我覺得我處理得還可以,可惜李德不這麼想。他更熱情的邀約,偶爾還旁敲側擊
。一個禮拜應付一個羅斯就很煩了,又多個李德。我真不是交際花的材料。

但我也不能太不給面子,這就是人際關係最煩的部份。李德管理我父親的遺產,
從另一種意義來說,算我的衣食父母。而且在他們房地產管理公司裡頭,他是唯
一會講中文的管理人。

所以李德問我禮拜天要不要出去走走時,我沒有拒絕。「唐人街好嗎?我還沒有
去過。」我客氣的問。

的確,我常常買唐人街的東西,但都是透過網購。事實上,唐人街在哪個方向,
我完全不知道。

「噢,可憐的女孩。」李德親暱的說,「我真不該將妳拋在公寓裡這麼久。」

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

「…聽說唐人街有媽祖廟。」我乾笑兩聲,「我想去拜拜。」

雖然和李德的信仰衝突,但他還是盡責的把我帶去唐人街了。

站在媽祖娘娘面前,我感慨萬千。在台灣的時候,我信仰並不是這麼堅定的。但
離鄉背井,人一整個脆弱,反而更依賴神明。

自由女神不保佑我這紐約市民,只好指望出生地的媽祖娘娘了。我抽了一支籤,
老廟祝看了半天,我們倆用英文和中文溝通無效,幸好他會講閩南語,雖然口音
很重,我聽了半天,總算弄懂他的意思。

媽祖娘娘安慰我,緣份就是緣份,要我好好珍惜。簡單說,「認命吧孩子。」

我覺得還滿絕望的。因為我問的是羅斯幾時要滾蛋。

我的手臂好幾個咬痕。理論上,被吸血鬼(好啦,血族)咬過的傷口通常都會很
快痊癒…但那是別人。我很容易產生肉芽腫,受傷都會留下難看的疤痕。早晚有
一天,會有人以為我吸毒,一手的針痕。

就算不為了健康,也該為了美觀。我不服氣,在案前擲筊。連續十個笑筊,我就
手軟了。

連媽祖婆都幫不到我,我真的很傷心。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19:11
血族與我 之二(二)
為了平復心情,我們逛了一下唐人街,還吃了晚飯。

呃,當然,唐人街很「中國風」,不過是洋人眼中的「中國風」。可能選擇的中
國餐館不夠貴,吃起來我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這也叫中國菜唷?不如我自己在家用電鍋蒸肉丸子還比較像。

不過李德吃得很開心,也算是賓主盡歡。

等他送我回去的時候,已經八九點,算晚了。一下車,我就覺得不太妙。因為羅
斯突然出現在公寓樓下的大門口,面籠寒霜的喊,「待霄!」

李德突然牽住我的手,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我趕緊掙脫,但羅斯的眼睛幾乎
要噴火了,李德也瞪著他。

…這個場景有點奇怪。

清了清喉嚨,「李德,這是我的…」我該怎麼介紹?食客?「我的…朋友羅斯。
羅斯,這是幫我管理租賃的李德。」

「幸會。」「很高興認識你。」他們倆軟軟的握了握手,幸好文明人的面具沒有
剝落。

「今天很愉快,謝謝你,李德。」我點頭致意,羅斯環上我的肩膀,被我拍掉了
。「晚安。」

「待霄,不請我上去坐坐嗎?」李德異乎尋常的大膽,「我怎麼不知道妳有這麼
樣的…『朋友』?妳要知道,壞人很多。」

…你又不是我爸,我交什麼朋友還要你核准?雖然我也不想承認羅斯這渾球是我
朋友,但我對這種虛弱的控制欲也非常反感。

當然不是不能體諒,他以為十拿九穩的「資產」要跑了(雖然是誤會一場),但
體諒不代表接受。

「太晚了,我想休息了。」我扯出一個假笑,「緣份這種東西很難講的。」

羅斯再次的環住我的肩膀,「我們要休息了,下次吧。」我想用手肘把他頂開,
但他下定決心的時候,我像是在推塊大石頭。他唯一的弱點大約是眼睛,但又我
不夠抓狂。

李德一臉失意,「…我不會放棄的。」含情脈脈的看了我好幾眼,才踉蹌的走了


我只覺得我全身的毛髮都一起豎起來…你可以說是創傷後症候群,順便也殺死了
我所有的浪漫細胞。但我既然沒有成為連續殺人魔,拜託讓我保留一點「浪漫過
敏」的自由吧。

關上樓下公寓大門,我用力把羅斯的豬手拿開。我還沒發難,他倒是惡人先告狀
,「他是誰?!」

「…我說過了,就管理人啊!」我真的要氣死了,「你明明禮拜三才來過…」

「妳身上都是他的味道!」他居然吼我欸。

不,不要跟一隻白癡血族生氣。他連成語都不會用,你得原諒他。我猜他的意思
是,他不想跟人共用buffet,怕感染B型肝炎之類的。但天下哪來那麼多吸血鬼
,李德是正常人類,好嗎?

「我保證你的buffet沒有被污染,OK?前提是你的buffet沒死於貧血!」我也吼
回去。

「妳是笨蛋嗎?」我都這樣解釋了,結果他氣到虎牙露出來。

我們一路吵到電梯,又吵到我家,我只能說他不但很白癡,而且非常幼稚。

盛怒之下,我沒多考慮就脫口而出,「我不是你香港的女人!看清楚啊!除了我
們都說中文、有被虐的經歷,我不是她!你不要在我身上找她的幻影,因為你找
不到!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沒想到讓我矇中了。他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孔更慘白,憤怒的虎牙直抵下巴。
我以為他在狂怒中會宰了我,悄悄的握拳積蓄怒氣。我可不要再任人宰割。

「…妳不該提她。」他冷冷的說,居然轉身就走,狂暴的甩上我的大門。

我成功氣跑他了嗎?

雖然不好意思,但我第一個念頭居然是:萬歲!我解脫了!

最初的興奮過去以後,我又懊悔起來。血族也是肉做的心,會痛的。羅斯雖然混
帳,但他是紐約第一個願意聽我說話的人(?)。我居然不顧一切的猛踩他的痛
腳,實在很白目。

但我沒想到他這麼脆弱啊。我跟自己分辯。不,說不定我知道,所以才會朝最可
能的弱點猛擊。

結果我一整個晚上坐立難安,非常焦躁。我承認我很懦弱,所以不曾傷害過人。
奇怪怎麼有人喜歡這種滋味,我覺得痛苦得要命。

在床上滾了半天,一點睡意也沒有。我煩躁的伸手去拿安眠藥…還是擱下了,另
拿了兩顆褪黑激素吃下去。

雖然不可能,但萬一羅斯回來,我還是想為我的失言道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
口,我不該這麼直接的刺下去。我希望他回來的時候我能保持清醒,吃了安眠藥
我大約連說話都不清楚。

又躺了一會兒,我才朦朧睡去。沒多久,我又被驚醒了。

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在我家徘徊,似乎往主臥室去了。不,不是羅斯。自
從他認定主臥室的衣帽間,偶爾在我家過白天的時候,還是會睡在那兒。

所以我搬來客房睡,而現在是凌晨兩點。

呼吸聲也不像。羅斯的呼吸比正常人悠長,這呼吸聲太淺快,而且不只一個人的
聲音。

我因為聽力問題,去看過醫生。結婚之後,我越來越聽不清楚別人說什麼。但醫
生做過詳細檢查後,很感興趣的說,我的聽力不但沒問題,而且比一般人靈敏許
多。唯一的例外是語言的部份。

人類的聽覺雖然不如動物,但能聽到的範圍還是很大的。但大腦無法處理所有的
聽覺資訊,所以許多不重要的雜音都會被剔除,所謂的「白噪音」。這就是為什
麼有些耐受力比較強的人可以住在機場附近,或在高分貝的鋼鐵廠工作。因為他
們會把這些驚人的噪音過濾掉。

雖然醫生希望我再去複診,找出這種把語言當作白噪音的關鍵,但我當時的丈夫
卻非常生氣,被揍過一頓以後,我就沒再去看醫生了。

現在回想,我猜是因為創傷後症候群的關係,我無意識的設法隔絕「語言」的傷
害。但我聽其他的聲音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特別靈敏。

所以我確定的知道,家裡有多名入侵者,照這種輕巧敏捷的腳步聲,不太像是人
類的範圍,反而比較像是羅斯那種生物。

他們進入主臥室了。

我悄悄的爬起來,竭盡所能的輕手輕腳。客房有個很醜的防火緩降器,以前我一
直想拆掉,幸好我覺得太麻煩所以沒拆。

將緩降器的繩索扣在身上,嚥了口口水,我背起皮包,小心翼翼的打開窗戶,並
且緩緩的、往下降。

當初李德跟我解釋這個緩降器的用法時,我還覺得不耐煩呢。好在我還是認真聽
了。

十樓真的很高,我一路都對媽祖和自由女神祈禱。等我腳到地時,幾乎癱軟了。

之後該怎麼辦,我也還不知道。就算在路上被搶匪攔住,也好歹是人類。在家就
真的坐以待斃了。

解開扣環,我鬆了一口氣,回頭一望…

一張慘白的臉孔,從客房的窗戶望著我,果然不是羅斯。更糟糕的是,我覺得十
樓太高,但他們可不覺得。

他們居然就這麼跳下來了。

我大叫一聲,轉身就跑。但跑不出幾步,我就被抓住了。那是一隻很冰、很冷的
手。只是一拉,我就痛得尖叫,肩膀整個頹下來,我想是脫臼了。

他們在笑,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有個人還輕浮的拍我的脖子,我很想動,但可能
中了催眠術,動彈不得。

我只聽得懂他們提到羅斯。

真的還滿心灰的,我還以為羅斯真的是我的朋友。結果我只是激怒了他,他居然
叫這些冰冷帶死氣的傢伙來抓我。

他們的聲音,漸漸成了白噪音,我開始「聽不見」了。然後痛感也消失許多,甚
至連催眠術的束縛,都能夠抵抗了。

我猜我是把所有的感官都關到「低」的指標,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我右手可以
動,兩條腿也開始聽我使喚。或許等他們放鬆警戒,我有逃走的機會。

他們可能在爭辯什麼吧?聲音聽起來很不愉快。有個人把我推倒,但又有人把我
扶起來。最後有個大塊頭把我像破布袋一樣扛在肩上。我沒有抵抗,時機還沒有
到。

但在他們進一輛九人小巴之前,羅斯卻突然出現了。

…他真的那麼生氣嗎?連等手下回報都捨不得?

「待霄,」他的聲音意外的柔和,「下地的時候可能有點疼,妳忍著點。」

我還沒搞清楚他的意思,月光下有著什麼東西爆炸了,紅紅白白的東西噴到我臉
上,我真的被摔下地。

原本扛著我的大塊頭,脖子以上完全不見了,不斷的噴著血,倒在地上抽搐。

接下去的事情,實在太超現實了。我想是我下意識的把感官都開到最低,所以沒
有馬上發瘋。

我算清楚了,總共是五個入侵者。整場打鬥過程…其實沒有什麼打鬥,說真的。
應該是單方面的虐殺吧?

一分鐘?兩分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個入侵者試圖拔起電線桿,卻被羅斯不
知道用什麼手法斷去四肢、砍掉腦袋。還有一個入侵者扛起路邊的福特扔到羅斯
身上,但他單手就破開整輛轎車,零件和汽油撒得到處都是。

最後他把那個對他扔轎車的傢伙,撕成兩半。好像很簡單的四個字,「撕成兩半
」。但真的發生在眼前,看著血液狂噴,內臟從破口不斷的掉出來…

這是瘋子才會有的夢境吧?

他拖著像是破抹布似的第四個入侵者,神情張狂而愉快,深深的吸嗅空氣中濃重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最後倖存的入侵者連動都不敢動,像是被蛇盯上的獵物。

羅斯將破抹布般的傢伙扔到倖存者身上,極度邪惡的一笑,他傲慢的說了幾句話
,指了指我,又冷笑。

倖存者抓著破抹布…我是說他的同伴,不斷的點頭,然後像是一抹陰影般快速的
飛奔消失。

…這個極度殘暴的怪物,會是傻呼呼的羅斯?我不相信。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19:11
血族與我 之二(三)

他就這樣站在漂蕩的血海中,夜風吹得他的風衣獵獵作響。在蒼白的月光下,浸
潤滿血腥的他,有種詭異的美感。

非常殘酷的美感。

我接收情感的部份還在「低」的這個刻度,有點麻木。所以等屍首和血漬都風化
消散,羅斯比較清醒的蹲在我面前時,我沒有狂叫著逃跑。

他手上的血跡化成赤紅的沙,眼白還有瘋狂的痕跡。他大張著藍得驚人的眼睛,
輕輕的扶著我的臉。

「嗨,待霄。」他的聲音太高亢,似乎還沒從血腥的狂熱中褪下來。

「嗨,羅斯。」我渾渾噩噩的回答,魂不附體似的。

他伸出舌頭,舔著我的額頭,我才發現剛剛被推倒時有些擦傷。他的虎牙沒有縮
回去,大約是剛剛的激戰讓他很飢餓。他貪婪的舔過我的額頭和手腳的擦傷,在
脖子上摩挲。

我覺得臉孔僵硬,但也沒有閃躲。應該說,剛剛過度超現實的血腥,讓我把情感
接收的部份調到最低。以前我前夫最討厭我這樣,超過一個限度,我就會面無表
情,像是整個人都空了,怎麼打也不會有反應。

我猜,這有點像保險絲,讓我不會輕易的發瘋。

「待霄…」他在我耳邊低喃,虎牙擦過耳垂,「我很想要。」

「但我不要。」我冷靜到幾乎超出常理,「我的左手脫臼了。」

他停了下來,虎牙更長,但燃燒的不是食慾或情慾,而是憤怒。瞳孔緊縮,「…
他們弄傷妳?」

我聳了聳肩,但只能聳右邊。其實脫臼應該痛死了,但我所有的接收器都休眠了


他幫我接回去,「…我居然沒發現。」

「因為更強烈的情感主宰了你。」我胡亂的點頭,「謝謝。還有,我之前失言了
,不該去戳你的傷口。對不起。」

羅斯強迫我看著他,「妳怕我了嗎?待霄?」

「現在不怕。」我誠實的說,「我好像把所有的保險絲都燒斷了。總之現在我既
不害怕,也不會痛。」

他研究似的看著我,眼中的瘋狂漸漸散去。我想他可能是雙子座的,很容易轉移
注意力。

唉,我又開始想些不相干的東西,離題離很大。

「我抱妳回去?」他扶著我的背問。

「好。」我麻木的點頭,「其實,憑你的力氣…根本不用怕我挖你眼睛。你一根
小指就可以碾死我。」

他把我橫抱起來,毫不費力的。「對付吸血鬼跟對待人類怎麼相同?妳會用打拳
擊的力量,去抓一隻蝴蝶?我沒那麼殘酷。」

我看著破成兩半的福特轎車和歪斜的電線桿,已經風化得差不多的屍體。

他說他沒那麼殘酷。好吧,我猜他不知道「人貴自知」這個誠實的成語。

「這些…」我指指身後,「是你的同族?」

羅斯板起臉,「這些是低等的吸血鬼,我是血族!他們被稱為Vampire,我們血族
可連人間的名稱都沒有,徹底隱匿在歷史背後!誰像那些沒腦的傢伙…造成多少
麻煩,還說不想服侍高貴的血族!…」

…貴族和農奴的戰爭?但我不想多問。

「你這麼厲害,怎麼還會受傷?」我趕緊轉移話題。

他整個臉都沈下來,「…雖然都是些廢物,但被五百隻廢物圍攻,我也會感覺棘
手的。這些低級廢料為了誘捕我,可是花了一整州的兵力和不少工夫力氣的。」

…五百隻吸血鬼是吧?我懂了。

我一整個冷靜,還可以沐浴更衣,上床睡覺。甚至洗過澡的羅斯臥在我被上,我
都沒趕他,自顧自的昏睡過去。

睡到中午才睜開眼睛,其實震撼感應該比較退了。但接收器通通一起接通,我才
時之已晚發出淒慘的尖叫,抖個半死。

雖然知道叫也沒用,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最後我結結巴巴的叫了計程車,只能說,計程車行的總機一整個強,我那樣破碎
又破爛的英文居然聽得懂,還能派車來。我上計程車的時候還像是發瘧疾,司機
接過我寫得如鬼畫符的地址看了半天,「唐人街?」

我只能拼命點頭,他擔心的看我一眼,用最快的速度把我送了過去。

沒等他找錢,我就憑著印象跑進媽祖廟,用最虔誠的心,又抽了一支籤。一整個
不放心,我還連擲三個聖筊才確定。

別說我迷信真的。你要遇到我這樣超現實的經歷和邂逅,也會跟我一樣。

找到籤詩,我就哭了。

籤首是:「關帝君巧馴赤兔馬」(註)

不用人解我也看得懂,但是拜託啊,我不想當這隻倒大楣的赤兔馬啊!

「媽祖娘娘,」我哭著默問,「關帝君不會是那個衝鋒陷陣的羅斯吧?」

聖筊。

「不~他是吸血鬼…好啦,血族,而且真的很可怕…」我哭得更厲害,「赤兔馬
不會是我吧?」

聖筊。

「別拋棄我啊,媽祖娘娘~」我簡直想號啕大哭了。

笑筊。

不騙你,我一路哭著回去,深深哀悼我美好安靜的隱居生活,恐怕一去不復返。


(之二完)
--
註:籤詩是我捏造的,不用去找這一張了…
ericcheungxx 發表於 2011-6-11 19:13
血族與我 之三(一)
之三 喔,我的上帝哪。


我真的不知道羅斯在搞啥。

他光明正大的回來,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理直氣壯的佔據衣帽間,順便佔
據了我的主臥室。

如果陽光可以拿進來,我真的很想拿去衣帽間讓他灰飛煙滅。但是,他不但佔據
了我的衣帽間,還抬了一個豪華的西式棺材在裡頭。

白天他在裡頭舒服的睡他的大頭覺,晚上就出來騷擾我。我不是說他很吵,他就
算醒來也是自己在屋子裡晃,我的冰箱有大半都冰著血漿,每天打開來像是恐怖
片,還有奇怪的送貨員一臉淫穢的送這些「快遞」。

「我的名字其實應該改做『節制』。」面對我的抗議時,他只聳聳肩,「不確保
食物充足,難保我餓過頭會…雖然妳沒化妝真的完全不能看。」

瞪他了五秒鐘,走進書房,關門、上鎖。雖然上鎖也沒什麼用,但我只是想表達
我極度不滿的心情。

我決定在我的武俠漫畫裡頭安插一個西域來的吸血大魔頭,名字就叫做羅斯。但
等我這麼做以後,我就後悔了。因為讀者好評如潮,都拜倒在這個外表英俊內心
殘暴嗜血的王八蛋足下,連我忍住噁心畫的胸毛都不能阻止讀者的熱情,頻頻要
求我幫他加戲。

這個世界真的病了。

「…你到底還要住多久?!」忍無可忍,我爆發了。

「哈尼,等我住厭了就會走。」他敷衍的一點都不加掩飾。

「我不要你住在這裡!」我對著這傢伙尖叫,「你連房租都不付…」

我不該說這句話的。他開了一張足以住上三百年高級住宅的支票,最糟糕的是,
這張支票不是芭樂票。

「…你到底想怎樣啊?」我真的抓狂了。

他想了一下,「取食buffet比較方便。」

我除了進書房摔門,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

但我覺得奇怪。事實上,我應該看到他就拼命發抖,對吧?畢竟我親眼看到他極
其殘暴的罪行。不過,他這樣一副傻呼呼的樣子,我開始懷疑那天晚上所見是錯
覺或惡夢。

對一個追著妳問什麼是「人貴自知」的死洋鬼子,要怎麼徹底的畏懼他呢?我辦
不到。

而且我們相處的時間很短,他大約六點起床,而我九點就睡了。我知道在我入睡
以後他會外出,但我才不想管他去哪裡。

只是每個禮拜來幫我打掃的巴基斯坦女佣,一臉疑惑的從浴室的角落拿了些紅沙
給我看,我才覺得有點不妙。

「…羅斯,這是哪來的?」我把裝著紅沙的保鮮袋扔給他。

他聳肩,很馬鈴薯的攤在沙發上,正在看海綿寶寶。「妳說哪來的呢?親愛的。
妳又不是沒見過。」

這是逼我面對現實,對吧?

「…這是吸血鬼風化過的血?」

「沒錯。」他挑了挑眉,露出有些迷醉的笑,「既然學不乖,就要給小寶寶們一
點教訓。」

「羅斯,我是人類。」我決定把話說清楚,「我不想跟你的世界有所牽扯。」

「呣…好像有點來不及了。」他泰然自若的轉台,「我跟小寶寶們『懇談』過,
不過他們相信既然我又有了弱點…就不再是那個無敵的吸血鬼劊子手了。」

…等等,等等。這當中似乎有著什麼重大誤會。

「弱點?」我逼視著羅斯,他卻把眼神飄移開。「…羅斯!」我吼了起來。

他掏了掏耳朵,「我聽覺非常靈敏,妳不用這麼大聲。」

「他們為什麼會想抓我?!」我壓著不肯去想,但好像不能不面對了。

他對碰著手指,將臉別開。「呃,我的攝食對象通常是…怎麼說?One night stand
?除了香港的蘭…我幾乎沒有在同個女人身上吸食兩次以上。」他抱怨起來,「
結果這女人除了讓我咬一咬手臂,連床都不跟我上。我的魅力有這麼差嗎?…」

容易被轉移注意力的是他這白癡血族,不是我。這套對我沒用。

「…你立刻給我滾出去。」我猜我的臉孔已經發青。

「就說來不及了呀。」他對碰著食指,「我不能讓妳變得跟蘭一樣。」

「…什麼?」

「她變成了吸血鬼。」

…我做錯什麼了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但他鬼祟又飄移不定的眼神…絕對還瞞著我什麼。我撲上去,抓住他的前襟,「
…不只這樣對吧?我問你,那天晚上…你為什麼放走活口?你跟活口說什麼?!


他乾笑兩聲,趁機將我一攬,但我按著他的眼眶咬牙切齒。「冷靜一點,待霄。
我以為那樣講他們就會害怕嘛,哪知道他們更像螞蟻一樣拼命爬來…」

「你,到底說什麼?」我真恨不得挖出他的眼睛。

他清咳一聲,說了段英文。

「講中文。」我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我說妳是我的…」他又清了清喉嚨。

「pet?」

「有點接近啦。」他轉頭想了好一會兒,「喔,對了,可以這樣講…我正在『臨
幸』妳。」

我想我是抓狂了。幸好吸血鬼(好啦,血族)的傷好得很快,我的指甲又短。而
且,我沒真的把他的眼珠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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